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之上風光無限,穿州過縣更是有地方官吏迎來送往,端的是無限風光。
按照宋律,大軍不得進城,一眾的士卒就駐紮在城外等待封賞,李二先去黃門處遞手本。
皇門官見了李二早沒有了往日的冷淡,滿臉堆了笑的阿諛:「官家說了的,駙馬爺爺明日不必覲見的,官家還要出城閱兵的。」
李二謝過黃門,剛欲轉身,卻聽那黃門說道:「爺爺留步……」
「甚事?」
「爺爺要不要先去長春宮?」
「不必了,我先去看看老娘再說。」
自然是要先回去看看母親的,也不知道母親過的舒心不舒
看看時候,約摸不到午時的模樣,剛好趕回去享受母親的飯食。
尋常的百姓人家還是一日早晚兩餐,根本就沒有午飯的概念,街道上還是熱鬧非常。
剛到駙馬府前,就為門子看見,歡呼一聲:「爺爺回來哩,爺爺回來哩!快來人吶,便是爺爺打仗回來哩……」
聽得下人歡天喜地的呼喊,李二心裡熱乎乎的一股暖流,對那門子笑笑,逕直進去。
進到正堂,確見母親正捧了一卷軸,那卷軸長的很,末端還拖在地上。
長平公主在一旁嬉笑的說著甚麼,李二驚歎:長平公主不會賢惠到了要教母親認字的地步吧?便是要教目不識丁的母親認字,《三字經》一類的啟蒙文字就足夠的了,何必拖著那長長的卷軸?
李二剛一踏進屋子,當即長跪在地:「母親大人在上,孩兒回來了的!」
母親猛抬頭,為午時的陽光刺地睜不開眼,卻是看得清楚李二的身形。想李二是母親身上掉下之肉,母親自然不要細看也知道是自家的孩兒。當即棄了那卷軸高呼:「我的兒,你可回來了吧,想煞娘了的。」
母親將地皮踩的山響,小山一般的奔了過來,劈手就將李二攬在懷中,愛撫嬰孩一般地撫摸了李二的頭髮,腹中雖有萬語千言。卻一句也說不出,只是喃喃的念叨:「我的兒,我的而吶……」
這情形便如母子分別幾十年一般。
母親地容貌或許談不上俊美,母親的言辭更是不會表達,但母親心裡的情感卻比任何人都要真實。都要淳樸。
「神聖」「純潔」等字眼來形容世間的母愛,未免還是太不夠的。
任李二如何地巧舌如簧,任李二如何的叱吒風雲,在母親面前永遠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隔著裌襖感受母親地體溫,李二也是有些嗚咽。準備好的那些問候也忘記的乾乾淨淨,良久方道:「母親安好麼?」
「好哩,我好著哩。」母親悄悄擦拭眼角的淚花:「就是時常的掛牽於你,我兒起來,看看瘦了沒有哩?」
李二一躥起身,孩子一般的蹦跳幾下子:「母親放心,兒便吃的飽,睡的好,興許還胖了幾斤哩!」
母親上下打量,確認李二「完整無缺」之後。終於送一口氣:「兒你是不知,自打我兒去了西夏,我這心裡就不曾安穩過,做了不少地凶夢,夢見我兒斷手斷腳的血淋淋模樣。真真的唬人……」
「兒這便是完整的回來了,母親終於可以寬心了。」
長平公主亦是過來。笑盈盈的說道:「駙馬可算是回轉了,婆婆念你念地緊了。」
李二一回來便見到長平公主陪伴母親,心裡也是大是安慰:長平公主雖然驕橫跋扈,終於還是有了幾分做妻子的模樣地。
李二亦是笑臉對了長平公主:「多謝公主能夠陪伴母親!方才可是教母親認字的麼?」
李二能夠對長平公主表達謝意,長平公主也是多多少少的有些感動:「駙馬謝本宮……我做甚,方才可非是教婆婆認字識文,乃是前幾日本宮為婆婆請了道誥書,今日才下來,正與婆婆觀看……」
長平公主也是開了竅,知道李二和春娘的婚事已是不可阻擋,若想和李二的關係好些,只能走迂迴的路線,從他的家人身上打開缺口,前番以美食物品拉攏年幼的喜兒,如今有專門請朝廷加封母親為誥命夫人,便是那「曲線救國」的路線了。
母親歡喜的說道:「便是如此了,公主央官家賞了道誥書,如今為娘的也是六品的誥命夫人的,比縣裡的大老爺還高一品哩!以後再開舖子賣肉可就風光了,好歹咱也是誥命夫人哩!」
其實並不是如母親所想的那般,六品和七品相比,並不只是高一級那麼簡單,實際上是高了最起碼的兩級。而身為六品的誥命夫人,居然還有開肉鋪的打算,不敢所空前絕後,至少在大宋一朝,也就只有母親這獨一家了。
李二亦是歡喜:「我也看看這誥書是怎麼個模樣,還不曾見過哩!」
一直以為誥書是個單書鐵券那樣的小牌子,今日才開了眼界,見識到了大宋的皇命誥書。
誥書其實就是個書卷,一人多長,一尺來寬,兩端裝了卷軸。
六品的誥書為赤色,葵花的錦面兒,繪以升龍盤繞的圖案,上書「奉天誥命」的字樣,另書有母親的名諱和籍貫等,其餘通篇都是駢體的四六之句,艱澀難懂。而頒布這道詔書的理由更加的有意思:教子有方。
好歹母親也算是有了官職的,雖然母親本人並不熱衷這些,李二還是對長平公主又一此的表達了謝意。
長平公主嘻嘻的笑道:「駙馬今日這是怎的了?謝來謝去忒多的禮數,自家夫妻謝個甚麼?」
母親忽然想去什麼似的,有意無意的問道:「聽說官家又添了個小皇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嗯吶,確有此事的,端妃誕下一子。」
母親急忙順著話頭說道:「官家都十好幾個皇子的,我兒與殿下成親一年,怎還不見動靜?」
長平公主微微低頭,聲音小小的說道:「駙馬與我經日的不在一處,自然……自然是沒有甚麼動靜的!」
古人沒有什麼有效的避孕方法,新人成親一年大多抱上了娃娃,像李二這般的還真是不多,母親甚至考慮要不要找個郎中來給李二看看,若是確認李二沒有毛病,再暗示一下長平公主,生娃娃的事情應該抓緊了。
「你們夫妻長久不見了的,我便去看看廚下還有沒有吃食,我兒與公主坐坐,也說幾句體己的話兒。」母親也不理會李二,逕直的閃身兒去。
看母親離開,長平公主立即舊性復發,將身子貼在李二後備,挨挨搭搭的說道:「駙馬去了這麼些時候,不知想過我幾回?」
李二知道長平公主的秉性,便是光天化日的也有可能大行夫妻之事,遂道:「公主且莫如此,叫下人看見……多有不便的……」
「嘻嘻,那個沒有眼珠的殺才敢進來,我挖了他的眼珠子。」長平公主輕輕的舔著李二的耳垂:「達達想我了吧?咱們這便去到臥房快活快活吧……」「母親去備吃食了,一會子還要回來的!」
「達達真是傻人兒,看不出婆婆是故意的閃開麼?便是要你我生個娃娃的,不快活一番怎生的出?」長平公主已是春情萌動,面色潮紅,兩眼迷離的呼吸漸重。
李二想想也確實應該盡到丈夫的責任,遂道:「晚間吧,晚間再陪公主說說話兒……」
長平公主嘻嘻的笑了,緊抱李二之腰不住哼哼:「早晚還不是一樣的麼?罷了,達達說晚間那便晚間,今晚我便不回長春宮的,就宿在駙馬府上。」
李二輕輕推開長平公主,問出一直縈繞在心頭的問題:「對哩,怎一直不見喜兒?還有春娘也不曾見到,她們做甚去了?」
長平公主整了整衣衫,笑道:「我特意的從宮裡帶了甜蜜的果子,要於喜兒妹子食的,也不曾見到她。聽婆婆說,喜兒妹子伴了……春娘去街上看熱鬧的。」
「有甚熱鬧可看?」
「她們好似去看殺頭了。」長平公主對血腥總是有一種莫名的喜好:「咱們也去看一看的吧,兩年不曾見過殺頭的情景了的。」
李二知道所謂的殺頭就是朝廷裡處決犯人,本沒有多少興致,不過想想還真的不曾見到過法場的模樣,遂道:「好哩,便去看看。」
長平公主歡呼一聲,進到裡間換了便裝出來:「達達與我同去,也不帶那些惱人的潑才,這樣看來才有味道的。」
說著牽了李二的手便出門,李二囑咐門子告知母親便上了街。
不得不承認,汴梁的百姓對觀看斬首的興致還真不是一般的大,許多文人士子甚至是小家的碧玉也去觀看,要不是提前知道這是要去看殺頭,李二真的會以為這些許多人是要去看戲的。
人流出潮,只要隨了人流行走便是,根本不必辨別方向。
「到了,到了。」長平公主已經沒有了公主的威儀,拉了李二奮力的擁擠,終於擠進人群之中。
人山人海的場面煞是熱鬧,好似是在趕廟會一般的擠出一身汗水,但見面前的高台上跪了十幾個背插號標的犯人,、每個犯人身後都有一名紅衣紅褲的劊子手,劊子手上拎了鬼頭大刀,殺氣騰騰的叉手而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