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宮叫廚下熬了骨湯,最是強壯身子,我便叫人端了來……」
李二苦笑:「我是一滴也喝不下的,怕是難承公主的美意。」
「駙馬不想喝湯也就罷了,渾渾噩噩的昏迷這一天一宿的光景,我還真的怕駙馬有了甚麼閃失……」
「一天一夜了麼?母親定然著急……」
「婆婆那裡我已經派人去的,駙馬不必擔憂。」長平公主也不顧有他人在場,伸手輕輕的撫摸李二的臉頰:「駙馬真是好人兒,那畜生欲傷我之時,我只道駙馬定然會趁那當口逃脫的,實在不曾想到還會來救我,駙馬當時作何感想?定是喜歡我喜歡的甚了吧?」
春娘看長平公主神態親暱,感覺這麼看著人家很的尷尬,遂牽了喜兒的手出到外屋。
李二說道:「無論當時是做何想法,公主都已喪命虎吻,我根本就不曾有過任何的想法的。」
在有了英雄事跡之後,許多的人總是大發感慨,大談在挺身而出前一刻的感想,「朝廷的培養」「聖人的教誨」「人民的期望」等等說辭不一而足。其實這些都是虛假,要是真的到了那千鈞一髮的緊要關頭,根本就來不及思慮那麼許多。
聽罷了李二所言,長平公主大為喜歡:「駙馬原是想也不曾想就與那惡大蟲以命相拼,為了救我便是連自家的姓名亦不顧,真真的是好駙馬,真真的是好夫妻。看來駙馬喜歡我比喜歡自己還要甚些的,等駙馬的傷好了些,咱們就一併的回去汴梁享福,我定對駙馬好的……」
李二看長平公主完全一副醉心癡迷的模樣,兜頭就給她潑了一瓢冷水:「棄一女子而獨自逃命非是大丈夫所為,那虎口之下的莫說是公主殿下,便是一素不相識之人我亦是要挺身的……」
「嘻嘻,駙馬哪裡是大丈夫了?是小丈夫還差不多。」長平公主調笑的捏捏李二的鼻子:「駙馬嘴上說是惡我,其實心中還是喜我的,若不是經此一遭磨難,我便還真的不知這些。」
以長平公主的思維,當然不會相信李二會為了一個不喜歡的人而博命,從李二捨身相救來看,駙馬真的便是把公主看的比自家的性命還要金貴。
「汴梁麼,是非之地,我是不會去的,公主金貴之軀,不適合在這山野荒僻之地,還是早些回去汴梁吧。」若是叫長平公主這樣的人物在小小的陽谷呆的久了,不把小城攪和的天翻地覆才怪。
長平公主撫摸了李二的手掌,眼色迷離,輕聲道:「我是越發的覺出駙馬的好處了,駙馬若不去汴梁,我便也是不去的。大不了請道旨意,在陽谷再建一座長春宮就是,自然駙馬府亦是要修建的,且要建的再大些,以前的駙馬府太也沒有個富貴的樣子,真真的是委屈駙馬了。」
以陽谷縣的財力,便是把縣衙拆了也建不起半個長春宮,李二正要阻止長平公主真荒唐的想法,卻聽得外面傳來母親的聲音:「我的兒哩?我的乖兒哩?」
母親火燎一般的奔進了屋子,把地皮踩的山響,三步並作兩步的到了榻前,見到通身包裹的淒慘模樣,嚎啕大哭:「我的乖兒吶,真是怎了?怎遭這麼大的罪哦?我的兒連水桶也挑不起一擔的身子,怎就去捉大蟲哩?」
母親鼻涕眼淚橫飛,心疼的不得了。
李二急忙安慰母親:「母親急甚哩,我這不是沒有事情麼,過上五三日的便好的俐落。我也不是要去捉大蟲,是那大蟲要傷公主,我才去救的……」
「我個傻兒,你管那大蟲是傷公主還是傷皇帝,自己跑了便是,我個傻兒哦……」
長平公主聽了這話卻是罕見的沒有大發雷霆的要治母親的「妄言」之罪,在母親的眼裡,便是皇帝也沒有自己孩兒金貴!應憐天下父母之心!「真真的是個癡兒吶,我真便去找塊門板,再招呼上倆人把我兒抬了回去,家裡還有許多的骨頭,回去熬骨湯養身子去。」
「婆婆,駙馬傷的重了,不宜挪動哩,不如在我真莊子上將養,醫藥都不曾缺少,還正在將各州府的藥品往這裡送……」
「公主殿下不知我兒的脾氣哦,我這傻兒最是個倔驢子的脾胃,若是惹了公主又是吃不完的板子……」
母親對於長平公主這個兒媳婦還是不怎麼放心,萬一這兒媳婦再發脾氣將李二打幾十板子那可大是不妙。
長平公主打人的板子便是比吃飯還要尋常,這回聽了母親的說辭竟然覺的心裡很是歉然,這還是頭一遭有這樣的感覺。
蹲身對母親行一禮,長平公主誠懇的說道:「婆婆教訓的是,媳是不會再如以前一般的。」母親慌的不知所措:「我的老天爺爺,殿下折煞俺了,真不是折俺的陽壽的麼,俺是怕我在倔兒給公主添麻煩,不曾有旁的意思……」
「既然婆婆願駙馬歸家,那便好生的送了過去就是……」
「哎呀,這才是大好,一日不見我兒,俺真心裡就空落落的難受……」
其實李二的傷勢並不適合來回的挪動,不過母親執意的要回家,也只好依她。
長平公主安排了人手去準備,逕直坐在李二的身旁,笑嘻嘻的說道:「駙馬方才看我如何?是不是賢淑孝敬了許多?」
李二當然知道長平公主的並行不是彬彬有禮的孝順人物,不過能裝扮出那模樣也算是難得:「若不是知道殿下的身份,還真的以為公主是尋常人家的孝順媳婦哩。」
長平公主嗔怪道:「既是駙馬都說我是孝敬的媳婦,就莫再公主殿下的叫了,忒是生分,直呼我的閨名就是。」
李二和公主雖是夫妻,還真的不知長平公主叫做什麼名字,夫妻做到真個份兒上還真的是極品了。
「稱呼公主的名諱?我並不知公主的名號哦。」「我方才不是說過了麼?」
「公主不曾說吶?哪裡說過?」
長平公主笑道:「我對婆婆說過的,『媳是不會再如以前一般的』這句哦。」
李二琢磨了好半晌才幡然醒悟:「公主可是單名一個是字?」
「正是,嘻嘻,我便是叫做趙是的。」
*宋時女名多用是字,俺記的文天祥的小女兒也是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