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蒙掃了金玉真人一眼,笑的有些勉強。聽著他的這個「謝」,怎麼都開心不起來,他忍不住悄然的想,若是金玉真人就是太清派的實權人物,那或許情況真的好許多了。
然而,這個世界就是這樣。
世事真的是很無常,想當初他第一次殺修真之人,殺的就是太虛派,第一次開始討厭真修真的人,也是從太虛派開始。
第一次喜歡真修真的人,是太清派開始,第一次為了他人斷碎自己的肉身,也是從太清派開始。
偏偏命運就是那樣難以掌握,走到今天這一步,他不得不承認,自從明心上人離去,陰陽宗和太清派的距離,已經是越來越遠了。
無論白蒙、金玉做什麼樣的努力,他們之間的那一絲友誼卻永遠拴不住兩派漸行漸遠的步伐,令人好生的失望,可是卻又毫無辦法。
而自從水鏡上人和乾虛子開始執掌太虛以來,即使以往有很多仇隙,此刻卻有漸漸化解,甚至越走越近,終於走到同一片仙境星雲下。
世界如此奇妙,真的不是哪一個人可以掌握的,即使是白蒙這樣的命相和氣數,在這大轉輪前,也只能稍加調整,甚至連調整的力氣都沒有。
此一刻,他便不是差點連自己的性命都要無法保護嘛。
白蒙停下腳步,向著自己的額頭髮海吹了口氣,不經意間也露出一絲無可奈何的神色,隨即和金鳳散人道:「還要麻煩你送我和水鏡上人出去了!」
金鳳略為有些失望的點頭,單手輕輕從容的一抬。一柄玉劍已經飛出來,落到腳下,陡然又漲十倍,和白蒙等人道:「諸位,請上劍來,我送你們離去吧!」
離開太清仙境,水鏡上人忽然問白蒙:「宗主,是否曾想和太清聯合?」
白蒙凝望水鏡上人一眼,毅然淡笑道:「自從金玉掌教第一次被廢立。一切就已經定下來。就算玉陽和我有些關聯。金玉和我有些情誼,金鳳和金靈子有些未了情緣,那也無濟於事,可這一切都抵補不了清流上人那患得患失的心境。」
水鏡上人點了點頭,道:「當年水燈師兄和清流同時出任掌教,未掌教之前,只怕宗主不知道,水燈師兄和他是三十年無隙交情。可他們出任掌教不過三年,情誼皆無。由此可見,權力和妄想,確實很容易讓人失去方向!」
白蒙冷然一笑,道:「上人是想提醒我吧,至少這聯合之誼,得來不易。是不是?」
水鏡上人絲毫不顯尷尬的隨意輕笑,道:「宗主是個有分寸的人,自然不需要提醒。其實,太虛派的氣數,千年之前從南宮派分家之後,就遇到大劫難,慶幸宗主前世乃是我派祖師撫養長大。不惜損耗自家氣數,與那九魔臨死一戰,更將萬千傢俬都贈與我派祖師。才有了今日的太虛。其中的事情,雲龍真人是最清楚不過了。這氣數既然是借來的,那貴宗強一分,我們必定要弱一分,如今合併一片仙境之下,所想的就是再借一些氣數,延續道統,還望宗主能夠理解!」
白蒙清楚這些事情,當即淡然一笑道:「往事如煙,都已經過去了,可是那情誼因緣,卻永難化解,無須談借了,日後我陰陽宗在世一日,太虛派就在世一日。」
水鏡上人欣喜,立刻就要躬身答謝,白蒙急忙一攔,畢竟年紀差了太多,不方便受這一拜,只道:「先回泰山仙境再詳細談吧,這事情宜早不宜遲,尤其是護山大陣,還要再設更強之陣,否則人多也無濟於事!」
他說完這話,口一張開,一道黑色煞劍飛出來,落在腳下,立刻陡然暴漲十倍。劍上黑霧繚繞,紅光閃爍,和白蒙玄色混元道袍相映襯,更顯得無比神秘。
水鏡上人看了看那劍,覺得實在是很陌生,猜想是白蒙新煉製的法寶,不僅心中讚歎這靈寶宗主果然和前生一般,精善煉器。
諸人一行返回太虛仙境,如今太虛仙境大陣也開,雖然是白蒙早就研究透徹地大須彌正反九宮仙陣,但是這陣法中所用地法器非常玄妙,陣法的威力不可小視。
「宗主,此陣所用的乾坤九宮鏡和須彌四方鼎,可都是宗主前生所煉,我派已經用了千年有餘了!」水鏡上人見白蒙眼中精光閃爍,靈識鋪散,是在觀察法陣,立刻出聲提醒,也算是進一步拉近兩家的關係。
「原來如此,法器是不差了,可惜陣法的奧義還不夠深邃,擋不住三妖。」白蒙忽然又意識到什麼,隨即又笑道:「無論是我紫霞仙境的天地玄機如意陣,還是太清的八九乾坤凶神陣,或者是眼前這大須彌正反九宮仙陣,其實威力都差不多,根本抵擋不住那三妖啊!」
「確實如此,確實如此,只是……不知道宗主又有什麼高見呢?」水鏡上人頗顯尷尬。
太虛派是以陣法出名,煉丹、修器、煉器三項絕學也不差,為太虛派四大絕學。這剛請白蒙來,第一絕學就被他輕視,水鏡上人就算是很清楚陰陽宗的絕學了得,心中也是不爽,還好白蒙之後又做些彌補,臉面上也還過得去。
「我也沒有合適地辦法呢,八九乾坤凶神陣也算奇妙,方才兩次出入,我也看到了一絲破綻,只是一時忘了說。這大須彌正反九宮仙陣,天龍子研究的比較透徹,其中幾個破綻,我們也討論過,日後就讓他來調整一番。」白蒙不願意出手,畢竟有駁人家太虛派的面子,讓天龍子出來調陣,他們就肯定無話可說了。
天龍子卻道:「師父,大須彌九宮仙幻絕殺陣乃是大須彌正反九宮仙陣之上的變化陣。威力更強,只是法器不好而以,若是以此陣中的法器,重新佈置大須彌九宮仙幻絕殺陣,威力可強十倍不止。」
白蒙見水鏡上人臉色略顯尷尬,當即若有所指和天龍子笑道:「大須彌九宮仙幻絕殺陣是你所創的,此陣我也不算很熟悉,你要佈置在此處,那就由你負責好了。」
天龍子笑道:「弟子得北極真人傳授以劍運陣之道。對劍陣之學。又有幾分領悟,這大須彌九宮仙幻絕殺陣上,弟子還可以再提升三成地威力,只是還需要師父親自掌陣煉器!」
白蒙微微頷首,笑道:「你都這麼說了,我自然要成全你!」
水鏡上人聽著天龍子稱白蒙師傅,心中怎麼都不是個滋味,可又無話可說。喜得是大陣還能提升威力,這一愁一憂,令他心中百味交集。
大須彌正反九宮仙陣威力不小,又是大須彌之道,以一方天地化蒼穹,說不出有多少複雜玄機,就算白蒙等人精通此陣。又有水鏡上人持陣符守護,也花了兩個時辰才渡過大陣。
方進入太虛仙境,白蒙抬頭一看,卻見水燈、水枯兩位長老,已經領了太虛派諸多各輩分弟子前來,除了面壁思過地空靈真人外,能來的幾乎都來了。
上下粗略一點。至少也有百人,本來應該是更多,可惜黃山天都峰一戰。死傷不少人。即便如此,太虛派「雲水風空乾雷」六代人。算上天龍子,倒是也都到齊了。
水字輩三人,風字輩稀疏還有九人,空字輩有三十三人,餘下都是乾字輩,雷字輩的不過四五人,畢竟大多數乾字輩的弟子,還沒有抵達渡劫期。
不同於紫霞仙境,按太虛派的門規,凡弟子未能抵達渡劫期,一律都不能收弟子,即使有了合適的人選,也只能列班童子,待其升到渡劫期後才能點化弟子。
果然是氣數漸弱了,白蒙不由得一聲感歎,想必太清六大清字輩長老,十二月字輩長老,四十餘位金字輩人物,太虛空有宋明兩朝天下第一門派的威名,其實氣勢已經漸弱了。
相比之下,這也就難怪清流上人生出爭奪天下第一派威名的心思,太清藏而不露,確實是有天下第一派地盛名。
兩派聯合是大事情,昔日白蒙陰陽宗和太清派結盟,儀式都是浩大無比。這聯合之事,就更加浩大,畢竟聯合之事,自古以來也就是幾例可循而已,幾乎可以算是兩派相合為一了。
水鏡上人的意思是想先行大禮,通告天下,以威震妖邪,白蒙卻不大同意。
「兩派聯合,放在平時,那是威震天下,放在今時今日,不過是告訴妖人,我們怕他而已。暫時先不急著公告天下,等一等太清派,我們先把萬千事情辦理好,再行公告,頂多只有兩個月地喘息之機,要審時度勢而行!」
事先商議聯合,已經說定是白蒙主事,水鏡上人等三老聽他如此一說,也只能同意。何況形勢逼人,人人心中驚嚇,莫說是晚輩,就算是他們三老也沒有把握能逃脫此劫。
「宗師既然來了,那水燈這就先行告退,繼續思過!」水燈再看到白蒙和天龍子,那是一臉尷尬,這其中所有人,他是最尷尬的。畢竟雲龍真人就是自己的師傅,其他人都還是沒有見過,臉皮厚些,只當什麼都不知道也就罷了。
他不行啊,臉皮再厚,也厚不到這個份上,這天龍子還沒有開口,他已經是面紅如赤。
白蒙精通人情世故,也不願意讓他這麼一直難堪,當即稽首道:「如今大難已經到來了,時刻還需要長老出手,以佑山門,為防萬一,還要請長老親自掌陣!」
水燈上人明白白蒙的意思,也就是日後不用閉關思過了,可他情願閉關思過,省的遇到天龍子,那更尷尬的要命。
只是白蒙既然來了,又夾帶著游龍子和雲龍真人的餘威,等同祖師一般,需要知道當年祖師也不過因為有養育游龍子地恩德,才有傳承太虛一脈的造化。此中萬千因果說到底,還是拜游龍子所賜,他水燈上人一百個膽子,那也不敢公然違抗,只能稽首道:「那就由水燈來掌大須彌正反九宮仙陣。」
目送水燈上人離去,下了山門,白蒙幽然看了看周圍諸人,他雖然得了三老之托,日後主掌仙境大事,但畢竟還不是太虛派的人,不方便直接喝令他們退下,只是和水鏡上人道:「那我們就再談談一些細節吧!」
水鏡上人微微點頭,和眾弟子道:「你們都且退下吧,此中要事,我等和宗師還需要密談!」
這裡就沒有乾虛子說話的份了,他師祖風旗真人是水燈之後的太虛派掌教,也只能勉強留下來而已,他自然更無話可說,立刻領著諸人躬身退下。
諸人一退下去,門剛關上,風旗真人就立刻跪拜在白蒙面前,泣聲道:「宗師救我師祖雲龍真人,乃於我派有大恩德,晚輩感激不盡!」
看著他三叩九拜,白蒙也不阻攔,早就料到有這場戲,那水鏡上人等人自持身份,不方便低聲下氣來求自己,故意留個風旗真人,好說些不漲臉面的話。
倒是可憐這個風旗真人,也算是威名遠播了,這百年來什麼時候給他人磕過頭,今天倒好,一下子跟拜師一般磕足了。
白蒙悄然凝望天龍子一眼,天龍子也是苦笑不已,風旗真人後面要說什麼話,他們兩個人心中都有數的很,也難為這幾個人苦心經營策劃。
白蒙見天龍子已經有了準備,便道:「風旗真人,你起來吧,你所想說的話,本座心中無比清楚,只是這個事情,還要聽天龍子自己如何選擇!」
到底是回歸太虛派做那大長老,還是繼續留在陰陽宗認掌教大弟子,這事情只能由天龍子自己來選,事情到了這一步,白蒙也約束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