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蝶成為白蓮聖母本就是因為李二,如今可以算是座實了的。李二是真的不願意見到蕊蝶成為如此的模樣,因為以李二的經驗看來,裝神弄鬼愚弄百姓的傢伙從來沒有一個是有好結局的。
其實李二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經常的利用籠罩在蕊蝶頭上那白蓮聖母的光環,可這不等於李二樂於見到蕊蝶的這種變化。
原本是準備找個機會挑明了的:蕊蝶不過是個苦命的女子,和光芒萬丈從者如雲的白蓮聖母沒有絲毫的相干。可是到了今天這步田地,無論是李二如何申明蕊蝶是個尋常的女子也不會再有人相信了。就是蕊蝶自己站出來表明身份,那些災民也不會認同。
在災民的心裡,只有聖母沒有蕊蝶!
何況現在的李二也沒有心思去具體的申辯,當務之急是趕緊的上船取了糧食,再然後趕緊的離開這裡。
在白蓮教妖人的協助之下,災民蜂擁而上,一發的湧上大船。那些個船上的漕丁竟然不加阻攔,只是很順從的閃在一旁。
這場面忒也詭異,李二隻能命令災民盡可能的多帶走糧食,能拿多少就拿多少,場面頓時混亂。
「哈哈,駙馬果然是好手段,今日算是見識了的,學生佩服的緊吶!」
李二抬眼觀瞧,但見船艙的青氈簾子挑開,現出一個熟人。
「你……你怎的在這裡?」李二還真是詫異的緊了,這人為什麼會出現在此處?
「學生不該在這兒的麼?駙馬端的是好說笑哩,」大冷的天氣,那人卻是手持一柄折扇,而且把扇子打開搖了幾搖,真是怪的緊了:「學生若是不在此間,只怕駙馬搶糧的大計是要落空地吧?哈哈……」
天寒地凍冷天時候,能夠把扇子搖的這麼歡實的也沒有幾個。一柄扇子擺弄的如此嫻熟之人也就非文定之莫屬了。
這個文定之李二是知道的,至少知道他表面的身份是個說《三國傳》的賣話先生,其實是延安郡王地首席幕僚,心機深沉智謀百出素為延安郡王所倚重,有文肝之稱,和那武膽武洪一起是延安郡王的左膀右臂。
要是說起智謀計算,李二和文定之根本就不在一個檔次。不過此人出現在這裡,就算是傻子也明白這事情和文定之有莫大干係。
「這……這船回轉是不是你……文先生做的手腳?」
「哈哈,駙馬果然是好心思,正是文某所為。」
「這到底是怎麼回子事情?」
「外間風大天冷,駙馬何不移步艙中說話?」文定之單手挑了簾子。扇子虛引示意李二進去說話:「文某新近尋到罈子窖藏四十年的金橘子,難得遇到駙馬這般才情絕世文堪卓然的風流雅士,古人云共飲一杯無,說地甚好,哈哈。」
李二稍一猶豫便是進去。艙間再無雜人。
文定之執禮甚是恭敬,親自把盞,為李二斟滿了斛子:「駙馬果然是兵法大家。文某今日大開眼界,終於是見識到駙馬的好手段了吶,佩服佩服。」
「你一直就在艙中?」很顯然文定之是曾目睹了災民和官軍大戰的場面。這個時候的李二實在分不清楚這個高深莫測的文定之究竟是敵還是友。
此人乃是延安郡王地幕僚,自己是反叛之人,絕對不可能是朋友的。怪就怪在這裡,官軍拚死包圍的糧船明明是順利駛開地,能夠駛了回來絕對是此人動的手腳而不蕊蝶真的有召喚回糧船的神通。
可這是為什麼呢?
難道他也反叛了大宋?完全沒有可能的吶,他的主子是大宋官家親生的兒子。哪個造反他也沒有理由造反的。
「哈哈哈,方才駙馬以白蓮妖人為用,激地災民血勇之氣,烏合之眾頓成虎狼之師,真真的是用兵如神。無愧是我大宋兵家第一人的吶,」扇子唰的收攏在掌中一頓。文定之笑瞇瞇的說道:「無兵戈無旗號地災民在駙馬調教之下便有如此的戰力,若是掌一支勁旅,駙馬當真就是要橫掃天下宇內稱雄地哩。」
把怯懦的災民便成狂暴而又凶悍的暴民實在是不容易,李二從不以此為榮,甚至是很反感這樣的做法。
「文先生謬讚!」李二微微抱拳的打個哈哈兒之後就是直奔主題:「文先生此來不會是專一來看災民搶糧的吧?若我料的不差,糧船回頭就是先生做的手……手筆!」
「然!」扇子搖晃幾下,再次打開收攏在手。
李二沒有想到文定之會承認的這麼乾脆,知道這裡頭定然是有甚麼重大隱情,心頭升起一種落進圈套的不詳之感。舔舔嘴唇問道:「先生此舉冒險不小,卻是為何?」
文定之這麼做自然不會是為了災民,因為李二知道像他這種人只言利害,絕對不會有什麼悲天憫人的慈悲心腸。
「王安石又失了相位的,駙馬還不知道的吧?」文定之並不回答李二的問題,只是顧左右而言他。
對於文定之如此大幅度的跳躍思維,李二一時還真的是不能適應:「王輔國的新法不是好端端的麼?那……是不是司馬君實出任新的輔國之相?」
王安石再一次的上台之後,雷厲風行的進行變革,可謂大刀闊斧,怎麼又一次被擼下來了?
「司馬君實還不曾出任輔國的,不過那司馬光頗有威望,門生故吏遍佈朝野,又新得強援無數,執掌樞密院也就這幾日的事情了吧。」這一回文定之很罕見的沒有搖晃手裡的扇子。
如今的大宋真的是內憂外患的:西北經過李二一戰本是奠定了千古難逢的大好局面,西夏不僅倒向大宋王朝一邊,大宋更是控制了定難五州咽喉之地,可謂局面一片大好。正是這種有利地局面,也滋長了大宋的強硬,更是助長了官家主動和大遼撕破臉皮的決心。
由於種種錯綜複雜的原因。大宋和契丹人之間那種心照不宣的小規模戰爭逐漸的不受控制,到如今已經成為兩大國之間的全面戰爭。
以雙方地實力對比,雙方都沒有完全戰勝對方的可能,所以都是很默契的控制戰爭規模和烈度,都是在想依靠戰場的優勢來促成和談,打仗只不過是為了在和談時候爭取更多有利於己方的條款。那時候打仗只不過是手段,和談才是真正地目的。
之所以敢於和契丹人全面對抗。大宋朝廷所倚仗的就是中原雄厚的財力物力,說白了就是以大宋還算可以的國力對抗契丹地雄壯精兵。
穩定甚至可以聯合了西夏,契丹人的背後又有女真之亂,大宋可以說是佔盡了天時地利與人和,穩穩佔據不敗之地。
可是這種所謂的優勢是一種不穩定地平衡。首先被大宋施為潛在盟友的西夏之態度極其的耐人尋味。長久以來西夏和大宋之間就是戰事不斷,很少有真正意義上的和平。作為一個政權,當然不希望卵翼於大宋之下。
而西夏的暫時臣服不過是因為那李二實在太過於利害,竟然能夠在孤軍深入的情況下攻下國都!出於對李二的忌憚和與大宋互市的經濟利益才不得不暫時地隱忍。那幽燕十六州從來沒有為大宋所掌控過,依舊是如鯁在喉的欲得之而後快;西夏割讓定難五州如何能夠心甘?
宋遼西夏三國之間早就鼎足而三之勢。就算是西夏人有什麼動作,大宋也不敢傾盡全力的開戰,因為旁邊還有個更為強大的遼國在虎視眈眈。
西夏並不畏懼大宋。所忌憚的只是李二這個「戰神」罷了。
經過汴梁地李二事件之後,大宋朝廷和李二之間全面交惡,雖然三方都沒有得到李二,看似都沒有得到什麼好處,其實只有西夏人才是真正的贏家。
西夏人最願意見到地就是李二能夠反叛大宋,無論是投靠西夏還大遼,甚至是自立也對西夏有莫大的好處:趁宋遼開戰時候那定難五州奪回!
西夏在李二事件中拼出血本來拉攏這個駙馬,以西夏梁後的精明當然看出李二不可能接受這些優惠的條件。但至少這也表明了一種態度,表明了西夏對李二的友善。
就是這種無為而治的思維決定了西夏才是最大的得利者。
梁後當然看出李二留在大宋本身就是一個潛在不安定的因素,相當於在大宋內部安裝一枚定時炸彈,隨時可能出亂子的。
直到李二叛亂,自認聰明絕頂的耶律玉容才明白這個道理。而不動聲色的西夏梁後早就是心知肚明的,只不過是一直在苦苦等候這個機會罷了。
西夏等待的並不是宋遼之間的全面開戰。而是在等待李二和宋廷之間的全面開戰。初聞李二率眾橫反搶劫軍糧血戰官軍的消息,梁後喜的大呼小叫,知道這就是機會!對西夏而言絕好的機會。
所以才會縱容耶律玉容借道西夏偷襲大宋西北。
耶律玉容一直以為西夏人借道是出於畏懼,是畏懼自己兵力的神速,其實西夏人自有打算——定難五州。
兩淮和江南本是大宋財賦之根本,兩淮大饑大宋帝國的財賦受到極大損失,不僅影響到了前方的戰事,更是災民反叛,內亂難平。
本來一片大好的局面成為如今的模樣,作為輔國之王安石自然難辭其咎。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一向新法的鐵桿兒人物,譬如呂公著,譬如韓維這些被王安石視為臂膀之新法人物都臨陣倒戈,大肆抨擊新法的急功近利。就算是素來贊同新法的劉摯和老好人文彥伯也和新法劃清界線。
雖說王安石還不至於成為光桿司令,卻也是實力減少大半,新法很快淪為紙上談兵。
想不到王安石的下野竟然是因為李二!
其實李二一直是不干涉這些的,奈何已在不知不覺之中影響了歷史的進程,這是李二所始料不及的。
王安石下台,司馬光重新執掌朝局已經成為大勢所趨!
這些事情確實大事中的大事,可是李二絲毫看不出這和文定之暗自幫助自己有什麼關聯。
文定之瞇縫了眼睛得意地一笑:「駙馬不僅是才情高絕,且是精通戰法。最為難能的還是贊同新法之人,哈哈,許多的事情駙馬還是不明白的好。」
李二還真是不能明白的,忍不住的發問:「這……這可是延安郡王的意思?」
其實李二實在不該問這個問題地,對於這個愚蠢的問題文定之只是微微一笑:「駙馬以為呢?
很顯然這就是延安郡王的安排,可他是大宋的皇子,很可能還是未來皇位的繼承人。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一時之間,李二有了太多地疑問,想來很多問題文定之也是不好回答。
「我家人……」
「呵呵。這也正是文某要告知於駙馬的,駙馬所作所為已是橫反,難道駙馬真的是要反叛我大宋?」
李二無語。
那文定之卻是一點也不著急。只是瞇縫了眼睛面帶微笑的看著李二。
仔細的斟酌用詞之後,李二才緩緩地說道:「如今無論我是如何的分辨只怕也是無用,朝廷相信我麼?官家已經是相信我反叛的。」
不錯,李二雖然還沒有提出要顛覆大宋,更沒有自立。可他和大宋為敵已經是事實,無論如何分辨朝廷都是不會再容。
李二和大宋朝廷之間已經是形同水火,沒有了可以調和地餘地。李二毫不懷疑只要大宋騰出受來,立刻就會是雷霆暴雨一般的鎮壓清剿。
鎮壓反叛對於任何一個王朝來說都是天經地義,沒有任何一個王朝會對反叛妥協。
「官家現在或許不會相信駙馬的反叛之實,不過世間之事每多難料,以後究竟如何誰也說不准的,或許以後會變了的。」
「會變?怎麼變?」李二如墜雲霧,愈發的不明白文定之之所言了。
文定之更是不會詳細的解釋這些,哈哈一笑說道:「六日前欣聞駙馬喜得貴子。母子平安當真是可喜可賀的吶!」
春娘生了!而且是生了個兒子!
李二心中一喜,旋即又是憂慮:春娘生了孩子只怕行動更是不便,而自己地反叛注定了朝廷是要以自己家人為質的,只怕朝廷是要想法子囚禁春娘母親她們了。
文定之是何等人物?看李二神色就明白他心中所想所念,唰的打開折扇用力的搖晃幾下:「駙馬也不必心焦。朝廷卻是已經軟禁了貴眷,卻是衣食無憂。想來一時三刻的也不會有什麼凶險。何況延安郡王殿下認為駙馬之反叛乃是無奈之舉,又是心繫百姓,定然會帶駙馬一力周旋說和……」
「帶我謝過郡王殿下了哩。」
「哈哈,駙馬明白郡王地苦心就好,對了,駙馬看郡王如何?」
「延安郡王?殿下自然是天資聰慧,還是個贊同新法的,想來以後必然是大有作為。」
對於李二盛讚延安郡王,文定之很是高興地把扇子連連搖晃:「不錯,某看郡王亦是一代雄傑,只不過根基淺薄沒有甚人願意幫襯,只要有大才之士輔佐,必然是千秋之主……」
因為延安郡王的幾個兄長都是夭折,他已經算是皇家長子了,把皇位當作自己奮鬥的目標也很正常。
李二可不願意捲入這種事情,參與進權利鬥爭漩渦從來就是十分的凶險。文定之說的興奮,終於道出此來的真正目的:「駙馬之才情本事那是有目之人所共睹,有是郡王殿下身邊之人,定能做出一番轟轟烈烈的的大業來。」
李二亦是終於明白了什麼,起身拱手說道:「李二本是個胸無大志之人,從不曾心存甚的大業……」
好似那文定之早就料到李二會有這樣的言語,呵呵笑著打斷李二:「駙馬心境高潔,問某豈能不知?到了如今的這步田地,駙馬自認還能笑傲山林。過那與世無爭的安樂日子麼?」
攜帶了家眷歸隱山林,做個逍遙自在的閒雲野鶴,不拿皇家俸祿不食天家地米糧曾經是李二的夢想。如今看來,是絕對沒有可能了。大宋朝廷斷然是要剿滅自己才肯善罷甘休,擺在自己面前的道路只有兩條:其一為朝廷所剿滅,其二是率眾橫反為自己打下一片樂土。
李二長歎一聲:「我本無心反叛,奈何官家不信的吶。定要將我除去……」
「哈哈,樹欲靜而風不止。官家自然不會相信駙馬沒有反叛之心,無論駙馬是如何的辯解朝廷也不會相信的。駙馬處境真是凶險的甚了,可有甚萬全地打算?」
「有了這些糧米,想來災民也是能夠安然度過的。我便再也不理會災民之事,想個法子把家人弄了回來,從此遠遁海外她國,再也不回中原就是。」
李二真的是有了避世隱居的念頭,既然打算已無立足之地。那就跑去蠻夷小邦度過餘生也就是了。
「哈哈,駙馬想的忒也容易了些,以駙馬地本事文某毫不懷疑能夠遠走他國。就算是到了蠻夷小幫定能過的更好,哈哈,那兩淮的災民如何?朝廷已視災民為叛民,絕對是要以大兵清剿的。駙馬若是一去,又有那個可以護得災民之性命?」
這話真的是觸到了李二心中地痛處!
若不是為了這些個災民,若不是為了這萬萬千千的生命,李二也不會橫反,更不會走到今天的地步。即便是災民有這樣那樣地缺點。李二依舊是願意為他們謀取一條生路,哪怕是冒了極大風險。李二的內心深處何嘗不知自己放不下這些災民?
若是自己真的能夠放下災民,當時也就不會搶劫軍糧大行反叛之舉。
文定之說的是事實,就算是自己遠遁異國他鄉,朝廷也不會放過這些災民。對於反叛沒有哪個王朝是能夠容忍的。必然是要以更加血腥的手段剿滅,一來是為了江山社稷的安穩。再者也是為了以儆傚尤警示後者。
若是任由臣民反叛而不加追究,恐怕以後會有無數的叛亂,不要說是在封建時代,就是在文明社會也不會容忍。
李二知道自己已經走到了死胡同,就是想回頭已是為時太晚,何況為了那千千萬萬地性命李二也不能回頭。
「既然已是走投無路,說不得只好拼卻這一腔的熱血,究竟結局如何也顧不得了。」
「哈哈,駙馬忒也悲壯了些,」看著李二就好像是看著落進陷阱之中的獵物,文定之十分得意的哈哈大笑:「須知天無絕人之路的吶!」
「文先生有甚良策?」李二也不到這文定之能有什麼好地辦法,不過看他那模樣應該是胸有成竹:「還請先生教授於我,李二帶萬千的災民先行謝過地吶!」
什麼災民不災民的文定之根本就不會放在心上,文定之最關心的是延安郡王能不能成為大宋的官家!
只要延安郡王稱帝,自己就是首輔之功,以自己的才學謀略將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不能做到位極人臣名垂史冊……
文定之忽然壓低了聲調:「官家病了……」
神宗皇帝生病?
李二並不蠢笨,立即就是明白這句話裡所蘊含的深意。歷史上的神宗皇帝也算是個短命的,不到四十歲就掛掉了。
文定之這麼說那神宗皇帝肯定是病的相當嚴重,延安郡王是準備接位的。按照常理來說,延安郡王接位是很正常的事情,就算是他接替皇位也不可能容忍災民的反叛。
無論是那一個皇帝都不會容忍反叛!
李二不認為皇帝的更替是自己的機會,何況那延安郡王遠在西北。
文定之刻意的把嗓音壓的極低:「文某此來乃是是受郡王殿下囑托,只要駙馬願意幫助殿下,殿下繼承大統之後,絕不追究兩淮災民反叛之舉!駙馬意下如何?」
原料是一筆交易!
可就是這筆交易叫李二更加的狐疑不定,那延安郡王還算是個不錯的孩子,至少表明上看是如何,而且這個年輕的少年十分地老成持重。那皇帝的位子本就是要他去做的,還需要自己這個叛賊去幫助?
文定之知道李二是延安郡王的希望,同時也得到郡王的囑托,所以不再隱瞞,直接道出其中關鍵之所在。
宋時候的政治體系和滿清幾乎是完全不同,尤其是郡王更是個名義上的東西,作為皇子除了身份尊貴之外。並沒有什麼實際地權利。即便是大宋的皇帝想要進行大的政治或者軍事調動也要通過樞密院,(樞密院才是大宋時候真正的權利中樞,大宋的皇帝和滿清皇帝不同,希望讀者予以區別)而如今地樞密院則是為舊法黨人所把持,若是提出由極端贊成新法的延安郡王繼承皇位。是萬難通過的讀者可能是要問的,那延安郡王乃是大是官家的兒子,他不繼承皇位哪個繼承?該不會是由樞密院地那幫老頭子繼承吧?
當然,大宋王朝永遠姓趙,再怎麼折騰也不可能姓司馬的。莫忘記了。在大宋王朝還有個慣例,那就是兄終弟及。
所謂的兄終弟及就是指兄長死去之後由弟弟繼承,這可是有了先例了地。並且成為一種傳統。大宋開國皇帝龍興陳橋驛的時候,曾與同是大將軍的弟弟共誓,允下兄終弟及的誓言。只不過趙匡胤這傢伙做了皇帝之後就故意的忘記這個誓言,想把皇位傳給自己的兒子。
作為弟弟的趙光義當然不肯,所以才親自披掛上陣,以一柄玉斧結束了哥哥的性命,自己身登大寶,成為大宋地皇帝。
太祖死。太宗繼。
當時就有許多人腹誹太宗皇帝繼承皇位的合法性,因為歷數前朝,皇位從來就是父子傳承的。不過太祖皇帝當年確實是有兄終弟及的允諾,而太宗皇帝更是刻意的宣揚這種論調,終於平息朝野之中地質疑聲音。並且把兄終弟及演變成一種傳統。
太祖皇帝時候,那些個宗室的王爺們還是有些實際權利地。自從兄終弟及作為一種不成文的規則確立之後,無論是哪個做了皇帝都是盡力的削弱自己兄弟之權限,盡量的把兄弟們排除在政權和軍權之外,尤其是不能叫王爺們掌握軍權,怕的就是有朝一日自己兒子繼承皇位時候,這些老傢伙們躥出來鬧事。
正是因為這個兄終弟及,景靈宮被長平公主弄的塌陷之後,那些個王爺們當即就跳出來逼宮。他們之所以敢於至諸位皇子於不顧,急吼吼的要搶班奪權,就是因為有這個兄終弟及的存在。
如今的甚至皇帝好像病的不輕,所有人都在觀望,當事者也是都在準備。
雖說大家都沒有實權,看似是在一個起跑線上,其實延安郡王是沒有絲毫優勢可言的。
延安郡王雖然是小小年紀,也明白這裡頭的許多彎彎繞繞,也是在一直拉攏朝中人物,想要建立自己的嫡系。平戎大將軍王韶之死就是因為他不肯站在延安郡王的陣營,小郡王才抽准了機會將其殺之。因為那樣的暗殺平戎將軍沒有人會懷疑是郡王做的手腳,大家都是認為是李二把老將軍轟死的。
殺死平戎將軍一事,延安郡王可以算是做的天衣無縫滴水不漏,就算是李二本人站出來也是百口莫辯,因為李二沒有證據。一代名將之死也只能永遠淹沒了。
延安郡王吃虧就吃虧在年輕上的,因為他不過是個少年,根本就建立不起也拉攏不住重要的人物,而那些個王爺都是或多或少的有自己的者。
尤其是在皇帝重病這樣的關鍵時候,人們最關心的是實力,沒有哪個傻瓜會站在小郡王的一邊。在關係到皇位繼承這樣的問題時候,站錯了陣營就意味著死亡,因為圍繞皇權展開的鬥爭最是殘酷血腥,失敗的一方必然是萬劫不復,丟掉的不光是自己的性命而是整個家族的性命和前途。
由於大宋地政治體制問題,中央和地方有嚴格的分野(這主要是吸取了大唐帝國的經驗教訓,為了防止出現地方勢力坐大的情形出現)。所以皇權的爭奪只是局限在中央的權利核心。
在這個時候,李二和他所掌握的幾十萬災民就納入了延安郡王地視線。
兩淮的災民早就不再服從大宋,而大宋也是同樣的失去對災民的控制,只要能夠爭取這些災民,無論是政治還是軍事都是不小的助力。
誰也明白這些災民若是真地造反,甚至是打出擁立延安郡王的旗號,當即就要為官軍所剿殺。不過延安郡王並不需要這些災民和李二旗幟鮮明的擁護自己。那樣反而會暴露自己的處心積慮。延安郡王是另有所圖罷了。
神宗皇帝只是病重,還不到病危的時刻,延安郡王還是有一些時間來準備地……
「郡王殿下對駙馬以國事之信,有朝一日若的郡王登基為帝……」
李二一直以為大宋的皇位繼承從來都是和平地,當然太宗殺太祖的事情不在其中。真的想不到圍繞皇權展開的鬥爭竟然是如此的無所不用其極。當即就是明白延安郡王是要以自己和災民為棋子,來實現自己稱帝的慾望。
就在這個瞬間,李二明白了許多的事情。
自己之所以能夠搶到糧食,那些災民之所以能夠維持生存並非是大宋無能,而是延安郡王的可以放縱。並非是自己真地就有通天的手段,自己要是真的率眾和大宋對抗,人家甚至根本就不必真刀真槍的剿殺。餓也能把災民餓死。
李二低首不語,心頭腦海便是一個勁兒的翻騰。無論如何自己和那些災民已經被人家當作棋子來使用了,無論是哪個做了皇帝,自己和災民都不會有善終地結局,既然如此,還不如……
李二猛然抬頭:「文先生真是好心思,哈哈,郡王殿下想我李二做些甚麼?」
文定之哈哈大笑。伸手拍在李二肩頭:「好駙馬,以後咱們便是自己人的,也不枉郡王如此地幫你。郡王正在河東路抵擋契丹之突襲,奈何那契丹公主用兵最是詭異,已連下十幾座城池……」「是要我去抵擋契丹大
「然!」
「可……可是朝廷……」
「哈哈。駙馬不必顧慮,這個我是早就準備妥當的。駙馬看看如何?」說話間文定之從懷中掏出個奏陳:「這是我以駙馬的筆調所書,若是駙馬無有異議,就是如此的上奏朝廷吧。」
李二探手接過,看滿紙都是申辯自己是以民為重,並且深感罪責,希望能夠帶領了災民北上抵抗契丹為國效力,以抵罪責之萬一云云,言辭這懇切語句之動人,甚至是催人淚下。
「呵呵,文先生好筆力,朝廷會信的麼?」
「當然不會!」文定之哈哈大笑。
確實如此,就算是李二說的天花亂墜朝廷也不會相信的。若是朝廷真的相信了這些紙上的言語,那大宋的君臣肯定是集體腦殘了。
「這只不過是表明駙馬的態度罷了,如今朝廷府庫空虛,兵力更是捉襟見肘,雖是希望這些災民能夠上陣禦敵,也是需要些代價的」文定之得意的笑道:「關鍵是有延安郡王以性命做保,保證駙馬不會反叛,更不會投靠敵國。哈哈,郡王殿下可是以性命為駙馬做保的吶,真是得郡王萬千信賴……」
李二知道若是延安郡王失敗,肯定是鬱鬱一生,和死也是差不多了。意味深長的笑道:「如此多謝郡王了的,李二敢不效死力?」
文定之似有意是無意的說道:「如今駙馬的家小還在京中為質,我等定然是會盡力周旋,駙馬不必牽掛。」
家人從來就是李二的軟肋,許多人都明白這一點
李二心中雪亮,明白這是在警告自己:你的家人還在我們手中,你最好老實一點兒。
李二心中早就有了計較,笑呵呵的說道:「李二明白,多些郡王殿下容我李二這個機會。只不過那些災民的出路……殿下登基之後真的是能夠不計前嫌的麼?」
「哈哈,殿下以性命前途做保駙馬怎還是信不過的哩?駙馬與殿下現在是同坐一條船,最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哈哈,」李二同樣爽朗的大笑掩飾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非是我不信殿下,只是還需對那些災民交代的,不然他們如何肯隨我去抵抗契丹大軍,這可是性命攸關的事情哩,我總是要拿出個憑證的吧!」
「駙馬所言也是有理……」文定之笑著再拿一份文書出來:「這是殿下之保證,駙馬過目!」
「大宋駙馬精忠公李二,自以民為重,以非常之手段行賑民之善,實為吾之所授,允其可便宜行事,若有不當吾之過也,願一力承擔,懇天地人神明鑒!」落款是延安郡王的私人印章。李二急急做出受寵若驚的姿態仔細看了幾遍,小心在意的貼身收藏好了:「如此我便是放心的,只等文先生把我那奏陳上達天聽便可為國效力的了。」
「哈哈,甚好,以駙馬之能何愁小小契丹!最多旬日光景便是有了消息的,駙馬且去準備的吧。」
李二出來,看的災民已經把糧食搬運的差不多了,拱手為別:「就此別過,李二先行去也。」
李二領了大隊的災民緩緩離去,船艙屏風之後閃身出開一人,正是文定之之搭檔,延安郡王的武膽——武洪!
「先生真是好口舌,比我可是強的多,我還恐怕那不知死活的李二不應,還準備一刀格殺了他哩,」武洪笑呵呵的把手上匕首納入懷中:「看看,看看這刀子都叫我攥出汗水的哩。」
「此人乃當時之雄才,最好是能為我所用,不到最後不能殺之。」
「郡王也真是的,給了李二那廝保證,那紙條豈不是成了自己的把柄,哪有把自家把柄給人的道理?」
文定之瞇縫著眼睛呵呵一笑:「有的東西是做不得真的,哈哈,待到那個時候,還是咱們隨便說辭的麼?李二這人本事是有的,就是太過於軟弱,終究不是個成大事的,能用則用,不用則廢之。對了,李二這廝頗有些手段,我怕朝廷裡的那些老東西看不住他的家人,你最好還是派人暗自監視了,莫叫李二把他的家人順走才是。」
「哈哈,文先生且放寬心就是,此次行事咱們如何了結?船上還有許多的漕丁,恐他們嘴巴不嚴……」
文定之面無表情的說道:「統統殺死,丟棄屍身於何種,手腳乾淨些,還是可以栽在李二頭上的……」
此時此刻,李二滿腹心事的行走,好似終於想通了甚麼,仰天哈哈大笑,劈手就把懷裡的紙條也就是延安郡王所做的保證丟棄出去。
那紙條在風中翻翻滾滾,跌落在混合了雪水的泥濘當中,染成紅彤彤的殷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