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珍珠的家裡從來沒有這般肅殺卻又這般熱鬧。
昏黃的壁燈映得人人臉龐煥發著一種怪異的光芒。這是司夕刻意叫藍珍珠不要開客廳主燈的,在他看來,從這一刻開始,世道將再無純白純黑,只有模糊,沒有界限。既無白,那也無黑了。既無正義,那便也沒有邪惡了。
一個人,到底應該在黑白兩道上呼風喚雨,還是堅持在正道上位極人倫或者在黑道上隻手遮天?
這是司夕曾經考慮過的問題,以他早期的看法,在黑白兩道上呼風喚雨固然順風順水,但偏守正道更勝一籌。但現在,他終於改變了初衷。
他坐在正中央,藍珍珠、蘇百釗、馬乘風以及雷霆投資另三個高級管理人員、馬乘風手下兩位負責雷霆投資運輸的兩位經理共計8人圍坐在司夕周圍。
「根據熱那亞財政大廳今天公佈的數據顯示,我們雷霆投資現在已經躋身熱那亞貿易公司綜合實力前十名了。我不敢肯定是不是黑道在向我們動手,但我知道,肯定是有人犯了紅眼病!」蘇百釗忿忿地說道,「這兩艘貨輪是我們第95號到108號店舖從香港進來的貨,整整12萬歐元啊!實際虧損則至少在20萬歐元左右!」
司夕點點頭道:「我有個想法,我們要組建自己的輪船運輸公司,並組建自己的保衛隊。統一進貨統一安保,這個提上我們的發展議程。馬總,這件事前後你都調查清楚了?」
馬乘風一點頭一捶拳道:「我干他***!前兩次還是越南人出面,這次,捷克人自己出面了!看來,他們真的是要和我們華聯會硬碰硬了!就算他們行動迅猛又有精良武器,老子們難道就怕了他二大爺!我們運輸一隊去接船下貨,剛剛車開過去,就碰到一堆捷克人開著兩大車過去,我還在納悶,到了船上,船老大就哭喪著臉告訴我們,貨被搶了!就那幫捷克人!我們去追,追不上了。你說,這捷克人是不是欺人太甚了!他們的老巢在熱那亞東港那邊,要不,老闆,我帶一幫兄弟去問個究竟?」
「對啊!老闆,他***老虎不發威還當我們是病貓!老子去殺它個片甲不留!」馬乘風手下一兄弟嚷了起來。
「我們死都不怕,還管他啥?去搶回來!他們有槍,難道我們就沒槍?」另一人也叫道。
「馬總,我那天給你說過了,你們山東幫已經成為我們雷霆投資的一份資產,我不想看到你們再顯露出任何黑社會的跡象,你手下的兄弟,希望你管教好。」說到這裡,司夕掃了他們一眼。
「是,老闆!」馬乘風瞪著他這兩個弟兄,「我們都是雷霆投資的員工了,以後我再聽到你們冒一句黑話,聽一句剁你們一根手指頭,聽兩句剁兩根,聽到三句,剁一支手!」說到這裡,馬乘風又迅疾摀住嘴巴,驚詫地望著眾人,才意識到,原來自己的話便是黑話。
眾人一陣輕笑。
「好了,說話倒不要緊,你們混這行道這麼久了,改是很難改的了。言行言行,只能言不能行!你們山東幫現在都是我們公司的正規員工,領著雷霆投資的薪酬,所以,我不希望再看到你們中有人涉黑,切記!」司夕望著他三人,俄而陡轉話鋒,「捷克軍團看來是想將矛盾公開化明顯化了,不然他們也不會親自出面。他們已經給我們甩出了第二張黃牌!兩張黃牌便是一張紅牌,但他們還沒甩出這最終的紅牌,他們在看,在等待,如果我們下手,那麼他們就要亮出這張紅牌了!小馬哥,你今天給我的捷克軍團資料我已經看過了,他們都是一幫軍政亡命之徒,本錢比我們大,又能搞到精良的武器,再說他們已經在這歐洲威風了這麼多年,你小小的山東幫能和他們斗嗎?就算是整個華聯會都要拜服在他們腳下。這件事,我自有主張。我今天召集大家來這裡,主要是有幾件事要交代。」說到這裡,神色凝重起來。
眾人見他神色如此,知道他接下來的話勢關成敗,意義非凡。一時皆正襟危坐起來。
「我要親自去和捷克人談——」司夕說到這裡,就猛聽周圍一片驚呼。
「司董!不能去、不能去!」蘇百釗神色驚恐,「雖然我們相信你的能力,但你畢竟只是個老實的商人,你這一去,怕是羊入虎口啊!」
藍珍珠也道:「條件是要談的,但現在捷克人擺明了一副一口要吞下我們的氣勢,你去了,不正受他們要挾了嗎?司夕,你還是讓小馬哥在這道上想想辦法吧,華聯會畢竟在歐洲還是有一定名頭的。實在不行,我們就報警吧,總還是要相信一下警察的。」
馬乘風點點頭道:「老闆,你下午給我說你要去見捷克人,我就說不行啊!你不是黑道人物,這道上好多規矩你都不懂,你做生意賺錢厲害,但這個這個……我看,就按藍嫂說的吧,我再行使一下我作為黑社會的權力——談判與火拚,談得來自然好,我也保證以後再不涉黑;談不來就動手,就算死在那裡,我也值了!***我們華聯會還沒這麼窩囊過!報警這條路,到萬不得已也可以去嘗試一下……」
「你們給我好好想想!」司夕掃視眾人一圈,「黑吃黑?這樣下去,到底怎麼收場?我們不把捷克人給滅了,他們會善罷甘休嗎?憑華聯會的實力,你們能把捷克軍團給消滅得乾乾淨淨或者趕出意大利嗎?這樣鬥下去,大家永遠拚個昏天暗地、你死我活,最終大家能得到什麼好處?為什麼提到如何來解決,你們首先想到的就是以黑制黑、以暴制暴?大家為什麼不能和平共處、互敬互助,團結合作?
「和平共處?」馬乘風搖搖頭,「一座山,容不下兩隻虎。除非我們能將我們雷霆投資八成的月利潤分給捷克人,他們才能和我們和平共處!我看他們無非就想逼我們達到這點,談條件無非也就是談這個。媽的我們要是把八成利潤都分給他們了,我們還吃個屁喝西北風啊!」
司夕站了起來,望著眾人:「根據經濟學來看,一個經濟體若是選擇粗放型的資本擴張方式,說明它內部的原始資本積累非常弱小且沒有效果,它自身問題一大堆,當然在外部是沒有手段性甚至盲目地擴張。捷克人不是還在進行黃賭毒和走私軍火生意嗎?這些本來都是利益的大頭,但他們最近好像很在乎和我們在服裝貿易上的角逐。他們甘願冒著和華聯會不共戴天的陣勢,公開化地和我們作對,說明他們自身在發展問題上碰到了很大問題。有問題,就能有解決的方式。他們捷克人若是能聽從採取我的建議,我相信,大家以後的日子都會過得很好。這就是我要去見他們的原由。」
「這麼說,司董你不是去和他們談條件,你是去給他們指點迷津咯?」眾人面面相覷。
「指點迷津。嗯,可以這麼說,但我何嘗不是去為我們雷霆投資贏得更大的利益?」司夕悠然一笑,「所以,我要親自去見他們。但說回來,我沒有十足的把握,畢竟,捷克人是縱橫歐洲這麼多年的老牌黑社會。這次,我只帶小馬哥你一個人去。」
一旁的魏梓魏金急道:「司哥,不要我們去?!」
「兩個人?」小馬哥另兩位兄弟吼了起來,「我們至少要再搞個兩、三百人給你們護駕撐腰!不能丟了我們華聯會的檯面嘛!」
「你們有沒有腦子!」司夕瞪著他兩人,「兩、三百人?正好給警察來個一鍋端!我們這不是火拚,我這在做生意!小馬哥,你馬上叫人放出話去,我們要和捷克人談判!不要以『華聯會』的名義,以我們雷霆投資的名義。」
「好!」馬乘風當即在一個兄弟耳前嘀咕一陣,那人便出門而去。
「正因為我沒有十足的把握,所以我要向在座各位交代後事。」司夕說著神色鄭重起來,「如果我和小馬哥去見他們,24個小時之內沒回來也沒有消息,你們報警。如果,我不能活著回來,我們的雷霆投資以蘇百釗先生為董事長,藍嫂你來任執行董事,公司任何決議都必須要由你們兩人一致通過才能落實決策,我們的發展綱領和中遠目標都已經制定了,希望你們能堅實地貫徹下去……」
話說到這裡,自是不免傷感。
「司董,沒其他辦法麼?」蘇百釗神情焦慮。
藍珍珠在一旁眼眶濕潤:「司夕,再好好想想,你不要這麼衝動好嗎?」
「***!」馬乘風一捶凳子,「捷克人還沒這麼囂張、敢扣留甚至動我們吧?水根,我們要是出事了,你叫我們米蘭、威尼斯、羅馬三個分會500多人全部操傢伙給我上!我看他捷克人能囂張到哪裡去!」
那位叫「水根」的兄弟大義凜然地吼道:「老闆、大哥你們放心,我們一定給你們報仇!」
「我報你丫的XXX!」馬乘風順手甩了水根一個巴掌,「咒我們是吧,老子廢了你!拷!」
司夕止住馬乘風,說道:「大家放心,我這只是以防萬一。我始終相信,這個世界,錢才是最厲害的東西,什麼黑幫教父大哥,在它面前,都是小菜一碟。捷克人能和錢過不去嗎?大家莫要將我這當成『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相反,我要『壯士一去兮不買單』!買單的是捷克人——」這時候,門開了,開始那位受命傳達消息的小伙子跑了進來,「老闆、大哥!」
「這麼快就有消息了?」眾人望著他。
「我們剛一放出話,捷克人那邊就傳來消息,只是一句話:正在等你們。」
「好!」司夕站了起來,「正在等我們!捷克人還真不一般。小馬哥,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