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彎彎照九洲,幾家歡樂幾家愁。
泉州正歡慶除夕的時候,在荊湖南路的衡山山脈中,卻有一群落魄的人在仰天長歎,徒呼奈何。
衡山又名南嶽,是我國五嶽之一,位於湖南省衡山縣。由於氣候條件較其他四岳為好,處處是茂林修竹,終年翠綠;奇花異草,四時放香,自然景色十分秀麗,因而又有「南嶽獨秀」的美稱。
「今夜是除夕啊!」劉漢興長歎了一口氣,「也不知道有沒有命能到達福建路,就此埋骨他鄉,我實在是不甘心哪!」
景炎元年(1276)年底,元軍再次進攻四川,至景炎二年年底,先後攻佔涪、萬(今重慶萬縣)、瀘等州,集中兵力進攻重慶,並致書勸降,被人稱為「四川梟將」的張玨不予理睬,閉城堅守。景炎三年正月,元軍加緊圍攻重慶,張玨率兵出城迎戰,遭到元軍前後夾攻,宋軍大敗,退回城中。當晚,張玨部將趙安、韓忠顯等開城門向元軍投降,張玨率餘部進行巷戰,再次戰敗,回家想自殺,未成。於是,用小船載家眷從水路向東逃走,途中張玨又要投水自盡,被家人攔阻。元軍追到涪州,張玨被俘。在押往元大都(今北京)途中,張玨於安西(今陝西西安城東北)的趙老庵中自盡殉國。
作為名將張鈺義子的劉漢興此時的心情充滿了痛苦與仇恨,這種心情像一把小刀子似的插在心晨絞動著。好像有人用粗暴的手抓住他的心,惡意地揉捏著。
他恨,恨背主開城的趙安、韓忠顯等漢奸軟骨頭。望著隨他歷經千辛萬苦才來到此地的滿臉憔悴、疲累不堪的親兵與家眷,他又痛苦異常。
看來到福建路投奔許漢青,以圖報仇雪恨,是不可能了。劉漢興苦笑著搖頭,多少人倒在了路上,現在只剩下這百十來人,缺衣少食,疲累疾病,如何能穿過荊湖南路與江南西路,躲過元軍的盤查。
「少主,咱們被土匪包圍了,大概有五六百人。」一個家將跑過來,小聲地報告道。
「土匪?」劉漢興皺起了眉頭,旋即又歎了口氣,憑著這百多人現在的狀況,除了聽天由命,還能有別的辦法嗎?「帶我過去,看看他們要幹什麼?多說幾句好話,興許能放咱們一條生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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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熱騰騰的餃子湯下肚,劉漢興還像在夢中一般。
他沒有想到,就在絕望的時候,一縷曙光突然出現在了他的面前。他與江西獨立第一旅的巡邏部隊不期而遇,就像落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繩子,不由得驚喜交加。
「來,今天過年,吃碗餃子。」獨立旅參謀長劉忠軍熱情地招呼道。
「謝謝。」劉漢興端起碗,眼淚不由得掉了下來,「請問,光復軍現在打到了哪裡?我什麼時候能見到許大人?」
「想見咱們許大人,恐怕還得等段時間,光復軍現在佔領了整個福建路,正在向廣南東路進兵,相信不久就要兵發江南西路,與達春這個韃子決戰了。」統制陳豫強大大咧咧地拍了拍劉漢興的肩膀,「既然來了,就和我們呆在一起吧,大男人,哭什麼嗎?張鈺將軍的仇光復軍一定會報的,到時候你作為先鋒官領軍入川好了。」
「真的嗎?許大人都的要兵發江南西路?與韃子決戰了嗎?」劉漢興瞪起了眼睛。
「那是當然,咱們許大人志向高遠,哪能就在福建路那裡呆著呢。」陳豫強自豪地說道,「你肯定不知道,許大人率領海軍在崖山全殲蒙古漢軍都元帥張弘范的南下大軍,連副都元帥李恆都被砍了腦袋。」
「是嗎?」劉漢興不可置信地睜大的眼睛,「光復軍的海軍也這麼厲害呀?」
「劉將軍,你們先留在這裡吧,」劉忠軍淡淡地笑著,「我們獨立旅估計很快便要殺回江南西路了,你先立幾個軍功再說,許大人最重視軍功,到時候給許大人一個好印象,將來入川的先鋒官肯定就是老弟你的了。」
「好,別的不敢說,拚命打仗,我絕不含糊。」劉漢興拍著胸脯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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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伊始,藉著泉州春節聯歡晚會的順利召開。各家報紙都在頭版頭條登載了題目為《精誠團結,一致對外,驅除韃虜,光復神州》的署名文章,再度欣起了擁軍抗元的熱潮。
緊接著許漢青親自著文《致百姓》,再次提出了民主和科學的口號,向陳舊的意識形態率先發動了進攻。人權就是民主,許漢青倣傚後世的新文化運動,提出了政治民主、信仰民主、經濟民主、社會民主和倫理民主的主張,號召人們拿起民主這個武器和舊的意識形態進行鬥爭。關於科學,許漢青認為,不論什麼事物,如果經科學和理性判定為不合於現今社會的,即令它是祖宗所遺留的,聖賢所深愛的,政府所提倡的,都一文不值。號召人們堅持科學的精神,成為自然界的統治者和主人。許漢青還向廣大百姓提出五項希望,即「自主的而非奴隸的」「進步的而非保守的」「進取的而非退隱的」「實利的而非虛文的」「科學的而非想像的」。
「現在的鬥爭,分為軍事上的與思想上的兩個方面,我們要兩手抓,兩手都要硬。」許漢青在發給各個州府與四個新軍的內參文件中是這樣說的,「軍事上的主要是將對北元在江南的統治發起反攻,各州各府都要發動民眾,全力此項工作,光復軍各部要作好準備,一聲令下,要勇往直前,不怕犧牲,江南之對元決戰的時機已經成熟,最後戰勝江南韃子及其一切走狗的時間已經到來了。在這種情況下,光復軍應在一切可能條件下,按照作戰計劃,對於一切不願投降的侵略者及其走狗實行廣泛的進攻,殲滅這些敵人的力量,猛烈地擴大光復區,縮小淪陷區,爭取在此戰中光復整個江南故地。」
「而思想上的鬥爭則是一個長期的、艱巨的、不能一勞永逸的鬥爭。解放思想必定要衝破傳統體制和觀念的束縛,而新的思路和觀念也需要在實踐中反覆檢驗。在這個過程中,難免會有不同的意見,不可能一帆風順,甚至還要付出一定的代價。我們要有寬廣的眼界和寬闊的胸懷,堅持勇於追求和探索的精神,允許探索,允許失誤,從而更好地大步前進。縱觀歷史,一種政治力量的衰落,往往首先是從思想上的衰落開始的,而解放思想、與時俱進,則是引導社會前進的強大力量。」
「所謂不破不立,當今國家處於危難之際,故土淪陷,百姓受苦,正是我輩破舊立新,重新建立一套切實可行的理論支柱,再造神州的大好時機。望諸君一同努力,不負國家與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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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大論戰又在報紙上掀起了硝煙,這一次不同於一年前的「泉州思想解放運動」,正反雙方的實力都很強橫。一方是剛來福建路的朝廷官員(包括文天祥、陸秀夫、鄧光薦等大儒),一方則是在思想解放運動中脫穎而出的偏向於許漢青的各學派知識分子與許漢青在政務學堂中培養出來的具有較新思想的福建路官員。雙方唇槍舌劍,你來我往,打得是不亦樂乎。
按理說,在這場大論戰中,應該是舊派佔據一些優勢才對,但結果卻恰恰相反。究其原因,是因為即使是象文天祥、陸秀夫那樣的飽學之士也根本不知道世界上有邏輯這回事情。他們在辯論的時候,不懂得用嚴密的邏輯體系做是非評判的標準,而是使用一些完全無法嚴格界定的含混概念。
而新派則在一年前的辯論中略微學到了些門道,而且福建路實行新政以來的成績有目共睹,更給他們提供了充足的論據,一年來在報紙上的自由言論又讓他們得到了極好的鍛煉,對於辯論正是他們的所好,報社可全靠推陳出新,互相爭辯來吸引眼球呢!
一些人毫無新意,只拿書本上的聖賢之言說事;一些人則駕輕就熟,不斷拋出新的論點與論據;慢慢地,在舊派無奈地搜腸刮肚之時,優勢已經在向新派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