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的雨季對於習慣於北地物候的契丹人來說,實在是個麻煩,不僅不利於騎兵已經輜重部隊的展開,更加不利於打的攻堅戰。
旁的不說,光是護城河水就比平日更要海海滿滿,泥濘的道路對於習慣風沙氣候的北方人來說極不適應。
大宋朝廷便是選擇在這個時機發動北伐,京東西路、河北兩路徵集丁壯士卒,號稱三十萬大軍,兵分三路北上,美其名曰「固邊」。
這次主動出擊可真是給大宋朝廷掙足了面子,朝廷上下一片歌功頌歌之聲。其實只有大宋神宗皇帝和樞密院的幾個高層心裡有數,大宋沒有心思和遼人決一死戰,希望遼人知難而退,以大宋認為體面的方式結束北線的局面而已。
那遼國皇帝耶律洪基早就有體面結束戰爭的想法,看來北線之戰又是一場雷聲大雨點小的劇目。
李二早就看穿宋遼雙方不會殊死一搏,最多是以武促談而已,同樣認為兩國會很快結束戰爭,對於雙方即將開始的戰鬥也沒有很多的關注。
反而是司馬光的那篇駁文引起了軒然大波:「哪個不曉得關雲長掌中青龍偃月刀胯下赤兔胭脂馬?司馬光大人精通史學,卻道關羽是用槍殺敵的,真個笑死人哩……」
世人如司馬光那把熟知歷史者寥寥無幾,早就相信了《三國傳》的描述,將歷史和小說所混淆,自然不能接受關羽拿槍矛之說。關雲長若是用長槍殺敵,那還是關雲長的麼?
「司馬光精通史學?我呸……誰不知道那《資治通鑒》是集萬千人修撰而成?卻被這老東西署上自家的名號,真個是欺世盜名之徒……」
《資治通鑒》一書集古今之大成,確實是無數人的心血所化,然世間人多認為是司馬光一人所作。於是乎不少腹中有些個文墨之人便脫離了爭論《三國傳》的範疇,直接對司馬光司馬大人展開人身攻擊。
「《三國傳》自然是極好的。《資治通鑒》亦為絕世之作,奈何司馬公見不得後輩晚生有如此成就,唯恐為後輩超越,故一力打壓耳。司馬公君實者,文則文矣,氣度胸襟卻是貼也小了許多。」人們甚至開始懷疑司馬光的人品,紛紛猜測司馬光寫那駁文是怕《三國傳》超越了《資治通鑒》。
「若說文才史學。駙馬爺爺與司馬相爺(如今地司馬光雖不是宰輔,人們還是習慣於如此稱呼)本是在伯仲之間;若說胸襟氣度,嘿嘿,光是看駙馬爺爺能夠將那駁文刊載在邸報之上,便見得是比司馬相爺高出了許多。二人也算是一時瑜亮。駙馬爺爺有神鬼莫測之能,自是臥龍無疑,司馬相爺頗有些個才能,氣度未免狹小了些,便似那周公瑾一般。嘿嘿。也不曉得有沒有三氣周瑜的好戲?」
那說話之人也是個好事的:「咱們看駙馬爺爺的《三國傳》也有些個時日的,自然算是《三國傳》的裡手,總不成叫司馬相爺小瞧了咱們。不如合作一篇駁文來駁一駁司馬光相爺,如何?」
眾人轟然叫好,若不是這《三國傳》如何能夠有了司馬光對陣的機會?能和司馬光在史學上交鋒,若是勝了,那自然是名動天下,即便不勝,那也是雖敗猶榮,畢竟敗在史學宗師司馬光地手下也不是甚麼丟臉的事情。
一夥子人立刻動手。洋洋灑灑的書寫幾千文字,抬頭的標題便是《駁相爺文》。
那為首的吹乾墨跡,嘿嘿一笑:「便將這文字送於駙馬爺爺,也好為駙馬爺爺壯壯聲色,哈哈哈。」
眾人俱為《三國傳》地熱心讀者。這麼干一來是為李二助威,再者也是為自家撈取些名頭。畢竟對手是司馬光,和他對陣的機會可是千載難逢。
李二看了這份讀者送來的文字,呵呵一笑:「如此甚妙,便讓司馬相爺和諸位讀者大戰三百回合,天下人便俱是知曉邸報的了。」
司馬光和一無名小卒展開史學大論戰,可真是炒作的絕好機會,司馬光這三個字便是最好地噱頭,李二自然要把這事情大炒特炒!
且說次日,刊載了那駁斥司馬光文章的邸報一出,眾人盡皆驚詫,市井之間頓時鼎沸。
「真個是狂生,竟然敢於叫板司馬相爺,真個是……疏狂的甚了。」
「司馬光怎地?便駁不得麼?孔聖人亦有不是之時,難道司馬光尤勝聖人不成?駁的好!人才輩出才是好的哩,難道我等後進便是永受制與前輩?」
不論是何等的理由,駁斥司馬光的文章一出,頓時引起極大波瀾,高聲大罵者有之,極力盛讚者有之,鼎鼎沸沸不一而足。
儒林之中反響更是強烈,最為憤憤的自然是司馬光的徒子徒孫,看了那邸報立即惱了臉面,一面大罵那狂生,一面準備撰文反擊。
「如今的讀書人哪裡還有半分地斯文,看了些野史傳聞,便如此的誣蔑宗師,真個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定撰寫文章駁斥這狂生一個體無完膚……」
「斯文?看這狂妄的口氣也不似有斯文氣兒的,分明是想借了宗師地名頭往上爬,不可便宜了這等小人……」
不論如何,挺司馬光的文人亦是極其快捷地撰寫文字反駁,文字間也少了文人的溫文爾雅,多了幾分戰鬥的火藥氣息!對於這樣明顯的「戰鬥檄文」,李二完全便是來者不拒,甚至是大為歡迎,只有如此才能提高邸報的人氣。
「相關,這篇文字明顯是貶《三國傳》而挺《資治通鑒》的,相關不會也刊載的吧?」
「自然是照常刊載,不論是貶低還是褒揚,為的便是有讀者,只要有人看就是好的,明日把這貶《三國傳》之文發出,且要刊載在醒目位置。」
李二哈哈大笑的看了三國派和資治通鑒派的戰鬥逐漸升級。大有坐收漁人地快感。
在炒作這個問題上,李二還是比古人高明的多了。
想那後市,何等別出心裁不擇手段的炒作都有,不炒不火,不炒不紅,就是坨臭狗屎起勁的炒上幾遍幾十遍,也能變成婦孺皆知家喻戶曉的狗屎。
李二深知炒作的妙處。沒有噱頭還想找幾個噱頭,如今有這大好的炒作機會,怎麼捨得放棄?
新一期地邸報很快的安排佈置完畢,李二自去與母親等人用晚飯,飯後還是要準備書寫那《三國傳》的。
許是今日到後頭來的早了。春娘還不曾過來,只母親和喜兒在絮叨些個閒話。
「哥哥,你也嘗嘗。」喜兒遞給李二一個鍋貼:「忒好吃的哩。」
「我不食,你吃地吧。」
母親笑道:「我的兒,這鍋貼確是不錯。你也用些。李二依言接過,將那小巧玲瓏的鍋貼咬下一確,果然是十分的鮮香。大讚一聲:「好東西,還不曾吃過這般我美味哩。」
「哥哥,曉得是甚什所作?」喜兒妹子最是愛吃,對於美食也多少有些個研究,洋洋自得的炫耀:「這鍋貼可不一般,名喚筍肉鍋貼,鍋貼裡裹了鮮筍肥肉,以文火烘烤。肉香不溢,筍鮮不去,才是個原汁原味地哩,我也是在長春宮的時候才食過幾回。」
「不錯,真個是不錯哩。喜兒若是喜愛,便學著做一些來食。」
「才不做哩。家裡的下人才做,我只管吃就是了。」母親笑道:「這麼好地物件兒為娘的也不曾吃過哩,只是在早年間便聽聞淮南筍肉鍋貼的美名,今日才有口福吃在嘴裡,真個是地道的緊了。還有這牛皮糖也很有個嚼頭哩……」
喜兒從那大包的牛皮糖裡取一把出來塞給李二:「哥哥,好東西,吃!」
李二笑笑將牛皮糖塞回喜兒:「孩子的吃食我卻是不用的。」
喜兒卻將兩個粘連在一起的大糰子塞給李二:「這個不是孩子地吃食,高郵雙黃蛋,很有名氣的……」
高郵雙黃蛋卻不是想像中的煮雞蛋,而是兩個粘連的大丸子,一香一甜,味美量足,極是實惠。如今的高郵雙黃蛋卻沒有了過去地實惠,早已經演變的面目全非了。
李二本沒有吃零嘴地習慣,順手將那高郵雙黃蛋遞給母親。
「早便聽過高郵雙黃蛋的,要不是有人送來還真沒有這個口福……」
母親滿面是笑的將高郵雙黃蛋咬開,細細的品咂:「用的是肚腩肥肉,香是香了,卻沒有了咬頭,嗯,還是用松香熏過的……這是個甚?怎……怎?」
說話間母親從大丸子裡拽出個布條:「這高郵雙黃蛋裡怎還有布條?莫不是那店家的抹布掉落進了陷子?真個是不乾淨……還有字哩,我兒看看這上頭些的是甚?」
李二差異的拿過那小小布條,果然是有字跡,密密麻麻的滿是蠅頭小楷,一見之下眉頭緊皺,仔細的看完,見了那落款署名不由得急急追問:「這些個吃食是哪裡來的?」
「自然是有人送的哦。」
「甚人送來?」
看李二慌張的神色,母親笑道:「我兒莫急,這些個吃食自然是熟人所送,不必擔心裡頭有甚的勾當。」
母親雖是樸實憨厚,卻不是那缺心眼兒的,曉得李二也有暗地裡的對頭,生人送的東西自然不會胡亂入口。
李二聞聽頓時明白,喃喃的說道:「真個是出了大事情的……」
也不待說完拔腳便往外走。「我兒哪裡去,便是要開飯的。」
「母親自用飯食,不必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