夏日正午的耀眼陽光照在天王殿前的台階上,在這炎熱的正午卻吹來一陣寒風,寒風自天王殿後殿大門吹出來,隨著風起,一個男人自陰暗的大殿走進了明晃晃的陽光中。只見那人一身白衣如雪,在他身上似乎似乎蘊藏著無盡的寒意,陽光也為之扭曲了,虛渺渺看不清這人的輪廓。只見他停在天王殿後的台階上,抬起一雙眼睛,這是一雙毫無表情的眼睛。
此時場上群雄亂成一片,卻聽紛亂中少林心誅大師大喝道:「羅漢堂弟子,將此人拿下!」一片金光閃過,十八羅漢撲向那人。少林十八金身羅漢是選取了十八名資質上佳的幼年少林弟子,在密制的藥液中浸泡練功,歷經一百餘年年,待週身呈現金黃色方才算大功告成。這一十八名金身羅漢強在一身筋骨堅如金剛配合以少林羅漢伏魔拳法端的是威力驚人。此時十八羅漢眼見得那討人喜愛的小沙彌明遠慘死,不由得心頭一陣狂怒,一身佛門修為提升至頂點,十八條怒火熊熊的軀體撲向台階上那人。
也不見那人有何動靜,卻聽十八羅漢同時一聲慘呼,向後跌去。待跌落地上,才見十八羅漢竟然盡數被那人攔腰一分兩段,頓時鮮血染紅了古剎。血腥之氣沖天而起。只聽那人面無表情地道:「交出天繭!」說話間左手隨意一揮,一道白光掃過距大殿最近的三十餘人,那群修士連反抗都來不及,便被一分兩段了。
胡不歸全身血液一下子沸騰了,這個傢伙身上那股氣息可不便與那赤面仙一般無二,他也是為天繭而來的。那自然也是天上下來的仙人了?但仙人便可以濫殺無辜嗎?胡不歸怒吼一聲,身子化為一道流光,怒吼道:「交你奶奶個熊!」一個斗大的拳頭直轟那白衣仙人面門。
寸芒在胡不歸的拳頭上閃現。真元只一寸,卻銳不可當,強大的真元聚集在這一寸光芒之中,轟向白衣仙人。卻見那白衣仙人依舊是面無表情,不悲不喜,不急不怒,宛如一尊沒有生命的石像一般。面對狂怒的胡不歸,他只是輕輕抬起一隻手掌。
一道白光閃過,胡不歸只覺得一股巨力瞬間瓦解了他的拳勢,震盪自他的拳頭向身體蔓延。這不是人間之力,是來自仙界的巨大衝擊。在剎那間,胡不歸的身體經受了千萬次的震盪和撞擊。伴隨著彭的一聲輕響。胡不歸的身子向後飛去,鮮血自口中噴湧而出,眼前是一片黑暗。
那白衣仙人依舊面如靜水,只聽他低聲道:「原來天繭在你身上啊,拿來吧!」一隻手穿過十丈虛空,抓向胡不歸的胸口。突然間兩股巨力同時自左右一齊湧來。白衣仙人雙手回撤。啪啪兩聲,與那兩股突如其來地勁氣撞在一處,卻見轟然一聲巨響,氣流向兩邊激盪,轟隆一聲響,高聳的院牆頓成齏粉,塵土飛揚中,那白衣仙人竟然後退了一步。第一次,他的臉上有了些表情。這是那種不能至信的表情,他望著逐漸消散的塵埃。面前是兩個屹立如山的男人。兩個當今人世間最強的男人。
這兩個男人,一個身穿青色道袍,蛾眉高冠,正是青城天癡道長。而另一個一身玄衣,左手負於身後,神情蕭索,卻是魔教魔君燕西行。只聽燕西行沉聲道:「難道仙界已經沒了規矩,竟然可以肆意到人間界來屠戮?」說話間又是一拳轟向那白衣仙人的面門,他這一拳與胡不歸地拳勢同出一轍,但卻更為內斂,也更為強大。力量之集中,幾乎已經到了不能被分解的地步。
「等老子上去了定要問個清楚!」天癡道長一掌拍出,一片空濛水色出現在白衣仙人面前,如真似幻,無止無休。
白衣仙人又是一驚,卻沒想到在這凡間竟然同時跳出兩大高手,這身穿青衣之人當真是到了飛昇的地步了,否則也打不出這空靈輕幻的一掌,這已經不是人間的境界了。而另外一個玄衣人居然是即將破空飛昇魔界的魔門高手,他這一拳雖是人間界的法門,卻已經不是人間界的勁力了。
白衣仙人雙掌齊出,兩片白光自他掌心射出,耀眼奪目,在剎那間竟蓋過了太陽的光芒,這是來自仙界的力量,肆無忌憚地在這人間爆發出來。只見燕西行那原本至剛至簡的一拳突然間生出了變化,他的拳頭繞過白衣仙人的勁力,轉而打向白衣仙人的胸膛。這般一來,白衣仙人地這一掌也必將擊中燕西行的胸膛。然而燕西行要的就是這種對拼的局面。不管是誰,敢傷他家小胡的,便要承擔這樣的後果!
而天癡道長這一掌在與白衣仙人的氣息一接觸之後,頓時化為滔天巨浪,漫天青光直拍向一處。這一掌足以翻江倒海,開山裂地。便是這般,也還是天癡道長將絕大多數能量控制在極小的一個範圍之內,不使衝擊的威力殃及週遭的一切。
只聽轟然一聲巨響,天癡道長的勁氣與白衣仙人的仙光撞在一處,頓時一層無形的波動向四周蕩去,只聽得爆裂之聲不斷響起,週遭建築、樹木在剎那間碎成齏粉,一陣狂風席捲大地,附近的修士紛紛被吹得向後跌去。而天癡真人全身巨震,身子向後退開數丈。與此同時,燕西行的拳頭正正打在白衣仙人的胸口,而白衣仙人的手掌也印上了燕西行的胸膛。只聽得轟隆一聲,燕西行的身子向後跌去,口中鮮血狂湧,長髮迎空而舞。而那白衣仙人竟然也被這一拳轟然撞進了身後的天王殿。只聽得天王殿一陣隆隆之聲,轟然坍塌下來。頓時塵土飛揚,大地搖動,驚世駭俗的一場惡戰就此在這千年古剎展開了。
卻說胡不歸在與白衣仙人一招對決過後,身子不住向後跌去,神志卻陷入了一個莫名的所在。強烈的震盪在他的經脈中蔓延,一波波湧向丹田處的元嬰身上。那小小的元嬰全身巨震,似乎隨時都有可能爆裂開來。然而變化也在悄然發生著。白衣仙人這一拳便像是一個引子。提前引發了胡不歸元嬰的變化。
胡不歸的體內,一種變化正在不為人知的展開著。那小小元嬰週身一陣爆響,似乎是體內什麼東西碎裂開來,一層柔和而圓潤的光芒透出元嬰體外,這光芒是如此祥和,如此瑩潔,似乎有隱隱的梵唱繚繞其間。禪靜大師突然全身一震,似乎感受到了來自佛國的佛唱,不由自主地雙手合十,誠心敬意的隨著那空渺的梵唱低聲吟頌起來。隨著禪靜大師的梵音唱響。在場僧眾在剎那間被一種莫名的感悟引領著,隨著禪靜大師跪倒在地。向西禮拜,一片佛唱匯成一片,在紛亂之中,明淨的光芒不知從何處散發出來,籠罩了這座千年古剎。慌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無生無滅地圓潤空明,是一派去妄存真的清涼境界。
一陣陣肆虐的罡風在禪院週遭呼嘯來去,天空中,三人打鬥引起的氣機激盪不時地衝擊著地面。天玄真人見狀立即大喝一聲:「青城弟子聽令!結三十六峰連城陣!」說話間,天玄真人身子化為一道流光,將被罡風吹得向四下散去的青城弟子一一聚攏過來,一串串咒語在天玄真人的口中唱響,只見青城弟子聚成三十六組,勢如青城三十六峰,陣法一成,霎時便有青光將陣內諸人連成一片。一層無形地保護罩出現在陣法之外,抵擋住了肆虐的罡風。
然而在場的所有僧侶卻全在一層若有若無的佛光的籠罩下,如如不動。似乎外界的侵擾很難滲透到這一方淨土之中。而天玄真人卻依舊好不停歇,他不斷的將別派弟子也送入陣法之中,心性慈悲的天玄真人也不忍別派弟子在這場浩劫中受損。
梅輕雪衝到胡不歸的身前,將他一把抱住,卻見他雙目緊閉,神情卻似笑非笑,似乎陷入了一個甜美的睡夢之中。梅輕雪原本忐忑的心,也一下子鬆弛下來,只要胡不歸沒事,便是天塌下來也與她無關。梅四和張富貴一先一後衝到胡不歸身前,緊張的注視著胡不歸。張富貴問道:「老胡他沒事兒吧?」
梅輕雪搖了搖頭,道:「看他的傷勢似乎並不要緊。但卻不知道他為何昏迷不醒,週身竟然半點氣息都滲透不進去,卻像是閉關了一般。」
小虎從梅輕雪懷中爬出來,胖胖的貓爪輕輕拍了拍胡不歸的面頰,一雙貓眼睜得溜圓。突然,小虎的眼瞳驟然一縮,一線不易察覺的光芒透入胡不歸的體內,似乎小虎能看穿胡不歸體內所發生的一切。它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又懶洋洋的爬回到梅輕雪的懷中,似乎知道了不需要再為胡不歸擔心一般。
而此時,白衣仙人已經與天癡道長和燕西行戰到了天空中。只見三人速度都是快到了極點,地上眾人只見天空中一片流光閃動,但三人的身影卻是半點都瞧不清楚。只聽得空中啪啪之聲不絕於耳,那片流光忽而在東,忽而在西,速度之快卻已經不是人間界所能窺視的了。
天空之中,狂雲翻滾,電閃雷鳴。大地上,狂風大作,萬物飄搖。似乎是大難降至一般,人心惶惶,不解天威,更不知道這禍患究竟是從何而來。
突然半空中電光一閃,一道白光射向廣場中央的胡不歸。另有一黑一青兩道光芒直追過來,卻見還相隔七、八十丈,一道疾光突破空間的限制,筆直打在胡不歸的胸口。強大的衝擊力在轉瞬間將胡不歸砸入地下。在胡不歸身旁的梅輕雪、梅四和張富貴同時被震飛出去,狂吐鮮血不止。
梅輕雪卻顧不上自己的傷勢,強行壓制住傷勢,撲向廣場中央的深坑,卻見一個三十餘丈的深坑中,胡不歸依舊是那副表情,身上卻有一層瑩潤的光芒環繞其外。梅輕雪飛身下去,抱起胡不歸便走。
就在此刻,只聽半空中兩聲怒吼,燕西行宛如神魔班的身子驟然出現在虛空之中,雙手握住一柄漆黑巨劍,直劈下去。而天癡道長的身形也自虛空中顯露出來,右拳爆出一股刺眼的強光。兩股巨力從天而降,只聽一聲驚天霹靂炸響。白色光芒竟然被砸得幾近渙散,光芒湮滅之時,一道巨大的裂痕裂開大地,少室山轟然搖動,幾近坍塌崩潰。週遭建築轟然倒塌,廣場上眾人被一股磅礡巨浪沖向四面八方。
只聽得一聲慘叫自白光中穿了出來,隨後白光連閃,向天外逃去,一個聲音遠遠傳來:「我還會再回來的!」
終於,燕西行和天癡道長的身影自天空中徐徐降落,這兩個人間強者竟然擊潰了來自上屆的仙人。恐怕最叫上屆想不到的是這一次竟然是道宗與魔門聯手,此等情景卻是萬年也不曾有過的。
卻見梅輕雪一口鮮血吐在胡不歸胸前,此時她再以不住,暈倒在胡不歸的身上。天癡道長一閃身,來到胡不歸身前,只瞧了一眼,卻不由得道:「不歸這孩子當真是叫人出意料,這等元嬰只怕是祖師爺也不曾見過吧!」
燕西行道:「天癡道長,小胡和我兒媳婦就交給你了,燕某這就要回魔島了,咱們後會有期!」說罷拉著陳天仇騰身而起,人在空中留下一句話:「禪靜大師,先前說的話咱們一言為定!燕某決不食言!」剎那間,便消失無蹤了,當真是來得快去得也快。
此時,各派人馬才紛紛聚攏回來,卻見少林禪院已經面目全非,方才一切恍如作夢一般,此刻只留下了令人驚駭的一片戰場遺跡。眾派之中,唯獨青城派沒有那麼狼狽,卻原來是青城派天玄真人在激戰伊始便將門下弟子聚成三十六峰連城陣法。在這氣機如潮的陣仗中沒受到太大的衝擊。
天玄真人對天癡真人道:「師兄,看來那仙人還會再來尋不歸的晦氣,咱們也回青城山準備準備吧。」
天癡道長道:「這反倒是我們連累了少林了呢,就此一走了之,卻不大妥當吧。」
天玄真人點頭道:「這樣吧,天風師弟,天兵師弟。你們兩個帶領一半弟子。留下來,幫助少林重建寺廟。其餘弟子跟我們回青城山。師兄,你看這樣可好?」
天癡道長道:「那就這樣吧,不歸這孩子看來是要閉關一段時間了。輕雪也需要回去給她療傷,咱們這便動身吧!」待天玄真人分派好了諸般事宜,眾人便騰身而起,向青城山飛去了。
一片白雲停在山腰,將天師洞輕輕掩蓋,山靜風輕。梅輕雪的心思也停在那片白雲旁,腳步不由自主地向天師洞走去。一個月過去了,自從少林禪院回來之後,胡不歸便被天癡道長送進了天師洞,閉關修煉。梅輕雪等人的傷勢本不甚重,在天癡道長和天玄真人的調理下,很快就復原了。
據天癡道長說,似胡不歸這等情形,閉關之期卻難預測,多則數百年,少則數十天,究竟何時能夠出關,卻全在天意了。因為在此之前,在修真界卻從未有過胡不歸這等情形的修行。在胡不歸體內的元嬰裡,不但有一顆來自佛祖釋迦摩尼的聖佛骨舍利子,更有著來自仙界的仙人之血。這等元嬰卻是仙界都不曾有過的,其修行之道卻又有誰能說得清楚呢?
天癡道長等人皆是不解世間男女情愛之事的方外之士,他們只覺得似胡不歸這等奇緣那是萬載難逢,只要是於自身無害,若能直接修成大道,再成功抗禦天劫,那便是最完美的修真之途了,卻不知道,這相愛之人便是一刻不見也如隔三秋,更何況要歷經數百年之久。而梅輕雪則一番心思卻無人可訴,只得不住徘徊於天師洞與老霄頂之間。
卻說天癡道長等人一臉的詫異望著梅輕雪魂不守舍的走出清虛殿,卻不知道這妖族少女究竟是怎麼了。天癡道長等人也自有煩惱。究竟胡不歸怎麼惹得仙界都找上門來,其中原委,天癡道長等人卻是不甚清楚。因為其中涉及到妖族隱秘,胡不歸也不曾對他師叔等人細說,因此天癡等人卻也不知道所謂天繭究竟是何物,而仙界為何又對此窮追不捨。
眾人商議良久,最終天玄真人道:「管他什麼仙界仙人,若是老咱青城山滋事,想要欺負我派門徒卻是不能!咱祖師爺那也是仙界上仙,卻怕他們做甚!再說,大師兄不也即將面臨天劫了嗎?帶大師兄成功渡過天劫,飛昇之後,自會去仙界討個說法,卻看他仙界憑什麼枉自下凡滋事!」這天玄真人護犢子之心實在是天下無人出其左,遇上此事,便是仙界也不賣面子了。
天癡道長道:「這天劫卻也不是那麼好度的,歷經七七四十九道天雷轟頂,卻不知道為兄究竟能不能安然度劫了。為兄現在最擔心的是在我度劫之時,倘若那仙人再來找麻煩,卻又該如何是好?又或者,我成功度劫,飛昇仙界,而胡不歸卻在下界被那仙人所害,到時候,只怕是尋來道理了卻也晚了。」
天玄真人道:「實在不行便將不歸送到魔島他義父那裡,我看燕西行也有與仙界抗衡之力,待師兄搞出個名堂來,再來護佑不歸。此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下策了。」
眾人正在說話間,卻見雲龍峰弟子姚不得便慌慌張張衝進了清虛殿內。張嘴第一句話便是:「大事不好了!掌教師伯,我師傅他老人家的法體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