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整個煉器門幾乎不加任何保留的,陳迅心中湧起股難以言喻的感動,久久沒有做聲。
直到最後,他還是輕輕歎了口氣:「諸位大義,陳迅感激不盡。但這件事只關係本人師門之仇,殺掉宣望星這生死之敵也只能由我親自操刀,不能假手他人。」
天機子等人默默看了他片刻,終於將身上氣勢一收:「既然如此,那只有默祝陳小兄好運。」
另一個長老神色間稍稍變了變,低聲在天機子耳邊說了幾句什麼。天機子臉上神色也隨之怪異起來,沉吟了片刻之後才對著陳迅道:「說起來……本門的確還是有件事需要陳小兄援手。」
陳迅再度拱手:「前輩但說無妨!」
「這件事情,關係著一個與陰浮星域相距極為遙遠的星域。如果光光計算從這裡前往那處的旅途,算是直接跑到宇宙盡頭也不為過。」天機子眼神中帶著難明的光芒,語調也變得極為悠遠綿長:「那個地方,有個我們第三代……不,或許是從第一代祖師就流傳下來的星域圖,你應該看一看。」
「得到這柄超階飛劍之後整個宇宙中,或許也只有你,才能前往那麼遙遠的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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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
煉劍谷的重建工作只花了不到兩天,就在五百多熱情高漲的弟子們同心協力之下完成。這段時間裡,得到本尊分身大法傳授的陳迅,以六個小時掌握心法兩個小時驅動巨靈神分身,然後又在十個小時內靈活掌握以分身訣控制巨靈神的技巧,著實讓煉器門幾位門主震撼了一把。
陳迅這種超越常規的學習速度和能力,就算在有著近百萬修真者的陰浮星域之上,也絕對是個不折不扣的天才。而神劍泓光能夠跟這樣一個好主人,自然更讓天機子他們幾個製造者感覺放心。
在強的法寶,也需要看煉化它的修真者本身天資,才能發揮出最大的威力。如泓光般有先天之靈,帶著沉寂幾萬年劍魂的超階法寶,若是落在一個平庸凡俗之輩手中,肯定會夜夜悲鳴不已。
將巨靈神與自己之間的本命聯繫強行切斷,對於陳迅反虛期元嬰修為肯定會造成一點影響,尤其將那分出去的神念直接剝離,更是造成了幾乎不遜色於任何酷刑的痛苦。若非陳迅本身意識海在玉璃那精純玉石靈氣包圍之下,已經強韌到了極點,換個普通修真者……或許會被這極度的痛苦給生生逼瘋。
但等到陳迅割開中指,將一滴帶著自己本命真元和元嬰化液力量的純淨血液,滴落到泓光飛劍之上時,他整個人的精神感官就彷彿被飛劍劍魂帶著不停地向上升去。靈魂意境越來越高遠的同時,他身體在也無意識情況下離地浮起,如一朵雲彩般在半空中晃動著。
和自己使用真元力虛空飛行,或者駕馭法寶極速穿行不同,這種整個身體和靈魂一起飄上高空的感覺對於陳迅而言,是從未體驗過的奇特感受。或許,神劍泓光就在用這種方式,將它那糅合幾千柄上品武器戰魂的境界轉達給陳迅?
神劍有靈,超品階的神劍之靈更是不會比某些弱小的妖獸稍差。與泓光精血相連之後,陳迅更能感覺到這柄神奇之極的飛劍之上蠢蠢欲動的劍魂,感覺到其中渴求戰鬥的強大戰魂……
這一日,陳迅帶著泓光飛到煉劍谷左側一座名為「黃石」的高聳山峰之頂,就在這每百年能夠產生不到兩升一元重水的某處飛瀑之下,一個人靜靜地躺了下來。
宣蕾之前雖然撒嬌哭鬧著要想跟著來,但無論小妖女怎麼懇求,陳迅還是沒有帶上她。他甚至連游龍戒指和其中的眩光仙府都沒有帶,只是讓巨靈神分身保管著這兩樣重要法寶,然後單人單劍飛上了這近萬米高的山峰。把飛劍放在飛瀑下某塊巨石之上,平攤身體躺了上去。
他手上拿著一張紙,一個劍鞘,和一塊白色玉簡。
紙是當年母親臨死前親手交給自己的紙,劍鞘是從眩光仙府三層武器室,那個能夠令時間流速百倍的神奇所在中找到的劍鞘。而白色玉簡,則是幾天前天機子前輩說起那個「神奇地方」時,遞給他的玉簡——每樣東西上,都是一副星域圖。
而沒福星域圖所標示的位置,都是同一處……那顆不知道叫做什麼名字的神秘星球。
母親留給自己的星路圖和眩光仙府中劍鞘上的星路圖完全一致,還可以說是巧合。但當這一次天機子前輩將儲存在玉簡中,已逾數萬年的星路圖給自己看時,陳迅整個人都感覺到了種無法抑制的顫抖。
這三副同樣星路圖上標示的所在,究竟有著怎樣神奇的秘密?
那顆星球……到底為什麼會讓三個不同的人,都對其充滿了期望?
母親給出這張紙之後,身染重病的她說不出半句話就闔上了雙眼。建造眩光仙府的上古一劫散仙,當然也不可能給幾萬年之後得到仙府的他留下任何解釋。只有煉器門掌門天機子是親手將玉簡交給自己,可偏偏陳迅問他具體情形時,天機子前輩也只是從一代代的師命中繼承玉簡,根本不知究竟。
「或許,等到找宣望星報仇之後,真該去一趟這個星域……這個星球。」
不知道從何時起,躺在巨石之上望著碧藍色天空的陳迅心中逐漸寧靜下來。他腦後的本命神劍泓光,將一股能夠凝神靜氣的暖流從腦後枕骨湧進意識海內,周圍整個世界,都變得彷彿安靜非常。
萬米高空的勁風聲沒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積雪堅冰,偶爾壓斷異種巨樹的聲音沒了,甚至連巨石之後那在接近零下五十度的寒冷環境中依然奔騰不息的飛瀑聲,沒了。
這世界上,彷彿只剩下了面前那一片晴朗朗的天空,甚至連陳迅自己……也沒了。
無比空靈的境界之中,只剩下一點保持不失的元靈依然堅守著道心,讓陳迅知道「自己」這個概念的存在。知道他還是整個世界上有形有質的存在,而不是真正的空,真正的「無」。
那麼……我是誰?
這個問題空空蕩蕩地響起,又空空蕩蕩地飄散在無邊無際的意識世界裡。陳迅只覺得眼前天空的晴朗色彩被無限放大著,那純淨如水的藍色彷彿要將自己一點僅有的元靈都融化般,包圍了過來。
「不,不可以!」一個淡淡的,遙遠到幾乎聽不清的聲音在陳迅耳邊響起。
那聲音只響起一次就越來越輕也越來越遙遠,而眼前那片藍色則似乎在說著:「放棄吧,拋開你最後一點元靈。只有什麼都沒了,什麼都空了,只有變成真正的『無』,才是這世界最終的歸宿。」
不!不!!不!!!
一個巨大的聲音在陳迅心底響起,躺在巨石之上的他猛然睜開眼睛,全身本命真元和元嬰化液都在瞬間沸騰起來,全身四正經八奇脈和超過三百條的零散小經脈中,飛速運行的本命真元力足以將任何一個試圖靠近的普通修真者活生生震斃。
雙眼一隻金色一隻紫色的陳迅,就這般呆立在黃石峰頂的巨石之上,從腳底到頭頂這一段小小範圍內的寒冷空氣變得極為灼熱,發散出去熱力一圈圈地將晚年堅冰全部融化……露出大片大片或許數十萬年都沒有見過天日的草木化石。
而迎著頭頂上兩輪紅日,幾乎是將自己全部力量都燃燒出去的陳迅,這種情形只持續不到數秒鐘就感覺到腦部元嬰處突然傳來了一陣隆然巨響。
然後……他經脈中所有的力量都在這瞬間倏然停下。心跳,脈搏,肺葉的呼吸,腸胃的蠕動,甚至連肌肉纖維的收縮和每一滴血液,生理液的流動,細胞壁內外細胞液的交換,也都隨之倏然停下。
一秒,兩秒,三秒。
「轟!!!!」
第二聲巨響並不是在陳迅元嬰處響起,而是從他腳底下那塊巨石內部轟然爆開。
與此同時,陳迅只覺得自己眼前這個天藍色的世界突然向外不斷擴張出去,自己的意識也被這種擴張裹挾著千百倍地放大著,從黃石峰到整片大陸,從大陸到整顆覆土星……然後到整個陰浮星域。似乎這這樣擴張下去,就能夠一直涵蓋整個宇宙,觸及到這無邊無際存在的界限一般。
「轟!」
第三聲巨響,不知道從宇宙的哪一個角落傳來。
或許是恆星爆炸,或許是彗星撞擊,或許是矮行星湮滅……
但就隨著這一聲巨響,陳迅不斷延伸開去的意識倏然回到了本體之中,回到了這個混沌一片的意識海。然後,他發現自己眉心處已經再沒有元嬰,也沒有了反虛元嬰化液。
留下來的,只是一片混沌。
這一刻,漂浮在堆碎石上的陳迅單手微招,泓光長劍自動躍入他手掌之內,一絲微笑從他唇角便悄然浮起。古玄經第十一層,修真者的最後一道天塹鴻溝,大成期……終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