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汴梁,八省通衢之地,人口在百萬之上,商業繁榮,市肆極為發達。尤其是李二所經過東華門外,更是一幅興盛景象。當街店舖林立,行人相擠。時新花果、魚蝦鱉蟹、鶉兔脯臘、金玉珍玩等物一樣也不曾少了。
尤其引起李二興致的是城門附近那成千上萬頭活豬,哼哼唧唧的擁擠著待宰。聽天使曹公公說這才是東京一日的肉食之量。
李二張大了嘴巴,想不到宋時的開封已經是如此的繁榮,母親一天能賣完一口肥豬就算不錯,在東京這成萬的肥豬不過是一天所需!
由於李二既不是內臣又不是地方官員,只能暫時安排在驛館等待皇帝陛見。
當時驛館的伙食標準是按照官員的等級來制定,驛承也不清楚李二到底是什麼等級,看他沒有大官的架子,又是布衣百姓,就按照最低的伙食標準供給——每頓飯半升糙米,一天半升黑醬,另外還有六棵大蔥。
前幾日裡,李二還小心謹慎的等待這被皇帝召見,到了第五天頭上也不見動靜,問那驛承:「大人,皇帝陛下召見還要等幾日?」
「幾日我也不敢說,不過等個十天半月的算是快的,東廂有個淮南東路來的官兒,眼瞅著要等仨月了,這不是還在等的麼?你才來這麼幾天急甚?」
既然是不急,李二也就優哉游哉的轉悠,看看帝都的景致。
光是東京的御街就叫李二咂舌不已,這御街闊兩百多步,為官員上朝所用。臨街的店舖幾不可數,尋歡作樂的青樓、說書遊藝的瓦肆相連相接,繁華可見一般。
吃了東京有名的小籠灌湯包和黃河鯉魚焙面,解了肚子裡的饞蟲。不知不覺間,紅輪西下,已是一點新月破昏沉、萬點星光上光暈的時節。
東京每多販夫走卒之輩,這些人白日裡勞作,夜晚間尋樂,酒肆青樓開始進入了營業的黃金階段,東京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御街右手有一高三層的華樓,上懸匾額,書了三個描金的大字「霸王樓」。
太白居是酒樓,墨香軒是書店,怡芳閣是青樓,這些李二都清楚,可這霸王樓開的是甚麼買賣?
但見霸王樓前人頭攢動,都爭搶這往裡擠,多是衣衫錦繡的富貴之士,間有許多的文人墨客打扮的書生。這些人都在門口的大鐵匣裡丟錢然後進去,李二也隨便丟幾個銅錢隨了人流湧進。
好大的霸王樓!
裡面是越層的通樓,紅氈鋪地,巨燭通明。這樓裡定是燃了甚麼香料,透著股子暖暖的香氣。李二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寬敞的所在,在寸土寸金的御街,光是這些地皮也要花費彌多。
霸王樓裡的黃花梨木椅子早就為人坐滿,大多數還是站立著,也不見有炭盆燃燒,李二已是渾身燥熱,額頭上有了細密的汗珠。
人們等的有些不耐,紛紛呼喊:
「霸王!」
「霸王!」
「羅大家出來相見!」
李二這才明白原來這霸王樓是青樓的賣笑之地,那所謂的羅大家就是這裡的當紅頭牌姑娘吧,只是不知為何取了霸王這麼古怪的名字。
一穿大紅羽緞對襟褂子的婦人出來說道:「羅姑娘正在裝扮,這就和貴客們見面!」
人群中又是一聲整齊的歡呼。
李二也很好奇,想看看這羅大家到底是怎麼個模樣,引的如此眾多之人趨之若鶩。
時辰不大,樓上一聲清脆的金鑼敲響,亂哄哄的樓下當即安靜下來,真是落針可聞鴉雀無聲。
從後面二進的院子裡傳來馬掛鸞鈴之聲,後樓口的珠簾挑開,人們秉心凝神等待正主兒登場。
不一刻的功夫,一騎通體雪白的駿馬進來,彩邊牋銀星的雕鞍,光飛明金線的寶鐙,皮扎團花的轡頭上還有寶扇描金的彩雲形狀。三股紫絲線擰成韁繩持在水蔥一般的手上,馬上是女子著銀邊兒的素皮軟鎧甲,盈盈小腰束了獅子吞雲的束帶,頭上是亮閃閃的銀色軟皮盔,腳上是高可及膝的的小蠻靴。
這女子眉目如畫,英姿颯颯,想來便是那羅大家了。
光是這身女兒的戎裝就引來一片喝彩,人們瘋狂的呼喊:「霸王,霸王!……」,
氣氛頓時火爆起來,人們好似粉絲見到心儀的明星一般狂熱。
那羅大家下的馬來,移蓮步上樓,倚欄而立,更添幾分英氣。
「大家都是來為我羅芊芊捧場的,本不該怠慢了,只是今日裡奴家實在是有客人,今日我就做東,請大伙飲了這杯水酒即刻散去吧。」羅芊芊聲音清脆,還真的有幾分大珠小珠落玉盤的乾淨。
兩個丫髻垂絲的女童,手托描金盤,盤上是白玉盞,分有暖酒傳來上奉分於眾人。
這什麼羅芊芊還真是會做事,就這麼杯酒就引得人們往那鐵匣子裡丟錢,真的撈錢的好手,李二心裡暗暗不忿。
樓上的羅芊芊脆聲道:「大夥兒同飲此杯,請了。」
眾人紛紛一飲而盡,旋即又把酒噴了出來,縱是勉強忍住沒有噴出的也是面色古怪——這酒竟然是苦的!而且苦的奇甚!
李二隻是淺抿一口,大吼一聲:「好酒!好苦酒!」
眾人紛紛側目,見到了怪物一般的看著李二,那樓上的羅芊芊做這苦酒本意是戲弄眾人,想看看這些登徒子的醜態,沒想到李二竟然當堂叫好,淺淺一笑:「那位貴客說這酒好,好在哪裡?」
李二本是見多了羅芊芊這樣吸引眼球的做派,後世的許多炒作比她的這一手就要高明的許多,不過卻看不上她如此的戲弄他人,也是有心賣弄,上前兩步道:「羅姑娘這酒好是好了,卻算不得佳品,若是再往酒裡撒一把鹽才是真正的好酒!」
苦酒撒鹽更是不堪,羅芊芊沒有想到居然還有這樣的古怪主意,當即問道:「為何加鹽?」
不僅是羅芊芊不解,便是樓下的眾人也不明白李二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