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兒吶,就你這身板兒怎能提刀打仗哩?」母親知道了李二要去前線,急的眼淚鼻涕奔騰而下:「這不是生生要了為娘的心尖子麼?趕緊的再去和官家念叨念叨,咱不去打仗哩,趕緊的換個別的營生吧……」
春娘也沒有想到皇帝賜婚的代價竟然是要李二「大勝西夏收復失地」,想那十數萬精兵悍將都敗不得西夏人,李二如何能夠做到?
到了這個時候,春娘也不再做那「脫籍賜婚」的美夢,淒楚的說道:「人家本就沒有要成全奴奴的意思,皇帝早就和長平公主串通好的,是要絕了相公的想頭。」
李二何嘗不知是這麼個狀況,奈何天命難違,也只好硬了頭皮拼這一把了,李二輕撫了春娘的秀髮安慰:「雖是希望渺茫,終究算是機會,是好是歹也要博上一博……」
「前線是要打仗的哩,相公有是文人,萬一……」春娘聲音嗚咽竟然說不下去,深吸口氣抬頭望著李二:「相公如此輕賤自己,將自家置於血雨腥風的沙場……實在是……奴奴不值得相公如此。若是相公有甚麼一差二錯的,奴就吃十輩子的齋,念十輩子的佛也是贖不完的罪孽吶!」
李二故做輕鬆的說道:「春娘說的哪裡話來,我不過是個小小的押糧官罷了,又不必上陣殺敵的,且是每日都過三飽一倒的逍遙日子,說不準我回來的時候還能胖些哩!」
李二哪裡知道襲擊糧道是西夏人的拿手好戲。
春娘眸子裡水光閃閃,才欲說話便見長平公主進了門,急忙鬆開李二低頭抹去眼淚。
「哈哈,我的駙馬,聽說是要從軍出征了哦,駙馬真是好膽色好氣魄吶。」長平公主笑嘻嘻的接著說道:「那西夏人最是殘忍凶悍,上了戰場的還沒有幾個能夠全身而退的。就算是保了性命回來,也是缺胳膊少腿地殘廢,最慘的還是那些沒有了眼睛的瞎子……嘖嘖,真是可怖,臉色就剩兩個黑窟窿,鬼一般的人兒;這些也就罷了,聽說被俘虜的士卒更慘。都叫
西夏人蒸著吃了。還有活吃的。」
李二知道長平公主這是在嚇唬自己,毫不為其所動。
母親卻是怕的要命,急忙拉扯了長平公主地衣袖:「好殿下吶,你去於聖上說說,莫叫我兒上戰場了。我就這麼一個兒子,老李家的獨苗苗,我兒若是……若是那啥了,我便也是不活的……」
長平公主撇李二一眼,對母親說道:「婆婆吶。若是駙馬現在想不去還來得及哩,只要駙馬說不去,我這便去與官家說情。換旁人去做這冒險的營生……」
李二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冷冷的說道:「公主殿下也忒小看我地,我豈是那貪生怕死之輩,若是我立奇功回來,看你們還有何話說……」
春娘卻「撲通」跪倒在長平公主腳下:「相公說的是氣話哩,殿下可不敢當真,想相公身子單薄,又不是行伍出身。怎能去得前方?若得殿下保的相公不去前線,春娘願聽從殿下差遣,永不做非份之想……」
李二猛地大力把春娘拉起:「我便是要去的,求她做甚?」
「哎呀呀,駙馬還真的是個硬脾氣。」長平公主怪聲怪氣地說道:「好歹駙馬還是本宮的駙馬。自然是不願叫你去行險的,若是駙馬求著本宮。我便去宮裡說說情,或許駙馬就不必去西夏哩……」
李二知道今日若是哀求長平公主,將永無出頭之日。上前一步,在長平公主耳邊輕輕地一字一頓說道:「我求你?做夢去吧!」
長平公主聽罷臉色鐵青,氣的通身哆嗦,以手指了李二:「好……好……,好駙馬,你便去吧,待你忍受不了之時便是來求我也是無用的……」
李二嘿嘿一笑:「求人不如求己,便是求到人了我也不會求到你頭上。」
長平公主猛地跺腳返身而去,順帶著把繡礅踢翻了兩個。
早就藏在照壁旁的劉十三看長平公主離去,一躥一躥的跑了進來:「駙馬兄弟真的要遠征西夏了?」
「哪裡是遠征,不過是押運糧草的小官兒罷了,我點了你跟我去的,怕是不怕?」李二笑呵呵地問劉十三。
「怕個甚?能於駙馬兄弟到那出生入死的地界兒走一遭也是我的福份,回來了正是吹牛皮的好本錢,若不是駙馬兄弟信得過我,怕這一輩子也出不去這汴梁城的。」
李二被劉十三地樂觀所感染,心道:劉十三這無根之人尚且不懼,自己一個堂堂男兒怕個甚麼。
「好兄弟,西夏算個甚,便是虎穴龍潭咱們也要走上一遭。」
天尚未大明,李二等人便絕早的起來準備。
母親收拾地大包小裹裝滿了換洗的衣衫和許多根本就用不到的物件兒,春娘默不做聲為李二穿衣。
犀皮鎧是一定要穿的,穿好了中衣便要罩大衫子,李二伸開雙臂由著這溫柔小女人鼓搗。
貪睡的長平公主也絕早的過來。
其實離開駙馬府後,長平公主也很後悔,仔細想來實在不應該把李二逼到戰場上的,不過長平公主不是那肯輕易認錯之人,這次來是為了再次的看看,只要李二稍微表露低頭的意思,便去皇宮為他求情,公主也是不願意李二上戰場的。
長平公主想不到的是李二根本就沒有任何要低頭服軟的意思,理也不理長平公主。
長平公主看到春娘在為李二更衣,心裡大是不快,一把拉開春娘:「駙馬更衣也用的著你麼?閃開!」
春娘眼中淚光盈盈,咬了下唇依舊是默不做聲。
長平公主從來是衣來伸手,自己的衣衫也不見得會穿,哪裡能夠為李二穿衣。
宋時男子長袍的腰間多系一條絲絛,長平公主想當然的把這絲絛繫在李二腰部。其實這絲絛是要繫在腰部靠上的位置束住袍子。以長平公主的系法,李二撒尿地時候不僅要解開褲帶,便是絲絛也要取下才能脫下褲子。
看長平公主系的不對,春娘上前也不言語,猛的一把把她扯開徑直把絲絛系的妥當。
長平公主看春娘竟然敢於動手拉扯,勃然大怒:「好你個賤人,真真的便是要反了天去……」
李二看長平公主的模樣哈哈大笑:「好春娘。以往忒是柔弱,原來也是有幾分脾氣的。莫怕公主殿下,聖上曾答應過我地,在我回來之前不會為難你們,哈哈。」
收拾妥當。李二叫了劉十三備好車馬,裝載好了行囊,便欲起身。
長平公主顛兒顛兒的跑了出來,悄聲的說道:「駙馬,要不就不要去了吧……」
春娘顛起腳尖在李二腮上吻了一口。決絕的說道:「相公去吧,奴在這裡等。」
這一吻可算是極其震撼,眾人雖是目瞪口呆卻不曾說出什麼。唯獨長平公主喃喃的念叨著:「還有沒有婦道?還有沒有婦道?」
李二也想不到眾目睽睽之下春娘竟然有此等地勇氣,也怕長平公主打擊報復,大聲說道:「你們好生度日,若是有人為難,我便是與她拼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聽了李二斬釘截鐵的話語,長平公主呆在當場,直到車馬遠去,眾人都回去了駙馬府猶在那裡矗立。忽然蹲下了身子,低低的哭出聲來。
過了宣德樓,左南廊行到盡頭,前面就是明堂頒朔布政府,剛要轉彎。卻聽有人低低呼喚:「是李公子麼?」
「兄弟,停車。」
劉十三依言將馬打住。李二踩了矮凳子來,見來者為一女子,穿帶兜帽的寬大斗篷,卻是舞中霸王羅芊芊。
羅芊芊孤身一人,斗篷已為露水打濕,顯是等了不少的時候。
李二知道她是西夏地細作,不知在這個節骨眼上她有何事情、:「羅大家這是……」
「你那駙馬府上人多眼雜,說話多有不便,奴便是專程候著李公子的,有幾句話兒要說於公子。」羅芊芊看了劉十三,遲疑的說道:「這位是……」「羅大家有話但說,這是我地兄弟,絕對信得過的。」
看來是李二的心腹,羅芊芊問李二:「公子可是要到永樂前線?」
羅芊芊既然能派人混到宮裡行刺,皇宮大內絕對是有她的眼線的,也不難知道自己要上戰場的事情,李二也不隱瞞:「正是。」
羅芊芊低頭半晌,猛的抬頭說道:「我勸公子莫去,李公子本是知道我的身份,卻不對宋廷揭穿,想來不會賣命於朝廷。公子又有恩情於我,我便是不能隱瞞地。此次兩國交戰,我國佔盡天時地利人和,那永樂城是志在必得,公子還是不去的好。」
「謝過羅大家提醒,我還是要去的。」
「難道公子是貪圖那功名利祿?」
「為了春娘。」
羅芊芊最是清楚春娘在李二心目中的地位,若是為了春娘的話,是無論如何也阻擋不了李二地,歎息一聲說道:「春娘真真的是好福氣,我便不攔公子了。兵凶戰危,此物送與公子,若是局面不利,持此物至少可保地性命,奴言盡於此,公子珍重。」
羅芊芊飄然而去。
李二看那物件兒卻是一方火也似的羅帕子,上繡有一古怪的符號,李二知道這是西夏一品堂獨有的記號,隨手塞進懷裡:「兄弟,咱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