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萊的說法對於憂心忡忡的左林和燕北齋是個很好的解釋,和安慰。沒有誰希望孫老處於危險。於是,恢復了正常生活的左林一邊繼續那些習以為常的生活,一邊研習孫老寄來的筆記,一邊等著卡萊所說的資料到來。
可是,當卡萊所說的東西逐漸到來的時候,左林有些疑惑了。彷彿他接受的不是一個古老而神秘的組織中的一個代代傳承的重要職位,而是某個跨國企業的經理之類的工作。
在最早的德魯依議會裡,每個職位都是用一種生物來表示的,不過,這種表示在絕大部分的德魯依看來是比較籠統的。比如負責組織對外的偵察和戰鬥任務的一般都是以動物的名字來表示,其中在戰鬥技能方面最強的那一系德魯依所佔據的職位被稱為「狼」,而因蘇拉的職位是「熊」,在議會內的地位頗高。
依靠組織能力和社交能力運作議會,指定計劃等等職位,一般都是用植物來表示,比如提供議會運作經費的「小麥」,負責聯絡工作的「風信子」等等……而左林所繼承的這個職務,最初的名字是:獅子。以獅子這樣具有領袖氣質的動物為名稱,這個職位的工作就是率領議會的戰鬥力量,保衛自然,保衛議會,保衛德魯依作為一個強大的自然力量體系的存在。德魯依裡,最具有戰鬥力的往往都是動物系的德魯依,植物系德魯依往往在輔助和治療方面比較有心得。不知道怎麼回事,卻是植物系的德魯依傳承著「獅子」這個職位。要知道,德魯依議會存在的時間太長了,在制定最初的職位的時候,可沒有什麼「國防部長由文官擔任」的傳統。
經過了那麼多年的傳承,尤其是進入到現代社會,德魯依議會內部也在悄然發生著變化。最明顯的就是職位的名稱在逐漸轉變。「獅子」這個職位仍然有專門的獅子造型的盾形紋章和用於簽署文件的印章,但是,這個職位現在的名稱是:行動處處長。這個極有現代意味的職位名稱和那些古老的紋章印章以及羊皮紙的宣誓文件放在一起,實在是很有諷刺意味。
但更誇張的還在後面。
首先來到上海向左林報道的是卡萊的侍從凱恩斯,他帶來了整整六箱文件。這些文件記錄了從德魯依議會從建立到1800年的所有的行動記錄。當時的交通,歷史人文等等環境都決定了德魯依議會的行動數量和活動範圍都還比較有限,說起來那些行動頁相對小兒科,除了和一些「特殊勢力」發生大規模衝突的記錄之外,沒有什麼太有趣的事情。那麼多國籍不同,文化水平不同,能力傾向不同的德魯依,寫出來的報告千奇百怪。這些記錄都是由羊皮紙複印後歸檔整理的,原件都在某個古堡裡保存著。
左林懷著極大的熱情閱讀這些文件的時候,凱恩斯弄來了第二批第三批文件。這些文件涵蓋了從1801年開始直到2000年間的行動紀錄。由於全世界的交通狀況不斷改善,而人與自然的矛盾越來越加劇,行動紀錄也越來越龐雜。而從這些文件裡能看出,德魯依議會內部的文檔也越來越規範。
這些倒還算了,後來送來的東西就有些匪夷所思。凱恩斯居然拿來了一整套的德魯依議會的VI。這套東西將左林嚇得不清。申豹足球俱樂部都沒有那麼嚴格和完整的VI系統,不知道德魯依議會內部怎麼把這套東西貫徹下去。一些關於行動注意事項的手冊,關於對新進入議會的人員的戰鬥培訓等等,相比之下就不那麼驚人了。
最讓人哭笑不得的是凱恩斯居然拿來了張光盤給左林,光盤裡有在windowsxp環境下德魯依語的插件和補丁,有德魯依語的專用文檔編輯軟件,輸入法和字體。為了防止讓不相關的人看見,甚至還有專用一鍵切換後台運行之類的功能。一台可以自由切換通用德魯依語和咒術德魯依語環境的電腦,簡直像是惡夢。
如果只是內部管理比較嚴格,有完善的制度,那倒是很好理解,德魯依議會能夠持續那麼長的時間,除了大家共有的理念和傳統之外,沒有一點別的肯定不行。可是,德魯依議會的內部制度除了非常有原則之外,可以說是非常稀鬆,不但不能和燕北齋的神農集團的制度相比,就算和申豹足球俱樂部給他們這些向來不怎麼重視紀律的球員相比,都寬鬆得多。可是,就是這樣一個組織,居然有VI,還有開發完成的內部程序組。……這個世界,真是神奇啊。
據說,這些都是在各行各業工作的議會裡的人,尤其是外圍成員陸陸續續弄出來的。議會自己可沒有在科技和設計方面那麼豐富的想像力,也沒錢去做這些事情。
說到錢,隨歷史紀錄一起送來的近60年「行動處」的收支紀錄讓人欲哭無淚。由於孫老隱匿,行動處的工作幾經轉手,這方面的資金一直都靠外圍成員捐助和靠議會總部貼補,這次將職務移交給左林,順便這方面的經濟壓力也可以一併轉移了。而行動處名義上的存款,僅僅只剩下了79歐元。
所謂的經費自理,左林能做到嗎?仔細計算了自己目前的收入之後,左林赫然發現,僅僅靠俱樂部的工資收入,勝賽獎金和連勝獎金等等,似乎很不夠用。現在算起來每年這200多萬收入,除去自己平時生活所需,不要說組織行動了,就算是維持「行動處」對外的日常聯絡,臨時支援來的這些侍從和外圍會員的生活費都成問題。如果不是燕北齋臨時抽出一筆錢給左林,左林現在連買套足夠大的房子裝下那些文件都做不到。
更何況,左林心裡還有另外一個打算。孫老扔下職務離開議會那麼多年,名下的資產沒有作出任何貢獻,光在銀行里長利息了。雖然德魯依議會內部沒什麼勾心鬥角,但大家擠出經費維持著行動處的開支,多少會有些怨言。如果可能,左林很想將這些年應該由孫老支出的款項逐步還上。畢竟這牽涉到孫老在其他人心目中的印象。
雖然不知道即將到手的資產有多少,但臨時應付可以,長期呢?總不能一直靠著孫老移交的資產來應付吧。缺乏理財觀念和技能的左林一籌莫展。
顧明遠,左林唯一一個認識的律師就是他了。而現在,顧明遠則被左林聘用,來處理資產的移交問題。顧明遠很開心地接受了這個事情。這類業務是顧明遠擅長,而且喜歡的。主要是文書工作,大部分工作可以交給事務所裡的低級律師甚至是實習生,對方還會千恩萬謝給了他們處理跨國法律文件的學習機會。另外,這種事情花掉的時間多,費用上自然相當優渥。
「我從來沒想過,你現在居然一下子那麼富裕了。」顧明遠的話已經很有保留了。過戶的資產大部分是房地產和股票債券,現金只有很少一部分。顧明遠並不瞭解金融市場,那些股票債券都是海外資產,更是無從得知具體的價值,但是,就算撇去這部分內容不算,現在在左林名下的不動產也算的上驚人了。那些分佈在歐洲美洲的住所、土地、莊園之類的,不少已經算的上是有文物價值,雖然缺乏管理,不少產業比較破落,要維護整修需要相當資金,但總得來說,這些土地物業的價值相當可觀。
「我也不知道孫老師原來那麼有錢……」左林呲了下牙,作出個驚恐又無奈的鬼臉。「孫老師將這些留給我也出乎意料,不過,現在的問題是,按照你的說法,雖然資產算下來很多,但可以用的卻沒多少?」
顧明遠點了點頭,說:「房地產什麼的找個有經驗的人去估價,問題不大。主要是各類股票和有價證券,權證,很多都是擱置了不知道多少年沒去兌現,價值不好估計,這個領域我也不熟悉。股票更麻煩,時間那麼久,當中有很多拆股啊,紅利啊,兼併之類的事情,這裡面有很多法律方面的事情,雖然歐美的經濟法系不是我擅長的,但法律方面的事情我還是跟到底。而你,最好再能找個經濟和金融方面有點研究的人來處理這些事情。不單單是將所有的資產盤活,以後還能幫助你進行資產運作和投資。我看你也不像是能踢球踢一輩子的人,玩個幾年,專心經營吧。」
左林點了點頭,說:「有錢也麻煩啊。不是你這些天告訴我,我都不知道資金資產什麼的到底什麼關係,也不知道為什麼有了那麼多錢,居然不能用……以後還有好多事情要麻煩你,顧大哥。」
開始和左林稱兄道弟的顧明遠嘿嘿笑著,說:「你要是知道你這單子生意我能掙多少錢,你就不會叫我顧大哥叫那麼親熱了。」
「很多嗎?」左林疑惑道。
「你這單生意做完,加上後續的事務,基本上我們整個律師事務所可以不接任何其他生意,靠你一個客戶來養活。而我個人嘛,今年懶得接其他業務了,收入大概和你俱樂部拿的薪水和獎金加起來差不多了。」顧明遠並不諱言自己的收入。「基本上你拿到的那些現金什麼的,夠付我們整個律師事務所一年的律師費。就算為了我們自己,我也會盡力幫你處理好這些事情,不然明年你估計連我的律師費都付不出來。」
「……好多。」左林咋舌道,他從來沒想過一個律師的收入也能高到這個程度。
「當球員,尤其是你這樣的,廣告收入很不錯。你加油一點,靠著踢球的收入付律師費也可以啊,你現在的表現,應該廣告價值非常高。」顧明遠揶揄道。現在,顧明遠差不多就算是左林的專署律師了,雖然言笑不忌,但為左林考慮一點,實話實說卻是他的本分。
「這些我不知道,都是桑老師在幫我處理。」
顧明遠遲疑了一下之後,說:「你應該是下周會俱樂部報到吧?……現在俱樂部裡有些關於你的傳言。」
「什麼傳言?」左林想起來顧明遠和他所在的律師事務所是申豹足球俱樂部的法律顧問,有些消息,尤其是高層的消息還是很靈通的。
「你的表現太好了。大家不能抹煞你的榮譽,卻也不能讓你一個人改變了聯賽的格局。好像是其他俱樂部有些聯合通過足協向申豹足球俱樂部施壓,想要限制你的發揮。教練他們最近不給你打電話聯絡什麼的,恐怕也就是因為內部還沒個統一的意見。」
「想讓我放球進門,這種事情我可不幹。」左林有些氣憤。
「怎麼可能。要是有這樣的決定,那幾乎就等同於足協縱容假球,鼓勵假球,操縱比賽了。無論如何不可能這樣安排。而且,其實他們也不敢怎麼得罪你。現在,毫無疑問,你是國內最好的門將,全世界恐怕也沒人比你強,還要靠你守國家隊的門呢,要是惹毛了你,你直接掛靴退役,他們哭都來不及。」顧明遠冷笑著說,「不過,那麼多俱樂部的意見也不能不聽,現在你身上牽涉到的利益太大了。別的不說,你知道地下球市裡,賭你什麼時候被破門的獎金池裡有多少錢了嗎?快3個億了啊。連我都想勾結你去下注賭了。大家有各種各樣的考慮很正常,反應給了足協,足協向申豹施壓,俱樂部不可能不理睬,不敢有反對意見。足協就是個白虎堂,你敢帶刀進去,它就把你刺配滄州。……俱樂部方面有一種說法是把你轉會到歐洲去,禍害外國人,可看你現在的情況,顯然不太可能出國,你不是還準備考大學嗎?要是能送你出國,估計現在國內俱樂部運作起來比申豹還要積極,混蛋的,真的是顛倒過來了。」
顧明遠並不是球迷或者什麼很有正義感的人。其實,任何球迷一旦象顧明遠這樣能夠洞察內幕,恐怕也會喪失繼續看球的勇氣。而顧明遠的話,則不可避免地讓局面陷入了沉默,讓左林陷入了深思。
「反正……現在我也算有錢了,也不是非踢球不可。」憋了半天後,左林幽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