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二的思維裡,還是比較信賴律法公理的。原本是打算將劉世美欺騙拐帶、老鴇子打殺飛刀劉之女的事情通過大宋之律法來解決,使得死者能夠伸長冤屈,惡者能夠得以嚴懲。無論如何他也沒有想到會成為如今的這個局面,兩個劉氏家庭徹底的家破人亡!
怎麼會是這麼個結局的呢?
究竟是因為什麼而走到了這一步的呢?
當人們通過自己的暴力血腥手段來自行維持心目中的正義時候,是不是說明了一個問題?
所謂的大宋律條已經完全不值得相信,或者說已經沒有了它應有的作用!
李二多多少少的也想到了這些的,對於這個世界那已經不再為人們所嚴格遵循的法律以及公理看的輕了。
以富庶祥和著稱的大宋王朝被萬萬千千的災民徹底擊碎,以能臣明君聞名的大宋朝廷亦是自己撕下了面具,展露出其真實面目,到了如今,李二對大宋所遵循的條條框框也是產生了動搖。
或許李二是太理想化了……
李二從來沒有稱王稱霸改朝換代的野心,也知道自己不具備和古人一爭高下的心機謀略,所以是一心一意的過那笑傲山林逍遙自在的鄉野生活,便是這麼個小小的念頭也終於不能如願,反而被一步一步的逼迫到了如今的風口浪尖之上,究竟是為了什麼?
不論是有心還是無意,終究是確定了和朝廷上下的對立局面,終究是率眾橫反,終究是擔當了個造反叛逆的名聲,想來用不了多少時日,只要朝廷能夠騰出手來,不僅會解決自己這個「心腹之患」。更會把萬千同反的「災民」一併解決……
解決的手段是什麼?朝廷會以何種手段來對待災民和自己?
李二已經不相信「文明富庶」的大宋會使用「文明」的手段,那剩下的就只能是鎮壓和血腥了。到那時候,真地就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只要自己一死,遭罪的不僅是母親春娘喜兒等家人,更有無數的災民成為自己的犧牲,成為自己的殉葬品。難道這就是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意義?就是為了帶來災民和死亡?
或許還有一線的機會吧?或許可以避免災難地進一步擴展,李二並不敢肯定自己有這個能力,也下不了決心拿萬千災民的身家性命為賭注,在大宋王朝內憂外患之時候和朝廷放手一搏,總是期待那一絲的轉機。
李二就是李二。不是那有莫大能力和莫大野心的王霸之人,在許多時候,便是會優柔寡斷。
不過還是要去的運河上再一次地劫持大宋軍糧的,那可是這些個災民的希望,若是沒有那些個糧食。災民根本就堅持不過這個冬季,更不就不能阻止災難的發生。
不論如何,再一次的劫持軍糧是李二鐵了心地要做的。雖然李二現在還沒有想出一個好的法子去具體實施……
大宋時候比不得現如今,即便是糧秣已經籌集妥當,也是分散在各州縣,不可能一下子就從某處抽調出大批地糧食,當時的糧庫和現在的糧庫完全就是兩個概念,所謂的縣級糧庫絕對比不上現在一個小型農場的庫存,所以在許多的封建王朝,都配備了專門的糧丁漕丁。這些並不是下到相見催促糧稅的稅吏,只是負責看守和搬運糧食。朝廷當然不會如大家所想像地那樣把一個個的倉庫都搬空,還是要留下一部分的。
由於生產力的關係,即便是朝廷的運糧隊伍已經啟程,也要是不斷地停靠來收集各地的糧秣。就算是那運糧地船隊到了李二要動手的地點,也是要停留相當的時間。
算著日子。那軍糧也要快到了的,李二依舊不曾想出什麼好的辦法能夠把那些糧食搶到手裡,畢竟那是運河漕運,不可能如在陸地上那般通過一次血戰就能生生的奪了過來。
整個下午,李二便是守候在長平公主身旁,糧食問題和公主的傷情不住的較雜在心頭,實在難以靜下心思。
長平公主已經漸漸的停住了呼痛,因為她已經折騰了整個後晌,便是精壯的漢子也沒有體力了,蒼白的兩色漸漸有些紅暈,乍一看好似恢復了幾分,便是老德全也大為喜歡:「殿下氣色好了許多,真真……真是個好哩,但要在將養些時日便是好的哩,駙馬端的是起死回生好手段吶……」
德全雖是沒口子的稱讚,李二卻是愈發的心焦,也只有李二才明白長平公主的傷勢正在惡化,絕對不是如德全所言的那般。
由於李二那所謂「手術」的粗劣,更是由於消毒問題,長平公主的傷情必然是要發炎感染的,看她逐漸紅潤的額頭和微微發熱的臉龐便是知道,長平公主已經開始發燒了的。
發熱正是發炎的先兆,要只是肚皮的傷口發炎也還不算十分嚴重的問題,怕就怕長平公主腹腔膜也一樣的發炎,到時候必然感染腹腔內的臟器,到那時候,才是最棘手也是最凶險的。長平公主素來就是養尊處優,不大象是具有超強免疫力的模樣,莫說是個公主,就是壯漢也難當此一遭磨煉……
長平公主彷彿是假寐了片刻,李二卻是明白她睡不著的……
看著這個昔日容貌嬌艷威風得意如今形容憔悴生死旦夕的長平公主,李二自是有許多的想法。和長平公主成親時候已經是不少的,夫妻之間的快活勾當自然是更多,李二卻明白自己和這個公主妻子之間是沒有愛情的。
長平公主以前的種種那自是不消說的,即便是到了如今,長平公主已經或多或少的有了幾分女人的模樣(當然和賢妻良母這個詞還是相差十萬八千里的),李二依舊體會不出兩人之間那種依戀牽掛的情感。
二人雖是夫妻,終究是沒有甚地愛情!沒有愛情的婚姻還有什麼?真的是有的,無論是李二還長平公主,哪怕是旁的甚麼夫妻,在經歷長時間的夫妻生活之後。也會自然而然的產生一種叫做親情地東西。
不知道是不是十分的可笑,李二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和長平公主之間還會有感覺,但是這種感覺卻是真實存在的。
長平公主自然是睡踏實著的,迷迷糊糊之中感覺到李二手掌微微泛涼,卻是十分的喜歡這種清涼地感覺,忍不住的伸手去撫,更是牽動了身子帶來撕扯一般的劇痛。便是將手按在駙馬的手背上再不敢動彈,過了許久呼吸才漸漸平穩。
好像是睡了吧!
「駙馬你說,本宮……我還能好的麼?」
長平公主眼睛也不曾睜開,好似是在睡夢之中在說囈語一般……
李二沒有回答,只不過是希望她能夠安睡。
片刻。長平公主再次問起:「我還能活地麼?」李二這才明白長平公主根本就不曾睡的,急急做答:「好的,能活,能活,怎不能活哩。等咱好了便回汴梁去享福地哩……」
又是一個片刻!
長平公主依舊是不曾睜眼,眼角出卻是劃下淚珠兒,順了臉龐滴落……
她哭了。竟然是哭了的!
面對長平公主撒潑放刁時候,李二還很的不懼於她,面對她要打要殺的嘶吼之時,亦是渾然不畏,只是不曾想到長平公主竟然是會哭泣!且不是那嚎啕大哭,而是無聲無息的落淚……
「公主……」
但見得長平公主緩緩睜開雙眸,眼光之中滿是愛戀,十分在意百分仔細的端詳李二。良久方才說道:「駙馬……莫……哎……,駙馬速速遠走域外他國天涯海角,再也莫回來了的……」
「公主……」李二實在不能民明白長平公主因何會說出如此的話語。
「相公不如叫我是女地吧!」
長平公主閨中之命乃單字為是,李二也是在成親的後來夫妻快活時候才知曉的。這是她第二次提起的,然稱呼李二為相公實實的闢地開天以來地頭一遭。實在叫李二有些惶恐。
「公主……殿下……那個是女,何以要我遠走?咱們夫妻……」
聞得李二以閨名相稱。長平公主面上紅暈更甚,眉眼嘴角俱是滿含笑意:「相公何必再欺瞞誆哄於我?相公斷斷是不會再回汴梁的了,這麼個說辭想來是……想來是我時日無多,特意地逗我開懷的哩。我直直的是想了把相公這般的絕好人兒留在身邊,如今我卻是要死的,朝廷斷斷不會放過相公,何必還要相公在此……終究是不會有好終局的哩,不如遠走他國,再也無歸的好……」
長平公主從李二的話語之中找到破綻,自然能夠推斷出自己是死期將近,當然是希望自己最喜愛的駙馬能夠留個活命。
長平公主最清楚朝廷的力量,也最清楚李二的軟肋。哪怕是駙馬有萬千災民相隨,哪怕是駙馬有莫大的神通,終究是不可能鬥的過大宋王朝。
就算是朝廷沒有挾持駙馬的家眷,就算是駙馬在對待落在朝廷手中的家人時候採取置之不理的態度,他的心機也鬥不過大宋朝廷上上下下無數個莫測深沉老奸巨猾的文臣武將。
母親說的不錯,天下最犀利鋒銳,最叫人恐懼的不是那天雷地火的恐怖,而是包裹在皮囊之中的人心。
就是有十個百個李二和朝廷相爭,也是必然要落敗的。
長平公主最愛李二清秀贏弱的少年俊俏模樣,最愛李二才堪風流學復卓然的文彩之能,始終就是想了把這個小駙馬栓在自己的身邊,為自己所單獨享用。即便是在春娘和喜兒加入進來之後,亦是從不想放手。
如今終於到了該放手的時候了,長平公主還是希望李二能夠好好的活下來的。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亡其鳴也哀,做出這個決定時候的長平公主究竟心境如何,也只有她自己能夠清楚明瞭的。
「公主……是女是不會死的,我更是不會逃而避之,若是如此,何以為大丈夫!」
逃避不是男人的選擇,何況是面對終於開始閃光的長平公主。
這一刻,駙馬才是個男人,公主才是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