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古奇術 第七集 第一章 鼻青臉腫
    「踢館!」

    小闖卯足了勁的這一聲大吼,別說把在場的所有人都嚇了一跳,連他自己都覺得今天有點超常發揮。

    隔壁樓上正觀戰的梁庫也興奮非常,在那裡大呼小叫,就跟體育場裡正觀看鬥牛比賽一樣。

    周天易稍稍驚了一下,馬上就從幾個徒弟的表情中猜出了幾分,臉沉了下來,對大徒弟嚴厲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大師兄眼看是瞞不了了,支吾著:「這……這小子說是我們練的這些個不中用,過時了,小師弟就和他切磋了幾下,誰想到他輸了還不認帳,就賴上門了。」

    大師兄邊說,邊拿眼睛瞄師父,根據師父表情的陰晴起伏,來決定如何把事情編的婉轉。

    知徒莫過師,周天易當然最清楚幾個徒弟的脾性,眼看他們眼神閃爍、躲躲藏藏,就知道準是仗著幾腳功夫,跟面前這個小牛犢過招時沒手下留情,惹的人家找上門來。

    雖說他還不是很清楚其中前後原委,但以前在隔壁院子裡偶爾看到幾次放假來的小闖,料定都是年輕人之間的磨擦,就呵斥跟小闖過招的那個最小徒弟,上去給小闖道歉。

    小師弟哪裡會情願,眼睛連看都不看小闖一眼,含糊不清的道了聲歉,樣子活像是吃了一百顆黃蓮。

    現代的師徒家法,早不能跟古時候比,師父威嚴雖在,但完全只是表面的威懾作用了。

    小闖把手一揮:「不用道歉,你沒錯!傳統拳法沒有西洋拳實用,我的確說過,我現在還是這麼說,上幾次輸給你不能代表什麼。有種就再來一次!」

    小闖說話句句虎虎生風,咄咄逼人,要放在平日,八卦掌的幾個好事之徒早出手戲弄了,但今天有師父在,一肚子癢癢憋著,心想:一等師父離開,一定好好教訓教訓這個皮癢的小子。

    周天易笑了笑,覺得這虎頭虎腦的小闖頗可愛:「小兄弟很有志向,不過你現在還小,等你再長大些就明白,東方拳法不全是為了技擊打鬥,還有更重要的東西需要錘煉。我徒弟有不對的地方,我替你罰他們。但比武卻是絕不再允許了!」

    說著,周天易走到小闖身邊,長輩式的抬手,想拍拍小闖的肩。

    小闖本能的腳下一動,也沒見得如何動作,肩膀剛好錯開,周天易的一隻手乍一看是拍到了,但只有他自己和小闖知道,那手實際拍空了。

    這一不在意的動作,完全是小闖的本能反應,多日的苦練步伐,不知道各種變換進退在腦子裡冥想了多少遍,連吃飯、上廁所、睡覺都沒忘了時時重複。

    但他卻不知道,這一下意識的對陣衍步伐的應用,讓周天易的眼皮子,為之猛然的一次抽動。

    同樣,此種驚詫並沒在老練世故的周天易臉上暴露出來,但就在這一瞬間,他改變了主意。

    「小兄弟怎麼稱呼啊?」周天易忽然擺出了一副更加親近的長輩式笑容。

    「李闖!」小闖回答的很乾脆。

    周天易:「呵呵,果然像是塊練武的好材料,不知道從哪裡學的拳,這裡有親戚嗎?」

    周天易在暗暗的套小闖的來歷,但這種近乎於聊家常的問話,卻讓幾個徒弟們搞不懂,師父是不是心血來潮,要收小闖為徒?

    小闖被搞的也有點不知所謂,但還是回答了:「沒親戚,我家在外市,一放假就到你這裡來踢館。」

    問話間,場上緊張的氣氛淡了許多,樓上正觀戰的梁庫莫名其妙,心想那中年人婆婆媽媽的跟小闖亂扯些什麼?倒快是動手啊!

    可以理解,畢竟為了這一天到來,他梁庫可是付出了無數心血。

    簡單對話後,周天易話頭一轉:「難得小兄弟跟我們拳館有緣,也正好借這個機會,讓你們東西方拳法多交流交流。」說著,對那個最小的徒弟道:「你們就再切磋一次吧!」

    幾個徒弟一時沒反應過來,師父的轉變太快了點吧,小師弟一臉猶豫不定的望著師父。

    周天易似乎沒看見,又補充了一句:「但我有話在先,你倆切磋點到為止,不可以好勇鬥狠。」

    這句補充,可算讓小徒弟肯定了點,心裡一陣竊喜,這回終於可以名正言順的修理面前這個狂妄的小子了。

    此時大師兄的嘴角,甚至陰笑的露出了兩顆大犬齒。

    終於開戰了,所有人都莫名的激動起來,學武的人就是這樣奇妙,如果所學的東西不能找個人拳拳到肉、鼻青臉腫的證明有效與否,那還不如讓他去自殺。

    小闖緊攥的拳心有點冒汗,畢竟只是隔了十幾天,不知道老大和自己研製的這種中國玄步配西洋拳擊,到底管不管用。

    可這一緊張,小闖就全失了步法上的空靈無礙,幾拳揮了出去,又是被小師弟竄空子欺近身來,險些又被掀翻在地。

    幾個師兄弟大聲叫好,樓上的梁庫卻叫苦不迭,他不懂什麼技擊,自認為能幫上小闖的,只有更加震天動地的大呼小叫了。

    周天易看出了小闖心理,微笑道:「小兄弟,切磋拳法,最怕心裡有拘謹,放開打,你剛才邁出那一步,再偏左一點就更到位了。」

    聽完這話,小闖心下一寬,反正輸的不是一次、兩次了,索性豁出去了。

    一放開手腳,蘊含陣衍玄妙的隱身步法,漸漸發揮出來,頓時小師弟就感覺到了壓力,因為他開始發現,他沒那麼容易欺近剛剛還在慌亂的小闖了。

    對師父不幫徒弟反幫外人的這種做法,幾個徒弟百思不得其解,小師弟就更加不理解了,心裡一氣,憋足了壞勁,要全撒在小闖的身上。腳下步法加速,手上的力道也已經超出了切磋範圍。

    這幾個徒弟哪裡會知道周天易的陰險用心,他這樣做,是為了激起小徒弟的怒氣,以便讓小闖最大限度的把剛才躲過自己那一拍的玄妙步法發揮出來,因為小闖那種蘊藏著無比玄妙的步法,對他太重要了。

    小闖越打越順,把隱身步法與西洋拳擊結合起來,這十幾天一直是用冥想的辦法來演練的,畢竟和實戰有很大的出入,現在通過與小師弟的現場對練,小闖越來越熟練隱身步法的妙處。

    他發現對方的盲點,竟然就在正前方,盲點在大多數人的理解裡被誤解了,不要認為視線的兩側是死角,其實人的視角餘光比正面更靈敏。

    現在場上的對陣形式完全逆轉了,在原本打心裡狂妄的小師弟眼裡,小闖的身形忽然變的飄忽起來,明明是看準在左,待快步欺上前的時候,小闖卻忽然站在了他的右側,而每次失誤,不是臉上就是肋下,定會遭到小闖的鐵拳痛擊。

    而在幾個旁觀的師兄弟來看,小師弟被小闖連連攻擊得手,是不可理解的,明明是可以躲過的拳,小師弟卻像是眼盲了一般,傻傻的在那裡等著挨打。

    更可氣的是小闖那小子,不知道邁的是什麼狗屁步法,在圈子裡對小師弟穿來插去的,活像在跳蹩腳的探戈。

    他們當然看不出,這種被他們鄙視為蹩腳探戈的步伐,卻是蘊藏著玄妙步法的隱身技擊術,短短的十幾天,兩人已經完全不是同個檔次了。

    不消幾個回合,那個曾經輕鬆羞辱小闖的小師弟,已經鼻青臉腫,金星亂冒,恐怕再挨不了幾拳,就要一頭栽倒了。

    周天易終於叫停了,無論怎樣掩飾,都遮擋不了此時周天易眼中流露出的驚詫。

    還沒等周天易發話,大師兄已經耐不住性子出手了,因為他覺得小師弟今天輸的實在是窩囊,他甚至懷疑小師弟是不是吃錯了什麼東西,搞的有點神情恍惚。

    對於大徒弟的貿然行動,周天易少有的未加表態,甚至可以看得出,此時他的神情是種默許。

    這一次對陣,可是大大的不成比例,人高馬大的大師兄,光是歲數就比小闖大了近十歲,一身蠻肉吊著兩隻凶眼,每踏一步,都如同砸下一記木樁,雙掌掄風,活像個黑煞神似的向小闖撲去。

    旁觀幾個師兄弟的嘴角,同時露出了陰笑。

    樓上的梁庫可有點坐不住了,他媽媽的,這擺明了是以大欺小啊,不禁破口大罵,正要轉身下樓衝入拳館,卻忽然聽到一聲脆響,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截乾柴枝,被人一拳打斷的聲音。

    梁庫停住腳,往場中看,剛才還電閃雷鳴的大師兄,此刻保持著向小闖出掌的最後一個美妙造型,僵立在那裡,旁邊是一臉輕鬆的小闖,只是微微的抖了抖右手,好像剛剛擊到了什麼重物。

    周天易和幾個徒弟盯著大師兄的僵立背影看,大約僵持了幾十秒的時間,大師兄開始慢慢轉過身來,鼻樑骨已經塌陷下去,兩行和著鼻屎的污血,順著嘴流下來;一雙凶眼佈滿了形將爆裂的血絲,肥厚肉胸起伏的如同巨號風箱,大有一觸即發、天崩地裂之勢。

    但接下來,讓所有人都意外吐血的是,惡煞般的大師兄,竟然裂開大嘴,震天動地的嚎哭起來。

    他哪裡受過這樣的委屈,輸了也就罷了,可偏偏輸給一個連嘴毛還沒長的毛頭小子手裡,輸給毛頭小子也就罷了,可偏偏又是當著師父和眾師弟面前輸的,一口氣無處消受,瞬間化作決堤哭嚎。

    此刻的大師兄,也不管什麼身份不身份,面子不面子的了,掛著一臉的鼻涕淚血,哭著嚎著,向小闖撲去。

    小闖越打越有信心,後來乾脆連手都不用了,只用巧妙的步伐,就把瘋了似的大師兄蹩得連滾帶爬。

    本來剛才那一記重拳,就已經連本帶利的償還了小闖這些年受的委屈,可顯然大師兄還是不依不饒的在那丟醜,連小闖都有點過意不去了。

    「夠了!」

    隨著周天易的一聲厲斥,準備再想爬起來的大師兄,沒再爬起來,坐在那裡痛不欲生的乾嚎不止。

    梁庫一路歡呼著飛奔而入,一把就抱起了小闖,又是擁抱又是尖叫,一句話形容,就是不知道該怎麼折騰好了。

    正當梁庫拍手大聲叫好,眾師兄弟一臉羞怒的時候,有兩個人的表情看起來極不相襯,一個是躲在角落裡的房東老太,一個就是周天易。

    他們的震驚,絕對不是普通意義的驚詫,在他們的眼中,似乎讓人看到了世界末日,但讓人難以理解的是,除了無比震驚外,周天易的嘴角卻還掛著一絲詭笑。

    就在小闖和梁庫歡慶勝利的時候,古傲向吳姨等人,訴說了自己的那一段秘密。

    那還是在念大二的時候,有一天,校內一位知名的考古教授找到了他,古傲當時還很奇怪,雖然自己在玩古界的名頭很響,但本身卻是讀中文的,平時跟考古教授幾乎沒有接觸,不知道找自己有什麼事。

    教授把古傲請到了自己的寓所,並很誠懇的說出了來意,他通過各方渠道,知道了古傲在古玩界的人脈和造詣。

    教授想請古傲幫忙,在盜墓和文物販子的群裡,打聽一塊古玉的下落,因為自己身為名牌大學的知名教授,與盜墓集團和文物販子打交道,一是不熟,二是不妥,所以最後無奈下找到了古傲。

    古傲立刻意識到,教授要他幫忙找的東西一定重要非常,對這類機密隱私,古傲雖然很想知道個究竟,但也不好刨根問底,只想等教授自願的告訴他。

    可教授並未多說,只是給古傲畫了一張古玉圖,告訴他說,這塊古玉跟一個民間傳說有關,最後還少見的補充了一句,如果真的找到,一定重謝古傲。

    這就讓古傲更加有想法了,他把那張小圖拿回去反覆研究,發現此玉不但造型古奇,而且從玉雕手法上看,完全不是一個年代的產物,憑他古傲如此了得的斷古經驗,竟然看不出一點頭緒,料定這塊古玉來歷非凡。

    古傲邊說,邊找了支筆,就在桌面上畫了一張圖,那圖上所示,正是朝歌也在尋找的婆婆手中的那塊仿玉。

    吳姨母女還有老王、蠍子眼,雖都是見過世面的,但對古董玉器的瞭解,僅僅都是知道它值錢而已,深知能被古傲這小子看上的東西一定錯不了,小葉已經忍不住問:「那一定很值錢吧?」

    古傲迷茫中癡癡的看了小葉好久,好像是在想如何回答小葉,但最終不置可否,就接著講了那段往事。

    古傲肯定了這塊古玉的潛在巨大價值後,開始認真著手在自己的那個圈子裡撒網找線索了。

    對於尋找的難度,他是有心理準備的,連自己和一位知名考古教授都無法確認來歷年代的古件,恐怕天底下沒幾個人能知道。

    實際的尋找難度,更遠遠的超出了古傲的預想,他幾乎找到了他所有能找到的行內人,也想了所有他能想的辦法,竟然耗時一年,仍是蹤跡皆無。

    古傲曾有一段時間甚至懷疑,那塊奇特的古玉根本就不存在,但每次看到教授的認真神態,再參考了教授的為人、名譽、地位等等,怎麼都覺得教授不像在說謊,況且一個大牌教授,至於跟一個有著劣跡的學生撒謊嗎!

    但無論如河,那塊古玉還是沒有一點線索。

    轉眼已經大四了,經過了一年的折騰,古傲已經越來越沒信心。教授卻仍是興致不減,為這還特意請了一個月的假外出,究竟去了哪裡,沒人知道。

    這一個月,沒有教授的督促,古傲完全放棄了努力,畢竟大學最後一年了,畢業前需要準備的事情,還有太多太多,裡外一忙,也就把這事忘了。

    以至於一個月後,教授忽然出現在他面前,讓他有點覺得突兀。

    這次外出回來,教授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神色猶豫,氣色慘澹,明顯這次出去是一無所獲。

    教授再一次把古傲叫到了自己的寓所,他對那塊古玉仍然念念不忘,但讓古傲更覺突兀的是,就在這次見面後不久,教授急性心臟病突然發作,死在自己的寓所裡。

    古傲說到這裡的時候,停頓沉默了,臉上表情有兩分似乎是在為教授的死哀思,八分卻是確定的遺憾,因為從頭到尾,他都不知道這塊古玉為什麼讓一個大牌教授如此掛念,而這又恰恰證明了,這塊古玉很可能隱含著巨大的價值。

    吳姨母女,還有老王、蠍子眼,四雙眼睛乾乾的瞪著古傲看,雖然他們最初想問的,是古傲從哪裡得到聞廣清那裡,密藏著無數價值連城古董的消息,因為他們懷疑,有人把他們的行動洩漏給了另外一批騙子同行。

    但古傲久久沒有說出資訊來源,卻扯到了一塊古玉,他們並沒有不耐煩,因為他們都隱隱的覺察出,此事絕不簡單。

    古傲正在一點點的從頭說起。

    古傲被開除了,他被校方以「盜賣古董,屢教不改」為由開除了,而此時距離畢業只有不到一個月。

    其真正的原因,還是校方隱隱覺得,古傲似乎與教授的突然死去有些關聯,因為很多教授、講師,甚至是學生,都感覺到了教授近期的反常變化,而且在教授保留的筆記裡,凌亂的記錄著有關一塊奇特古玉的資料。

    校內的幾位資深教授,一起對這塊描述的古玉進行了研究,但得到的結論都是,此玉不合古代一貫的玉文化規律,很可能是某種神秘古老巫術的祭品。

    經反應,校方又找到了古傲,因為教授在反常後期與之接觸很頻繁,而古傲又是被校方早就記錄在案的問題學生。

    古傲本人都是處在雲裡霧中,又如何回答得出校方疑問?結果就成了此次事件的第二個受害者。

    被開除的古傲,很是鬱悶了一段時間,除了因為還剩一個月就要畢業了卻被開除,更多的還是為了那塊神秘的古玉。

    在社會上混跡了一段時間後,古傲通過四處打聽,雖然無法知道教授遺留下的筆記裡,到底記錄了什麼,但卻知道了,教授最後請的那一個月假,是去了一個叫「廣元」的古鎮。

    就這樣,古傲懷著複雜的心情,來到了廣元古鎮。

    古傲最初到達後所遭遇的經歷很相似於朝歌,在全鎮進行了拐彎抹角的探聽後,發現全鎮的人,沒一個說見過在這裡曾長住過一個月的教授,以及關於古玉的任何資訊,忽然讓古傲有了種古怪的感覺。

    古傲外表上,完全是以一個來休閒度假者的身份,在廣元住了一個禮拜,和諧安閒的氛圍,讓他像是回到了夢裡的童年。

    每天早晨,陽光從火車站候車室的窗戶透射進來,他從長凳上醒來,有一種對生活的無限舒適感,站起來狠狠的伸個懶腰,再看著零星進出等車送站的人們,還有柔和太陽下,古鎮懶洋洋的生活調子,他真的有點懷疑是否曾認識過教授這個人,和他的那塊神秘古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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