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揮揮手說:「楊愛卿,劉愛卿,張愛卿,你們都回班吧,我朝言論言官職掌,殺伐決斷朕自有主意,各位臣工還宜靜聽為宜,稍安勿躁!」他這話盡藏玄機,聽得兩方面都暗暗心喜。
一分錢憋倒英雄漢,沒錢怎麼大舉興兵,楊漣挑明了誰再說興兵就得捐銀子了,這大話可不好再說了,誰也不是傻得透氣的主,往外拿銀子,肉疼不說,那銀子的來路就說不清楚,不是自找難堪嗎?所以,朝堂上一時沉悶下來了。
過了半天,御史李應昇才上疏彈劾道:「今逆豎李進忠私結客氏,擅作福威,操縱生殺,欲殺王安以立威內廷,欲殺葉向高、劉一燝、左光斗、楊漣以立威外廷,囚皇后以立威宮禁,萬歲宜納憲臣之言,定李進忠之罪,斥客氏就外宅,下朱國祚、崔呈秀、霍維華、陳合翼、楊維垣、張鶴鳴、張文熙、顧秉謙於獄,治其內外交通,禍亂朝綱之罪!」
李進忠的親信曹欽程立刻出班奏道:「臣彈劾李應昇為東林護法!近年東林逆黨禍亂朝政,煽風點火,撥弄是非,使我朝政令難以下達,國家稅收難以完成。廠公李進忠體恤民之艱難,萬歲之憂慮,助萬歲除去一批批東林黨羽,我大明朝綱穩固不憚餘力,也為此得罪了一些東林黨徒,他們今天大肆圍攻廠公,就是為東林張目!臣請萬歲廷杖李應昇,削去葉向高、劉一燝、左光斗、楊漣等人職權,還廠公一個公道。」
御史范濟世出班奏道:「臣范濟世彈劾內臣李進忠結黨營私阻塞賢路。太公曰,『君以世俗之所譽者為賢,以世俗之所毀者為不肖,則多黨者進,少黨者退。若是,則群邪比周而蔽賢,忠臣死於無罪,奸臣以虛譽取爵位。是以亂世愈甚,則國不免於危亡。』為李進忠說話的人雖多,然皆朋比之輩爾,為劉一燝、左光斗、楊漣說話的人雖少,皆忠綆之士,望萬歲悉查之!」
吏部尚書周嘉謨、戶部尚書李汝華、禮部尚書韓爌附議楊漣、劉一燝、李應昇、范濟世的意見,五城兵馬司的許顯純、及吳淳夫、田吉、李燮龍、倪文煥、孫雲鶴、楊寰、等十餘人附議曹欽平的意見,朝廷上忠奸之分已經涇渭分明了。
首輔葉向高在魏忠賢後來編的《東林點將錄裡》把他列為東林首領,其實他是屬於那種政治上較為成熟的少數官員之一。他一方面要壓制住李進忠等人的勢力,但又要不露聲色;另一方面,他又冒著被嚴厲指責的危險,頂住或緩和了那些激進人物的言行,因為這些言行往往於事無補,甚至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葉向高基本上是做到了局面的平衡,儘管不少事情尚不盡如人意。
葉向高看見雙方鬥了起來,急忙出班奏道:「廠臣雖出公心,但人多誤解,不如暫時讓廠臣致仕,既可遠勢避嫌,又可安中外嫌隙之心!」
李進忠的黨羽、內閣顧秉謙立刻說:「葉向高,你想毀我大明耶?廠公乃我朝的中流砥柱,他若去之,何人可抵東林反撲之勢,何人可為萬歲解憂?倒是葉閣這樣的兩面三刀,善於逢雲際會之人,應該馬上致仕,解我大明之危!」
天啟看看火候已經到了,就一拍龍案喝道:「張鶴鳴,汝知罪否?」
張鶴鳴嚇得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邊磕頭邊說:「臣不知道身犯何罪?」
天啟帝冷冷地說:「王化貞是汝推薦的嗎?」
張鶴鳴看看李進忠囁嚅地說:「是他自薦,臣見其平遼之策符合萬歲禦敵方略,故爾向吏部舉薦的!王化貞在遼西部署之軍備,臣以為乃上上之選,這次遼東得手,也已證明此事!」
天啟帝冷笑道:「好個上上之選!霍維華,霍愛卿,你說應該削掉熊廷弼的軍權,看來你對遼東形勢頗為關心,你說我們靠什麼抵禦努酋?」
霍維華一愣,馬上出班奏道:「靠王化貞所報平遼方略,我們當能盡早平定遼亂,收復我大好河山!」
「崔呈秀崔愛卿,你說呢?」
兵部侍郎崔呈秀不想今天萬歲親點自己答對,又是聖意不明之時,他的汗立刻下來了:「臣……臣以為……以為……」他現在真的遞不上報單了。今天明顯是萬歲要殺雞儆猴,誰是那要殺的雞,全靠個人運氣了,現在球踢到自己名下,這球怎麼踢回去確實大有文章!他戰戰兢兢地說:「臣以為,大明將士靠的是浩蕩的天恩給予的氣勢,靠的是萬歲的睿智帶來的軍威,靠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