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金曉華在麒麟漿裡度過了和燕映雪差不多時間之後艱難地裹好衣服癱倒在床上的時候,燕映雪進入翡翠之夢已經有將近12個小時了。每個人的夢境都是個秘密,哪怕是對於幫助燕映雪進入夢境的五林,此刻也喪失了完全的控制力。
要進入翡翠之夢,除了一段冗長的複雜的咒文之外,還要一種藥物。正是這種藥物讓翡翠之夢不可能隨時進行,如果不是像孫老在左林身上嘗試的連續進行,那任意兩次翡翠之夢之間要至少相隔一年。原因無他,就是因為那種藥物有著很多被人憎惡的東西一樣的特性:「可致依賴性」。
其實,任何有著致幻效果的藥物都難免有一些可致依賴性,生理上的,和心理上的。這種只有咒術德魯伊語名稱的藥物,如果按照咒術德魯伊語所疊合的意思翻譯成能夠讓人讀懂的名稱,大概要長達100多字,於是所有德魯伊都管這種東西叫秘藥。秘藥配製起來不很複雜,尤其是對於左林這種植物系德魯伊,稍稍培植幾種比較特別的植物就行。假如不使用咒術進入翡翠之夢,那這種秘藥只是讓人進入深層的夢境,直面自己隱秘的慾望而已。由於作用時間比較長,長到了只能等進入夢境的人自然醒來,長到會把夢境中的世界當作了真實。秘藥的可致依賴性,生理上的原因比較少,絕大部分都是心理上的。心理上對於自己內心世界的探索,對於自己夢想中的另一個世界的憧憬,則只能通過時間來淡忘。秘藥對於不同的人,效果完全不同,內心樸實的人夢境簡單,而有著強烈慾望的人則會受到尤為強烈地誘惑。這才是翡翠之夢之所以要間隔一年進行的原因,雖然對於有些人來說未必保險,但也就是這個樣子了。
左林坐在沙發上,一邊看著報紙一邊在回想著自己當時進入翡翠之夢的時候的場景。兩次翡翠之夢,他的夢境裡出現的都只有山林和山林間的萬物。在夢境裡與之可能出現在夢境裡的巨獸搏鬥,和每個有生命的生靈交談,親身參與到這個世界偉大的生物鏈中,努力讓自己站在比較高的一環上……當時的自己是如此簡單,而現在,假如再次進入翡翠之夢會看到什麼?城市的生活毫無疑問已經大大改變了左林,讓左林對於自己的內心也不那麼確定了。
「左林,餓了沒?」張聆打著哈欠從臥室裡走出來,看到現在已經是凌晨3點多而左林居然還坐著看報紙,有些詫異。她肚子餓了,正在鬥爭到底是餓著還是冒著發胖的危險從冰箱裡鼓搗點東西出來吃,但左林,卻像是幫著她做出了選擇。
「睡不著?」左林問道。
「……睡醒了啊。」說著,張聆就朝著廚房走去。左林沒有躺在身邊,張聆地睡眠就忽然變得很淺,再不是那種沉沉的,可以什麼都不管不顧的酣睡。但無論如何,在左林面前,張聆是不會承認這一點的。
幾分鐘後,草草製作的三明治和咖啡放在了茶几上,兩個人一邊吃,一邊還要和隨時可能從厚薄懸殊極大的麵包片裡掉出來的培根和酸黃瓜做鬥爭。但有了張聆的陪伴,左林心裡卻同樣安定了許多,不再多為正在試煉中的燕映雪擔心了。
「雪雪是怎麼了?」張聆嘴裡還塞滿了東西,就略有些急切地問。用鼻子也想得出來,現在左林還不睡覺就是為了燕映雪擔心呢。
「在做成為一個德魯伊的試煉呢。她要在自己的夢境裡完成一系列事情,然後她就會自己醒來了。到時候,她就會和我一樣,都是德魯伊了。而且,現在議會裡德魯伊的職位空缺非常厲害。議會建議我在我在讓燕映雪繼承我的職位前,先擔任其他職位。而金曉華只要夠努力,等以後通過了試煉,是肯定要佔據一個職位的。貓,狐狸,刺蝟,喜鵲……好多職位都空著,還都是我的行動處的。」
張聆詭譎地一笑,說:「正好啊,對付湯氏集團,大概你可以多帶幾個馬仔去威風一下?」
左林愣了一下,用馬仔來形容他麾下的德魯伊們是不是有些過分了?但是他隨即意識到一個問題:「你的意思是,湯氏的手裡也有超能部隊?」
「我這幾天一直在查湯氏的暗賬,做財務分析。有一批人的工資單很不正常,還有有些時候這些人由湯氏準備機票。我根據機票和相關日期在新聞裡搜索,再配合著那些機密錄像的目錄看,看出點名堂。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人,但是這批人能夠做出很多有點驚人的事情,既然知道有你這樣的德魯伊,我想,懷疑那些人也具有一些特殊能力應該是比較正常的吧?」張聆說,「我把資料整理了一點出來,回頭給你看。不過,如果你不準備馬上動手,我會把分析整理這部分資料的事情稍微放一下,現在已經耽誤了我好多平常的工作了。」
張聆的日常工作都和左林有多少錢息息相關,左林也不好說什麼。不過,張聆接著說:「那個PI的意思,可能是天堂島的簡稱。覺得,你是不是想辦法弄條好用的船?島是最小的可以和外界隔絕又具有豐富操作性的地理單位,你看你最近都遇上多少和島有關的事情了?」
「天堂島?在什麼地方?知道地點我讓保萊塔先去看看。」
張聆說:「太平洋上的,不在主要航線附近,好像是個非常冷僻的地方。」左林愣了一下,然後說:「是不是這個島根本不在湯氏的資產列表裡?」
張聆回答道:「對,列表裡沒有。但是資金流動量非常大。而且,只有流入,幾於沒有流出。我看了過去5年的記錄,每年數額不同,但數額都是湯氏的地下資金總流動量的15。如果不是湯氏將這部分交給他幕後的人作為保護費什麼的,那就是PI是個超級吃資金的什麼項目。基本上,扣除流動到PI的錢,扣除洗錢的成本,扣除一些人員、賄賂等等列在核銷、折舊和特別支取項目裡的開支,我估計過去5年裡湯氏的地下方面的年盈利率只有15到25之間。如果是做生意,那倒是很正常,以湯氏的規模能夠維持這種盈利率很難得了,但作為地下生意來看,就低得不成比例了。以這種盈利率,如果不是另有所圖,那根本不值得將資金放在這個上面。犯罪組織的毛盈利率速到50乃至80,甚至更高都算是正常的。」
左林考慮了一下,雖然這種通過資金流動來判斷對方行動的方式他幾乎是完全不懂,但似乎很有道理。他想了一下問:「那能夠發現他們的後台是誰嗎?」
張聆為難地說:「可以是可以,就是超級麻煩,而且很費時間。湯氏集團自己就是做物流的。PI或者說是天堂島,那部分回流的資金應該就是借助湯氏的物流體系進行採購。省時省事的方法。但這一小部分的反彈金額,卻要用大量數據佐證,來分析湯氏到底為他幕後的人買了什麼。然後,根據這些買的東西,分析可能的對象群落。但這個群落本身很模糊。可能是公共信息裡找不利的人或者團體,而我又不可能像CIA一樣有大量背景情報,雖然不是完全不可能,但做下許多工作仍然像是大海撈針一樣。所以,我的意見是,如果你要對付湯氏,我著手把相關的東西整理出來給你參考。如果,你準備把他們背後的人一起扯出來……最好你能有其他人提供情報。我已經很拚命了,但這不是我的能力範圍內能夠做到的事情。」
左林點了點頭。張聆正想繼續把最近要做的事情跟左林說的時候,左林搖了搖手。看著左林忽然之間綻開了的笑容,和隨即出現的輕巧得彷彿是在跳舞般的腳步聲,張聆知道,應該是燕映雪。
燕映雪歡呼著衝進了日光室,呯地一下跳進左林的懷裡,扯著左林的領子搖晃著嚷道:「左林哥哥,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燕映雪的夢境像是她的生活一樣卡通,她的夢裡,城市成為了森林,一幢幢高樓大廈變成了鬱鬱蒼蒼的古樹,到處都是綠意遮蔽著。有的人居住在樹底,搭起了房子,有的人像是啄木鳥一樣在碩大的樹幹上鑿出房間,有的人像是鳥類營巢一般在樹枝上搭起了房子。城市裡,一條大河潺潺流過,裡面有豐富的魚蝦,有好著又好吃的各種各樣的水產品。在這個城市裡,人們和自然間的動物和睦相處……然後,當燕映雪在夢境裡剛剛熟悉了這個城市,她就要去擊敗威脅著城市的怪獸——按照燕映雪的描述,好像怪獸是由不可降解的泡沫塑料構成的。夢境的內容雖然卡通,但身處其中的人感受到的仍然是再明顯不過的危機,而小小的燕映雪,則憑著僅有的幾種咒術和變形術,最終擊敗了大怪獸。
繪聲繪色地將自己的夢境講給左林與張聆聽的時候,燕映雪自己也在體會著變化。德魯伊的能力是不會突變的,翡翠之夢只不過是心理和精神上的考驗,讓人能夠在另一個環境裡,換一個角度,瞭解平時沒有注意到的事情。而現在,燕映雪開始注意到了,周圍的萬事萬物的波動不再是她需要特異維持著那種節奏奇怪的呼吸法,或者吟唱典歌,吸取自然之力的時候才能感覺到的。當燕映雪終於理解如何讓自己保持對周圍的隨時的感受的時候,周圍的萬事萬物好像都在對她招著手,生靈是簡單的,它們沒有人類一樣複雜的情感,但仍然能夠從波動裡看到每一個生靈的不同狀態。這種人與自然之間的溝通,就彷彿這個世界上的生靈都在說話一般。自然之力的波動是不會撒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