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每一位被稱為軍事家的人,大概都讀過一位普魯士人——克勞塞維茨寫的書《戰爭論》。在這部書中,他提出了一個著名的論斷:「勝利通常產生於各種物質力量和精神力量的總優勢。」他認為,任何戰鬥都是雙方物質力量和精神力量的較量。最後誰在這兩方面剩下的力量最多,誰就是勝利者。值得指出的是,克勞塞維茨非常重視戰爭中的精神因素。他認為:「不能忽視精神因素,因為正是精神狀態對軍事力量具有決定性的影響。」
「幾年前,當伯顏率蒙古大軍順流而下,直取臨安,席捲江南的時候,南宋無論是官還是百姓,都竟相奔逃,少有堅決抵抗,至死不降的。德佑二年(1276)蒙元兵臨臨安城下時,那些高唱「餓死事小,失節事大」的忠臣們則紛紛棄國出逃,以至太皇太后謝道清無奈地下詔:大宋養士三百年,並沒有對不住你們。今天國家有難,為什麼你們都棄國而去?」許漢青對著小皇帝侃侃而談。
「主子們豢養了一幫奴才,自然是用來看家護院的。但是叫主子們萬萬想不到的是:敗家的卻正是這幫奴才。國破家亡在即,這群平時「誓死效忠」的奴才往往在後院放火,給後背捅刀子,為新主子歡呼萬歲。當經過一番天翻地覆,待得塵埃落定,便又以一副嘴臉出現,高唱新主子的隆恩聖德,歎服新主子乃為「真命天子」。然後跪在新主子腳下,重新張牙舞爪。」歎了口氣,許漢青面色凝重。
「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鄧光薦顯然並不十分贊同許漢青對小皇帝的灌輸。
「鄧大人所說有理,可是到那個時候是不是有些晚了。」許漢青笑著說道。
「而現在伯顏大軍再次南下,江南軍民又是處於怎樣的一種精神狀態呢?在思想上、行動上又是如何應對的呢?」許漢青將幾張報紙和幾份情報遞了過來,「陛下請看,這便是江南軍民現在的精神狀態,如果這樣還打不過蒙古人,真是沒天理了。」
「泉州舉行拍賣會,為前線戰事募捐,共得白銀兩百餘萬兩,其中楊太后捐出的鳳冠更是拍出了天價。」小皇帝輕輕念道,「母后竟然連鳳冠都捐出來了,那可是當年母后被御封皇后時所戴的鳳冠,價值連城。」小皇帝頗有些驚訝地說道。
「楊太后真是深明大義,此舉不僅能感召市民百姓,更顯示了抗蒙到底的決心。」許漢青讚賞地點著頭,「陛下,請看這些來自各地的情報,江南百姓雖然還很窮困,但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各地報名參軍的青壯年已經超過了二十萬人,這還不包括投降的新附軍,而且這個數字還在不斷增加。」
「當年朝廷下旨號召起兵勤王,可應者寥寥,如今無論富庶商人還是窮苦百姓皆十分踴躍,真是讓人驚訝啊!」鄧光薦看著報紙和情報,也讚歎道。
「這也是拜蒙古人所賜啊!如果不是這幫畜生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江南百姓要不是身受其苦,也不會這麼快地團結起來,奮起反抗啊!」許漢青慨然歎道,「如今只是給了百姓們一塊自己的土地,給了他們做人的尊嚴,一個安定生活的希望,他們便甘心情願地獻出了自己的一切。其實老百姓的要求很低,很低,既然咱們是為了不讓華夏百姓受壓迫、受欺凌,為了不當蒙古人的奴隸而戰,那以後他們也不會再做任何人的奴隸。哪怕是自己人也不例外。」
「哦,鎮國公說得很對啊!」小皇帝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鄧光薦則皺起了眉頭,卻沒有什麼合適的語言進行反駁。他非常明白許漢青時時刻刻在誘導著小皇帝,但許漢青所說的偏又十分在理。
有軍事常識的人都知道,打仗時最忌兩面作戰,兩隻手分開打人,當然沒有集中兵力,用拳頭出擊,才有力量。
「陛下已經決定親征乃顏,具體軍事部署是這樣的,土土哈進軍土拉河,先肅清也不乾等叛王,皇孫鐵穆耳進駐和林,切斷乃顏與海都的聯繫,陛上親領大軍三十五萬,從上都出發,討伐乃顏。太子真金坐鎮大都,以作策應。」從大都來的使者詳細地向伯顏與眾將介紹著最新的情況。
「陛下對臣等南征之事可有指示。」伯顏聽過之後,恭敬地問道。
「有,不過卻是密旨,請垂相過目。」使者如實答道。
「卿無水師,渡江萬不可操切,以致損耗實力。當作好準備,以穩定戰局為要,諸事卿可便宜行事。待朕討平乃顏,即率大軍南下,以雷霆之勢掃平江南,共破許賊。」密旨上寥寥幾句話,卻讓伯顏沉默半晌。
「陛下英明,臣領旨。」伯顏向北而跪,磕頭不已。
待使者走後,伯顏向眾將宣讀了密旨的內容,「陛下是怕我等操之過急,被許漢青所敗,導致兩淮危急,影響征討乃顏的戰事。」
「那麼咱們的軍事行動就取消了嗎?眼看著光復軍在江南不斷地擴大戰果?」格日勒問道。
「當然不是,你還沒明白陛下密旨中的深意。」伯顏搖了搖頭,「如今我大元是兩面作戰,遼東靠近大都,乃顏叛亂使得人心惶惶,必須先行平滅。而許漢青又是一代人傑,輕視不得,陛下之意乃是重北輕南,先乃顏後許賊,個個擊破。」
「而且陛下密旨中的意思是讓我等穩紮穩打,不可輕敵冒進,卻不是偃旗息鼓,專心防守。」伯顏繼續解釋道,「所以我軍的原定計劃不變,繼續向光復軍施加壓力,待抽調的漢軍到了,讓他們充當先鋒,蒙古兵在旁等待時機。」
「垂相,那忽力格的四萬人馬呢?是否……?」格日勒繼續問道。
「當然還按原定計劃進行準備。」伯顏點了點頭,「在穩定戰局的前提下,咱們也要爭取積極主動,說不定會給陛下一個驚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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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大人,我參戰各軍各部已經做好準備,進入了預定位置,是否進行誘敵計劃?」代理參謀長趙大光請示道。
許漢青仔細地審閱著計劃文書,半晌才抬起頭,「伯顏會派多少人馬來,這是一個變數,如果超出了估計,那麼就放棄此次計劃,不要與之硬拚。」
「據屬下估計,我軍在多個點進行試探性進攻,應該會牽制住伯顏的大軍,他最多能派出四、五萬人馬,全殲難度很大,但擊敗他們,應該沒有什麼問題。」趙大光想了一下,謹慎地回答道。
許漢青點了點頭,笑著說道:「希望乃顏能堅持得久一些,有時候懸著的劍比落下來的劍更加讓人感到威脅,乃顏若不反,忽必烈便要時時刻刻提防他,如今攤到桌面上,反倒讓局勢明朗了,忽必烈也容易作出選擇,有一利則有一弊,這話說得真是不錯啊!」
趙大光微笑不語。
「晚打不如早打,火槍旅早晚將不再是秘密,計劃一旦成功,受到重創的伯顏也就老實了,想搞什麼奇兵突襲也得仔細思量思量。」許漢青終於下定了決心,「攘外必先安內,這是通病,忽必烈也不能例外,他的戰略重心必然轉向遼東,抓住這個機會,咱們未必不能打開局面。」
「許大人說得正確,忽必烈在遼東,咱們再把伯顏牢牢粘在江北,這個兩頭大,中間空的形勢,對咱們實在是太有利了。」趙大光說道。
「呵呵,我原想著再等一年,讓江南百姓有個休養生息的時間,看來只能是一面打,一面建設了。」許漢青苦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