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這幾日肉鋪是生意「好的出奇」,母親索性多買回了幾口肥豬待宰。天尚未明,伴隨著一聲淒厲的豬叫,母親新一天的殺豬大業又開始了。
沒有過得了多久,對面老劉頭家也是一聲豬叫。想來那老劉頭也是開始宰豬,十數年來,母親早以及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彷彿是和對面的老劉頭比賽一般。
這樣的半夜豬叫李二遭就習以為常,便是趴伏在桌子上睡去的春娘亦是毫不在意,唯獨斜躺在李二身旁和衣而睡的長平公主沒有經歷過。聽了這麼淒慘的豬叫,從睡夢中驚醒,登時便發了潑:「何人如此喧嘩?攪鬧的本宮睡不安穩,來人吶,將喧嘩之人鎖了……」
「母親殺豬哩,有甚好大驚小怪的。」李二睡眼惺忪的看一言長平公主便又睡去。
長平公主一楞:「大半夜的殺豬?」
「自然是要在天亮之前把豬肉弄好的,公主每日食肉又怎能知曉屠戶的艱辛。」
「原是如此,不若叫幾個下人去幫婆婆殺豬……」
「罷了,你那些下人不懂屠宰,只能是越幫越忙,還是讓母親一人操持吧。」
凌晨十分人的睡意正濃,長平公主隨口應答的便又昏昏沉沉的瞌睡,還不曾睡死,又是一聲更加淒厲的豬叫。
長平公主一激靈醒來:「婆婆又殺豬了?」「這回是對面的劉家在殺……」
聽聞這動靜是別人鬧出來的,長平公主登時便惱了臉,氣鼓鼓的赤了腳跳將下來:「好刁民,竟然攪鬧本宮睡眠,真真的是要反了,來人吶,於我去對面劉家把攪鬧之人鎖了……」
還不待李二說話,便聽得外面靴聲霍霍,想是長平公主帶來的下人。
旋即聽到砸門之聲,想是那如狼似虎的官差正在砸對面劉記肉鋪的門板。
「公主如此便去拿了人家,似乎不妥吧?」「怎就不妥哩?豬等刁民攪鬧本宮安寢便是不敬,總是要他吃些苦頭才是。」長平公主渾然不把這樣的「小事」放在心上,又昏昏欲睡的犯困。
那劉家的肉鋪和母親爭了這麼多年,給他們一點小小的苦頭也是好的。
紅輪初升,映照門楣,雞啼兩遍之時,春娘便起身梳妝。
長平公主慵懶的睜眼看了看,便又再次睡去。她從來是習慣睡到日上三桿的,又過了好半晌,才不情願的起來,這對她來說已經是起的絕早的了。
古時婦人最講究個早起三光,晚起三荒。早早的起來,可梳洗打扮,頭光面光衣衫光,如長平公主這般的人物自然是三荒的。
李二斜躺了身子笑道:「春娘梳的髮式真是個俊俏,好可人兒哩。」
「相公取笑奴奴了,若相公喜歡,春娘每日都梳這燕子尾的髮式。」
「這些個潑奴們,怎沒把我的淨面水送過來?」長平公主又是一通喝罵,外面的宮娥才急忙忙伺候公主更衣梳洗。
長平公主聽得李二稱讚春娘的髮式,惱著臉道:「於本宮也梳個那樣的髮式出來……」
春娘微微一笑:「若殿下不嫌奴粗鄙,奴就替殿下梳頭吧。」
長平公主冷冷的嗯了一聲,那宮娥急忙擺開銅鏡妝盒等物。
春娘持了牙梳將長平公主的頭髮打開,把她鬢角的短髮梳理成飛鳳翅的模樣,將頂門的長髮盤起梳理成燕子尾的模樣,斜簪了兩股赤金釵,配上髻簪步環。又幫長平公主塗搽脂粉,墜了寶珠耳環,不一而足。
「殿下看如何?」
長平公主對著銅鏡左右觀看,由衷的讚道:「春娘的端的好收益,比那些個只會吃飯的潑才要強的多了。」
「承殿下繆讚了,殿下喜歡就好。」
李二在床上看著二人,呵呵笑道:「如此甚好,和睦的很吶,便如姐妹一般。」
春娘急忙道:「奴不敢當的,奴便是真的不敢當的。」
長平公主看李二一眼,揣摩著李二的意思卻是一言不發,終於顧左右而言他:「我且去看看婆婆……」
看長平公主出去,李二道:「春娘,攙我起來,我亦是想走動走動,莫躺的身子成了木頭。」
春娘依言攙了李二出來。
母親在前面亦是煩惱,往日裡不等肉鋪開門,便早有客人在外面等候著買肉了,而且是一次性的全部購買乾淨。如今長平公主的長隨車馬佔據封鎖了整條街道,便是一個買肉的也進不來。母親煩悶的說道:「這可如何是好,客人們都過不來的……」
話音未落,長平公主便大聲叫喊:「什麼?還沒有人來買肉?綠蕊,綠蕊,你去看看,京西路的官兒們是怎麼做的,快叫他們來買肉。」
不一刻的功夫,街尾便有十幾人蜂擁而來,擠進了肉鋪。
「老夫人,卑職是肥城轉運使,特地趕來買肉的,老夫人所售豬肉卑職全部買下……」
「你個小小的肥城轉運使也趕和我搶?真是好大的膽子!老夫人,下官是袞州太守……」
「去你的袞州太守,本官是鄆州太守,陽谷縣正是本官的治下。老夫人的鋪子開在鄆州,自然是我們鄆州的官員優先購買,大家說是也不是?」
鄆州的官員轟然稱是,那袞州太守做大義凜然狀:「不論鄆州袞州都是朝廷的治下,都是遵從了殿下的意思來買肉的,你們鄆州官已經買了許多,也該我們外地官員買了吧。」
「你們窮嚷甚麼,賣於哪個不賣於哪個老夫人自有分教的。」也不知道是哪個官老爺吼了一嗓子,把母親推到了「風口浪尖」上。
母親一輩子也沒有見過這麼多的大老爺們,根本就不清楚那些「轉運使」「太守」到底是極品官職,更加的不敢說話,小聲的問旁邊的陽谷縣令:「縣大老爺,你說俺把肉賣於哪個?」
這些人當中,隨便拉出一個來,都比他州小小想縣令要品階高,李縣令哪裡還敢胡亂說話,又把球踢了回來:「但憑老夫人作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