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冬天很少會有鵝毛的大雪,很難得,似乎她總能用自己的柔情感動著天地。偶爾,空中飄起的小小雪花,讓江南的小城籠罩在漫天飛舞的白色小紙片中,可奇怪的是她就是要讓人抬頭欣賞冬天的美,腳下只有沾濕的土地。有種可以感受,但不能觸摸的美,這或許就是江南的冬天特別柔美之處。
許漢青帶著騎兵旅一路上馬不停蹄,趕往戴雲山。那邊有將近四萬的人馬在接受訓練和整編,如果元軍來攻泉州,他們就是外圍策應的力量。他們能否盡快地訓練完畢,形成戰鬥力,這對於許漢青和泉州的安危都是至關重要的。
由於這些人馬之中原來許夫人的畬族人佔多數,所以許漢青懇請威望最高的藍太君坐陣,以免引起畬族其它峒主的不滿,影響自己的大局。
畬族中的老弱婦孺已經在向泉州方面而來,不日即可到達,等待他們的流求船隻也已經準備完畢。等到這一批人到達流求後,留在許漢青手下的畬族士兵就可以後顧無憂,或者是說有了短處握在許漢青手中,到時候想不聽話也得照量照量。
前些日子,許漢青在泉州擺完和劉馨兒的酒席後,又宣佈了一條新軍規:在光復軍中服役滿五年後,可以選擇退役,退役後將得到三十畝地,一頭牛的報酬,此三十畝地終身不納稅,退役後如果願意在後備軍中效力,還能領取和現役一樣的餉銀。如果在五年內犧牲,三十畝地照舊,由光復軍照顧其家人。如果在戰鬥中致殘,將由光復軍負責安置他到榮軍農場,照顧其到死去。如果服役期滿,而又願意繼續服役的,餉銀按三倍發放,退役後享受的待遇一樣。
許漢青之所以要在與元軍正在你死我活拚鬥時,提出這些措施,其實是有他的道理的。首先,讓光復軍中的士兵都有一個奔頭,老百姓也是很現實的,跟著你打仗可以,可也得有個頭吧,別打到人死了才算完。要想要求所有人都有慷慨赴死,盡忠報國的心,確實是有些過分了。很多人都是活不下去了,才揭竿而起,付出總要有個回報吧,這也是人之常情。許漢青倒也不怕五年後手中沒有了兵源,看到退役後的人過上好日子,還愁當兵的人少嗎?再說關於後備士兵的培養也已經列入了計劃,首先將從流求開始實行,這樣光復軍將不斷地有新鮮血液的補充。而服役期滿後願意留下來的,無疑都是經驗豐富的老兵了,他們都是花錢難買到的財富呀,到時再傳幫帶,那些新兵也會盡快地成熟起來,只要形成良性循環,階次培養,那麼光復軍就是一支越戰越強的鐵軍。
這次許漢青巡視戴雲山基地也是想把這個消息告訴正在接受訓練的新兵們,相信在美好的前景誘惑下,他們的心也能安定下來,盡快地與光復軍融為一體。
經過許漢青幾次大移民後,沿途的村落裡百姓都很少,但每村基本都有三五個光復軍中派駐的地方幹部在村頭指引方向,他們前幾日便得到了泉州陳覆文的通知,得知有光復軍的部隊經過,雖然不知道許漢青就在其中,但還是盡忠職守地把附近的情況報告給騎兵旅軍官們。
由於光復軍的軍紀一向很好,所以村中僅存的百姓並沒有什麼畏懼,有些小孩子還好奇地在路邊嘻笑著張望著這一支呼嘯而過的馬隊。
臨近夜晚了,一行人馬在永春附近的張家村紮營露宿。許漢青非要體察一下民情,吃過飯便帶著許夫人和劉馨兒到村長張大虎家走了一遭。
「你叫張大虎,是這個村的村長?」許漢青看著面前這個魁梧身材,面相憨厚,卻略顯侷促的中年人問道。
「回大人,正是小人。」
「呵呵,別緊張,我就是想和你隨便聊聊,想瞭解一下百姓們的生活。」許漢青笑著抬手扶住了要下跪的張大虎。
「在光復軍當過兵吧?怎麼當的村長,隨便說說。」許漢青倒不嫌張大虎家中簡陋,隨便找了個小板凳坐了下來。
「回大人,小人是在光復軍剛到戴雲山時參的軍,後來隨著大人攻下永春,因小人是本地人,便被留了下來,一起留下的還有四個本村的小伙子。」張大虎屁股只坐了一半,怎麼看怎麼彆扭。
「哦,是這樣啊!」許漢青想了一下,距今也有半年多了。「村裡的百姓生活怎麼樣,糧食還夠吃吧?」
「還夠吃,大人您把附近的元軍都掃蕩光了,秋收後又不用交賦稅,糧食還夠吃。」張大虎也是覺得坐著很累,扭動了一下身子。
「告訴村裡的百姓,糧食不要放在家裡,元軍沒準會來報復,藏起來比較保險。對了,要是元軍來了,你準備怎麼辦?」許漢青微笑著問道。
「元軍要來,我就領大傢伙往附近山裡一貓,等他們走了再回來,離開光復軍當村長時,上面就是這麼交待的。」張大虎撓了一下腦袋,說道。
「沒錯,讓元軍什麼也搶不到,餓也餓死他們。呵呵」許漢青笑著拍了一下大腿。「只要人安全,什麼房子,家什都是次要的,再打幾仗,等到把元軍徹底打跑了,咱們光復軍出人出力,再給百姓重建家園。」
「那敢情是好,大人您得到過神仙的傳授,肯定能把元軍打跑的。」張大虎也知道拍馬屁。
「打跑元軍也得有個時間不是,你好好幹,有什麼困難便向上面反映,陳覆文大人是個好官,肯定幫你們解決。」許漢青站起身,拍了拍張大虎的肩膀,準備結束這次體察民情了。
張大虎連忙站起身來,嘴唇張了張,說道:「大人,這個,現在是有點困難,不知…」
「哦,有困難就說,我聽聽是什麼?」許漢青突然覺得有趣,在這個憨直的漢子嘴裡說出來的,肯定沒有什麼水分,真實性勿庸置疑。
「這個,這個,就是村裡的人大多被大人送到仙島去了,人手太少了,小人看著地都荒了,心疼啊。」張大虎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
「這樣啊!」許漢青笑著答道:「人以後肯定會有的,而且會很多。要是咱光復軍還沒把元軍徹底趕跑,那麼多人留下來,不是負擔更大嗎?那麼多人貓在山裡,難度是很大的,你更照顧不過來不是嗎?」
「那倒也是,現在村裡這百八十人那是說跑就跑,貓在山裡也不容易找到,人多了確實累贅。」張大虎恍然大悟道。
「還有一件事忘了告訴你了,開春泉州那邊會拿來一些新作物,你們在山溝裡,土坡上種植,這個東西不和稻麥爭地,產量還高,到時後就更不怕餓肚子了。」許漢青臨走裡給了張大虎一個喜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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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剛才整個過程中,許夫人都沒有插話,只是笑著旁觀。
「夫君,您為什麼把治下的老百姓都遷到流求去呢,地都荒了,這能打多少糧食啊?」許夫人忍不住問道。
「呵呵,咱們和元軍在福建還得打一段時間,打了糧食還不知道誰能吃上呢?」許漢青拉住她的手說著說道:「蒙古人打仗主要靠以戰養戰,地荒了才好,我看他們搶什麼吃,等戰事平穩了,咱們再從江南西路,兩浙,廣南東路搶些人便是,反正百姓在那裡也是受苦,咱們讓他們到這邊享福總不會錯吧?」
「嗯,夫君原來想得這麼遠。」許夫人點頭說道:「搶完人口,元軍便沒有了糧食賦稅的來源,也便立不住腳了,這樣一點一點打過去,確實是個好辦法。」
「那當然,咱們一點一點和元軍耗著,只要人心是在咱們這邊,早晚把他們趕回漠北去。」許漢青豪情滿懷地說道。
三人邊走邊聊向村外的宿營地走去。
這時從旁邊的民居內傳出了一個童聲,念著一首歌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