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大大減緩了所有人的行軍速度。
但也就是因為這一場大雨,逼得所有人不得不暫時改變前進路線,更錯誤的估計了雷震帶領部隊的行動速度。把一切因素綜合起來,終於讓籐原楓對全場戰局的預估,出現了一個可怕的錯誤……雷震帶領的部隊和保護趙珺的共產黨游擊隊,竟然提前狹路相逢了!
密集的暴雨,不斷消耗著所有人的體力與意志,大大影響了他們的視覺與聽覺,再加上山路崎嶇,當他們終於爬上一道山坡,卻突然發現在自己的面前出現一支全幅武裝的小部隊時,雙方的距離已經不超過五十米!
「不要開槍!」
同時喊出這句話,及時制止了一場火並的是兩位隊長←們心裡都明白,在這種暴雨傾盆,沒有任何痕跡可以追尋的情況下,自己身後的敵人絕對不可能未卜先知般的迎頭趕上,攔在了這麼一個要命的地方!
孫喜來和雷震的目光狠狠對撞在一起,看著臉上再也沒有了偽裝,暴露出真實面容的這個男人,孫喜來那一張因為受傷過重,傷口又被雨水沾到,而變得像紙一樣蒼白的臉在不斷的顫抖,過了好半晌,孫喜來才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句話:「雷震,你幹得不錯啊!」
孫喜來身邊的游擊隊員,同時捏緊了手中的武器,有人更是「嘩啦」一聲,拉起了武器的槍栓。只有熟悉孫喜來的人,才能從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裡,聽出真正的份量。
雷震身後那一支小部隊,雖然同樣被暴雨淋了一兩個小時,但是卻仍然精神奕奕,明顯並沒有遭遇強硬對手,還保持著相當的鬥志。如果在這個時候,再不知道這個烏龜兒子王八蛋用相同的方法。把身後的追兵引到他們這個方向,孫喜來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大笨蛋!
「彼此,彼此!」
望著箭拔弩張隨時可能挑起戰火地這支游擊隊,雷震臉上還帶著一絲從容自若的微笑,但是在他身邊的孫尚香,卻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一絲同情的神色。
大家在上海郊區外的第一個路口分道揚鑣,僅僅過了四天時間,這一支有相當戰鬥力。更擁有豐富實戰經驗的游擊隊,就被打殘了。
他們損失了五名隊員,這對於一支僅有十四人的游擊隊來說,已經是無法承受地可怕重創。更重要的是,包括隊長孫喜來在內,這九名全身傷纍纍的軍人,仍然強悍,仍然帶著瘋狂的殺氣,但是他們眼睛裡那種只有經歷過一場場血戰,在不斷的成長與成功中,慢慢培養出來的自信與驕傲,都……消失了!
孫尚香真的無法想像,究竟經歷了什麼樣的慘烈戰鬥,才能在短短的幾天時間裡。讓這些身經百戰,早應該百煉成鋼的軍人變成了這個樣子!
鬼才和羅三炮交換了一個擔憂地眼神,因為他們兩個同時想到了一個更不容忽視地問題……既然他們在這裡遇到了保護趙珺的共產黨游擊隊,那麼這些天一直追殺在游擊隊後面的日本情報組織特別行動部隊,距離他們還有多遠?
「在我們身後,有五十名受過嚴格訓練特工組成地追捕隊,這一路上我們不停設置陷阱佈置疑陣,和他們一直保持了大約八個小時的距離。」
鬼才和羅三炮能想到的事情,雷震當然也能想到,他直直凝視著孫喜來。沉聲問道:「你們呢?」
孫喜來知道雷震沒有說出來的潛台詞,大家都各自把敵人引到了對方的身後,做出這樣的小動作,那是誰也別說誰。而雷震能把對方一直甩在身後,留下八個小時的迂迴空間,根本沒有交手,更沒有消耗,這也是雷震的本事!
「追在我們身後的敵人是日本人的軍隊,有四十多個人←們絕不是一般地小鬼子。分成兩隊,往往有一支在我們後面象趕鴨子似的一直追打,另外一支總是突然出來,狠狠打我們一拳後轉眼就消失了←們每一個手裡拿的都是花紅機關鎗,一扣扳機子彈就像是下雨,而且又快又準,打得我們根本沒有辦法抬頭。」
說到這裡,孫喜來的臉上佈滿了濃濃的苦澀,他澀聲道:「這幾天這些小鬼子一直追在我們身後打,我們只能拋下兄弟的屍體,不停的向前跑。如果小鬼子冒雨追擊的話,那麼很可能和我們只有半個小時的路。」
一聽到「花機關鎗」這個詞語,雷震不由皺起了眉頭。一九二六年,中國北洋政府自建地鞏縣兵工廠仿製德國硼舊型衝鋒鎗,製造出屬於自己的衝鋒鎗,並使用當時最流行的七點六三毫米毛瑟手槍專用子彈,被大家俗稱為「花機關鎗」。
這樣一款衝鋒鎗,中國共產黨領導的軍隊,在反圍剿和長征時,就曾經從國軍部隊中大量繳獲並裝備。
難怪這樣一支實戰經驗豐富的游擊隊,在短短幾天時間裡,會被打得這麼慘!以日本軍方對武器的認識和偏愛,衝鋒鎗這樣的武器,也只會少量裝備在特種部隊裡面。無論孫喜來他們實戰經驗如何豐富,無論他們如何勇敢,但是他們戰爭資源有限,接受的訓練有限,武器裝備更是太過於落後,又離開了自己最熟悉的根據地戰場,遠遠無法和一支同樣在戰火中成長,都是由老兵組成的特種部隊去對抗!
「我們有過一個並不愉快的初識,但是我想,這並不是我們拚死一戰的理由。」雷震盯著孫喜來,沉聲道:「我們之間的距離不足五十米,只要我們開火,就會給你們身後那支日本部隊指引正確方向,無論半分鐘後,是誰還能站在這裡,你我之間只有輸家!」
「沒錯!」
接口的是趙珺。繞過用身體保護住她的二蛋,她直接走到了孫喜來和雷震的中間,她上上下下打量著雷震,她仔細看著雷震那雙猶如鷹隼一樣銳利的雙眼,仔細看著雷震那一雙佈滿厚繭,穩定得無懈可擊的雙手。仔細觀查著雷震那魁梧的身軀裡,所蘊含的猶如大山般的厚重與沉穩。
「我在幾天時間裡,一有空就在想,那個和我同樣懸賞十萬大洋,單槍匹馬就能將整個上海灘攪得翻天覆地地雷震,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呢?」
一絲滿意的微笑,從趙珺唇邊毫無掩飾的揚起,她油然道:「別人一提到你。都會在你頭上冠上一個什麼謝晉元徒弟的名號,彷彿這樣才能證明你的存在價值。可是放眼看看這個世界,比謝晉元還要優秀的人並不少,為什麼他們的徒弟,沒有比雷震更有名?在我看來,一個人想要成功,真正要憑借地絕不是什麼非凡的家世或者偶然獲得的機遇,而是自己的努力與拚搏。雷震,你真的沒有讓我失望。」
謝晉元曾經給雷震說過,在這個世界上。尤其是在上海灘這樣一個魚龍混雜。每天都有人成為億萬富翁又每天都有人餓死街頭的大都市,能夠成名絕無僥倖,都必有過人之處。而這個趙珺′然只是一個二十一二歲的女孩子,但是她卻有一套讓人不能不喜歡她,不能不親近她的奇特魅力!
她的一言一行率直而為,但是偏偏卻能一眼看出對方不凡之處,只是輕描淡寫的加以突出,就能用最快地速度取得對方地好感。最重要的是,她能看出別人的優點,更是在真心認可對方地優點,其中不含一絲雜質,更沒有一絲虛偽。
也難怪陳公博這樣一隻在政壇上混跡了幾十年。換了幾個主子卻依然活得風生水起的老狐狸,會陰溝裡翻船,被趙珺一個小女孩狠狠抽了一記冷刀。
趙珺站在中間,她對孫喜來和雷震道:「我們雖然效忠於不同的政黨,擁有不同的政治信仰,但是在救國救民還我河山這種民族大義前,我們擁有相同的立場,還有相同的敵人※以,在這個時候。我們更應該攜手合作共抗強敵才對。畢竟,我們應該是朋友,不是敵人,你們說對嗎?」
看到雷震和孫喜來仍然像兩根木頭似的杵在那裡,趙珺淡然道:「我知道在這種要命的時候,相信一批陌生人,放下手中的槍,需要太多的勇氣。你們都是優秀軍人,都不怕死,但是你們要對得起自己的任務。可是請大家想一想,日本軍人組成的搜捕隊,就在我們身後不遠的地方,如果這裡槍聲一響,無異於在向他們通風報信。無論一分鐘後,哪一方還能活著站在這裡,但是對我們來說,在經歷這一場絕對沒有任何意義的廝殺後,沒有誰是贏家。」
雷震望著這個臉上還帶著稚嫩氣息,卻能攔在兩支部隊中間款款而談,面無俱色,更能一語中地的女孩,他突然笑了。
趙珺說出來的話,正是他心裡想的,但是這些話,從趙珺的嘴裡說出來,無疑比雷震自己說出來,要有效得多。
在經歷了一個絕對稱不上愉快的初識和各施詭計後,雷震和孫喜來這兩位隊長,太需要趙珺這樣一個中間人,來緩和他們之間地對立情緒了。
「趙小姐你說錯了。」
聽到雷震的話,孫喜來和他手下的游擊隊員都面色一緊,就連趙珺也不由皺起了眉頭。
「我雷震就是一個四處亂跑的野小子,即沒有效忠的政黨,也沒有什麼政治信仰。而我身邊帶的這些人,和我一樣,都是一些志同道合,願意幫助我把師娘和兩個孩子送回老家的好兄弟罷了!」
聽著雷震的話,趙珺可以明顯感受到,孫喜來這邊的游擊隊員敵意大減。大家擁有相同的敵人,又沒有黨派之爭和政治上的衝突,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有什麼理由生死相搏。
「而且還有一點,如果我們真的暴發火並,我是不會成為贏家,但是我也絕對不會輸!」說到這裡,雷震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請你們回頭看一下好嗎?」
面對雷震這樣一個強敵,無論是孫喜來隊長還是他手下的游擊隊員,沒有一個人敢回頭!但是他們卻清楚的聽到,在他們的身後傳來拉動槍栓的聲響。
悄無聲息的繞到游擊隊身後的,是猴子王和兔子,在他們手中的武器,是一支湯普森衝鋒鎗。和一挺捷克式班用輕機槍。在雙方武器和人數本來就失去平衡地情況下,要是真的爆發戰鬥,在游擊隊背後,佔據絕對有利地形的猴子王和兔子只要一開火,就能讓游擊隊在瞬間受到致命重創,雷震他們只要前後夾擊,絕對可以用最小的代價消滅眼前的部隊!
從來沒有接觸過特種部隊,甚至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還有這種提提倡火力至上,能夠適應任何地形,完成各種非常規作戰任務特殊部隊的孫喜來,當然更不知道,以特種部隊的作戰標準。在登上這條山脊之前,雷震已經做出了必要的安排。
雷震選擇了「單箭」陣型,這樣一種陣型,可以在山脊上移動速度最大化,而且在和敵人狹路相逢迎頭撞上時,可以保證最強地火力輸出。但是這樣一種陣型。也有自己的弱點。那就是如果敵人從左右兩翼發起突襲,「單箭」陣型的抵抗和反擊力,就顯得太過於薄弱。
在這種情況下。機槍手兔子,精通各種雜技,能夠在大山裡如履平地的猴子王,就擔任了左右兩翼迂迴警戒的任務。當雷震和孫喜來狹路相逢的時候,兔子和猴子王,已經趁機迂迴到孫喜來他們的後方,形成了前後夾擊的局勢。
「趙小姐說得對,我們應該是朋友,而不是敵人。現在……」
說到這裡,雷震臉上的笑容看起來更燦爛了。但是在他的笑容中,你卻看不到哪怕是一絲絲地熱情,他說的話更是乾脆而直接,「請你們,先把手裡的槍放下,好嗎?」
在這種情況下,要是先放下手中的武器,幾乎等同於在戰場上被敵人繳械!所有隊員地眼睛都落到了孫喜來隊長的臉上,面對這種被人兩面包抄的絕對不利局面。面對雷震這樣一個全身都散發著絲絲殺氣,一言不合絕對會大開殺戒的人,孫喜來沉默了。
如果沒有趙珺,以孫喜來的脾氣,那當真是敢和雷震玩命,但是他現在不能不猶豫!
「請你看清楚了,我們這邊有一挺班用輕機槍,六枝湯普森衝鋒鎗,一枝步槍。你們卻只有一挺輕機槍,其餘的全是打一發子彈,就必須重新拉動槍栓的步槍或者手槍,在這樣近的距離,你們大部分人最多只能打出一發子彈,就會被打成了一個篩子。」雷震瞄著站在他們中間的趙珺,淡然道:「我們雙方開火的話,死地最慘的,應該就是這位身價高達十萬大洋的趙小姐了。反正她不是我的任務,也不是我的熟人,她的死活我是絕對不會在意的。當然了,如果在開火前,你們誰能英勇的衝出來,用自己的身體把趙小姐保護住,那更好了。我絕對不會介意用手裡地衝鋒鎗,去攻擊一個肉靶。」
聽到雷震的話,趙珺的臉色也變了。
她清楚的知道,像雷震這樣的人,當真稱得上心志如鐵。一旦進入戰場,無論在任何情況下,他都會力爭掌握絕對主動,而不是把希望放到對方的自發自覺上※以,雷震絕對不可能讓自己的部隊,先放下或者同時放下槍!
雷震的目光跳過趙珺,直接落到了孫喜來的臉上,沉聲道:「要麼反抗,被我們全殲,任務失敗。要麼就先放下手中的槍,賭一賭我不會把你們當成朋友,甚至是和你們並肩作戰。」
望著咄咄逼人的雷震,趙珺的心裡突然若有所悟……雷震正在對孫喜來隊長和他手下的游擊隊所剩無己的自尊進行最後一次重創。無論有沒有政治分歧,有沒有立場的不同,他們畢竟是兩支不同的部隊,這場大雨和兩投追敵,把他們逼到了一起,如果需要並肩作戰,需要雙方通力合作,雷震就要自己掌握絕對的指揮權!而他現在展現出來的,就是比孫喜來隊長更強勢,更敏銳,實戰經驗更豐富的指揮技術與霸氣。
兩支部隊想要心靈相通彼此瞭解,進而合作親密無間,這需要太多的時間磨合,他們這兩支處於逃亡期的部隊,絕對沒有這樣的時間※以雷震選擇了一個更有效,更直接,也更危險的方法!
孫喜來幾乎要咬碎了自己的牙齒,距離他最近的人,可以清楚的看到,隊長臉上那一條條炸起來的青筋。
孫喜來真他媽的想喊上一句「戰就戰吧」,但是身為一個隊長,他更明白這樣一句話丟出口,自己的游擊隊和趙珺,將要面臨的致命打擊。如果他還想完成任務,還想把趙珺活著帶回去,他就必須嚥下這口氣,無論這場賭局雷震為他開出來的勝率有多少,他都必須賭!
孫喜來緩緩放下了手中的槍,就在他對身後的人下達命之前,他卻聽到雷震說出了一句絕對意外的話:「把槍放下!」
威逼了別人半天,雷震卻搶在孫喜來之前,命令自己身邊的人,放下了手中的槍。
趙珺看著雷震,她眼睛裡讚賞的意味更濃了★喜來已經被雷震以硬碰硬,暫時折服了,但是雷震卻突然搶先下令,是因為他不願意折損孫喜來在游擊隊裡的個人聲望,更不願意因此而影響到孫喜來對整支游擊隊的指揮效率。
看著雷震大踏步走過來,在上海灘見多了名人權富的趙珺,竟然不由自主的挪開了自己的身體,眼睜睜的看著他筆直的走向了孫喜來。
看著眼睛裡同時摻雜著悲痛、不甘與憤怒的孫喜來,雷震只用了一句話,就讓孫喜來的眼睛裡猛然點燃了兩篝火焰,「想不想為你的兄弟報仇?」
「想!」
當然想,這幾天他做夢都想!
不用雷震說話,鬼才就從背包裡取出用防水油布細心包裹的地圖,並將它平攤在雷震和孫喜來的面前。只看了幾眼,雷震的雙瞳就猛然收縮,他拿出一支紅藍雙色鉛筆,虛虛將兩條行軍路線不斷向前沿伸,最終在這片大山裡的某一個角落交集時,為雷震舉起地圖的鬼才也忍不住面色大變。
沉默了半晌,雷震問道:「你說他們有四十多人,分成兩支部隊,一支在你們身後追擊,步步推進,逼著你們不停向前奔逃,而另一支部隊,卻以你們最擅長的游擊戰術,不斷打擊你們,騷擾你們?」
孫喜來用力點頭,「是的。」
雷震突然對鬼才問道:「你認為這兩支部隊,哪一支才是他們的主力?」
鬼才不假思索的道:「當然是步步為營,不給游擊隊一點空隙的那支部隊。從對方指揮官的戰略意思上來看,他們才是真正的主角,而那一支不斷游擊,利用游擊戰術來進攻游擊隊的部隊,也只能算是一個為主角吶喊助威的跑龍套角色罷了,依我看,他們最多也就是一個班的兵力。」
雷震抬起頭,望著同樣神色凝重仔細聆聽他們分析的孫喜來隊長,微笑道:「既然如此,乾脆我們聯手演出一場好戲,由你們繼續往前跑,讓日本人的大部隊繼續穩紮穩打的向前追,而我們就負責幫你們把那個跑龍套的小角色,清理出局,順便幫你們更換一下手中的武器,你看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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