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隊 第五卷 第十六章 旅程(下)
    在他的背包裡,放著馬蘭交給他的四本書,每一本都是馬蘭親手寫出來,指導他在沙漠、叢林、山地和雪原四種特殊地形中生存的手冊。馬蘭用詳細的文字,告訴了雷震應該如何在這些地形中生存,如何尋找到維持生命所必須的食物和淡水。但是當走進了這裡,雷震才發現,自己還是小看了沙漠,小看了這片被稱為生命絕壁的塔克拉瑪干大沙漠!

    這裡實在太熱,地表實在太鬆軟,而太陽光又太過於毒辣。

    在進入這片大沙漠的第一天,當雷震選擇在一片胡楊林下宿營的時候,那一匹可能在沙漠裡生存了十幾二十年,更不知道幫助多少行人和客商征服過這片大沙漠的老駱駝,卻突然伸嘴咬住了雷震的衣角。無論雷震如何伸手撫摸它的臉頰,雷震的兒子如何對它滋牙咧嘴,它都不肯鬆口,直到雷震選擇了另外一個宿營位置,它才安靜下來。

    「你是告訴我,我晚上絕不能在胡楊林裡過夜,在那裡過夜會遇到危險?」

    面對雷震的詢問,天知道這匹老駱駝能不能聽懂,但是它卻在連連點頭。馬蘭寫的指導手冊還是不全,但這絕對不能怪馬蘭,她真的沒有想到,雷震這個愣小子,會在沒有嚮導,沒有當地人幫助的情況下,帶著一匹快要老死的駱駝和自己那個從來沒有在沙漠上生存過的兒子,就敢單槍匹馬衝進這樣的生命絕地。

    雷震對著那片胡楊林想了大半夜,在那裡宿營可以避免風沙的侵擾,他實在不明白,為什麼他的新夥伴,會拼了命也不讓他在那裡過夜。

    最後雷震想通了,有胡楊林這就代表在這片沙漠的地表下面,有水源存在。這種地方區域大的,就成為可以讓人類居住的沙漠綠洲。而這種小片的胡楊林,還不足以為人類支撐起生存必須的領域,但是卻足以滋生毒蛇、蠍子還有帶著病毒的寄生蟲這一類對人類有害無益的生物!

    想到這裡,雷震的心裡突然微微一動,他從背包裡找出馬蘭寫的「沙漠生存篇」指導手冊,藉著頭頂那輪皎潔的明月,飛快的翻找著。果然雷震在這本馬蘭親手寫出來厚厚一本的指導手冊中,找到了短短一段。在平時很可能會忽略過去的內容……在沙漠裡宿營,絕不能駐紮在有胡楊木,或者紅柳林地下面。因為在這些植物的下面,往往會寄生著一些有毒的生物。尤其是在塔克拉瑪干沙漠,在紅柳和胡楊樹下面,寄生著「塔里木蜱」,這種「塔里木蜱」體內含有一種現在醫學專家還不能找到針對性治療用劑的病毒,人或動物一旦被咬傷,除非是有先天性抗體,否則會引發「塔里木出血熱」。在十幾小時內就會死亡!

    冷汗。緩緩從雷震的額頭上淌落←不怕死,但是他絕不希望自己帶著謝晉元老師的期望,默默無聞的死在沙漠裡±在一種被稱為「塔里木蜱」的寄生蟲嘴下!那樣的話,無論是對雷震還是謝晉元來說,都是一種太大的諷刺!

    輕輕吁出一口長氣,雷震對著臥在沙面上,帶著一臉地安詳,就好像是回到自己家裡一樣輕鬆寫意地老駱駝,認真的彎腰行禮←是真的要道謝,「謝謝!」

    老駱駝伸出它地舌頭,輕輕舔了一下雷震的臉頰,算了回應了這個夥伴。

    雷震知道。在中國有句「老馬識途」這句古話,但是現在他更知道,原來老駱駝,更知道如何在沙漠裡生存。

    在馬蘭的指導書裡,雷震知道在沙漠裡遇到成片的蘆葦,只要順著這片蘆葦往下挖,挖上一米多深,就可以找到水;如果遇到了岌岌草,那麼往下挖兩米深。就可以找到水;如果遇到紅柳和駱駝刺,則需要往下挖六至八米,才能找到水;如果遇到了胡楊林,那麼對不起,如果想活下去的話,就必須咬著牙,拿著把鏟子往下挖他八至十米,累是累了一點,但是總比在沙漠裡活活渴死要強得多!

    按照馬蘭寫的教導手冊內容,在沙漠裡之所以可以用這種方法找到淡水,就是因為在沙漠地表下方,往往是盆地,能夠存下保貴的水源。而厚厚的沙層,將熾熱的陽光和溫度都隔絕在了外面,保護了這部分寶貴的水,讓它們不至於因為高溫而蒸發。在沒有事先準備足夠淡水地情況下,利用這些地下盆地,汲取水源就是在這裡生存的關鍵!

    但是無論馬蘭寫的指導手冊如何詳細如何盡量向實用靠攏,雷震畢竟是沙漠生存的外行人,而有蘆葦、紅柳和胡楊生長的地方,更是屈指可數。在這種情況下,在光禿禿的沙漠上尋找水源,就是必修的課程。而那一匹老駱駝的鼻子……只要它突然站在原地不動,並用鼻子不停的拱著雷震,雷震就知道,在他們的腳下,一定有水源!

    這些由老駱駝探尋,雷震挖出來的水源,並不一定就是可以直接飲用的淡水,有時候只是一條不知道從哪裡起源,又從哪裡消失的水脈!無論雷震如何努力,如何揮動他的那把鐵鏟猛挖,找到的也是一把把略帶潮濕的沙子。

    在這個時候,那一匹老駱駝,就會帶著一臉的從容,咬起一大把帶著潮濕水氣的沙子,在嘴裡吸啊吸的,直到把那些沙子裡的水分都吸進自己的身體裡,才慢慢的把沙粒吐出來。面對這一幕,雷震和自己的兒子當真是面面相覷,看到這位知曉沙漠生存的夥伴,投過來一個責怪的眼神,雷震才如夢初醒,再等下去,那些沙子裡的一點點水分,也會被太陽曬乾了!

    「兒子,到了這個時候,活命要緊,也別嫌沙子難吃了。」

    說著安慰的話,雷震從沙坑裡挖出一大把潮濕的沙子,狠狠塞進了自己的嘴裡,那種磣牙的感覺,讓雷震直接翻了翻白眼,而雷震那個膽大妄為當真稱得上狼中之王的兒子。看著雷震的慘樣,竟然敢他媽的發出了一聲示弱的低低嗚咽。最後還是讓雷震扳著它的嘴巴,直接將一把沙子硬塞進了它的嘴裡,然後這一人一狼兩父子……

    「唔……堅持!」

    「嗥唔……唔!」

    一起蹲在地上,嘴裡塞滿了沙子,一邊努力吸著裡面並不多的水分,一邊歎息著翻開了白眼,而那一匹老駱駝。在這個時候,就會用一種近乎慈父的態度,憐憫的看著這兩個吸沙子都能吸得這麼酷的可憐小傢伙。

    也是在這位新夥伴的陪伴下,一向遇山劈路,遇水架橋,喜歡迎著問題正面發起衝鋒的雷震才知道,在沙漠裡人是必須學會繞遠路地。在塔克拉瑪干大沙漠,看起來是一馬平川,實際上這裡到處都是在上百萬年勁風吹拂下形成的金字塔形沙丘,這些沙丘距離地上的垂直距離有些超過了兩百米。坡面又陡又直。如果非要直線穿行的話,付出的時間與體力,都會遠遠超出繞行。

    但是有時候。這一匹老駱駝又會帶著雷震去爬沙丘的山坡,幾次三番的嘗試後,雷震發現,原來老駱駝帶他爬的都是直接迎著勁風吹拂的山坡,或者是沙丘的山脊上行走,而原因說起來也很簡單,卻足以讓人深思。這些位置都直接暴露在風向上,經過常年累月地風吹,沙面已經被擠壓得相當結實,走上去和普通地土地幾乎沒有區別。十分節省體力。而那些風吹不到的山脊背面,積蓄出來的都是一些還會流動地沙粒,雷震踏上去就會陷下去幾寸,體力消耗當然會成幾何狀倍增。

    就是在這匹老駱駝的帶領下,雷震和兒子這兩個沙漠生存的門外漢,一天天的成長。雷震手捧著馬蘭交給他的沙漠生存指導手冊,就是在一次次實踐中,雷震學會了如何在沙漠中尋找食物,如何尋找水源。如何利用太陽來判斷方向。雷震早就會用手錶和太陽照在物體上留下的陰影,來判斷方向,但是只有在沙漠,他才有機會學會用沙丘的走向,來判別方向,也只有在沙漠,他才能學會,用紅柳、駱駝刺等植物的生長形態來判斷方向。

    在一個炙熱的中午,雷震更見到了馬蘭在指導手冊中提及,他卻一直無緣得睹的海市蜃樓。雷震更學會了用沙漠中隨處可見的枯死樹木,來製造在冬季沙漠旅行時,最方便也最實用的火炕。只要把這些枯死的樹木砍伐下來,挖一個坑放火燃燒枯樹枝後,把沙子鋪在還沒有燒完的火堆上,這樣身下的沙子就會連續幾個小時保持溫度,幫助雷震度過寒冷的冬夜。

    一個月後,每天前近十至十五公里,以驚人的毅力不停學習的雷震,幾乎橫穿了這個寬度有四百多公里的塔克拉瑪干大沙漠,已經可以見到成片地胡楊林,剛剛露出一絲笑容的時候,他突然聽到身後傳來「噗」得一聲重物倒地的沉悶聲響,當雷震霍然轉頭的時候,他真的驚呆了。

    那個和他一個月朝夕相伴,一次次的幫助他,教導他的良師益友,那頭老駱駝,終於一頭栽倒在地上,迎著雷震悲傷的目光,無論它如何拚命掙扎,它都再也無法挪動身體,更無法重新站起來了。

    感受著生命力迅速從自己的身體中流逝,這只年老的駱駝,癡癡的望著雷震,一顆大大的眼淚,緩緩的從它那雙大大的眼睛裡流淌出來,落到它身下那片熾熱的沙粒上,打出一朵小小的水花,轉眼間又消失在這片過於燥熱的天與過之間,只留了一片小小的白色斑痕。

    「你不要動。」雷震走過去,他輕輕抱起了這匹老駱駝的頭,把它大大的腦袋放進了自己的懷裡。「我有眼睛,我看得很清楚,以你的身體狀態,能走到這裡才倒下,已經是超越極限後創造的奇跡。」

    雷震的兒子,也走到了他們的身邊,它伸出舌頭輕輕舔了舔老駱駝的臉頰,似乎在安慰它,更似乎在對這個突然闖進它生命中的同伴道別。狼與駱駝這兩種在大自然中截然不同,甚至是死敵的生物,在這個時候都依偎在雷震的身邊,竟然有了一種說不出來的諧調。

    「我並不想你報什麼恩,真正打動我的,是你面對屠刀時,流下的那大顆、大顆的眼淚。你一生都在沙漠裡掙扎。你用自己的身體,不知道幫助了多少人,不知道為他們運送了多少貨物,你一生都在為主人服務,當你的力量用光了,當你的皮毛再不光滑,當你再也無法以沙漠之舟的姿態,橫越沙漠的時候。你的主人把你出賣了,就算他知道你會被宰殺,會成為別人餐桌上的食物,仍然把你賣了。」

    說到這裡,雷震抱緊了懷裡的老駱駝,他嘶聲道:「我雷震這一輩子,最恨地就是那些讓英雄流血再流淚的混蛋!憑什麼你們無怨無悔的奉獻了,當你們失去利用價值後,你們就要被出賣,就要用生命來換取最後一絲殘餘價值?!我的師父為這個國家已經奉獻了一切←被當成了蓋世英雄。可是他仍然被當成了棄卒,每天都在死亡的漩渦裡拚命掙扎!我身單力薄,沒有辦法救師父。只能像是一隻喪家犬似的逃出了那片事非之地,可是至少,我還能用口袋裡的錢,把你救出來!我至少還能讓你像個回歸戰場的戰士一樣,死得坦坦蕩蕩,無愧此生!」

    雷震可以清楚的感受到,懷裡這匹老駱駝的身體突然放鬆了,它竟然聽懂了雷震說地話。或者說,在雷震有力地懷抱裡,它聆聽著雷震有力的心跳。感受到了雷震的誠意,明白了雷震這個人對它發自內心地理解與憐憫!

    「你是一個戰士,一個能夠一次又一次征服沙漠,征服生命絕壁的最偉大戰士!」雷震附在這匹老駱駝的耳邊,低聲道:「像你這樣的戰士,最終的歸宿,絕不是別人的餐桌,他們不懂你,他們只會在那裡大聲抱怨你的肉太老了,太硬了。一個戰士,死在自己曾經奮鬥不息的戰場上,絕對不是一場悲劇,而是最大的光榮!而我把你重新帶進這片大沙漠,不過是要親眼見證,一個戰士走上了自己最光榮的道路罷了!」

    「可是你卻支撐了這麼久,直到我們幾乎穿越了整個大沙漠,直到你認為我們沒有了你,也能完成這次旅行的時候,你才倒下了。在這裡,我真的對你是又佩服,又憐惜,你雖然只是一匹駱駝,但是你有情有義知恩圖報,這種心,這份情,比那些披著一張人皮,卻不做人事,只知道靠出賣祖宗來『光宗耀祖』的『人』,要強上百倍、千倍!」

    老駱駝終於癡癡的閉上了自己的雙眼,它走得無怨無悔,雖然這種相知相遇,這種尊敬和理解,來得實在太晚了一些,但是它何其有興,竟然遇到了雷震這樣一個人?它又何其有興,竟然得到了這樣一份尊重,這樣一份理解?!

    雷震就這樣抱著老駱駝的頭,直到它的身體在懷裡慢慢變涼,直到黑暗再次籠罩了整個天與地,而雷震的兒子,就一直靜靜的、乖巧地臥在雷震的身邊。不知道過了多久,雷震終於長長的吁出了一口悶氣,重新站了起來。

    雷震用了整整一晚上,才終於在這片迎著風口,變得過於堅硬的沙坡上,為這位同伴挖出了一個足夠大的墳坑,並一點點把它埋葬。

    「是你,教會了我如何在沙漠生存;也是你,讓我真正喜歡上了這片廣闊而粗擴的世界。如果你是想報答我把你從屠刀下救出來的恩情的話,你做得已經夠多,做得夠好了。」

    面對這一座親手堆起來的墳墓,雷震低聲道:「謝謝,請你,一路走好!」

    三天後,雷震終於帶著兒子,在看似絕不可能的情況下,歷程四百二十七公里,成功穿越了這個號稱生命絕壁的塔克拉瑪干大沙漠,帶著滿身的風沙,出現在另外一個靠著沙漠為生的小村鎮。

    三天後,經過短暫休整,並補充了食物、淡水和鹽巴,並為自己重新買了一雙更適合在沙漠裡行走的鞋子後,在所有人如看白癡般的目光中,雷震帶著兒子,再一次回頭走進了塔克拉瑪干大沙漠。

    第一次征服塔克拉瑪干沙漠,是那一匹老駱駝幫他們,教導他們的緣故,這一次雷震就是要憑借自己的力量,再一次征服這片生命絕地。

    最重要的是,在這片沙漠的某一個角落裡,還隱藏著中央軍校教導總隊直屬特務營,留下的給養基地。適應沙漠的環境,只是訓練的第一步,在馬蘭交給雷震的沙漠指導手冊中,更多的是教導他如何在沙漠中利用各種地形和氣候,進行特種作戰!

    離開九天後,雷震帶著兒子,再一次回到了老駱駝的墳墓前。看著這位夥伴的墳墓,一股冰冷的感覺就像是從北冰洋裡撈出來的一桶冰水,狠狠潑到了雷震的頭上,讓他突然全身一片冰涼。

    雷震的身體在控制不住的不停顫抖,就連他的兒子也瞪圓了雙眼,猛然抬起頭對著頭頂那輪一片慘白的太陽,發出了一聲怒極、狂極的長嘯。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他們的夥伴,那個為了幫助他們而拼盡全力,創造了生命奇跡最終還是倒在這片沙漠裡的朋友,它的墓穴已經被人挖開了!

    放眼望去,方圓上百米內一片狼藉,而最醒目的。還是中央那一堆點燃營火後留下的灰燼。那一塊塊隨手亂丟。還沾著碎肉,仍然被沒有流沙徹底掩蓋的骨頭,那被人剖開隨意丟到地上的毛皮。還有那一個大大的、熟悉的,被人當成皮球一樣亂踢的頭顱,不就是老駱駝曾經拱在雷震懷裡,更曾經流下過兩顆大大眼淚的頭嗎?!

    雷震的身體突然再一次定格,因為當他的目光環視全場的時候,受過馬蘭嚴格訓練,專注力遠遠超乎常人的雷震,突然看到,幾縷黑色的頭髮,探出了沙層。正在迎著微風不停的晃動。

    雷震飛跑過去,當他手腳並用的扒開並不算結實的沙層時,他從沙子裡挖出了一具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的女屍。這是一個看起來大約只有十七八歲,如果不是臉上帶著太多的痛苦與驚恐,還應該有著幾分美麗的女孩。而她徹底赤裸的身上那一道道傷痕,一個個用手指捏出來的淤傷,還有用彎刀技巧性的劃出來,並不會致命的傷痕,都在默默向雷震訴說著主人曾經經歷過的最悲慘命運。

    就算雷震還只是一個不懂男女之事的大男孩←也明白,這個女孩子是被活活輪姦至死!那一群不知道是什麼來路的烏龜兒子王八蛋,就是在掘出雷震親手埋的夥伴屍體,並進行了一次簧火狂歡吃飽喝足後,又輪流「品嚐」了這個可憐的女孩,並在一次次變態的虐待中,擠搾出了這個女孩最後一絲生命。最後他們又將這個可憐的女孩,草草埋進了一個淺坑裡,算是盡了他們最後一絲「人道」。

    「沙匪?!」

    雷震在嘴裡輕輕念著那個小巴朗告訴他的名詞,他望著重新埋進沙子裡的兩座新墳,低聲道:「給我半年時間,我會讓曾經站在這裡縱情狂歡的混蛋,付出他們無法承受的代價!我會用實際行動告訴他們,在這個世界上,欠下債,是要還的!」

    三個月以後,在塔克拉瑪干沙漠上,有了一個不可思議,比傳奇更像是傳奇的故事……一個帶著一條狼的男人,單槍匹馬在沙漠上不停的追殺在塔克拉瑪干縱橫多年的沙匪。用那些沙匪的話來說,他這個人就像是一條不折不扣的瘋狗!

    如果不是瘋狗的話,怎麼可能逮著人就咬,只要看到沙匪,也不管對方是那一幫哪一派,只要見到一律大開殺戒?!

    鬼才知道這條瘋狗,在塔克拉瑪干沙漠裡天天亂跑,大把、大把的消耗體力和熱量,為什麼不渴死、不餓死!更沒有人知道,他從哪裡找來了那麼多軍火,什麼衝鋒鎗,什麼班用輕機槍,什麼漢陽造步槍,什麼國軍連級軍官才會配備的自衛手槍,什麼手榴彈,手雷,地雷,甚至是迫擊炮,都被他搬上了塔克拉瑪干沙漠這樣一個從來沒有見過什麼先進武器的大戰場。

    更沒有人見過,如此可怕的神槍手,只要那邊槍聲一響,這邊九成九會有人一頭栽倒,簡直比閻王爺的催命請貼還要准!更有人賭咒發誓,曾經看到那小子拎著一挺捷克式輕機槍,在沙漠上放腿狂奔,跑得比馬還要快!

    一開始這條瘋狗,還只是東打一槍西打一槍的打點游擊戰,被人數眾多的沙匪追得滿地亂跑,但是到了後來,他很快就發現,所謂的沙匪。手裡的武器最多也就是二十年前製造的老套筒和草原上獵人才會用,為了防止經常性的無法射出子彈,還在槍身上安裝了一個馬叉,緊急情況下還能當成近戰武器使用的馬槍。絕大部分人手裡拎的還是什麼彎刀、大砍刀之類的武器,一群人的火力也頂不上他手中一挺捷克式班用輕機槍後,他竟然反過來,開始單槍匹馬的追殺整隊的沙匪,直把這些縱橫大漠從來沒有啃過硬骨頭的沙匪打得叫苦連天。

    一個月後。一支人數七十多人,實力已經可以排名前三名的沙匪,被這樣一條瘋狗在地圖上徹底抹掉了。

    「瘋狗,他就是一條見人就咬,徹頭徹尾的瘋狗!我們又沒有殺他老爹,奸他老娘,他幹嘛要一直死死追在我們身後,見人就殺?!」那些逃出大漠的沙匪們,一提起這個在大漠上名聲鵲起的傳奇人物,這些過著刀頭上舔血。自以為也算是一條好漢的沙匪餘孽們。全身都在顫抖,臉上的表情更是精彩得有若見鬼。其中有人更是拚命嘶聲哭叫:「我們拚命也殺,丟掉傢伙投降也殺。拿出好不容積攢的老婆本還殺,就算是受傷還沒有斷氣的夥計,老老實實躺在地上,他還是殺!我們怕了他還不行嗎,我們見到他就立刻風緊扯呼當一群軟蛋還不行嗎?他有什麼牛逼的,不就是手裡端了一個好傢伙嘛,他至於追在我們身後整整四天四夜,至於一見到我們,嘴裡就不停的喊著『殺!殺!殺!殺!殺』嗎?!我看他根本就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從地獄裡鑽出來的魔鬼。如果他不是魔鬼的話,他能四天四夜幾乎不合眼的追殺我們,直至把大當家、二當家、三當家都全部幹掉嗎?他要不是魔鬼,他能帶著那樣一條見到人跳起來就咬,接連咬死我們十幾個兄弟的狼嗎?!」

    到了最後,所有沙漠周邊地區的土著居民,都知道真主終於憤怒了,終於派出他座下正義的使者,帶著一條狼中之王。在塔克拉瑪干沙漠裡,不停的追殺那些喪盡天良壞事做盡的沙匪。那些曾經風光一時,自以為天是老大,他是老二的沙匪們,終於要遭到報應了。

    只有每天牽著那頭小毛驢,守在村口的小巴朗知道,那個在沙漠裡像發瘋一樣見到沙匪就打,抵抗也殺,投降也殺,花錢買命仍殺的殺神,絕對不是什麼真主派下來的正義使者。因為他清楚的知道,那個徹底發了瘋,發了狂,把整個大漠的沙匪都打得心驚膽顫的男人,有一個響亮的名字,叫做雷震!

    如果這些沙匪知道,他們惹上如此大的麻煩,僅僅是因為他們其中的一股人,不自覺的掘出一頭剛剛埋進沙漠裡的駱駝,在狂歡後又精蟲上腦,過度輪姦的虐殺了一個只有十七八歲的花季少女,偏偏又留下了那麼幾縷暴露他們罪證的頭髮,不知道他們這些以玩弄他人生命為樂,早已經喪失了人性的傢伙,會不會稍稍收斂一點?!

    現在他們就算想收斂也不行了!

    半肺近程射擊;全肺遠程狙擊;四分之三肺運動突擊;把自己埋進沙子裡守株待兔,等目標進入射程後再進行突襲,把對方打得人仰馬翻後再哈哈一笑連蹦帶竄的狂顛而去;外加在仙人掌下面埋地雷,在沙丘後面架迫擊炮,在沙坡上每隔五步埋一顆手榴彈,自己躲在幾百米外的沙丘上,拿著一枝帶瞄準鏡地狙擊步槍,等沙匪踏上那片埋設手榴彈的區域後,再一槍一槍慢條斯理的狙擊手榴彈,直炸得對方人仰馬翻,一聽到槍聲就全身發顫……

    雷震當真是玩得不亦爾呼,沒有過這種經歷的人,絕對不會明白那種手握生殺大權,又理直氣壯的不用受任何道德約束,更不需要受什麼良心的譴責,只要自己手指輕輕一勾,就可以讓一條下流生命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所帶來的快感!

    半年之後,曾經在塔克拉瑪干大沙漠上縱橫上百年的沙匪,這些就連國民政府都沒有辦法解決的地方流寇,當真稱得上是樹倒猢猻散,死得死,跑得跑。用一句簡單的話來說,面對那一條比瘋狗更瘋狗的血腥追殺,他們死的比重傷的多,重傷的比輕傷的多,輕傷的比沒事的多,嚇得半夜會鬼哭狼嗥的傢伙,比晚上還能安然入睡的人多!

    當最後一支沙匪,也徹底消失在這片沙漠,再也找不到一個敵人,再也找不到一個可以攻擊的目標時,雷震的心裡突然湧起了一種無法掩飾的寂寞……沒人陪他玩了!不,應該說是沒有人陪他進行沙漠訓練了!

    而到了這個時候,就連馬蘭看到,也必須承認,雷震在沙漠作戰領域,已經領得上是爐火純青。要知道他們訓練再刻苦,也絕對不可能用幾百條人命,來訓練一個士兵吧?!

    再次來到了老駱駝的墳前,雷震把馬蘭親手寫的那本沙漠指導手冊,埋到了老駱駝墳前的沙粒中。

    他已經用不到這份手冊了。

    在走出這片沙漠,離開這片他生活了七八個月的天與地時,雷震再次回頭看了一眼那金燦燦的,一望無際的沙海,他輕聲道:「別了,我的沙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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