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漢青在戴雲山只逗留了五日,安排好了軍民產業分離的事情,又編寫了一部火槍兵操典後,給參謀部下令,分別從四個軍中各抽調精銳一千人和十名年輕優秀的將領,組成一個火槍旅的編制,趕赴戴雲山進行集訓。
雖然火槍正在製造之中,但火槍的使用、火槍兵的戰法,卻需要大量的訓練才能熟悉。當然無論戰鬥之前的訓練有多好,計劃有多周密,就像克勞塞維茨說的那樣,戰爭中永遠充滿了人類所無法預測的事情,這些事情確實地改變這戰爭的進程;在很多影視作品裡描寫的火槍兵在沒有人統一下令的情況下就不敢自己射擊,這樣看上去似乎很愚蠢,但這種情況卻是必須的,如果各排剛開始射擊的時候,或許只有兩三個士兵沒有參加齊射而獨自射擊。緊接著隊形中就出現一片火海,各排和各列的士兵們混雜在一起,士兵們裝好子彈之後就立即自行開火射擊,第一列的士兵們也不再跪著射擊了,雖然他們確實想那麼做。此時,上至將軍,下至伍長,面對這樣的混亂局面,誰也無能為力,只能等待部隊自行進退了。
許漢青不厭其煩地向幾個參謀解釋著火槍兵操典的內容,作為一個新興的兵種,他必須解答參謀們的各項疑問,因為這些參謀將作為教官留在戴雲山負責訓練火槍旅。
在火槍兵操典中許漢青拋棄了行動非常遲緩、缺乏機動性的「線式隊形」,因為在野外機動的時候,混亂是不可避免的,而線式隊形中隊列的任何地方出現混亂,都必然影響整個軍隊的戰鬥力。他直接採用的18世紀後期的法軍縱隊,實際上是一個方陣。縱隊可以不必顧及全軍而迅速行動,而縱隊的方陣在戰鬥時,也可以迅速地展開成適合射擊的線形隊形。這樣步兵便再次具備了良好的機動性和出色的進攻能力,他們展開成線形隊形的時候也不必擔心各部隊之間的空隙會為敵所乘,因為這些空隙全都被燧發槍的火力完全覆蓋,根本不可通過。
這種全新的武器和全新戰法,讓這些參謀們很是迷惑,畢竟他們誰也沒見過、沒聽過這種據許漢青說是威力巨大的戰法。但他們還是在許漢青的強力要求下,盡快地去熟悉各項內容。為了讓他們更好地瞭解操典,加深印象,許漢青還從戴雲山的守備部隊中臨時抽出了四百人,進行了多次火槍兵作戰時的隊形演練。
五天的時間匆匆而過,許漢青率領親衛直接趕赴興化,因為那裡還有他對北元開展經濟戰的武器——海鹽。
興化城內已經安置了五千多流民,而且數量每天都在增長著,新任興化知府姚文仲曾中過進士,又在光復軍軍校的政務學院學習畢業,一直在泉州陳覆文手下做事,為人幹練,深得陳覆文青睞。此次陞遷,到任以來將泉州制定的各項民政積極實施,組織流民重新開始整修延壽、南安、太平、木蘭四陂,期望將此重新建成閩南的糧倉,又通過陳覆文,從流求和福建,招募了原來興化瓷器、漆器的工匠,希望能重振興化的經濟。又依靠駐紮在興化練兵的陳瓚獨立師,重修興化灣港口,現在中型海船已經能夠停靠。
許漢青巡視一番後,對姚文仲的工作非常滿意,官員就是要這樣才稱職,光會做詩做詞,不懂得「經世濟民」,下筆千言,洋洋灑灑,卻是空洞無物。不懂經濟,不懂算學,還不學習,這種人千百年來一直不懈地黨同伐異,實是國家的大害。
治國需要專才,很多方面的專才配合默契,各展所長,才能把國家治理好。許漢青不止一次在對手下的官員們說過這樣的話。
熟悉刑律,可為司法官,整肅一方風紀,安定地方秩序。
精通算學,可為戶部官員,計算開支,使一方富足興旺,倉廩充裕。
知兵法,可統軍征伐或抵禦外敵,使四境安定。
………………………
一個政府的班子便應該包括這些專門人才,才能良好運轉,治理好地方,造福百姓。
「大人,由各地召集鹽販到興化的工作不太順利啊!到目前為止,只有廖廖十幾個人前來。」姚文仲面有難色地對許漢青說道。
「是這樣啊!」許漢青皺起了眉頭,自打鹽成為商品的那一天,走私食鹽就成為暴富的途徑。其利潤之高,參與人數之廣,令人咋舌。自漢到清,許多大戶都憑借販私鹽富甲一方。因為朝廷與大商人壟斷了鹽利,結果一方面制鹽工人極端貧困,另一方面鹽價奇高無比,很多民眾被迫淡食。到頭來這中間驚人的暴利全都養肥了官僚與不法奸商。而為了保證這種暴利,所以沒有門路的私鹽販子歷來就是官府嚴厲打擊的對象。福建路的私鹽販子不是少,而是在不明白官府的意圖前不敢來而己。
「萬事開頭難,等第一批人嘗到了甜頭,官府也建立了信譽,以後就好辦了。」許漢青轉而安慰道。
「大人是想利用這些私鹽販子已經建立起來的渠道,向北元傾銷海鹽,讓北元朝廷的鹽稅大量減少嗎?」姚文仲問道。
許漢青不由得多看了姚文仲兩眼,這個人很聰明,想得很多,自己確實是打著這個主意。私鹽販子必然有自己的行進路張和經銷網絡,借助於他們,向北元傾銷海鹽,擾亂北元的經濟就會快得多,效果也會明顯得多。
「不錯,我是有這個想法。」許漢青讚賞地點了點頭,「貓有貓道,狗有狗路,他們這些人必然也有自己的辦法,光靠咱們恐怕短時間內無法見效,所以我才要借助於他們,咱們只做一個批發商就行了。」
「既然是這樣,從政和來的那個黃華還真得好好招待。」姚文仲向許漢青建議道。
「黃華?」許漢青疑惑地問道,覺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
「是啊!這個黃華雖然只是個私鹽販子,但為人膽大豪爽,儼然是閩北鹽販子的頭,許多人都唯其馬首是瞻。所以如果把他說服了,就會有一批人為我們效力了。」姚文仲仔細地解釋道。
「好吧,今天中午你就安排一下,準備些酒菜,讓所有來的人到你的府衙來,咱們與他們好好談談,至於那個黃華,私下裡我再找他聊聊也行。」許漢青點了點頭,吩咐道。
姚文仲領命而去,許漢青在屋內走來走去,仔細思索起來,半晌,猛地一拍手,「我想起來了,這個黃華為何聽起來如此耳熟。」
黃華:建寧路政和縣人士,宋末元初的起義將領,歷史上是於1278年集結鹽夫,奉衛王檄起兵,有眾四萬。後來黃華降元,幫助完者都討平陳大舉。正因為黃華擔任嚮導,使元軍得以瞭解山洞之險,迅速致陳大舉義軍於死地。1283年黃華再度舉兵抗元,聚眾十餘萬,軍士剪髮文身,號「頭陀軍」,用「祥興」紀年。後來起義軍失敗,黃華赴火自焚而死。
許漢青想起了黃華的事跡,不禁皺起了眉頭,且不管來的這個黃華是不是同一個人,到底該如何處理這個人,確實讓人很傷腦筋。
歷史由於自己的到來,已經改變了,起碼黃華沒象歷史上那樣起義,現在還是個私鹽販子,而且福建路已經盡歸光復軍所有,他也不可能拉起太多的人馬。史載「福建一道,收附之後,戶幾百萬,黃華一變,十去其四。」現在,卻不能讓黃華如此風光了。
想了半天,許漢青不由得自失地一笑,知道歷史卻不能讓自己背上這個沉重的包袱,難道因為痛恨清朝的腐敗,便要趁早把女真人都殺光,害怕日本人侵華,便要平了日本列島防患於未然嗎?顯然這是行不通的,只有徹底消滅了這些事情產生的根源,讓中華民族始終處於世界領先,讓血性永遠流淌,才是解決之道。否則,滅了女真人、日本人,難保以後不會再出現什麼別的異族。
心結一解開,許漢青是一身輕鬆。這個黃華,雖然在原來的歷史上幹過不光彩的事情,但最後還是很壯烈的。現在為什麼不能給他一個機會,是當一個鹽販子,一個叛徒,還是一個抗元的英雄,讓他自己去選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