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著玉石礦脈而建的渤海城,當然會有一條主幹道通往城外面的礦山。這條青石鋪就的街道不歸任何家族勢力控制,只有獲得了礦脈開採權的家族,才會每三年一輪負責起此地的稅收與安全。
但走在這條寬敞道路上的人們,卻大多一個個衣衫襤褸面容枯槁,許多從城外走回來的精瘦男子身上都帶著灰黑色的石渣,顯然正是渤海礦脈中工作的礦工。這些背著礦工鋤,鐵鍬,竹製籮筐的礦工們,遇到陳迅和華城這兩個穿華家衣服的人時,都會小心翼翼的躲到路邊忙不迭彎腰行禮。彷彿怕身上那灰渣和汗酸臭,衝撞到了兩位尊貴的大人物。
對於他們而言,華府護宅團這樣的身份,當然算是自己永遠都高攀不上的存在了。
道路兩旁也有些小攤販,和門面不大的雜貨鋪子,但所賣貨物和食品大都只是極為粗糙的劣質品。偏偏那些礦工們還要狠下決心,才會在街旁買些食物然後急吼吼地吃起來,整張臉上都是滿足的模樣。
這些可憐苦工們的生活,比起地球上聯邦監獄中的重刑犯還要淒慘百倍。
陳迅心中湧起股酸楚情緒,輕輕歎了口氣拉著華城快步從道路盡頭的城門中離開。弱肉強食,叢林法則……這些道理說起來的時候雖然鐵血強悍,但高高在上的家族、修真者們又何嘗理會過這些被強食「弱肉」們的感受?
「陳大哥,你在想什麼?」
華城雖然不像陳迅這樣,能夠體會到周圍這些衣衫襤褸礦工們的苦楚,但卻極為敏感地注意到了他的情緒變化:「怎麼突然不開心了,前面就是礦山……咱們還去不去?」
「去,當然去。」陳迅點了點頭,古玄經心法從全身經脈中流淌過時,心中的其他情緒很快就被他全部排空:「你不是想學點功夫嗎,那就先跟在後面看看我的步法吧。從這裡開始到礦山……」陳迅看了看不遠處孤零零的山脈,估摸了下後道:「大約有三公里路。我只走這一次,看你能學多少了。」
「好呀!」對於十六歲少年華城來說,這種方式更像是個有趣的遊戲。他也不知道此刻的機會,對自己一輩子而言究竟意味著多麼巨大的機緣,只是單純地開心笑著:「陳大哥,開始吧。」
他話音落時,陳迅的腳步就以一種看似極為緩慢的頻率,向前邁了出去。
華城眼中亮起興奮光芒,也學著陳迅模樣一絲不苟地學了起來。最開始幾步,他總覺得渾身上下每個部位都彆扭的很,哪怕只慢慢走路時似乎也會不小心跌倒。
但隨著第七步……第八步,小華城彷彿突然之間進入到了一個極為神奇的境界中去。他腳下步子並沒有改變任何頻率,但整個人身形卻與前面故意將步法分解開來的陳迅一樣,時不時地左搖右晃著,但整個下盤之穩,反而比平時扎馬步時更為堅定。
感應到後面小華城已經初步掌握了他這自創步法的基本幾步,陳迅心中稍稍有點兒成就感,同時也對這小傢伙驚人的學習能力頗感意外。雖然他故意放慢了步法,也將其中最難、最重要的幾處轉圜剔除在外,並且很多時候還將流暢的步法改成一步一步的僵化模式……
但無論如何,能夠這樣看著自己在前面走就學到八九不離十的人,這麼說也該算是個武學天才了。唔……稍稍驕傲一點的說,這小傢伙比起自己來或許還稍有不如,但也絕對是萬中無一的人才。
若非現在這種情形,實在不適合招收弟子。陳迅還是真起了幾分愛才之心,想將小華城招收成自己的第一個弟子。畢竟跟隨自己的穆休練了「反虛心經」之後沒辦法改修「瑯嬛心經」,他所習的又是母親留下來的古玄經,若再不收弟子的話師傅王伯的傳承,或許就要斷在自己手上了。
等到邪魅門的事情解決,這小傢伙還在的話,那就替師傅吧瑯嬛心經傳承下去吧。
一想到慘死在宣望星手中的師傅,陳迅就終於不顧其他因素下了這個決定。而他腳下那自創的無名步法,則不知不覺地從原先那給人以彆扭感覺的狀態,變得流暢自然起來。每一步之間,都充滿了各種自創或者偷師自宣望星、巨靈神那天馬行空般的變化。起承轉合,無一不切合最真實的自然之道。雖然沒運上任何反虛期的本名真元力,但就連正在路上施展步法的陳迅自己,也不知不覺進入了當初那種渾然忘我天人合一的神奇境界。
或許只有幾十步,或許走了很久,等到陳迅終於在這境界中感覺到了一點與以往不同之處,心中彷彿又琢磨到了點能夠令自己這身法更為精妙的「關竅」時,他腳步才悄然停下。
而他身後,華城已經被落下了數百米遠,正按照之前那種還跟得上的步法疾走著。小傢伙雖然天資驚人,但畢竟也還只是個不諳修真之道的普通少年,等陳迅真正全力施展起無名步法時他就再也無法跟上節奏——不過華城能夠在這之後沒有絲毫混亂,而是依舊按照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好程度,繼續在道路上急行著,將已經學到的部分不斷重複鞏固。
可以確定的是,小傢伙已經把這步法最簡單的幾招變化都學懂,真正融會貫通的話也只需要再多幾個月的練習……或者更少一點時間也就足夠。武學,哪怕是極為精妙的武學,對於天資聰穎的陳迅、華城這一類天才而言,所花的僅僅是一點點時間和一點點精力而已。
當然,要想真正登堂入室甚至爐火純青,不間斷的苦練和無數戰鬥中的磨練絕對必不可少。所謂天才,最重要的雖然是那百分之一與眾不同的天分,但若是沒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灌溉,再出色的天才也只會被平庸包圍。若華城不是這個小小年紀,就擁有了一身顯然是苦修得來的不俗武技和健美身形,陳迅也不會起了愛才之心想要將他收入師傅王伯門下,傳承瑯嬛心經了。
華城雖然沒有跟上陳迅,但對他新學到的這種神奇步法顯得極為興奮,一邊喊著陳迅名字一邊快步施展無名步法,飛速趕了上來。就算身體內沒有任何內勁內息,僅僅是這樣施展陳迅所傳授的步法,他行進速度也比平時極限速度奔跑時快了至少五成。
而且小傢伙很明顯地感覺到,這種速度還遠遠不是自己的極限。若全力施展這種陳大哥傳授的步法,自己速度還能變得更快……更不可思議。
幾百米距離小華城只幾個起落就到了陳迅身邊,稍有些喘氣地笑著:「陳大哥,我學得好不好?」
「很不錯。」陳迅拍拍他肩頭,目光卻轉到了身前望著那並不高聳,卻帶給人一種極具壓迫力感覺的山峰道:「這裡就是玉石礦脈山了吧,我們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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渤海城所依的玉石礦脈,其規模比陳迅想來要龐大的多。
不是一個小小的山洞,也不是一條裸露在山脊之上的富礦脈,而是真真正正的一整座玉石山脈。就算開採了數百年,其中被開採出來的部分也只佔預計總礦藏量的十五分之一。若按照現在進度開採下去的話,這玉石礦足夠讓渤海城憑此繼續繁榮數千年。
礦區只有一個入口,並沒有黑火藥這種「高科技」東西輔助的陰浮星域上,要在山體上轟出這麼大一個開口顯然只有強悍的邪道修真者才能辦到。但隨之後面的部分,那些向山體內部延伸進去的礦洞,以及其中當做樑柱的巨大樹木軀幹,卻是一代又一代礦工們辛苦勞作的成果。
山體之上,到處都是鐵質礦工鋤留下的痕跡。而那些從殘破山石中留下的一個個不規則凹洞,則是礦工們發現優質玉原石後開採出來時所留。每一塊高品質玉石,都需要礦工們在發現確定之後,以最小最精細的器具將其不損分毫地開採出來,然後經由專業玉石雕工們製作成上仙所需樣子,才真正完成。
「現在這裡都是我們華府的礦工,只要我們華府還能佔住礦脈開採權,這些人就都還會有一口飯吃。」望著正在深黑不見盡頭的礦洞中採掘玉石的礦工們,華城那稚嫩臉上突然流露出一股與年齡並不相配的沉重感:「我們族長雖然殺伐決斷,但老夫人善良醇厚對下人們也都體貼照顧。若不是她老人家,這些礦工們的生活只有更辛苦。而如果是渤海城除了我們任何一家當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