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
一晃一個月過去了。這一個月,宋俊基本上都跟著冉雲龍,熟悉道上的規矩和各種忌諱。有的時候,冉雲龍也派他和其他人一起去看場子,都是在歌舞廳,麻將館等地方來回轉悠,沒發生過什麼料想中的火拚。但從來沒安排過他辦什麼大事。這一個月,宋俊漸漸對『四海幫』有了一些瞭解。『四海幫』一共六個堂口,都分佈在LZ城的北面。南邊是『五龍會『的地盤,『四海幫』的人一般沒事不會過去。兩大社團分庭抗禮,維持著勢力的均衡。
『四海幫』在LZ有自己的產業,涉及建築,娛樂等行業。這些批著合法外衣,又有黑道勢力在背後的產業都發展的不錯,是『四海幫』最大的經濟來源。當然,黑社會的傳統項目—收保護費,『四海幫』也沒放下。在LZ這個城市經商做生意的人都知道,要想在這裡立足,要拜兩尊神,一尊白神,一尊黑神。這白神嘛,當然就是主管部門;黑神,就是各大幫會。有了他們的庇護,會少了不少麻煩。所以每當逢年過節,開張大吉等日子,商家們都會主動去所在地幫會的堂口拜會管事的大哥,送上個大大的紅包意思意思,以求保得平安。除了這兩項之外,各個堂口老大們還有自己私人的生意,依靠社團的背景和關係,這些生意都還做得很紅火。
宋俊對『四海幫』的瞭解也算不少了,可有一件事卻是無論如何打聽不出來。那就是『四海幫』的龍頭是誰?每當他向其他兄弟問起的時候,得到的回答無一例外的是「不知道」「不清楚」。這位龍頭,在社團裡簡直是個謎,一個神一樣的謎。
這一個月來,金水傑的傷勢在逐漸好轉之中。宋俊有空的時候總會到醫院去看看他,陪他聊聊天。可他卻不怎麼說話,有的時候,他躺在那兒靜靜的想著什麼。有時候,他看著自己右手默然不語。宋俊看在眼裡,為他暗暗擔心。
這一天,宋俊打電話給張語涵,讓她陪自己一起去接金水傑出院。可電話那頭的張語涵說她已經在醫院了。
「女人就是細心。」宋俊心裡一陣欣慰。
宋俊加入『四海幫』之後,就搬出了學校。找了個偏僻的小區,租了一間還算寬敞的房間。他和張語涵一起把金水傑接回了那裡。
「語涵,弄幾個菜,再買瓶酒,我和水傑要喝個痛快!」一回到家,宋俊便說道。
張語涵俏皮的笑了笑:「這次倒是我想在前面了,菜早就弄好了,都是些涼菜,下酒正合適。」說完,把酒菜端了上來,然後又稱自己學校還有事,先走了。聰明的女人。
「來,水傑,咱哥倆還沒在一起喝過酒了。今天俊哥給你接風洗塵,好好喝兩杯!」宋俊給金水傑滿上了一杯。
金水傑左手舉起酒杯:「俊哥,這杯我敬你。這段時間,你費心了。」
「說這些幹什麼?咱們是兄弟,兄弟是一輩子的事。更何況你這次是為了……」宋俊歎了口氣,沒有再說下去.
金水傑卻沒有在意,輕鬆的笑了笑:「沒關係,不就是躺了一個月嗎?來,干了!」
一杯烈酒下肚,激起了宋俊萬丈雄心。
「兄弟,你放心。哥不會讓你這次白挨。總有一天,我要讓那些動過你的人跪在你的面前,你說砍手就砍手,你說剁腳就剁腳!特別是,李勇!」
「俊哥,我要跟你!」冷不防金水傑說出這句話來,宋俊被一口酒嗆得連連咳嗽.
「什麼?什麼你要跟我?」
金水傑的語氣異常的平靜:「我要加入『四海幫』,我要做黑社會,我要跟你一起打拼。」
宋俊楞了愣,好像懷疑自己聽錯了,而後,他堅決的搖了搖頭:「不行!你應該回學校去好好讀書。讀完專科讀本科,讀完本科讀碩士。畢業之後找個好工作,天天坐在辦公室裡吹空調。然後娶個漂亮老婆,安安穩穩的過日子。這,才是你該走的路。加入黑社會?你簡直是在開玩笑!」
「俊哥,你看看。」金水傑抬起了他仍然上著夾板的右手。「那群雜種把我打成這樣,這口氣,我能嚥得下去嗎?這個仇,我能不報嗎?你知道我的傷是誰打的嗎?就是李勇那個雜種!當時我被人按在地上,不能動彈。我拚命轉過頭去,看到了正舉起棒子的李勇,記住了他當時獰笑的表情。那個時候,我就發誓,只要我這次不死,我不會讓他好過。」他的語氣依然平靜,可宋俊卻聽出了他濃濃的殺機和滿腔的怨憤。
「兄弟,你聽我說。這條路是條不歸路,一旦走上去,永無回頭之日……」
「俊哥,大哥!你一天是我大哥,你一輩子都是我的大哥。我不僅僅是為了給自己報仇。我知道,你之所以會加入『四海幫』,完全都是為了我。你在黑社會裡流血拚殺,讓我回學校舒舒服服的讀書。我是那樣的人麼?『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只有真正的兄弟才是靠得住的。」
宋俊突然覺得眼眶發熱,忙背過了臉去:「唉,這酒太嗆了……」
兄弟,這個本來要靠患難和鮮血來驗證的稱謂,在當今社會已經習以為常,廉價到一文不值了。即使是從不認識的阿三阿四,兩杯黃湯一灌,都可以勾肩搭背,親熱的叫著「兄弟」。可宋俊現在聽來,卻是如此的珍貴。
「你真的考慮好了嗎?」宋俊緊盯著金水傑,不放過他眼神和表情的任何一個變化。
金水傑始終平靜:「考慮好了。今生今世,永不反悔。」
事情出人意料的順利,當宋俊給韓興洪提起讓金水傑加入『四海幫』的時候,本以為他不會同意。可出人意料的是,韓興洪卻一口答應下來。不但如此,還特意把讓金水傑跟著宋俊,又把宋俊從『十排』升到了『九排』,甚至連那套繁瑣的儀式都免了。
看著宋俊兩兄弟出了門去,冉雲龍向坐在「太師椅」上的韓興洪問道:「大哥,這有些不合規矩吧?」
「我需要你教麼?」韓興洪悠閒的翻著報紙。
冉雲龍低下了頭:「小弟不敢。」
「宋俊推薦的人,我為什麼不收?」
冉雲龍抬起頭,看著這位自己跟了七年,深不可測的大哥,猜度著他的用意,儘管他知道那只是徒然。
「宋俊跟著你也有一段時間了,你覺得這個人怎麼樣?」韓興洪取下眼鏡問道。
「還不錯!冷靜沉著,有禮有節。對他這個年紀的年輕人來說,是很難得的。若是加以栽培,用著應該會很順手。」
韓興洪滿意的點了點頭:「嗯,我也覺得這個年輕人不錯,是棵好苗子。你最近都讓他幹了些什麼?」
「基本都是教他一些道上的規矩,做人的道理。有時也安排他去看下場子,他都還表現得不錯。」
韓興洪吸了口氣:「光讓他幹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最多證明他是個稱職的小弟。不能說明他是個能杜擋一面的老大。」
「大哥想把他扶起來?!」冉雲龍感到很意外。
「不錯!我的確有這個打算。不過,這也要看看他有沒有那個本事。腦袋小的人,你給他扣上一頂大帽子他也戴不了,爛泥是扶不上牆的。」
冉雲龍越來越猜不透了。堂口每年收的小弟,沒有一百也有八十。為何大哥偏偏對一個剛入社團個把月的小子如此青睞。就算他有潛力,也不至於要把他捧起來做大哥。
「你盡快安排件事讓宋俊去做,看看他到底有幾斤幾兩,順便,練練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