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變 正文 第五十七章 大自然的歎息
    黑暗嗎?

    為什麼不去試著尋找光明?

    那麼你還呆在這裡做什麼?

    茫然地走在無邊的黑暗之中,周圍是一片縹緲的虛無,沒有任何的目的,只是下意識地向前走,一直向前走,雙腳已經失去了知覺,只機械地向前邁動著,彷彿前方,就有自己渴望得到的溫暖陽光。

    無邊的黑暗似乎已經吞噬了全身,再也看不到自己的任何肢體了,偏偏意識卻無比清醒,靜籟的虛無之中,只能聽到自己疲憊的心跳聲,體內的力量即將用盡,連說話的力氣幾乎也沒有了,也許下一刻,自己就會永遠地倒在這片沉寂的虛無之中。

    漆黑無物的前方突然出現了一絲光亮,雖然極其微弱,但這裡卻不亞於一輪新升的朝陽,本已死寂的心中突然生出了重生的渴望,不知從哪裡來的力量,他突然加快了腳步,幾乎是用跑的,向那片希望的前方衝去。

    微弱的亮點在他到來之即,突然化做了一片無邊的光明,刺目的光線讓他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酸痛的淚滴尚未落下,一陣天旋地轉的感覺就侵襲而來,身體猶如從高空被重重拋下,強烈的失重感讓他腹中翻江倒海般地一陣難受,而身軀與地面的重重接觸,差點沒讓他骨頭斷掉幾根。

    痛……他忍不住蜷縮在地上呻吟了起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彷彿這冰冷的空氣能解除這侵入骨髓的巨痛,好半天,模糊的意識才漸漸清醒過來。飄紛的雨絲打濕了他的頭髮,鑽入了他的脖頸,冰涼而又冷漠。單薄的衣衫在深秋的寒雨中形同虛設,瘦弱的身軀在蜷縮中不斷地瑟瑟發抖,孤寂而又無助。

    「我就說了,他一定是滾下前面的山坡了,看,那個兔崽子不就在哪躺著的麼!」一個稚嫩卻又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了過來,模模糊糊中,他看到一個高大壯實男生從山坡那邊轉了過來,小心翼翼地順著亂草叢生的斜坡走了下來,然後站在了自己的身邊。

    看著一身泥濘,沾滿了枯黃草葉的身軀,那個高胖的男生輕蔑地哼了一聲,飛起一腳重重地踹了上去。虛弱的身體根本就經不起這麼沉重的打擊,順著這一腳的力道連著打了好幾個滾,狼狽地趴在了一片泥水之中。他已經沒有一絲力量了,半睜的眼睛也被髒亂的雨水迷糊,只能朦朦朧朧地看清幾個晃動的身影,而透支的身體也已經發出了嚴重的警告,半邊身子因為劇痛而不自然地扭曲著,痙攣的手腳在冰冷的雨水中不住地抖動著。

    他……只是一個孩子……為什麼要這麼為難我……他費力地凝聚著全身的力量,想重新站起來,但這一切的努力,只是讓他的右手輕輕揮了一揮。

    為什麼……我也變成了小孩子?這具身體……這個場景……好熟悉啊……他已經陷入了半昏迷之中,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恍惚間,他只覺得自己被一隻強有力的手掌提了起來,頸中的窒息很快讓他憋得臉色通紅。

    「你小子膽子變大了啊,連我的話也敢不聽了……」身體再一次被重重地貫在了地上,雖然地面上有一層泥水的保護,但強烈的衝擊感還是讓讓忍不住乾嘔了起來。

    「我說了讓你別靠近安靈風……你、你、你、你***就是、就是、就是、就是不聽啊!」身體再一次被提了起來,沉重的拳頭不斷地落在腹部之上,贏弱的身軀不斷地顫抖著,劇烈地嘔吐著,他已經發不出一絲聲音了,黃綠的膽汁順著嘴角滴落下來,融入了地上漿黃的泥水之中,夾雜在其中的,是一片觸目驚心的血跡。

    一陣殘忍的笑聲狂妄地迴響在他的耳際,混沌的頭腦突然生出了一絲清明,不知是從哪裡來的力氣,他彷彿忘記了身體上的巨痛,拼盡了全身的力量抬起了頭,倔強地瞪著施暴的胖子,眼中沒有一絲的恐懼:

    「她是我心中最珍貴的存在,我絕不會放手的!」

    「最珍貴的存在……」胖子微咪起的雙眼中閃過一絲寒光,掐在他脖子中的右手突然加力,將他平舉在了半空,臉上掛著殘忍的笑容,得意地看著他漸漸發紅的面頰。

    「可惜啊,我就是要奪走安靈風!奪走你最珍貴的東西!哈哈,你又能怎麼樣呢?你還能怎麼樣呢?像你這樣的窮小子,窩囊廢,就算是宰了你,又能有什麼事呢?」

    「我不會……放手的!我絕不……放手!」他已經漸漸聽不清胖子在說些什麼了,只能看到那一張一闔的嘴巴,混亂一片的大腦中,只是無意識地閃現著這個唯一的念頭。

    「閉嘴!」胖子惡吼一聲,左手重重地一拳打在他臉上,宛如一匹破布,他口中噴灑著鮮血斜斜地飛了出去,在鬆軟的泥地上劃出了一個深深的溝壑。胖子狂怒地幾步趕上去,一把將他撈了起來:「你這個雜碎……我宰了你!」斜坡下面有一道幾十米深的峭壁,胖子狂怒中提著那個幾近昏死的少年,就往峭壁裡丟去。

    孱的身軀翻滾著向那片深淵落下,身處半空的失重感幾乎讓他的心臟都要跳出來了,絕望地閉上了眼睛,他腦中突然一片清明,靜靜地等著那最後的時刻到來。

    「不……!!!」吳宇瓊大叫一聲,從那個噩夢中醒了過來,深秋的涼風浸透了他單薄的襯衣,本來蓋在外面的大衣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滑落到了樹下,蕭瑟的寒風從遠處吹來,混雜著一絲淡淡的水腥氣,疼痛逾裂的腦袋讓他忍不住輕聲呻吟了起來,這是精神力嚴重透支後的現象,而這現象,在隨後幾天之內,都不會消散。

    但他不後悔,緊緊地咬住了嘴唇,他再也沒力氣去把大衣撿回來,體內的靈力更是到了幾近枯竭的地步,瑟縮著身體,他又抱緊了一下快要僵硬的手腳,默默地忍受著侵入週身的涼意和近乎瘋狂的頭痛。

    低沉的雲層終於發出了無奈的歎息,冷風中夾著幾點冰涼的雨滴落在了孤寂少年的臉上,很快就化做了連綿的細雨,一如詩人的輕吟,又似情人的微泣。

    只是,樹上了少年再也沒有任何力量可以動彈一下了,淡漠的雙眼茫然地望向了無邊的夜空,平靜的臉上找不到一絲表情。忽然,一滴眼淚從他的眼角無聲無息地劃落了下來,隨著雨幕消散在清冷的空氣中,而紫青的嘴唇,也微微闔動了幾下。

    「下雨了啊……」

    無邊的雨幕籠罩了美麗的日內瓦湖,如絲的細雨輕撫著幽深的森林,劃過寧靜的農場,落在古樸的木屋之上,巡護的獵犬似乎也經受不住這麼凜冽的寒意,嗚咽著鑽回了自己溫暖的小屋。淡黃色的燈光從厚實的玻璃中透出,濛濛地照亮了外面略顯枯黃的草地,給這片清冷的農場,帶來了一絲淡淡的溫暖之意。

    散發著新鮮松油氣息的木柴在壁爐中嗶剝地燃燒著,鮮紅的火焰在上面跳動著,給房間裡帶來了濃濃的暖意,穿了一件睡衣,餘波就這麼斜靠在躺椅上,就著昏黃的燈光,慢慢地研讀著一本拉丁的文古籍,右手邊一杯滾燙的咖啡散著著一陣濃郁的清香,輕輕地轉動著杯沿,他愜意地打了一個哈欠,眼光不自覺地落在了自己的雙膝之上,那裡,輕伏著一個小巧的腦袋,正在恬靜地安睡著。

    似乎是感覺到了餘波的活動,小巧的女生輕輕地嗯了一聲,慵懶地抬起了頭,大大的雙眼中寫滿了茫然,迷離地望著自己最親愛的男友。彷彿是感到了一絲涼意,嬌怯的身軀輕輕地打了一個寒戰,不由得又向壁爐那裡靠近了幾分。

    餘波放下書,將滑落在地上的毯子揀了起來,輕輕裹在女友赤裸的雙肩之上,柔聲說道:「詩詩,這裡很冷的,你還是回臥室去睡覺吧!」

    「是啊……真沒想到,會突然變了天……」安靈風已經清醒了過來,長長地打了一個哈欠,她今天終於忍不住思念,偷偷打聽到了餘波的去向,然後就跟著他來到了瑞士,沒想到剛巧遇到了一個雨天,而她又沒準備厚衣服,差點就感冒了。

    「你呀!行事總是這麼不小心!」餘波半是關愛半是責備地微笑著說道,他輕輕緊了下一下那張厚實的毯子,歎了口氣:「這次的突然降溫,不知要有多少贏弱的候鳥,會因此而凍斃了……」

    生命的沉重,頓時把安靈風壓得說不出話來,忽然,兩人似有所感,目光一轉向了窗外,越過了美麗空曠的牧場,跨漆黑冰冷的雨幕,投向了遠方那一望無際的森林。

    好沉重的悲傷啊,難道就連大自然,也在為此而歎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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