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這醉熏熏的老傢伙竟然知道李二藏在這裡!劉十三大駭,不加思索的擎起酒壺劈頭蓋臉的便砸——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殺人滅口了!李二聞得二人言語,便曉得事情要糟,也顧不得許多,挑門簾子出來,便欲和劉十三聯手制服這老醉鬼!
卻見劉十三手到半空,猛然間滾地龍一般的從炕上跌了下來。
老梁看也不看劉十三一眼,呵呵的笑道:「駙馬爺爺好手段,老梁我是佩服的緊了哩。」
李二曉得這醉鬼很是有些個手段的,不然也不能如此不動聲色的將劉十三放倒,急急的攙扶劉十三:「兄弟,你這是怎了?傷在哪裡?」
劉十三通體似癱軟了一般,兩眼不住的流淚:「駙馬兄弟,這老梁有鬼門道,我眼目刺痛,手腳酥軟,提不得力氣……」
「你中毒了!」
那老梁瞇縫了醉眼,美滋滋的品那黑香米酒:「小猴兒的酒量就是淺,才吃一盞子便醉的滿地打滾兒,真是笑死個人,看小猴兒你還敢不敢灌我老梁,嘿嘿……」
「你趕緊的把解藥取了出來,不然,」李二咬牙切齒的說道:「不然我便於你拼了性命。」
「駙馬爺爺莫急,小猴兒不曾中毒,悲酥之藥可不算是毒,最多是叫他渾身酥軟無力而已。想我這把年紀的糟老頭兒,打是打不過小猴兒的,只能先把他放倒,好和爺爺說幾句緊要的話
李二聞聽此言,頓感心目中豁然開朗,以前纏繞在心間的許多謎團徹底打開,笑道:「原來是你!哈哈,羅姑娘還好的麼?」
這回輪到老梁驚詫的了。稱呼也改了過來:「國姓爺爺好縝密的心思,果然是成大事的人物,羅芊芊好地很,近日裡我才見過的。只是不知哪裡露出了破綻,竟然叫國姓爺爺揪出了我老猴子的尾巴。」
「你若不把劉十三放倒,我還真不曉得你是何方神聖!」李二將軟綿綿的劉十三扶到炕上:「這悲酥之毒除了西夏一品堂,還有旁的人會使的麼?」
李二看了劉十三癱軟的模樣。又聽那老梁說什麼「悲酥之藥」,頓時想起那曾經放倒了眾多高手地悲酥清風來,這可是西夏一品堂的招牌,自然知道。
李二也曉得西夏人在宮裡安插了耳目,要不然上一回羅芊芊的那老琴師也不可能混了進來行刺。想不到西夏人的耳目竟然就是這個醉醺醺模樣的老酒鬼。
「國姓爺爺真個是好心思,不錯,小人便是一品堂司風使。」老梁拱手為禮:「爺爺說地也是八九不離十。」
西夏派遣的高級細作以風花雪月排名,老梁排在最前為司風使,羅芊芊次之為司花使。老梁以為羅芊芊已經把這些告知李二。其實風花雪月四大間諜各有獨門絕技,相互之間卻不知曉對方到底是有何種的絕招。
「速把劉十三兄弟所中之毒給解了的吧,有甚事情慢慢商議。」
老梁笑嘻嘻的從懷裡摸出個小巧地酒壺。在盞子裡滴上五三滴昏黃惡臭的液體,緩緩搖晃幾下,上前遞給劉十三:「小猴兒,沒有酒量莫逞酒雄,來,給你些醒酒湯喝了的吧。」劉十三聞到那惡臭撲鼻地聞到,大罵:「***老梁,這是甚麼?怎這般個臭法。從糞坑裡撈出來的麼?」
「兄弟莫存疑慮,這東西可以解你身上悲酥清風之毒的。」李二當然清楚「悲酥清風」的解藥便是惡臭之物,只是這老梁未免太不成器,竟然如此笨拙的將悲酥清風下到酒裡。想後世的悲酥清風無色無臭,發動之時便如微風拂體,任你何等機靈之人也都無法察覺,待得眼目刺痛,毒氣已衝入頭腦。
「國姓爺爺。這是悲酥藥的,爺爺所言那悲酥清風也是此等制人地家什?」
李二道:「你這下毒的手法太過拙劣。還要摻雜進人的飲食之中,只要對方稍微防範你便是無從下手。此等藥物雖是於人身無害,卻能制服他人,最是霸道之物,你這般的用法真真的是糟踐了這麼好地東西。」
這悲酥之毒乃是搜集西夏大雪山歡喜谷中的毒物製煉而成,比尋常地毒藥要高明了許多,不僅無色無臭,而且不會對中毒之人造成身體上的傷害,只是暫時使得他人失去反抗能力。中毒而不傷人,這才是老梁這般用毒大家所追求的境界。
老梁面色青晦,便是整日裡和毒物為伍的結果。自十年前研製出這毒藥之後,老梁便自認用毒的功夫天下捨我其誰。這悲酥之毒好是好,用起來卻是極其的不便,還要摻雜進飲食當中方可奏效,這也是老梁的一大心病。
「怪不得羅司花(羅芊芊)說爺爺學究天人,果然是一針見血的指出了此物的缺陷。」老梁本就是嗜好擺弄毒物,虛心的拱手為禮:「還請國姓爺爺指點那悲酥清風是如何個弄法……」
李二這才知道老梁所掌握的不過是悲酥清風最基本的東西,根本還達不到金大俠所描述的悲酥清風那般境界。不過這樣的東西要是研製出來對自己這樣的「恐怖份子」還真的是有莫大的用處:「中毒者眼目刺痛謂之悲,身子癱軟無力酥麻難動謂之酥……」
「正是此意。」
「最重的便是那清風二字了,」李二活似個用毒的大行家一般:「無論何種毒物,最講究的便是殺人於無形,這才使用。用毒一道也不講究多麼的霸道,只要無聲無息間使人著道,便是高明。若是把悲酥毒製煉成水,平時盛在瓶中,使用之時,拔開瓶塞,毒水化汽冒出,便如微風拂體……」
老梁擊掌大讚:「國姓爺爺真是行家,我也是有如此的想法哩,只是水分很難在短時內迅速的發揮……」
「這也不難,一會兒你留下些給我,我卻能做到。」李二笑問:「你怎知我藏在這裡的?此來不會是專一的來試驗這悲酥之毒的吧?」
「小人剛剛和司花使(羅芊芊)聯絡,羅姑娘曾言爺爺只有劉十三一個信得過之人。當然是隱藏在這皇宮大內之中。」老梁收了笑容,正色說道:「朝廷裡知曉國姓爺爺陷入困境,欲迎請爺爺前往大夏暫避。若爺爺不滿宋廷和契丹人,我國願出力助爺爺平定宋廷征服契丹。小人收得太后密旨,我大夏朝廷已封爺爺為定難王,封地為定難五州之地。爺爺可自行統率兵馬委任官吏,只要打了我大夏國的旗號。我朝願全力協助爺爺以成千秋大業……」
宋、遼、西夏對峙,成三足鼎立之勢已近百年,宋國人力財力雄厚,契丹人兵馬強壯,只有西夏最為弱小。
但是西夏也有長處。尤其是那情報搜集系統最為出色,尤在宋遼之上,李二將汴梁攪的天翻地覆自然瞞不過西夏。
西夏雖是相對弱小,對於宋遼卻並不是如何地忌憚,畢竟三足鼎立的局面早就形成。誰也不敢貿然打破這個不穩定的平衡。如今宋遼交惡,兩國在邊境囤積幾十萬大軍互相對峙,時有小規模的戰鬥發生。短期內難分勝負。兩大國交戰自然是西夏願意見到的局面,最重要的是有通天手段的西夏「國姓爺」不僅得罪了契丹人,還為宋廷所不容,這樣地人才,這樣的機會千載難逢。無論是帝黨還是後黨聞得這個消息俱是野心極度膨脹:只要西夏「敞開懷抱」以「最大熱情」「最大誠意」拉攏李二過來,西夏的目標不僅僅是收回宋廷還沒有完全掌握的定難五州,而且還要躍馬中原掃平北地,成大夏國千古未有的大好基業。
西夏人當然明白李二不是那麼容易拉攏地。也是準備好了下大本錢,只要能把李二拉到西夏陣營,無論拼出怎樣的血本,都是一本萬利的好買賣。
李二本就是西夏的國姓爺爺,西夏朝廷毫不猶豫的再次加封為定難王。許下定難五州地封地,承諾節度使的權利。只要李二點頭願意前往西夏。西夏軍方立刻就反攻定難五州。只要有了李二「神兵利器」,管他什麼大宋的金湯要塞,理他什麼大遼地千軍萬馬,統統掃平。
李二不得不承認,西夏開出的條件最有誠意,也最有誘惑力。遠比大遼的金騎駙馬實惠,更甚於大宋的精忠公爵位。自行任免官吏,自行統帥兵馬,有自家的封地,而且是佔據咽喉的兵家必爭之地,這完全就是唐時的節度使了,可以算是一手遮天的土皇帝。
「呵呵,西夏朝廷還真地是肯下本錢哩,」李二笑道:「這些事情以後再說,首先我是要救出我的家人最為緊要。」
「國姓爺爺放心,我國梁太后已在來宋途中,願以身犯險為國姓爺爺開路,想來宋廷還是要顧及我夏國一些的吧。」
李二知道西夏梁太后很有些心機和政治外交手腕,遠比那個書獃子西夏皇帝李秉常要強的多,既然梁太后親來大宋,鐵定是早就想好了諸般的手段,這麼看來,一直默默無聞地西夏並不是在看熱鬧,已經積極的捲了進來。
「此間事情還不算完結,到底如何發展還是再看看地好,首要的是要警告遼國的公主,不要打我家人的主意,不然,嘿嘿……」
「國姓爺爺是我國的國姓爺爺,爺爺是個有心思的,也不必小人多言,自然理會得其中利害。」老梁自殘身體,忍辱含垢的在大宋皇宮臥底幾十載,自然是非常人物,很多的事情也不必多說:「爺爺若有甚的難處,告知小人,小人還有些路子,說不定能幫爺爺的小忙,比如宋帝的居身之所……」
看來老梁和劉十三一樣的心思,都希望李二用「天雷地火」把大宋神宗皇帝給送上天去。
「宋帝我自有法子料理,卻有旁的事情要你幫忙。」
「甚事,爺爺但說,小人照做。」
「如今我和十三兄弟都不方便出去,還要麻煩你個事情。」李二返身到裡屋,取個擺弄好的氫氣燈籠出來:「你想法子把這個放到遼驛,警告契丹人。」
老梁取了那燈籠。仔細的查看:「果然是可以自行飛天的東西,爺爺真是好手段,我這便去辦理。」
說走就走,老梁果然是個成事情的。
李二急忙提醒:「此物點燃下面的那個油繩再放飛,且莫見得明火……」
劉十三已經緩過勁來,慢慢活動手腳,心有餘悸地說道:「這老東西還真個是厲害的。聽說在管信所幾十年了,竟然是個奸細,真真的是做夢也想不到的……」
「此人能夠默默無聞的臥底幾十載,又有用毒的本事,還真不能小看。怪不得排名尚且在芊芊之上!」
其實西夏一品堂的實力遠在李二想像之上,光是四個高級細作便極為得力,除了排名第一地司風使毒中丈夫老梁和排名第二的司花使舞中霸王羅芊芊,更有兩個神秘人物,分別是司雪使和司月使。也是各有絕技,不可小視。
劉十三有些後怕的說道:「怪不得管信所其餘的幾個宮人今天一直昏睡不醒,想來便是老梁弄的手段了。駙馬兄弟且去安睡。明日裡還要再放那「輕氣」燈籠,只是不知明日要轟甚地地方?」
「也不急,先看看再說。」
如今那個白色的詭異燈籠已經成了轟炸和恐怖的代名詞,只要一有那詭異的物件兒升空,必然代表李二要轟炸某處,所有人都成了驚弓之鳥,恐懼而有期盼的等候著那燈籠出現。恐怖地是那天雷地火的威力無匹神出鬼沒,叫人無法防範。只能坐等,已經不設防的麗景宮便是榜樣;期盼地是早些見到那燈籠,好知道李二的下一個目標,也好早些逃離,免得被殃及池魚。
第三盞燈籠升起之時。四公主耶律玉容是真的怕了,深切的體味到恐怖的滋味。
既然李二已經逃脫。包圍遼驛的萬千軍馬已是無用,只留下少量細作暗探繼續監視遼驛,大隊人馬早就撤去。
禁宮雖然為大宋皇帝嚴密的封鎖任何人不得出入,然接連兩次的超級大爆裂,那麼驚天動地地聲勢是想隱瞞也隱瞞不住的,何況禁宮之中不可能沒有遼人的眼線。
延和宮在禁軍團團護衛之下,李二依舊準時准點的發動天雷地火,將延和宮轟的片瓦無存,禁軍幾乎全軍覆沒,真地給耶律玉容以極其強大的震撼!
本就知道李二那天雷地火地威力,把延和宮夷平也不足為奇。關鍵是李二明目張膽的對大宋官家挑戰,說子時轟炸就是子時轟炸,完全無視禁宮的重重封鎖,對那些大宋禁軍的精銳混不在意,如入無人之境,這是何等的囂張!又是何等的魄力!李二究竟還有多少匪夷所思的手段?
自打李二神秘的失蹤之後,耶律玉容就在思慮一個問題:既然李二能夠在萬馬千軍中神不知鬼不覺的從容脫身,說明遼驛的契丹健卒和外面萬千的宋軍根本就沒有對李二構成威脅。李二依舊故作陷入困境的模樣而不離遼驛歸宋,顯然是已經有了歸遼的心思,不過是考驗大遼的誠意罷了。正因為自己表露出了過河拆橋的意思,想要在得不到李二的情況下將其殺之,這才寒了李二的心思,活生生把有心助遼的李二逼迫成了大遼的死地。
每念及此,耶律玉容便後悔的頓足捶胸,真個是把腸子都悔青了。若是當時待李二以赤城,如今李二早已經用他那非常手段到了遼境,現如今……如今說甚麼也是太遲了!
一見到遼驛上空升起的那個詭異的白色燈籠,耶律玉容霎時便懵了,第一反應是李二來了,李二是來報復了!這個白色的詭異之物就是李二要大肆報復的前奏,延和宮和麗景宮便是前車之鑒,即便是把遼驛的所有人都召集起來,也難當此雷霆一擊!耶律玉容呆愣愣的站立,仰望那不住升高白色燈籠,深感無助和恐懼,平日裡的機智應變和巧令言辭都消失的無有蹤影,天雷地火可不管你是貌美如花還是肌膚賽雪。一擊之下,統統化為焦炭!
想是那燈籠上的油布條燃燒到了盡頭,一聲巨大的爆裂,耶律玉容打個哆嗦清醒過來。天空中紛紛如雪地落下無數的細小紙片,耶律玉容知道這是李二在來襲前的最後警示,有些木然的抄一張紙片在手,若是上面書寫的是要夷平小小遼驛。說不得只好四散,尋找躲避之處了。
「壞我家眷,焚你五京!」
現在的耶律玉容毫不懷疑李二兌現這個威脅的能力,想大宋禁宮地防衛是何等的森嚴,李二照樣是視若無物。若真的對李二的家人下手,耶律玉容相信遼國東西南北四京和上京絕對會遭到李二瘋狂而又血腥的報復。遼國比不得大宋這中原繁華之地,雖是幅員遼闊,人口卻是無多,近半數地人口和財富集中在五京。若是李二真的以神器毀滅遼國五京,就算滅不了耶律一族,就算是沒有任何的連鎖事件發生。大遼要想在李二的襲擊之後恢復到現如今的水平。起碼需要一百年地時間。
沒有人會說這是恫嚇,因為李二絕對有這個實力!因為李二一直是在用那小威力的天雷地火,至於那「天地俱焚」的絕世大殺器誰也沒有見過,也沒有人願意見到。
耶律玉容看了那紙條反而是一喜,這個紙條和飛灑進大宋禁宮中地有些分別,分別雖小意義卻是大有不同。李二下手之前總是說的分明,何時何地下手,說的最是準確。而這些個條子上卻沒有說明何時對五京下手。
雖然威脅的味道濃厚。至少還不曾到無法破解的最後關頭,至少李二還沒有說要動手。只要不損害其家人,遼國的利益便不會受損。
春娘俯身拾取個紙條,看罷面上滿是幸福之態:「我便說過的,這世間沒有相公過不去的溝坎。沒有相公半不成地事情,莫說是小小的遼五京。便是移山填海天翻地覆也難不住相公的。」
「春娘吶,那上面些的是甚文字?」母親看春娘的模樣,就知曉是李二送來地消息。
「婆婆,」春娘蹲身為禮:「相公在警告契丹人,若是契丹人對咱們不好,便將遼國五京悉數焚為灰燼……」
母親也很奇怪自己的兒子竟然有如此地手段,但卻是實實在在親眼目睹,急急的說道:「我兒真是迷了心竅,遼人也是人哩,怎能對人家下手?若是把那天雷地火在五京發動,也不知道要死多少鮮活的人兒,一百萬總不會少的吧……」
遼國五京何止百萬人口。
「一想到那日的情形,我這心尖子還不住的顫哩。那可是是許多活生生的人命哩,說沒有轟的一下子便全沒有了,這不是造孽的麼?便是念一輩子的經文,吃一輩子的齋食也贖不回這麼大的罪過哩。」母親少見的低頭,雙手合什誦聲佛號:「人麼,哪有不做錯事的,也不要得了勢便死揪不放,我的兒吶,真個是迷了心竅的哩……」
「老夫人所言甚善,」耶律玉容來在身前,蹲身福了一福:「也是我貪心之錯,才有今日局面,須怪不得李公子,便是李公子要報復我也沒有話說,誰叫我做錯了事情的哩!」
若以心機而論,十個淳樸憨厚的母親也不及一個耶律玉容。
耶律玉容便是瞅準了母親的淳樸善良,趁勢大作可憐之態,母親最是見不得人家說好話:「都還是孩子麼,難免做事不甚牢靠,等我兒罷了旁的事情,便好生的念叨念叨也就是了哩。」遼驛和大宋禁宮可是不同,這裡有李二一家老小,李二不可能如對待延和麗景二宮那般一上來就夷為平地,只要好生的哄母親開心,見到李二之時也好說話。耶律玉容深知李二最是順從其母的。
「如此小女子便謝過老夫人的,」耶律玉容的禮數出奇的周全,又是蹲身一福:「中原雖不似北地那般個冷法,老夫人也當心春寒傷了身子,來人吶,去取我那個白狐的圍子來,於老夫人擋擋風……」
「莫了,莫了。我老婆子是苦人家出身,甚麼樣子的冷熱也不怕,」母親遙憶當年時候的情形:「當年生下我兒之時,卻是要進臘月的,比這可要冷地許多,家裡連個炭火也不曾著,害我大病一場。落下了月子裡的毛病,還好天可見憐的,我兒不曾有事……」
耶律玉容陪了母親唏噓不已,甚是關切的模樣將白圍子給母親披上:「老夫人高壽的?」
「我五十一了的,過了年的應該算是五十二。屬猴地,」母親笑道:「卻是八月的生辰,算命的先生說我是好猴兒,八月裡瓜果遍地,定是少不了吃食的……」
「可不就是的麼。老夫人好命相……」耶律玉容神色黯然地說道:「我那母親若是活到現如今也是五十一歲的,只比老夫人小一歲的……」
「好可憐的孩兒……」母親忍不住如同撫摸李二那般的輕撫耶律玉容地頭髮:「閨女真個是好俊俏,卻也是個可憐人兒。多大年紀的?」
母親正於耶律玉容拉呱些閒話,小暴龍拎著大斧子飛跑了來:「四姊,四姊,那潑長平又來攪鬧,吵嚷了要見李二他娘……老夫人……」
果然聽得長平公主在外叫喊:「還狐媚子,本宮要請見我家婆婆,你也要攔阻,誠心的是要挑撥我婆媳關係地哩。婆婆吶,莫聽那狐媚子嚼舌頭根子的哩,她那嘴裡吐不出甚的好聽話兒來……」
耶律玉容大作委屈之態:「老夫人,長平公主殿下真是冤煞我了的,我……我……」
看耶律玉容嬌媚的容顏急的好似要哭將出來。母親笑呵呵的道:「我這公主兒媳最是個口沒遮攔的,好閨女也不必在意。好歹也是個公主千歲。怎能這般地在街上叫喊,豈不叫人笑話?快叫她進來的吧,要不旁的人還以為是我老婆子欺負兒媳的哩。」
耶律玉容乖巧的應了,施施然地親自去請長平公主進來。
長平公主大大咧咧的不住叫嚷,身後隨了大隊地宮人,俱是齊整的衣裝,體盒的提盒,捧籠的捧籠,煞是威風體面。長平公主一見到母親,頓時成了和耶律玉容同樣乖巧的模樣,提了提黃錦繡裙蹲身下禮:「兒媳請婆婆安好。」
「我的千歲,這怎使得,這怎使得哩,」母親急忙忙的去扶長平公主。
母親的手一搭長平公主的臂膀,長平公主立時起身:「喜兒妹子哩?怎麼不見她?春娘妹妹今日起色真是好看……」
不待母親和春娘回話,長平公主趕緊的說道:「這遼驛忒也清苦,叫婆婆住在此間兒媳這心裡實在是過意不去,駙馬須是要怪嫌本宮……我的。」
耶律玉容有意無意的說道:「長平公主是要請老夫人回駙馬府的吧?」
想駙馬府早就長平公主掘地三尺的拆個乾乾淨淨,如何還能住人?長平公主惡狠狠的看耶律玉容一眼:「駙馬府忒也狹小不堪,我請官家調撥了許多的銀錢,正在擴建駙馬府,暫時還不宜居住。不若婆婆先去我那長春宮將就的住上三幾個月……」
「可不敢去宮裡的,可不敢去,」母親早就被皇宮大內的眾多規矩唬的甚了,急急的擺手:「我們娘兒仨隨便的有個地方便能安身……」
耶律玉容趁機說道:「這裡雖是簡陋,也不會讓老夫人受些許的委屈……」
看母親猶豫,長平公主急道:「還說這裡不曾叫婆婆委屈的哩,這套衣衫已經甚是破舊,我特意的於婆婆縫了新衣裙,婆婆看看趁心的不?」
旁個宮娥忙上前來,取出整套的華貴衣衫給母親換上。片刻的功夫,母親身著織金綠絲襖,系一條結綵的翠色褶子裙,腳下蹬高底大花鞋。華貴的衣衫映襯母親黝黑的臉龐甚是古怪,母親還不曾穿過這般華貴的衣物,都不敢隨意的挪動腳步:「我這般年紀的,如此的衫子怎穿的出門?」
「甚好哩,甚好哩,紅到三十綠到老的麼,婆婆穿了這衣衫才有架勢,」長平公主大為得意的吆喝:「來人吶,把本宮特地為婆婆做的吃食擺開了……」
一盞盞御廚八寶珍羞美味,一斛斛的紫府瓊漿熟醞佳飲,母親當然不會天真的以為長平公主會下廚做菜,不過有這般的心思也實在是不錯。
看母親甚是歡喜,長平公主試探著說道:「駙馬不是想承辦朝廷的邸報的麼?官家早就准了的,兒媳在右掖門外尋了個敞亮的所在,還雇了幾十個的人工,如今駙馬……忙的很,不如婆婆先去照看了吧。」
對於母親來說,雇幾十個人的大產業可不敢馬虎:「我兒要做大事情的,我終究要過去瞅著才放心……」
現在的李二可沒有心思去打理什麼邸報的事情,一門心思的和朝廷爭鬥,接連兩次大規模的空襲,想來朝廷也不會安穩,正百無聊賴的等待外間的消息,芝蘭提了個大大食盒進來:「駙馬爺……兄弟,來食些白切牛肉的吧,還有熱乎乎的油餅哩。」
芝蘭擺好了碗筷,劉十三也不客套的和李二同桌而食。
李二拿大餅捲了牛肉大快朵頤,真個是暢快的緊了。芝蘭把酒漿斟滿了盞子:「今日朝廷可有了大動靜的哩。」
「甚事情?」
「爺爺還不知道的吧,朝廷裡可是用了明詔的,罷黜了司馬光的相位,可不是大事情的麼。」
劉十三含糊的說道:「那個砸缸佬麼?好的很吶,我早就見他不順眼了,是為甚得罪了官家吧?」
「朝廷詔書上說的是司馬相爺辦事不力,至使朝廷錯失大才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