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福建路都處於緊張與興奮情緒的交織之下,政府在全力協調,軍隊在加緊調動,工廠在加班生產,雖然市民小民並不知道此次大戰開始的日期與具體行動目標,但也能從福建路前所未有的忙碌狀態中覺察到此次大戰非比尋常。
軍方流水價的定單,讓那些工廠主樂歪了嘴巴,軍裝、被服、火柴、帳篷…所有軍隊所需要的物資都採取了招標採購的辦法,公平、公正的原則得以嚴格施行,只要質量合格,政府概不拖欠,從不依勢壓人。到手的利益總比吃不到的畫餅強,而且有遠見的商人與工廠主已經邊生產,邊擴建工廠,按他們的想法,依著許漢青一貫的脾氣與做法,這仗才剛剛開始,時間還長著呢,收復江南失地後許漢青肯定不會就此收手,北伐中原將納入光復軍下一步的計劃,所以這賺頭還很長遠呢!
利用戰爭來促進工商業的發展,給流民提供眾多的就業機會,從而慢慢培養一個階層,逐漸擺脫中國百姓根深蒂固的小農意識,這也是許漢青所希望看見的。
「鄧師傅上午剛講過:國雖大,好戰必亡;國雖小,忘戰必危。不知許師傅如何看待呢?」小皇帝眨著眼睛,充滿期待地望著許漢青,因為每次許漢青都會拿出讓人耳目一新的觀點和論據,發人深醒。
「這個呢?」許漢青想了一下,答道:「事物都有其兩面性,戰爭也是如此,如果能好好地加以利用,也不失為強國之道。」
「孟子曾說:國無敵外患,國恆亡。雖然人們都有理想主認的反戰情緒,總在追求沒有戰爭和貧窮的大同社會。但是從現實利益來看,戰爭卻又是促進民族發展的動力,如果別人備戰,你卻安享太平,時間一長,就會亡國滅種。」
「難道追求大同社會,是錯誤的嗎?」小皇帝歪著腦袋問道。
「鏡花水月,理想而已,卻是永不可及。」許漢青搖了搖頭,「人都有貪念,國家也是如此,我大宋富庶,可又武備鬆弛,就像一個小孩子抱著金子在夜路上行走,見過的人不起歹念才怪,又弱又富,即使蒙古人不來攻打,別的國家也會起意,所謂樹欲靜而風不止,你想享受和平和富有,別人難道就會稱你的心,如你的意了。」
「那戰爭怎麼又會是強國之道呢?」小皇帝問道。
「戰爭運用得當,能對國家的政治、經濟、科技發生巨大的拉動,就舉現在的例子吧,工廠最近又開了不少,又安置了不少流民,而且科學院那邊的新發明也層出不窮。這樣不僅提高了總需求,刺激了經濟的發展,更給科技發展提供了動力,最重要的是凝聚了人心。」許漢青笑著解釋道,「戰爭是國力的拚搏與競爭,只要能帶來巨大的收益,便不能與窮兵黷武劃到一起。」
「其實避免戰爭損失也有訣竅,一是主動把戰爭打到國外去,二是發展足以防禦本土的武器。如果能不斷把戰爭推向國外,那麼本土定會成為最安全的地方。」許漢青說完,擺了擺手,「這都是以後應該考慮的事情了,現在談這些還為時尚早。」
「如果萬一沒有敵人了呢?」小皇帝依然興致極高地追問道。
「那就設個假想敵,什麼時候都要有危機意識,失去應有的警惕是很危險的。」許漢青隨口答道,「再過幾天臣就要領軍出征了,陛下切不可耽於玩樂,荒廢學業。」
「那誰來教我呢?」小皇帝不捨地問道。
「不是還有鄧大人嗎,平常的時候多從圖書館借些書來看,感興趣的記下來,等我回來後再解釋給陛下聽。」許漢青細細地安排道。
「許師傅,朕,朕其實很想隨你出征,只是,只是…」小皇帝略有些扭捏地說道。
「在外打仗可不是兒戲,風餐露宿,保不準還會有危險,陛下還小,不太適宜啊!」許漢青搖了搖頭,拒絕道。
「朕不怕吃苦,也不怕危險,以前都是被韃子追著逃,朕就是想揚眉吐氣,親眼看著韃子被打敗。」小皇帝揚著小臉,決然道。
「那太后呢?」許漢青又想出了一個借口,「太后要是答應,我自然不會拒絕。」
「嘿嘿。」小皇帝咧嘴笑了,「那就得鎮國公去與母后好好說了,我想母后是不會掃鎮國公的面子的吧。」
「不是吧?」許漢青愕然道,「這件事應該是陛下與太后商量才對嗎?怎麼是我去當說客呢?」
「當然是鎮國公去說了。」小皇帝得意地笑了,「我是隨鎮國公率軍出征,鎮國公當然要向母后保證朕的安全,才能讓母后放心哪!」
「呵呵,」許漢青看到小皇帝臉上陰謀得逞的笑容,不由得也笑了起來,「好吧,我去與太后說,但太后若不答應,我也沒有辦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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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漢青在太監的引導下,來到後花園面見太后。繞過樹叢,忽然聽到池塘邊的秋月亭裡傳來悠揚的琵琶聲,接著有人唱曲,許漢青不由得駐足靜聽。
自古紅顏多薄命;
獨留青塚向黃昏。
東漢已無高後廟;
西施羞上范家船。
曲聲淒婉,像孤雁,又像雨打霜枝。許漢青聽得怔忡,臉色也鄭重起來。
「鎮國公,請您先在這稍等片刻,待奴才去通稟一聲。」旁邊的小太監陪著小心說道。
待許漢青走進秋月亭時,楊太后已經正襟危坐,一臉地從容,身後的宮女捧著一把琵琶。
許漢青施禮已畢,坐下後暗暗地打量著楊太后。柔和的鼻翼,溫潤的香腮,兩彎淡淡峨眉,一張櫻桃小口,雖神色略有憔悴,但也別有銷魂之態。
「鎮國公前來,是不是官家不好好讀書,惹國公生氣了。」楊太后見許漢青坐下半晌沒說話,便開口問道。
「不是,不是。」許漢青急忙否認道,「陛下聰穎好學,臣很欣慰。今天求見太后,乃是為了,為了……」
「你們先退遠些。」楊太后揮手讓宮女太監都出了亭子。
「是這樣的。」許漢青見周圍沒有了旁人,說話也不拐彎抹角,「今日陛下提出要隨臣出征,臣是來問問太后的意思。」
「官家要隨鎮國公出兵打仗?」楊太后瞪圓了眼睛,不信地問道。
「是啊!」許漢青點了點頭,「臣見陛下甚為堅決,不好強硬拒絕,所以特來請太后定奪。」
「都要走。」楊太后搖頭苦笑道,「只留下哀家孤零零一個人。」
「太后不必如此。」許漢青實在看不了楊太后落落寡歡的神情,開口勸道,「太后既不願陛下出征,臣也不敢自專,就讓陛下陪著太后吧!」
「留得下人,又留不住心,說不定因此便會怨恨哀家呢?」楊太后抬頭說道,「鎮國公,您說對嗎?」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隨軍出征,跟在臣的身邊也不會有什麼危險。」許漢青點頭道,「臣向太后保證,許某人在陛下在,許某人不在陛下也在。」
「哀家已經沒有了哥哥,可不想再失去親人了。」楊太后流下了眼淚,悲傷地說道,「哀家希望官家與鎮國公都安然無恙,凱旋而歸,鎮國公可能答應。」
「臣向太后保證,一定保護好陛下,與陛下一起凱旋而歸,請太后放心。請太后節哀。」見到美女流淚,許漢青有些不知所措,嘴裡說著,手忙腳亂地從懷裡掏手帕想遞給了楊太后。
見許漢青掏了半天,手帕沒掏出來,別的東西倒是拿出來好幾樣,楊太后不由覺得好笑。
「鎮國公不必忙亂。」楊太后自己拿出香帕擦了擦眼淚。
「呵呵,為臣丟三落四,讓太后見笑了。」許漢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忙著把掏出來的東西又塞進懷裡。
「那是什麼?可是鎮國公最近的大作嗎?」楊太后指著桌上的東西問道。
「是臣隨便寫的,不值一看,不值一看。」
「看看又有何妨?」楊太后似乎特別喜歡看許漢青的這種模樣,伸手拿了過來。
「有一種愛,叫放棄,
明知道許多事情是沒有答案的,
卻想找尋一個答案,真的好累……
有一種愛,叫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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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得很好。」楊太后倀然地放下紙,「無奈啊,那麼也只有放棄了,哀家也是這麼想的。」
「臣還沒有寫完呢!」許漢青鼓起了勇氣,抬頭用堅定的目光盯著楊太后,「有一種愛,雖然難以啟齒,但在心裡長久地埋著,卻像百年的老窖,愈加醇香,有一種愛,可以默默的愛,默默的理解,默默在心裡裝滿祝福,揮一揮手,讓春草綿綿,落紅成陣。」
「臣有個心願,在遠走海外時,會帶走自己心愛的女人,讓她做我的新娘,不論她身份地位有多麼尊貴,不論世俗有多少偏見議論,人生不能行胸懷,雖百壽,猶為夭也。」
「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楊太后喃喃自語,眼前霧濛濛的,癡癡望著直訴胸懷的許漢青。
「有美好的希望,才能有美好的明天,請太后拋卻煩惱與憂愁,用美麗與笑容準備迎接明天的幸福與快樂。」許漢青站起身,輕輕一躬,輕聲說道:「淑華,我先走了,好好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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