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同胞們,實不相瞞,我到意大利是來避難的,我現在在意大利自身都很難保,因為我根本就不知道下一刻我要去哪裡。」司夕誠摯地望著眾人,心潮澎湃,一個人能被大多數人認可時,這已經是一種勝利了,至少是精神勝利,「我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在這裡立腳是我首先要做到的,如果我能在這裡吃上一口好飯,我一定不會忘記大家!目前,我想你們還是先和醉蝦大哥等人去吧,總算也有個落腳之處。我向你們保證,只要我在這裡有點出息了,我馬上來找各位,怎麼樣?」
眾人齊聲應和著。當敬重一個人時,不反對、沒有異議是最明顯的見證。這些人知道,司夕值得相信與期待。
與他們一一握手告別之後,司夕和魏梓魏金兄弟站在原地,目送著他們遠去。良久,司夕一聲長歎,望望天空,天已大亮,太陽也露出了金紅的臉,光芒如此厚愛著這個城市,將和煦遍撒人間。不遠處傳來了禮拜堂的鐘聲,透徹悠揚。
這就是熱那亞,歐洲第二大海港、意大利最大的港口城市。
世界上第一家銀行誕生在這裡,「貸款」購物這種如今普及全球的商業模式也最早出現在這裡。世界上最偉大的航海家哥倫布誕生在這裡,歐洲最有名氣的旅行家馬可#183;波羅經行駐足過這裡……但就是這座偉大而迷人的城市,即使在意大利旅行,誰會到這個地方來旅遊?這個城市從來就不是目的地,它甚至不是一個中轉站,它只是一個出發地。因為它只出產一個東西,那就是水手。
「熱那亞水手」從來都是一個響噹噹的詞,因為這城裡出了一個大名鼎鼎的哥倫布。名揚四海的哥倫布1498年在他的《遺囑》中提及這個城市,並把他確定為自己的出身地。幾百年來,這裡誕生成就過一大批著名的航海家和一群群海上冒險家,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熱那亞被推進到了歷史的中心。
馬可#183;波羅在1298年成了熱那亞的階下囚,他口授《馬可#183;波羅行紀》的那間牢房成了這座城市的一處名勝,熱那亞對馬可#183;波羅來說是一個終點,而對哥倫布則是一個開始。自從他21歲帶著水手飄洋過海的野心去到葡萄牙以後,就再沒有回到故鄉,一個水手需要故鄉嗎?
司夕站在大街上,望著周邊的巴洛克式建築群和藝術博物館,歷史的天空彩俊星馳,白駒過隙。是的,這裡是出發的地方,這裡是收穫的地方。在這裡,不要念叨著故鄉和昔日的光輝……
「外國的太陽、月亮比中國老家的圓麼?」魏梓問道。
司夕驀然回過神來:「你們記住,說這話的,都是沒本事沒能力的人。從今天開始,我們三人要靠本事靠能力,到意大利來露一回,我就不信,我在上海能出人頭地,在意大利就不能混出個人樣!」
魏梓魏金兩兄弟望著這位司哥,一起說道:「司哥,我們相信你!」
司夕點點頭:「我們先去找點早飯吃吧,邊吃邊想想,我們能在這裡幹什麼。」三人剛要出發,就聽一聲「司大哥」猛地傳來。
小洋釘!
紅彤彤的臉蛋,瘦小的身材,機靈秀氣的模樣,甚是讓人憐愛。這就是小洋釘,真名楊丁,因為人小,被人慣稱「小洋釘」。
「小洋釘!」司夕一驚,「你不是和他們一起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小洋釘眨巴著眼睛,機靈一笑:「我到意大利不像那些人,他們有體力能幹活。」
「拷!那你來這裡旅遊?哈哈哈哈!」魏梓魏金兩人頓時笑了出來。
小洋釘搖搖頭道:「司大哥,我想跟著你們,你看行不?你是我見過的最有大哥風範的人物!」
司夕聽罷一陣大笑:「好小子,你這麼小,不要走什麼邪門歪道喲!大哥不大哥的,這都是道上人叫的,我們都是普通老百姓。也罷,你這麼小,叫你到礦井裡去幹也實在是難為你了,但是,你跟著我也不成啊,我都可能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我們先去找地方吃點早餐吧,邊吃邊說。」
「呵呵呵呵!」小洋釘發出一陣清脆的笑聲。
在熱那亞繁華的街頭四人浪蕩良久,才找到一家「CAFamp;Eacute;」快餐店,走進去,一坐下來,魏金就叫道:「***!這裡飯店這麼少,司哥,我看咱們乾脆開它個幾十家河南拉麵、山東煎餅、四川火鍋店!肯定賺!」
司夕撲哧一笑道:「你有沒有腦子?意大利人的口味與東方人截然不同,還拉麵煎餅火鍋呢。再說,開這些店,我們得辦理多少手續?我們現在都是偷渡客!不被抓住就是萬幸。」
點好幾份漢堡、荷包蛋和奶茶,魏梓魏金、小洋釘自是津津有味地吃起來。司夕則是吃一口停半天,眉頭緊皺,思想著到底何去何從,到底接下來幹點啥。
很明顯,華人在海外最擅長干、最能營生的事——開中餐店不現實。幫飯店洗盤子洗碗呢?這個工作適合魏梓魏金,但不適合自己。
偷摸扒搶不現實。
混黑社會?估計也不現實。
吃軟飯做鴨子?門兒都沒有。
找份固定工作?比如自己英語好,是否可以到某個學校、部門找份外教、或者翻譯來做做?但這好像只能解決自己的營生而不能解決其他三人的吃飯問題。
想來想去,千頭萬緒一片凌亂,乾脆不想了,司夕喝下一口奶茶,問道:「小洋釘,你到底來意大利有什麼目的?你小小年紀,不在家裡讀書,跑這麼遠地方來幹嘛?」
小洋釘一擦嘴巴,說道:「我是來找人的,呵呵。」
「哦?找人?」司夕三人面面相覷。
「我有一個嬸媽在熱那亞這裡,我只有她的地址——」小洋釘說著掏出一張紙條遞給司夕,「我找不著這地方,又不敢問人,說不來意大利話。」
司夕一看地址:加裡波第大街讓爾諾區E區18號。問道:「你嬸媽在熱那亞幹什麼?哦,對了,你嬸媽是不是中國人?」
小洋釘哧溜一笑:「我說,我嬸媽不是中國人那是啥?還成了意大利人?其實,我也不知道她在這裡幹什麼,只聽家裡人說她在這裡搞什麼外貿批發的,我想她這裡很有錢賺,就偷偷出來了到這裡找她。」
司夕一愣,看小洋釘這身,就知道他是地道的農村人,想他嬸媽一把年紀的女人了能從農村走出去跑到意大利來經商,這在中國是很難想像的。突然,一絲靈光在他腦海裡閃過,猛地說道:「外貿批發!你說你嬸媽在熱那亞這裡搞批發?批發什麼?」
小洋釘被他嚇了一跳,說道:「不知道,家裡面和她很久沒聯繫了。」
「凡是搞批發的,那裡一定有個***或者市場,既然你嬸媽一個中國人能在那裡立足,我相信,那市場上華人不少!肯定是個華人社區!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呢,先找到華人社區大本營嘛!認識點人,結交一下,說不定我們也能做點什麼!」說罷,司夕眼裡閃爍著一陣精光,彷彿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走!出發!」
「上哪兒?」魏梓魏金三人問道。
司夕一笑:「幫小洋釘你找你嬸媽,同時,也找我們自己的方向!」
小洋釘三人一陣面面相覷。
熱那亞不僅早餐店少,出租車更少,而能懂英語的出租車司機那簡直是意大利珍稀國寶級物品了!甚至多數司機一聽到司夕的英語就立即駕車遠去。看來找出租車到目的地是做夢了。
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頭,司夕一陣茫然,難道這滿街行人就沒一個懂英語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司夕瞅準一人,走了上去,咦?竟也是個東方人長相的年輕人,長相清秀,全身上下一身黑衣,頭髮很短卻很是精神。
「先生,打擾一下!」司夕走上前,用英語說道。那東方小伙子點點頭,他懂英語!司夕一陣驚喜,繼續道:「請問你知道加裡波第大街讓爾諾區E區怎麼走嗎?謝謝。」
「我看,你也別用英語說了,我也是中國人。」那小伙子陡地迸出一句流利的中文,「哦,加裡波第大街讓爾諾區,不遠不遠!馬路對面那條街,筆直往右走,穿過兩個紅綠燈,然後朝右拐,就到了。」
司夕四人頓時愣在原地,他也是中國人!那他怎麼看出自己等人是中國人?自己額頭上可沒標識出「MadeinChina」。司夕看看自己身上,又往魏梓魏金、小洋釘身上一看,頓時明白過來:小洋釘那套碩大的船員制服上竟繡著一個毛主席頭像!下面還有一行中文:大海航行靠舵手。
司夕甚至都沒來得及說聲謝謝,那位黑衣中國小伙子已經遠去了。良久,司夕歎道:「萬里他鄉遇故知。」說罷,四人穿過馬路,朝加裡波第大街讓爾諾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