駙馬傳 正文 第168章 《駙馬傳》
    劉三嘏起身微微一笑:「李兄風采依舊,神清品俊,再次相逢,實在是幸甚。」

    李二微微一愣,前些日子明明和劉三嘏在羅芊芊處飲酒的,怎劉三嘏說的話語好似許久不見一般。稍一思索便明白其中關節:想來是劉三嘏不願意叫四公主知道在外風流的事情。對著劉三嘏一笑坐在長平公主身旁。

    桌子上略略的有幾品小糕點,桌上杯盞齊備,想是長平公主與四公主已飲了幾杯的。

    長平公主面色之上帶了紅暈,顯是有了幾分酒意的,對李二言道:「方纔四公主與本宮說起天下英才,盛讚劉駙馬學識淵博,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無所不通無所不精,本宮亦是曾經聽過遼國狀元駙馬的美名。四公主容貌艷若桃李天下無匹,與劉駙馬堪堪就是珠聯璧合,羨煞旁人的。」

    聽得長平公主如此的盛讚,四公主嬌笑道:「公主還真的是把我夫婦說的到了天上,我家駙馬哪裡及得上李駙馬的赫赫威名,請天命征西夏。都是實實在在的功勳哩。便是文采亦是舉世皆知,人兒亦是風流的很……」

    說到這裡四公主有意無意的看李二一眼。

    李二隻做不見,這四公主有長平公主的高貴卻無其驕橫,比春娘嬌媚卻不似春娘那般柔弱,眸中淺笑渾添幾分可人卻不像喜兒那般的幼稚。若單以容貌而論,絕對是天下第一佳人,然李二知道四公主對付劉三嘏的種種陰毒手段,明白這四公主實在是個貌若桃李心似蛇蠍之人,自然對她沒有什麼好感。

    長平公主笑道:「兩位駙馬都是當世的才子,只是不知哪個更高明一些?不若叫兩位駙馬比試比試,四公主以為如何?」

    四公主讚道:「既然殿下有此意思,比試一番亦是好的。」

    李二這才明白長平公主把自己叫了來是為了和劉三嘏比試個高低。想來長平公主是受了四公主的攛掇,這才起了比試的心思。

    李二正要拒絕,便聽劉三嘏說道:「李駙馬的才學我亦是知曉,實在遠超與我,不必比試的。」

    劉三嘏地態度很得李二的讚賞,男子漢大丈夫自然不願意為了婦人的虛榮而顯露伸手,又不是青樓尋歡的風流勾當。賣弄那些個手段做甚?

    「劉兄之言大讚,俗話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比試亦是無用。」

    「大宋駙馬說的差了,既然是大才之人,當是全才。亦不必比試文采才情。琴棋書畫俱可,這琴藝打頭,便比這音律的吧!

    「公主,音律一項最是需要心情境界,平白的彈奏恐難有效果。我看還是罷了地吧。」劉三嘏小聲的對四公主言道。

    四公主偏了頭,俏語嬌聲的說道:「駙馬還有甚難為情的不成?叫你彈奏你便彈奏,難道連我的話亦是不聽地麼?」

    在劉三嘏聽來。四公主輕柔的話語實在是威脅恐嚇,微微低頭暗自歎息一聲:「也罷,既是公主要比試琴藝,我便彈奏一曲就是。」

    四公主得意的神色稍縱即逝,輕柔的拉了劉三嘏的手:「駙馬好生彈奏,莫丟了我地臉面才是。」

    在一旁品竹彈絲的宮人急送來一尾瑤琴,劉三嘏微一搓手,順勢將琴放在膝上。準備的好了,調宮商試角羽地定妥調子。一個微微的定響調弦,劉三嘏棄文弦不用,專事以武弦,竟然是那錯亂複雜的輪撥指法。

    高亢激昂之聲中漸漸彈入正調。指尖飛舞間聞得紛紛攘攘,恍如金戈鐵馬之聲。便如有萬馬千軍浴血而戰,又似慷慨壯士搏擊風雨,聞音之人血為之沸。李二暗暗稱讚:「好個劉三嘏,果然是有真本事的,不僅詩詞卓絕,而且精通音律,以此等才情只要不做那窩囊的駙馬定然是名動天下的。自己不過是沾了許多的便宜才有今天的聲名,和人家劉三嘏地真功夫比起來實在是差的太多。」

    長平公主平日裡都是輕歌曼舞紙醉金迷的逍遙快活,自然也知道些音律,看劉三嘏奏的激烈,忍不住的問四公主:「此曲慷慨壯然,可是表述地那霸王垓下之戰?」

    長平公主話音剛落,琴音更是激烈,隱隱夾雜風雷之聲,恍惚間好似有猛士怒吼山河咆哮,氣勢強大到無以復加。長平公主喜滋滋的說道:「果然是垓下之戰,想那項王英雄一世,十面埋伏中如何能夠不怒?一世功業拱手讓於漢劉,虞姬身死烏椎不逝,自然是要悲地。這曲中慷然以悲淒然以怒,正是那十面埋伏的變調吧?」

    琴音已經到了最高之處,李二感覺便是再也高不得的,想那琴音要高的斷裂之時再一轉其聲,低低的將斷不斷,低聲中夾了幾個宮弦的調子欲離不離。使人念起那兒啼母泣,風高馬嘶的悲涼之聲。

    此種夷猶不決、似戀將離的境界是劉三嘏從那十八拍的胡曲之中化出,轉到琴音之中,更添韻味。

    聲調更加的低沉,偶然是沉聲之中添一絲綿聲,如思如慕如泣如訴;綿聲之後又是個更低的徽調,悄然而深之後神情飛度的意思表達個淋漓盡致。聽了這調子李二竟然心生悲涼,卻無處可以宣洩,音律一道最能映照心聲,想來此調正是劉三嘏的真實心境,雖苦楚淒涼終不得解脫,實在叫人無奈。

    然兩位公主卻是只聽琴音不辨心聲,長平公主笑道:「劉駙馬真是高雅,這曲中明明有那鳳求凰的韻律,卻是減調奏之……」

    四公主笑道:「我亦認為是從鳳求凰化出的這個曲調,不過是減調緩奏,才有這般的韻味。昔日文姬辨琴,至今傳為美談,今日公主似又過之矣!」

    長平公主聞得誇讚,喜上眉梢,呵呵的笑了。

    劉三嘏的琴音更加低沉,手法遲滯凝重,恍恍惚惚令人感到一絲寒意。渾不見初始時候的激昂熱烈,冷彈慢拔之下卻是分外的難聽,其中聲響,有似兵敗將死、馬殘旗破;大有君亡臣竄、山河傾倒之意;到了最後又似老嫗呼天宮娃泣夜,怨恨悲傷萬端交集,實在是催人淚下。長平公主忍不住的說道:「此曲何以傷心至此?實不忍聽。」

    猛然間劉三嘏雙手齊出,卻不是那輪撥的指法,而是將十指按在武弦之上,任憑其餘六弦發出嗡嗡的餘音,只是按捺了武弦不動,彷彿使出全身的力道一般極力的撥動武弦,只見武弦一聲脆響「吧嗒」斷裂,再也發不出餘音。斷開的琴弦猛的抽打劉三嘏臉頰,登時便鮮血長流。

    這一彈便如和風細雨中的一聲驚雷平地而起,又如春花秋月時分晴天霹靂驟然炸響,連那窗紙都彈得搖戰,震的人心懾動,心跳急促。

    琴弦既斷,不得再彈,劉三嘏也不說話,抬首坐回位子。

    四公主好似不滿劉三嘏如此的黑了面孔的模樣,淡淡的問道:「駙馬,這是甚麼曲調?聽著似熟非熟,十分的怪異。」

    劉三嘏坦然道:「這曲子揉合了十面埋伏和鳳求凰的調子……」

    不待他說完,四公主問道:「那後面的是甚麼調子,怎不曾聽過?」

    「後面的是減調的《後庭花》,乃是前朝之曲。」

    長平公主聽罷大笑:「甚麼《後庭花》不《後庭花》的,亡國之音罷了,那李煜便是奏這亡國之音叫我大宋取了江山的,哈哈,真真的是亡國之音,不知劉駙馬這個繁雜的曲調叫做甚麼名堂?」

    劉三嘏站起身來,挑釁一般的看了二女大聲說道:「此曲叫做《駙馬傳》,二位公主以為如何?」

    「《駙馬傳》?好怪異的曲牌,有這樣的曲目的麼?」長平公主不解的問道

    「以前是不曾有過,以後就會有的。」

    「大膽,放肆。」四公主聽出了那琴聲裡的意思,拍案而起:「聽你的意思,是嫌棄我天家待你涼薄了吧?難道你還敢於我天家奏那亡國之音?難道你還敢於我天家奏那斷弦之曲不成?好劉三嘏,好《駙馬傳》,莫以為你做了駙馬就可以不知天高地厚,說你是駙馬那是給你臉面,甚麼駙馬終究是我耶律家的奴才罷了。」

    那琴音最能反應人的心聲,先是慷慨熱烈自然是對劉三嘏前期風流快活的寫照,而後婉轉低沉柔和了鳳求凰的減調曲目當是劉三嘏為求夫妻和睦,而委屈求全,心中憤怒而強忍;而後自然是最惡毒的詛咒,詛咒大遼兵敗國破,君亡臣死,琴弦一斷表示劉三嘏本人已經決心和貌若桃李心如蛇蠍的四公主以性命相抗。

    李二本身就是駙馬,最能體會劉三嘏的處境,自打劉三嘏杜撰出《駙馬傳》的這個從未有過曲牌名字,李二就明白劉三嘏已經準備破釜沉舟不做他想。對於劉三嘏的其實和勇氣李二還是很欽佩的,但是他的方式實在太過,肯定是不會有好的下場。

    看兩位貌美如花的公主只討論曲調,卻不管不顧劉三嘏臉上的鮮血,李二扯下袖子捂在他的臉上,意味深長的說道:「《駙馬傳》好曲調,卻不是劉兄這般的奏法,剛巧我也是會個叫做《駙馬傳》的小調,願於劉兄見個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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