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部合併的《四十二章經》是聽也未曾聽過,看李二言之鑿鑿的模樣,所有人都不知道是真是假,雖然神宗皇帝極其的想知道關於寶藏龍脈的事情,也不得不看惠恩繼續發問。
「如你所言的《四十二章經》老衲真是聞所未聞,也不好細究。」惠恩很精明的迴避所有關於《四十二章經》的問題:「你我阪依三寶,且為何來?」
佛教三寶:佛、僧、經,方才惠恩問過了佛、經這兩個方面,按照慣例要考校關於僧的問題,就是問你為什麼出家做了和尚。
李二本就不是僧人,自然不會知如何回答,若說「我是為了逃避長平公主那母大蟲,被你們錯當成僧人」,只怕立即就要再次淪入那母大蟲的魔爪。既然自己不知道答案,李二當即抖個小聰明:「大師亦為僧人,所為何來?」
既然你也是和尚,就先別問我,說說你是為什麼做的和尚?
大宋國師自然有大宋國師的風範,對於李二的反問亦不為怪,合什誦聲佛號:「侍奉我佛自是有莫大妙處,大可渡化芸芸眾生,小可登西天極樂世界,獲永生之仙法,於仁慈清淨座前得具神大通。」
佛教的創始人是釋迦牟尼,這個名號是印度梵語音譯而來,佛經中的釋迦是仁慈的意思,牟尼是清淨的意思,僧人為了避免提到釋迦牟尼的名號,總是以仁慈清淨來代指佛祖。
這些本是僧人最基本的常識,問題是李二根本就不是僧人,當然也就不知道這些。
偏偏李二擺出博學多知的模樣:「仁慈清淨不過的境界罷了,哪裡有什麼神通?」
此語一出,可就不光是驚詫了,眾僧立刻駭然,把大日如來佛祖說的沒有絲毫神通,只有「仁慈清淨」的境界,那豈不是和那些「竹林七賢」一般,連孔孟亦是不如。
便是遼國的那些僧人也紛紛起身喝斥李二大逆不道,饒是惠恩大師修養深厚,也是聲色俱厲的斥責李二:「你……你枉為我佛弟子,真真的是罪過,罪過。此等污蔑我佛,當以杖誅之。死後必墮入地獄,永受輪迴之苦,萬世不得超生……」
李二嚇了一跳,才明白自己是無意中說了佛祖的壞話,眼看著幾個護法的僧人上來要捉拿自己,知道跑是跑不脫的,索性將心一橫:「且慢動手,容我一言。」
「你詆毀我佛,已入魔道,罪大惡極,還有何話說?」
李二大聲道:「佛既雲普渡眾生,又言視其善惡而結緣,人間何故有修橋補路絕後代,強盜兒孫個個在的情景?敢問我佛,這是為何?看今朝惡者強善者弱,人間多少不平之事、冤枉之事?這是何故?既然我佛有具大神通,為何視而不見?」
惠恩鬚髮皆張:「我佛早雲,此乃前世今生之因果,前世有無量功德,抵消今生罪孽。今生做下惡事,來世必然受苦。」
李二毫不猶豫的說道:「看世間大小廟宇之內,進門先收錢財,處處以功德箱斂財;功德碑上名次排列以金錢數記,佛之高徒無錢不開口,但凡沾佛名分之物,身價便百十倍增。佛之形象已為銅臭所渲染,天下萬千貧者無論心之善惡佛緣之深淺皆無力結緣,這是為何?難道我佛也是愛財之佛?若說錯不在佛,那必定是天下僧人之錯,天下的僧人便不怕入地獄?便不怕墮輪迴?大師敢說沒有收過功德錢麼?」
週遭的百姓每多捐獻錢財於寺廟,以為可以得到佛的庇護,往往是事與願違。這些人心中也有和李二同樣的想法,只是礙於世俗和對佛的敬畏不敢說出罷了。如今有了李二這麼個膽大的「狂徒」挑明了這個問題,眾人都眼巴巴的瞪著惠恩回答。
惠恩當即無語,額頭上已有細密的汗珠,良久方道:「天下廟宇確是天下人佈施而來,施主必然受我佛眷顧……」
李二根本就不等他說完,大喝道:「昔日馬良獨造金山寺,功德何其大也,卻是傾家蕩產家破人亡,最後落個橫屍荒野的結局,我佛便是如此眷顧世人的麼?」
惠恩面上汗水淋漓而下,一字也回答不出,身軀微微的顫抖,便似風雨之中的孤燈一般,哪裡還有半分大宋國師的從容?哪裡還有半分得道高僧的氣勢?
李二轉頭對那些圍攏的密密麻麻的百姓高呼:「古往今來佛事耗費了多少人間血汗?享受了多少民脂民膏?葬送了多少蒼生?可曾顯過半分靈驗?哪一位見過佛陀顯靈的站出來!」
眾百姓佈施捐獻的錢財米糧不少,卻都沒有見過菩薩顯靈,思想一片混亂,木訥的想要說「菩薩騙人」卻不敢開口。
遼國國師佛普也是當世的絕代高僧,知道李二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忤逆的大逆不道之言,奈何他所言都是實情,也反駁不得,虛汗也是不止,知道今天的問題已經牽扯極大,鬧不好佛教就要從此消亡,當即盤膝而坐,思索問題出在什麼地方。
大宋國師身後的眾僧人無法反駁李二,紛紛潑皮無賴一般的跳著腳大罵李二妖言惑眾。惠恩已經支撐不住,盤膝而坐,面上汗如雨出,面色幾度變化,像是在思考什麼極其重要的問題。
「僧以佛為理由享盡人間富貴,卻耗盡天下錢財,於蒼生何益?」李二聲調再次提高,大叫著國師的名號:「惠恩,你是何等僧人?你信的是真佛還是假佛?」
李二的言論已經徹底顛覆了兩名國師的思想體系,他二人都在極力的思索,腦海之中沸騰洶湧,而大宋國師惠恩的情形更加的嚴重,已經面如死灰堪堪欲倒,這便是信仰的危機了!
李二趁熱打鐵,聲嘶力竭的高叫:「惠恩,還不快悟!」
每當門人弟子不能參悟佛理之時,師傅便在他耳邊大喝一聲,甚至以大棒直擊其頭,以幫助弟子頓悟,這便是佛家的「當頭棒喝」之法。
惠恩聽李二一喝,身軀猛地一顫,緊閉的雙眼睜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