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量極其龐大的豬油在鍋子裡沸騰翻滾,那種噁心的味道和情形能叫耶律玉容畢生難忘,看了那翻滾著的肥油湧動,嗅聞沖天的腥氣,耶律玉容自己都不記的已經嘔吐了多少次的。
因為前番懇求裡爾煉製救心之藥時候,也曾聞過這種味道,所以耶律玉容並不認為裡爾是在戲耍自己,很可能這種噁心的味道就是煉製那神器的必由過程,為了掌握煉製的方法,就是再噁心百倍,耶律玉容也不捨得閃開片刻。
儘管士卒賣力連夜趕至,奈何這麼多的肥油要苦苦熬製,也不是一時三刻就可以弄完的。直到第二日正午十分,才把這首道工序完成。
期間契丹卒子送過兩次飯食兩次茶水,李二極力壓制住心中的不安,做出輕鬆的模樣於春娘在外間共用了些飲食,面帶微笑的對春娘言道:「一會子春娘見到了母親,好叫母親知道,我已有了脫身的法子,莫叫她老人家擔心的了。」
春娘早已經形成一種對李二盲目的依賴和信任,比李二還要輕鬆的許多,很是愛憐的輕撫其面龐:「奴早就是知道相公的有大本事好手段的,一路風浪的走來,就是沒有過不去的溝坎兒,沒有辦不成的失去,耶律玉容怎能真的困住咱們呢?奴是信得過相公的,只是怕孩兒受了許多的委屈……」只有李二自己明白一家人現在的真實處境,這一次是和以往的艱難坎坷完全不同,實在是前所未有的艱難。如此的局面如何脫身,如何度過眼前的困難局面?李二自己也沒有一個穩妥的法子。
自從那賴以為倚仗的海東青為契丹人擊落之後,李二心中便是涼了半截地。只不過是做出樂觀的心態和胸有成竹的模樣給別人看,李二深深的知曉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自己萬萬不能表現出一絲一毫的無能為力樣子,否則一家子都是要絕望的。
若是李二知道那老怪物德全也喪命在耶律玉容的精心算計之下。劉十三等人亦是束手無策恐怕心裡就不只是涼半截地了吧?
「春娘說的是哩,很快咱們就會自由的,到時候一家團員……」
看耶律玉容出來,李二輕輕拍了拍春娘的背脊,春娘更是往李二身邊靠了靠。
「兄弟,豬油已經是熬的稀了,下一步該當如何?」
李二想了想正色說道:「熬好了?公主身是快捷。熬好了就現晾一晾地吧!」
「晾,然後呢?」
「熬好了豬油繼續熬蜂蜜……」
豬油一晾就又成了凝脂,和原來沒有熬的時候分別也不大,而蜂蜜著東西總是要熬一熬才能作為飲食只用的,尋常的生野蜂蜜總是有些花的膩甜之氣耶律玉容也見過熬蜂蜜和豬油地。本就是尋常的舉動,千百年來大家都是這麼熬,也不見哪個就能熬出那威力絕倫的神器,心中明白李二是在耍花樣,卻也不惱。將額前地頭髮攏在耳後笑道:「雖然我不知道那神器究竟是如何個製造,但是我也知道煉製神器不是烹飪飲食,老是熬來熬去的只怕也沒有什麼結果。不過兄弟你的話我還是信的。既然兄弟你說是熬那我就叫兒郎們繼續熬了吧。只是疙瘩這孩子的乳母也不知道找沒有找到,怕是要挨餓的。哎,這麼小的孩子,餓了一夜你們這做爹娘的不心疼我也是心疼地,我便親自去尋乳母過來,至於能不能找的到也不敢說……」
春娘目中滿是怒火:「耶律玉容,你餓我孩兒總不會有好報應……」
耶律玉容在那蒸籠一般的爐火旁邊忙碌的時候太久,身上的已經早已為汗水浸地透了緊緊的貼在身上。顯露出玲瓏地曲線。李二這才注意到耶律玉容的身材雖是凹凸有致,卻是未免有些淡薄,實在想不到這個身子淡薄的女人竟然有如此歹毒的心機。
頭髮已經是濕成一綹一綹,彷彿一把能攥出水來,耶律玉容甚至顧不上儀表。更不去梳洗裝扮,就是那麼微笑著看了李二的眼睛。
李二卻是按住春娘。微微一笑:「四公主端得是蘭心慧質,就是我這麼一小點的心思也看的出來。嘿嘿,真是佩服的甚了,你拿了我孩兒我又如何能夠安心?思念孩兒心切之下難免記不起一些事情,若是公主能把我拿孩子還了回來,說不準我就能想起煉製神器的第一個步驟來,公主你說是也不是?」
二人雖是說的輕巧,心中都是有數,耶律玉容以孩兒為要挾,李二故意的煉製工藝上耍滑頭都是為了孩兒而已。
耶律玉容稍一猶豫,當即昂首道:「來人,去請了李家小少爺過來,交予春娘妹子!」
旁邊的士卒俱是精幹得力之輩,無一不是千中挑萬里選,當即飛速的將李疙瘩抱了出來。
春娘好似見到心尖子也似的把孩子抱在懷中不住的親吻,活似已分別幾十年一般的心疼模樣。
「兄弟還是不放心的哩,還怕我虧待了孩兒不成?「耶律玉容說的極是無辜:「交給春娘也好,你我都是放心的,也省的兄弟忘記許多重要的關節!」
孩兒李疙瘩還是小聲的抽泣,孩提的哭聲在這貌似安靜其中嘈雜的軍營之中顯得分外突兀,春娘十分心疼百分愛憐的解開前衫給孩子餵奶……
看李二夫婦滿是歡喜的待了孩兒,耶律玉容亦是心中一暖,似乎想到了甚麼。這種溫暖的感覺只不過是隱隱約約的在心中閃過,旋即為長久以來的功利只心所取代。
人世間或許是有些真情存在的,耶律玉容也曾真切的感受到過,只不過和耶律玉容心目之中的宏圖霸業比起來,這種偶然閃現的「小情小意」未免忒也淡薄了些罷了。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耶律玉容從來也不會相信還有甚麼天堂,更不認為人還有什麼所謂的來世,什麼因果報應只不過是欺騙世人地說辭而已。真正的影響人物就是應該叱吒風雲指點江山。成萬古不競的基業做空前絕後的大事。
古往今來,無數的英雄豪傑為後人所稱頌,這些史書留名的人物無一不是有莫大本事的。雖說契丹女子不似漢人女子那般地毫無作為,缺是終究不如男子的。而耶律玉容雖是一介弱女之流,心中實勝為丈夫不讓真英雄,無時無刻不是在想了開疆拓土的偉業,無時無刻不在想了王天下而臣諸侯的念頭。
有此等想法的女子萬中無一。真正有機會去實現這個目標地更是鳳毛麟角。耶律玉容也明白自己理想和現實之間的差距,所以一直在密切的關注了局勢,就如同時刻準備伺機而出的猛獸儀表,希望能夠在亂世之中帶來新的氣象,更是希望自己能夠動若風雷靜如山嶽。能夠叫天下人臣服俯首。
也不知道有多少真英雄真名士為了實現這個目標成為野心家和戰爭地製造者,最後倒在了自己成就的大業上面。耶律玉容心思聰慧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但是她始終認為自己和以為的那些大英雄不同,處心積慮地等待之下終於迎來了自己的希望。
機會千載難逢,耶律玉容為了把握這個機會以及是迫不及待了。很快就在河東戰爭展開了她龍虎風雲的夢想,令天下人聞之色變。
即便是如此,仍然和耶律玉容的理想有莫大的差距。耶律玉容也明白以契丹大遼的國力自己的理想很難實現。
可是現在不同了,現在李二掌握在自己手中,完全有希望和整個天下放手一博!這個念頭在耶律玉容腦海之中如熊熊烈焰一般的燃燒,使得耶律玉容認識到現實和理想之間只不過是咫尺只遙,稍微努力一把就能夠把夢寐以求地東西拿在手中,成為天下第一人。
儘管耶律玉容時刻表現的進退有據不溫不火,其實她的內心最是波瀾洶湧驚濤駭浪,弱不是她以鋼鐵一般的意志強行克制了內心種種。只怕是要癲狂的。
從走上這條路地那一刻開始,耶律玉容就明白自己在得到夢想的同時也會失去許多現實地東西,比如說真情!
耶律玉容早就看出了昔日快樂單純的阿嬌在面對自己時候的冷淡和疏遠,更是看出父親對自己那種若隱若現的防範,而間到以前愛在心頭的駙馬時候。心中竟然是幾乎沒有甚麼起伏的,和見到不相干的旁人一般無二。
面對血腥。無論是敵人軍民的哭喊求饒還是自己士卒的頻死慘叫,無論是一邊倒的屠殺還是激烈的對戰,耶律玉容早已經習慣甚至是麻木,雙方士卒的傷亡犧牲只不過是一種籌碼的增減,而耶律玉容和士卒同甘共苦更是拉攏士卒以效死力的手段罷了,那些士卒包括自己身邊的鋼鐵死士都是實現理想的工具,是棋子罷了。
駕馭這些棋子的手段耶律玉容真的是已經爐火純青,戰後縱容士卒燒殺搶掠只不過能夠維持士卒的嗜血性情和暫時的提高士氣罷了。真正要軍兵死忠的訣竅還是自己公主的身份,更重的是如花的面容和言談舉止之間對那些士卒的關懷,然後再把「契丹」二字搬出來,這些士卒就已經瘋狂了。哪怕前面就是龍潭虎穴,也是一往無前。
成大事者實在顧及不了許多的,哪個龐大帝國不是建立在屍山血海之上?哪個名將身下不是萬千的枯骨?
如果不似尋常女子那般有親情的溫暖是成大事所必須要付出的代價,如果不成如尋常女子那般相夫教子也是成大業必須的犧牲,耶律玉容願意付出。
所以春娘和孩子之間那溫馨的一幕只不過是在耶律玉容心頭微微一閃而過罷了,根本就留不下甚麼痕跡:「兄弟,如今你可以安心的煉製了吧?」
「呵呵,我想起來了,哈哈,如公主這般的煉製手法即便是鼓搗一百年,豬油還是豬油,蜂蜜還是蜂蜜,」李二撓撓頭皮做恍然大悟狀:「熬製這些東西的時候是要加入土鹼一起熬製的,然後以湖鹽化合……化合你不明白吧……就是……」
「呵呵,我只知其然即可,不必知其所以然。」耶律玉容根本就不想明白這其中的道理,知曉知道具體的煉製方法而已:「土鹼湖鹽之屬本是尋找物件兒,此時準備也不算晚,我這就叫人去準備妥當,稍微還是要兄弟你來親自煉製的吧。希望兄弟不要再叫孩兒的乳母找不到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