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蔚欣有些詫異地看著張聆。
張聆只是淡淡地微笑著,彷彿一切都在心裡早就有了定論一般。「欣欣啊,你實在是個很有趣的人,但是,你不覺得,在左林身邊,你缺少了點什麼嗎?」
蘇蔚欣看著這個越是在複雜的局面裡越是顯示出冷靜的頭腦和細緻周到的工作方式的,現在絕對已經算得上女強人的張聆。她一直很是有些敬仰,乃至於敬畏的張聆。張聆所說的話,讓她有些迷惑。缺少的,是什麼呢?
「是存在感。」張聆拋出了答案。「我對於左林來說,是一個可以信賴的事業助手遠多過是一個可以溫存親密的愛人。當左林將越來越大的權利和金錢放在我的手裡,這樣的成分就越大。而愛彌爾呢?她太特別了。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一個人能夠以那樣的方式進入到左林的生活中去,不僅僅是普通人,哪怕是他們那些德魯伊裡恐怕也沒有。對於左林,愛彌爾是一個有著共同志趣的夥伴,一個可以在生死存亡關頭無條件信任的夥伴,他們之間的關係,卻像是只存在於距離我無比遙遠的神秘學領域。當然,你不得不承認,愛彌爾在想要一個孩子這件事情上實在是很有創意。但你沒發現嗎,來了上海之後,她從來不提這個事情,再沒和五林睡過,甚至都很少和左林單獨在一起。愛彌爾雖然有些孩子氣,但她的態度不是很有趣嗎?可是,你對於左林來說,意味著什麼呢?」
看著蘇蔚欣若有所思的樣子,張聆繼續說道:「對我來說,也是這樣。我的確因為能夠和左林這樣一個應該算得上出色的男子在一起而感到高興,但這畢竟不是我的全部。對我來說,在事業上被信任的滿足感,甚至遠遠大於在生活上被愛,被體貼。生活就是生活,無論再怎麼濃情蜜意,攙雜了太多利益上的計較,也讓人很難受了。你想想看,現在就算左林對我有什麼意見,或者愛上了別人。他敢甩了我嗎?他難道不怕我折騰一把讓他受到很大的損失嗎?」
看著蘇蔚欣猶豫地搖了搖頭,張聆呵呵笑著說:「那就是了啊。我不想讓這樣的壓力出現在兩個人的關係中間,那就必須要選擇,選擇成為左林的妻子,或者,選擇成為左林的經理人。我是有野心的。我從來沒有迴避過這一點,而選擇成為左林的經理人,則能滿足我的野心。巴西啊,一萬兩千平方公里的土地,完整而先進的產業鏈設計,廣闊的市場前景,對於整個世界巨大的影響力,你知道,那些對於我有著怎麼樣的吸引力嗎?左林,還有蘇菲都跟我說過巴西那裡的情況。那彷彿是許久之前美國西部拓荒的場景的現代重現,那是一個充滿了槍支彈藥,充滿了鋸鏈與推土機的蠻荒世界。掌管這樣一個產業,那麼大的土地。簡直是掌握了一個小國家啊。……雖然,我有些捨不得左林,但無論從哪個方面看,現在都應該是我遠遠狠狠地離開一次的時機了。」
蘇蔚欣的詫異同樣在張聆的預料之中。「欣欣,你覺得愛彌爾又是什麼樣子的呢?她的目標,要達成起來或許比世界和平更難吧。但她卻是那樣勇敢地去嘗試了。而和左林在一起,她最想成為的並不是左林的妻子,而是左林的助手。能夠推動左林去完成她想要完成的目標,或許,至少是接近那個目標。而成為左林的孩子的母親,有些異想天開,但左林從此不能無視她了。我這樣說或許將她想得太複雜了,但就現在的結果來看,卻的確是這樣。愛彌爾或許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吧。」
「而你呢?」張聆輕聲問道:「你想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你想在左林身邊扮演什麼樣的角色呢?你那麼拚命地參與經營『心蓮』系列產品,大概你真的是喜歡而且熟悉這個行業,可是,你是不是還想證明些什麼呢?證明你可以像我一樣成為左林的臂助嗎?」張聆拉著越發迷惑的蘇蔚欣,繼續說道:「現在,證明了你也是個『寵兒』,你也掌握著通向神秘世界的鑰匙,你一樣練得那麼辛苦,又是為什麼?證明你能夠像愛彌爾那樣和他並肩面對那些恐怖得好像只應該出現在漫畫和電影裡的敵人嗎?」
蘇蔚欣的腦子裡此刻盤踞著的是混亂無比的思緒,張聆絲絲入扣的分析彷彿每一句都打在她的心上,像是扼住了她的脖子,讓她有些窒息。自己是那麼失敗嗎?在左林的身邊生活了那麼久,自己對於左林和左林對於自己,卻都仍然像是一片空白,彷彿是完全沒有意義的。左林或許是有點喜歡自己,但自己如此不清晰地活在左林身邊,怎麼能讓左林投入更多的感情呢?連帶著,連自己的嫉妒和氣憤,都變得毫無緣由了。
「好了,欣欣,也別胡思亂想啦。最晚明年一月底,我就去巴西了.差不多那個時候,愛彌爾要回蘇格蘭,她自己營造的那個小窩去待產。到時候,在上海,留在左林身邊的就你一個人了。你如果再這樣下去,左林到最後還不知道落到誰手裡呢。」張聆的笑容一點都不勉強,反而是有些寬慰。這些話固然是為了開導蘇蔚欣,但也是她憋在心裡好久的話了。能夠一次性說個清楚,心裡像是一下子暢快了好多。
「漂亮的小公主,如果你只是想成為左林漂亮的小妻子,大可不必讓自己活得那樣辛苦啊。」拍著蘇蔚欣的肩,張聆這樣說。
人與人之間的區別實在是太大了。張聆從來不敢想像自己能夠成為愛彌爾那樣的人,也從來不敢想像自己或許某一天能在容貌上和蘇蔚欣一較短長。她從來就是個明智得讓她自己都有些害怕的人。她只是希望,將來,自己不會為了自己的選擇感到後悔。
媒體鋪天蓋地的曖昧描述在震動著張聆和蘇蔚欣的同時,也深刻影響著參加嘉年華的明星們,尤其是穆雷小隊的所有人。或許並不是同一份報紙,但類似的內容這天早上可以說是極為普及。在早餐桌上,穆雷小隊的成員都沒感到有多少尷尬。無論如何,在場邊觀看,或者看電視直播,和他們這些身處其中的人的感受不會是一樣的。當時艾米麗和潘帕妮雅為左林塗油,那是因為左林的表現值得她們為左林獻上英雄的待遇,也是因為並沒有完全拋棄憧憬一位「英雄」「王子」出現在身邊的夢想的少女式的欽慕。不要說他們並沒有越過那條線,按照潘帕妮雅的說法,就是越過了,那又怎麼樣。贏得少女芳心,不就是現實和傳說中的英雄的宿命嗎?
對於這樣的論調,左林很是有些不好意思。在比賽裡雄壯而張揚,那是因為需要如此,也是因為環境和氣氛點燃了內心的某些東西。可回到和隊友們相處的地方,他還是那個平淡低調的人,這天早上他還是起了個大早為大家準備了豐盛的早餐。
潘帕妮雅說得是有些過火,不過她一直就是這樣火辣辣的性子。而早上她的男朋友打來質問的電話,更是讓潘帕妮雅怒不可遏。這個貨真價實的「羅馬」少女,絕不能容忍自己對英雄的敬慕被形容成下賤的「獻媚」。「別讓我看見他,不然我抽他耳光。」終於在電話裡和男友分手了的潘帕妮雅在早餐桌上這樣說,讓大家都有些不寒而慄。
她可是個排球運動員……雖然是個二傳手,但無論如何,被排球運動員抽耳光,想必不是什麼愉快的事情。
艾米麗·皮雷一邊竊笑一邊在慶幸幸好自己當下是單身。不然,憑著這些照片和那些媒體工作人員的刻意的描述。這嘴上的官司有的好打了。
餐桌上一頓胡侃之後,大家都同意了一點。今天誰碰上他們當對手那就是誰倒霉。當穆雷小隊面色如常,鬥志高昂地出現在第二天的擲骰子會場上的時候,大家都對他們報以熱烈的掌聲。
但或許有些讓他們掃興的是,他們第二天居然沒碰上任何一個對手。第一天三枚骰子才扔出7點來以至於要和那麼多隊伍火並的穆雷,今天居然扔出了16點,一下子前進到第23格的他們穩穩停在了第二個關口前面。除了包括昨天闖過第一關的塞琳娜小隊在內,今天有3支小隊將攜手衝擊第二關。闖關活動變成了另一種競賽,勝者自然可以前進到他們應該佔據的格子。還能夠獲得比賽裡第一張卡片:烏龜卡,強制一支小隊3輪每輪前進3格。
但在闖關競賽中失敗的,則要後退兩格。由於兩隊不能佔據同一格,還要再加賽一個簡單項目來讓其中一支隊伍後退一格。假如那一格有人,則再加賽。可無論如何,這一輪結束,穆雷小隊都會以輪空的戰績佔據所有隊伍裡,在棋盤上的排名第二。
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佔據一個名次固然可以獲得單獨的名次積分,也不算很少。但比起參與項目獲得的競賽積分,卻少了很多。可這種結果,他們也唯有接受了下來,乖乖等著一個個項目用老虎機轉出來,然後挑個好看的項目去觀戰。
「穆雷,下一輪我去擲骰子!」今天脾氣不好的潘帕妮雅這樣說,穆雷唯有唯唯諾諾地點頭,誰讓他運氣不好呢?就算運氣再好,今天,他也絕對不敢惹潘帕妮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