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古奇術 第六集 第十一章 面無人色
    要想對一個人進行深入瞭解,除了他的社會背景,更重要的還有日常習慣,及連他自己都注意不到的生活細節,因為社會背景大多是經過掩飾的表面,而只有生活細節才更容易透露出真實的內心世界、性格傾向、喜好憎惡。

    其實一個高級騙子,和一個好的談判專家,或是廣告策畫人做的事情大同小異,都是在通過對目標者進行深入瞭解後,以目標者所喜好的方式,讓他們自覺的、很樂意的、很不提防的走進你的圈套。

    而這部分被美其名曰為全職偷窺的調查程序,其工作量是龐大的,往往佔據了整個計畫的三分之二,但同時它的成功機率也是巨大的。

    這部分的工作,是由吳姨母女和古傲親自出馬完成,因為這關係到了整個計畫的具體制定。

    三員名將的親自出馬,再加上身為前員警的老王配合,很快,從吃飯到睡覺,從喝水到撒尿,從外衣到內褲,從電視到看報,一個完整無比、鉅細靡遺的聞廣清,被活生生、赤裸裸的挖了出來。

    聞廣清,無兒無女無老婆,甚至都沒聽說過有什麼親戚。為人很低調,除了古董更沒發現有什麼其他愛好。

    他就住在檢察院的宿舍大院裡,生活簡樸,甚至達到了與之職務不相稱的清苦狀態,除了那部單位配給的黑色進口轎車還算勉強過得去,其他沒有一樣高檔的東西。

    但可以肯定的說,聞廣清不是守財奴,而是個古癡。

    之所以沒人告發他,大概也有這個原因。

    他收集古董不是為了錢,而是一種要命的嗜好。所以在關鍵時刻,他寧可賭,也不能忍受遛走的機會,這也大大增加了本次計畫的成功指數。

    在經過認真反覆仔細的研討之後,一個更為明確的行動步驟確定下來:首先第一步,要設法在極其自然不經意的情況下,引起聞廣清對老農身上那塊殘玉的注意。

    與此同時,向聞廣清的上級偽造一封聯名告發信,內容是控訴聞廣清多年來以權謀私,身為檢察官,卻嚴重的影響了司法公正。這些當然是莫須有的罪名,聞廣清雖說不是個很為民辦事的好官,但至少還不是那麼嚴重的壞。

    這封信的目的主要是為了給他點壓力,會自動的多點動力為民伸冤,從而向上級來證明自己的廉明,當然就增加了受理老農一案的機率,從側面配合了引起聞廣清發現殘玉。

    一旦聞廣清受理此案,以他對古玉的專業水準,就算是閉著眼睛,也能聞出那塊殘玉的古味。

    但他無論怎麼探聽,從老農嘴裡也只能得到一個模糊答案:這東西是從地裡刨出來的。

    這樣,他勢必藉著調查老農的冤情之便,開始更加賣力的調查這塊玉,究竟是哪塊地刨出來的。

    剩下的事情就好辦了,因為老農的家裡,正有一個比真的還真的假墓在等著他。

    這時候,古傲得到老農家裡仿墓團伙傳來的確切消息,已經找到一個類似朝代被盜古墓,仿製工作正在進行,預計最快半個月後完工。

    這是一次多工協同作戰的大局子,儘管多處有小小的不如意,但總體來講,還算很順利的進行著。

    古傲不禁為自己超強的策畫組織能力飄飄然起來,不過他也時刻沒忘了對朝歌和梁庫保持監視及聯繫。

    雖然照目前的形勢看,完全不需要費力找冤大頭來幫自己墊背了,但一是為了以防萬一,還不能完全放棄梁庫這個大財庫,二是還不清楚朝歌的真實來意。

    畢竟都是為了同一塊東西來的,如果稍不留神被他壞了事,那時候哭都來不及了。

    正在古傲熱火朝天、飛速運轉的時候,朝歌這邊依舊花香鳥語,一派悠然。

    梁庫每天和小闖混在一起研究八卦掌的步法,先由小闖每天早晚趴在二樓窗戶上,把八卦掌一幫師兄弟,練拳走架子時的方位步數和變換畫下來,用記號標號先後順序左右腳,然後等到白天和梁庫一起研究。

    還別說,有梁庫對術陣的一知半解,加上小闖對技擊進攻位置的熟悉,兩個傢伙竟然摸索著,漸漸接近了古今技擊的最核心部分。

    小闖腦袋聰明悟性好,雖然還不完全懂得術陣的諸多玄奧,卻能從實際搏擊的角度去理解,沒兩天,攻擊進退的步法迅猛提升,當然對搏擊技法的理解也是一日千里,但他卻仍渾然不覺。

    朝歌這些日子一方面等著古傲消息,一方面幾乎徒步走遍了全鎮的每個角落,樣子真像是個遊覽者,在古老的街道屋宇間走走停停,偶爾與院門前的老人問些建築上的典故。

    實際上,他是在留意著鎮子裡每戶庭院的風水格局。

    朝歌的想法是奇人奇玉必落奇地,以奇玉婆婆的風水造詣,所居之地應該是個與眾不同的奇穴,但觀遍全鎮下來,這種奇地沒找到,卻發現了另外一個有趣現象,全鎮屋宅雖沒有極特殊的奇穴,但每一家的陽宅風水都很平均。

    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大概是古鎮建立在平原之上,由古至今的建築,都規矩的順著最初的街道格局延伸,真給人一種錯覺:幾百年來,整個城鎮的規畫都是早制定好的,和諧而均勻。

    也許,如果不是古鎮居民那種固執的懷古生活習慣,整個古鎮早已經成了一個橫七豎八的現代怪物。

    古鎮活人居住的陽宅裡,沒有找出特別之處,朝歌又想到了埋葬死去人的陰宅。

    根據墳相墳脈,完全可以順推出其人後代的發展。再根據選脈的手法風格,又能看出選脈人的造詣如何,流派哪個。

    如果奇玉婆婆就是本地理法派的代表人物,無論怎樣刻意低調,或是因為某些特殊原因而突然衰亡,相信總會在墳相上露出蹤跡的。因為能保持一個術數家族幾百年來都能一脈相承,絕對不是一、兩代祖墳脈力所能達到。

    但就在朝歌走出鎮區,沿著幾處或零散或集中葬地觀測之後,一個不可思議的現象讓他震驚了。

    在所看到的這些墳穴中,無論是新墳還是舊墓,年代橫跨百年間,幾乎有三分之一脈相,竟然全都法度嚴謹厚實,即便其中有個別受到地勢限制的,也能巧妙的進行修整,一石一樹無不手法高超,遠遠不是鎮裡那些所謂騙飯吃的風水大師所能辦到的。

    那麼,一個巨大的疑問擺在了面前:是誰一直以來在指點著幾乎全鎮人的陰宅風水?

    如果真有這樣一個人的話,確切說應該真有這樣一族人的話,怎麼可能全鎮的人無一提及呢?

    如果不存在這樣一族人的話,眼前的現象就更加不可解釋,除非有一種可能:這龐雜墳脈所屬古鎮裡的不同姓氏,各個都是深諳風水的術士。

    但,這又怎麼可能呢?

    此時一陣亂風在幾座墳塋間,對撞匯成數個小卷,旋著幾片草葉從朝歌的褲腳滾過,像是幾個帶著風一穿而過的人,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朝歌回頭,向遠處坐落在地平線上的廣元古鎮望去,青一色的灰磚灰瓦,就像是一塊灰濛濛的濃霧凝聚不動。

    朝歌忽然意識到,平淡的廣元古鎮絕不是表面上那麼簡單!

    就在朝歌驚然發現了古鎮異樣後不久,古傲的超完美騙局也遭遇到了意想不到的變故。

    這一天是星期二,昨天夜裡的一場大雨,把早晨的空氣和空間,刷洗得清爽透徹,讓太陽的光線更具備了穿透力。

    古傲之所以選擇今天,而且是早晨上班時間,是有三大原因的:一,三天前得到消息,五天後仿古假墓完全竣工,可以交付使用。從聞廣清受理案子,到派親信下鄉調查,這期間的時間間隔恰到好處。

    二,選擇早晨上班時間,是因為聞廣清的轎車,從南北方向的車道上拐進檢察院大門,聞廣清習慣坐在那側的車窗,正好對向街邊老農,而這時蹲在大門西邊對面的老農,正處在東方天空太陽的照射之下,衣扣上的殘玉最容易發出獨特的折光射向轎車。

    三,今天是農曆的好日子,就在老農身後不遠處的住宅區裡,有一對新人辦喜事,就算聞廣清轎車拐進檢察院時,沒趕上他們婚禮鞭炮,但停在街邊的一排花車,卻應該能引起聞廣清的注意。

    這就足夠了,只要他稍稍往這邊望一眼,老農胸前那塊閃著折光的古玉,一定對他產生不可避免的吸引,因為這對古癡的他而言,太熟悉了。

    一切都那麼真實自然,一切都必須保持真實自然,否則任何一個人為設計出來的貌似偶然,都有可能引起聞廣清的猜疑,也同時讓他對老農產生提防心理。

    而同處在檢察院大門對面的茶莊二樓,此時正坐著悠閒享受早點的吳姨母女,她們放在靠窗桌面上一個特製女式小皮包裡,正打開著一個已經調好焦距的高清晰數位攝影機,它的鏡頭透過皮包拉開的鎖鏈,對準著聞廣清轎車將要拐進檢察院的位置。

    在那瞬間,它可以清晰的捕捉到,轎車內的聞廣清是否注意到了老農的那塊古玉。

    當然,古傲更肩負著一個重要任務,他率領兩位欽差大人老王和蠍子眼,臨時弄來三輛廉價腳踏車,分別把守在這條街的兩端。

    他們要負責的任務是,一定確保在聞廣清扭頭向老農方向望的那一剎那,不允許有任何車輛在道中駛過,以免在那寶貴瞬間遮擋住視線。甚至必要的時候裝作摔倒,把腳踏車橫在路頭,不惜一切手段,保證計畫的順利完成。

    現在的準確時間是上午八點十五分六秒,距離聞廣清出現還有十分零三秒,遠遠騎車守在街頭的古傲已經是第五次看時間了。

    他破天荒的自掏腰包,花錢買了一塊精確電子錶,沒有辦法,這次行動太需要精準配合了,必須要忍痛出血。

    在行動前,所有人都像特種部隊一樣對了次表,如果誰出現一秒鐘的誤差,都可能意味著承擔起整次計畫失敗的嚴重後果。

    時間是上午八點十八分十秒,距離聞廣清出現還有六分零五十八秒。

    一輛計程車駛過古傲身邊,車內播放的FM傳出主持人對司機們的問候。好在這條道並不是主要交通幹道,古鎮人的生活習慣又決定了汽車總量的稀少,所以對於控制短時間的街道,古傲還是有相當的把握。

    時間是上午八點二十四分整,距離聞廣清出現還有一分零八秒。

    新婚隊伍開始鳴放鞭炮,成串的劈啪閃光在花車前傾灑,引來路人駐足觀看。

    不一會鞭炮停,一團濃重紅藥煙霧四周蔓延,雖然失去了一個可以吸引聞廣清的機會,但沒想到這層濃霧起到了意想不到的妙效,它在老農的身後形成了一個顯眼的煙霧區,更加讓古玉折光變得入眼。

    時間是上午八點二十五分零八秒,聞廣清的汽車準時出現了。

    古傲迅速看了眼對面由老王把守的街面,無車少人情況良好。

    但就是這稍不留神中,一輛嶄新的計程車從古傲身邊向前駛過,這下可把古傲驚出一身冷汗,如果按這個速度,計程車很可能與聞廣清的車擦身而過,就是這一瞬間就可能完全把所有計畫葬送。

    古傲急中生智,把手中新買的電子錶使勁向嶄新的計程車投去,嶄新的表與嶄新的車相碰,啪的一聲碎成幾塊。

    計程車噶的一下停住了,司機忙走出來,左右上下的看車有沒有傷到,而古傲則長吁了口氣,笑了,他竟然沒為那塊表感到一點心痛。

    但馬上,他的臉唰的一下變得沒了一點血色,因為就在這時,也就是恰好聞廣清的車,就要拐進檢察院的這一關鍵時刻,一個戴著墨鏡的中年路人,慢慢在老農的身前站下來,他的身體正好擋住了老農身上那塊殘玉的折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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