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器的碰撞聲、傷者的呻吟聲、手雷的爆炸聲、激昂的喊殺聲響徹了整個戰場,每時每刻都有人在倒下、死亡,從前方傳來,有人在刀尖上發出絕望的呼喊。
拒馬被推倒了、砸碎了,戰車被掀翻了、燒燬了,敵我雙方終於碰撞在了一起,每個接觸面都成了絞肉機,一個倒了下去,另一個馬上頂替了位置,繼續亡命廝殺。
光復軍前陣的盾牌手與長槍兵前仆後繼地地抵住元軍的一次次衝擊,後陣不停地飛出一顆顆手雷,將陣前的元軍炸得血肉橫飛。一支支大銃也不時噴射出密集的彈丸,橫掃著衝上來的元軍。
蒙古騎兵不停地來往馳射,將箭雨射向方陣,戰馬趟起的煙塵和著硝煙,瀰漫在戰場上空。
「報告,炮兵全部就位,隨時可以開炮。」
「報告,火槍旅已經到位,請都指揮大人下令。」
「達春全軍壓上了,可以開始總攻了。」參謀長李力看著血腥的戰場,看著不停地有光復軍戰士倒下,血灑疆場,心急如焚地說道。
「開始總攻。」張天河猛地揮下了手中的寶劍。
「轟、轟、轟…」
沉寂多時的火炮終於一起發出了怒吼,慢慢地匯聚成可以壓制一切聲音的巨大轟鳴,密集的烏黑的炮彈勢不可擋地擊向元軍。
三百多門的齊射威力確實駭人,爆炸聲此起彼伏,天地為之變色,到處都是閃亮的火球,爆炸的火光,騰起的煙柱。
達春騎在馬上,雖然距離戰場有一段距離,但還是感覺到了大地在不斷地顫抖,座下的戰馬不停地嘶鳴跳躍。
「對面的光復軍竟然有幾百門火炮,達忽木沒有完成任務,這是一個圈套,長生天啊,難道你真的拋棄了蒙古人麼?」達春的心頭傳來的一陣刺痛。眼前一黑,這位身經百戰的蒙古名將,差一點從馬背上掉下來。
硝煙再次阻擋了人們的視線,當煙塵被風吹淡後,達春的眼前出現了地獄般的景象。無數元軍士兵倒在了血泊之中。有人被開花彈炸得肢體不全,有人被彈片打成了篩子。
萬炮齊發,轟鳴聲驚天動地,馬嘶聲、慘叫聲都被這巨大的聲音所掩蓋,戰場上的人耳朵裡都被震得嗡嗡作響。
「給我狠狠地打,打死這幫死韃子。」已經是炮兵統領的王老七光著膀子,在初春乍寒的天氣中,渾身竟然冒著熱氣,興奮得在陣地上高聲喊叫來回奔跑揮舞著令旗。
「這批換燃燒彈,燒死這幫不知死活的混蛋。」
「打完這一輪,輕炮全部前移,跟進射擊。」
……………………
「這便是許大人所講過的集中的威力。」張天河望著屍山火海的戰場,感慨地說道。
「覆蓋射擊竟有如此威力,怪不得許大人一直說火炮是戰場之神,看來,時代變了,戰爭的模式也變了,蒙古軍想縱橫華夏大地,簡直就是癡人說夢啊。」參謀長李力也頗為震憾地說道。
「是啊!」張天河長舒了一口氣,「新三軍也快發動進攻了吧,看來達春是真要敗了,咱們也算沒辜負許大人的希望。」
「傳令,眾軍前壓,火槍旅參戰!」張天河高聲下達了命令。
接到命令的光復軍的三個方陣幾乎同時發出了激昂振奮的吼聲,「前進!前進!」兩個方陣向兩翼移動,與中間的方陣拉開了距離,中間的空隙轉眼便被火槍旅的士兵所填滿。
達春的手按在刀柄上,一根根血管從手背冒了出來。這是他追隨著忽必烈轉戰南北時被賜的金刀,還從來沒向後指過。達春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不停地發抖,他想穩住心神,卻無論如何控制不了自己的心臟。
硝煙已經隔斷了他的視線,幾匹受驚了的戰馬嘶鳴著,從濃煙中逃出,空蕩蕩的馬鞍上再沒有騎手。雷聲接著響起,濃煙將逃脫的戰馬遮蓋在內,爆炸、煙柱、塵沙成了濃煙中偶而能見的全部景色。火光閃起的剎那,偶爾能看見濃煙裡被掀翻在地,絕望而痛苦的士兵。火光消散,一切又被掩蓋在濃煙當中。
撤退,是蒙古人的恥辱。但在這樣毀天滅地的力量面前,卻成了他唯一的選擇。
「鳴金,撤退。」達春幾乎是咬著牙下達了讓他倍覺恥辱的命令。
「吹號角,命令部隊分散回撤,防止光復軍趁勢追殺。」達春紅著眼睛喊道。
銅鑼和號角聲交織著從元軍本陣響起,在炮火覆蓋區域內苦苦掙命的元軍士兵,如蒙大赦般快速跑向本陣。光復軍密集的炮火也無法擋住他們逃跑的腳步。
隨著風吹過,沙場上的硝煙被吹淡,達春看到光復軍的方陣已經緩緩向前壓來,他們砍殺著落在後面的元軍士兵,越過彈坑,像一座無堅不摧的大山向元軍本陣壓來。
「大帥,周圍發現大批光復軍正向我們包圍過來。」一個斥候飛馬前來將壞消息報告給達春。
「什麼?對面的光復軍竟然還有援軍?」達春大驚失色,難道福建路的光復軍全軍盡出,目的是在此地一舉全殲我軍。
「乒!乒!乒!」從戰場上傳來的爆豆子般的脆響打斷了達春的思路。
光復軍的方陣不斷向前推進,隨著一陣陣槍聲,如割草般,元軍紛紛象木樁般倒地。
達春簡直快要發瘋了,這次戰鬥給他的震驚實在是太多了,先是萬炮齊發,讓他見識了一下什麼是覆蓋轟炸,再就是密集的火槍攢射。
「妖法?」周圍的將領駭然失色,互相對望。
「大帥,現在不能猶豫了,光復軍四面合圍,是要全部殲滅我們。」一個蒙古萬戶壯起膽子上前勸說道,「為今之計,全軍應該迅速突出包圍,再做打算。」
「突圍?」達春苦笑起來,現在兵馬應該還剩下五萬多人,蒙古軍除了下落不明的達忽木所率領的三萬人,現在已經不足五千,即便蒙古軍借助戰馬能突圍而出,也必然傷亡慘重,而那些新附軍、漢軍卻只能被光復軍消滅了。
槍聲越來越近,元軍士兵如避鬼神般地狼狽逃竄,希望能避開「妖法」的攻擊。
「蒙古軍打前鋒,全軍向贛州突圍。」下完了命令後,達春覺得嘴裡發苦,心臟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
蒙古軍率先向南而去,恐慌卻像瘟疫一樣,迅速地在戰場上蔓延。最外圍的士兵率先撤了下去,接著,由外到內,元軍士兵們爭先恐後地向南撤去。
兵敗如山倒,失去了主心骨的新附軍、漢軍立刻開始了大潰散,硝煙滾滾的戰場上,到處都是抱頭鼠竄,跪地投降的元軍。
「達春跑了,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原以為蒙古人都會死戰不退呢!」參謀長李力看著勝局已定,不由得長出了口氣。
「跑?他能跑到哪去?就讓他擔驚受怕地多活幾天吧!」張天河放下手中的望遠鏡,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