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六
“賭什麼?”克林雖然武力強悍,但是論腦子,他還遠遠跟不上這位年輕的皇帝陛下。雖然這位皇帝大多數時候被人公認為傀儡,但要在米克家族幾乎掌握了整個帝國大部分軍權的時期來做一個如履薄冰的小皇帝而不危機到自己的性命,這個難度就大了。就好像是是克林大人,一開始他僅僅是抱著對國家的忠誠在約束自己的的屬下,可他越是跟這個小皇帝接觸,越是覺得他深不可測。
“賭命。”小皇帝高深莫測地一笑,低下了頭去不說話了,整個大殿裡又一次陷入了安靜得讓人幾乎窒息的狀態中。在這個內城,除了偶爾會有大臣們來覲見,一向都是皇帝陛下一個人獨自居住——當然,這也是最讓克林大人想不通的。這位小皇帝面容英俊,也到了適婚的年齡了,其他的帝王或者儲君在他這個年紀的時候,後宮的女人不說有一個整編集團軍吧,百八十人還是有的。這也完全可以理解,身為一位帝王,壓力自然很大,而舒緩壓力的最大方法就是……
和女人鬼混——這基本上是每一個男人的共識了。皇帝陛下身邊沒有女人,說出去也許都沒有人相信,可克林卻清楚地知道,這位小皇帝真的是一個女人也沒有。平時除了他自己在內城中居住之外,就剩下了那些保護他安全的護衛了。
這也許就是他高深莫測養成的原因?無奈生在帝王家,打小就要背負比常人更加沉重的包袱,這不是自己的選擇問題,而是命運的問題。你如果要是不服氣,大可以上天去將牽線的那位神邸拉下來暴揍一頓——暫且別說誰也沒有這個能耐,即便是有了這個能耐,掌握著命運的神邸答應了給你改一改皇帝命,這可能也得等下一輩子再說了。要知道,沒有任何一個大臣不想殺了一個毫無做君王念頭的皇帝。阿爾曼帝國的王座,窺視的眼睛可不止一雙兩雙那麼簡單。
就好像地精流傳下來的一句古老諺語一般:負責洗牌的是命運,而最後玩牌的還是我們自己。
雖然拿到了一手的爛牌,幾乎沒有翻身的余地,小皇帝看起來還是玩得異常興奮,他似乎非常享受這種游走在危險邊緣的生活,在群狼窺視的危險中,無時無刻不在想方法將狼群驅散,拿回屬於自己的那一份食物——克林大人經常能夠感覺到他的決心。
在內城中,還隱約能夠聽到外面傳來的喧囂聲,只不過不是很清晰而已。比起喧囂聲來,小皇帝喃喃自語的聲音更加清晰。他到底在思考什麼?
“老師,我想您詳細地告訴我那一天的情況。”小皇帝沉默許久,最後終於抬起了頭來:“這個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為什麼您帶領驃騎營去抓他,竟然會被打散了建制。難道他真的好像歷史裡記載的那些超級英雄一般,擁有與神匹敵的能力嗎?”
“說實話,我實在不相信神的存在——如果有神的存在的話,這個世界上就不會有那麼多的戰爭。即便是有神存在,我也不相信一個人的力量能夠與神匹敵。”小皇帝頓了一頓又補充:“我實在是弄不明白,埃魯登原野的精靈此舉是有什麼意義?他是在向我們宣戰嗎?還是在向我們說他們不畏懼戰爭?”
“我也不知道他的實力到底如何——但是我肯定肯定,他的運氣很好,非常非常之好。他打敗了我們是事實,但是我卻不承認他個人的實力。我們幾乎沒有交手,我只承認我是敗在他的運氣之下的。”克林想了想之後,語氣不卑不亢:“但我也承認,運氣這個東西在戰場上,的確是一個至關重要的因素。如果沒有了運氣,即便是掌握敵人十倍百倍的兵力,一樣會被打得慘敗。”
“運氣?這我倒是沒有聽說過。能從您的嘴裡聽到這個字眼,我倒是覺得非常新鮮……”小皇帝好像一下來了興趣,端正了身體:“我記得您曾經說過,在戰場上存在的只有實力,實力就是壓倒一切的保證——您今天怎麼想起來對運氣做出這麼高的評價?”
“我這是經歷過了才知道。今天我承認,我以前的想法是錯誤的。”克林扭了扭自己的腰,發出兩聲骨頭的輕響:“運氣,這東西一向都是被我們忽略掉了。很多人喜歡賭博,也有很多豪賭成功的例子,很多人都將他們歸根於准確的分析跟判斷。我今天才知道,那不是什麼該死的判斷跟分析,這些事情根本無法用分析判斷來解釋——陛下,我能坐下來嗎?”
“請坐。”想皇帝倒也非常開明。“現在,您可以跟我說說這為備受精靈第一智者推薦的人物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了吧?”
是個什麼樣的人?天知道!除了在畫像上的樣子,克林聖騎士連這個家伙長什麼樣都沒有見到過。僅僅是聽到他兩嗓子囂張地呼喊聲而已,然後就直接全軍覆沒了。他絕對不相信在如此突然的環境中有人竟然能夠准備這麼龐大的陷阱,這一切僅僅都是天然的,依靠著運氣來完成的。如果真的要給這個人下一個准確的評價的話,那麼除了那個詞之外,再也找不出其他更合適的了。
“瘋子。”克林皺著眉頭,好像是在回想什麼不願意想起來的事情:“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是我見過最瘋狂、最不要命、運氣最好的瘋子。我沒跟他打過照面,不過聽他喊了兩聲。”
“哦?您倒是挺刻骨銘心的。”小皇帝展顏一笑:“我倒是經常聽到別人說,克林大人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戰爭瘋子,沒有想到,在您的嘴裡能夠聽到這樣的評價,這倒是讓我大為意外了。您別在意,關於對您的評價,我也是在不久之前才知道的。”
“無所謂。下次要是再有人這麼評價我的話,我就讓他去跟這為御塵風閣下好好地學習一下,什麼才叫做真正的徹頭徹尾的瘋子。”克林顯然知道自己的綽號,無所謂地搖了搖頭說道:“您聽過,敢在雪山之上,自己腳下制造雪崩的人嗎?”
“雪崩……克林大人,您的意思就是,整個紅魔騎兵大隊的驃騎營都是喪生在雪崩之下的?”小皇帝的表情有點不自然了:“可你們追到他的地方,距離他不過就是一上一下不超過一百米的距離麼?在那樣的情況下制造雪崩,那不是自己找死?”
“所以我說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不要命,不要臉,他媽的埋葬了我整整一隊士兵……我從來就他媽的沒有見過這麼瘋狂的人……抱歉陛下,我的情緒有點激動了。”小皇帝不說還好,一說克林就開始發飆,說著說著軍隊裡那一套罵娘的髒話就來了。不過還好他說了幾句之後覺得不妥,連忙收了回來:“所以,我才這麼跟您評價他。”
“實力呢?我想知道他的實力——一個超級強者可以改變戰爭的局勢。”皇帝陛下看起來還是沒有放過這一點:“以您的實力,跟他對上了手之後,應該可以分辨得出來吧?即便是沒有對上手,應該也能大概估計得出來——說吧,我想知道一個具體的情況。”
“實力,我無法評價,如果真要給一個評價……那是個詞。”這一次還沒有等克林大人說話,小皇帝先開口了,他們正好湊巧異口同聲地說了出來:“瘋子。”
人是瘋子也就行了,實力竟然也能用瘋子兩個字來評價,這就有點讓小皇帝不明所以了——也許沒有經歷過那一場小型雪崩的家伙,都不會有明白的一天。
“您知道他是怎麼制造雪崩的嗎?”克林的表情又開始痛苦了:“我發誓,這個人絕對是我這一輩子見過最瘋狂最不要命的人。”
制造雪崩無非是兩種方式——這在不少的雪地戰役裡到也曾經被廣泛的使用過,倒也不是什麼新鮮事了。要麼就是在松動的雪峰之上挖開幾個空洞,然後犧牲兩個士兵去捅一下,自然就能造成雪崩,還有一種就是用魔法硬轟,將整個雪山轟得崩潰,這也能造成雪崩——總結來說,只要造成的動靜比較大的話,雪崩都是有機會產生的。
“那家伙僅僅是用一把古怪的黑刀,就將我們頭頂上的雪峰給砍下來了——連帶著巖石跟堅冰,一起砸到了我的部隊的腦袋上!”說這話的時候,克林大人的冷汗又開始冒出來了。“所以陛下,您一定要我給他評價一個實力的話,我只能說,這家伙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小皇帝似乎愣了愣,陷入了沉思中,半晌之後才抬起了頭來:“就是說您沒有跟他打過照面?您剛剛還說他說了兩句話,那是什麼?”
克林大人臉色不自然了。喃喃自語了半天沒有說出來。
“不要緊,這不是你說的。”小皇帝先給克林吃了定心丸。
“陛下,那您聽了就將它全部忘記了吧,畢竟一個瘋子說的話,不必當真。”克林長長地吸了一口氣:“他那個時候說的兩句話是……”
“是什麼?”小皇帝擺正了姿勢。
“我操你媽!”
“屁眼洗干淨等著我!”
小皇帝本來還聽得繞有興趣,這一下立刻臉色暈紅,那一副帝王的樣子全部蕩然無存,現在整個大陸上權利最高的王座之上,坐得好像是一個被調戲過的小姑娘一般。
“陛下,不好了!”正當小皇帝臉蛋暈紅的時候,藍衣少年卻從外電射而進:“米克帶著一幫人硬闖了進了內城!護衛都都攔他們不住了!”
“米克?他想要公然弒君不成!?”小皇帝的臉色瞬間從暈紅轉成了煞白。
一百三十七
在帝國皇城之內,除了這座龐大的內城被公認為大陸上最有權威的王座位之外,居住在城東,巨大的宅院幾乎占了小半個城池的米克吐溫王爵也許是擁有最大權利的人了。米克一家自跟隨阿爾曼帝國開國皇帝以來,一直功勞不斷,從一個小小的陣前侍衛慢慢開始晉升,經過男爵、子爵、伯爵、侯爵、公爵之後,終於被封親王,手下名正言順地擁有超過兩百萬士兵已經六個郡縣的封地——這僅僅是表面上的,至於他背地裡的勢力到底有多大,沒有人能說個明白。
這米克吐溫是米克家第十七代世襲王爵之人,年近五十,是帝國中最有權利的權臣——本來世襲一職從來就沒有王爵一位,可上一代皇帝陛下卻親自指封吐溫世襲王爵,在那個時候,現在的小皇帝還根本就沒有出世。經過二十多年的經營,米克家的勢力更是盤根錯節,就算是在這隨手一抓就能抓起幾個貴族的皇城中,他的勢力也絕對是最大的,特別是近幾年來,甚至隱約有凌駕皇權之勢。
“沒有通報竟然擅自闖入內城中,他這是想公然謀反弒君嗎?”小皇帝的臉色蒼白,喃喃自語:“難道說他已經等不及了,竟然已經急成了這個樣子?”
“陛下,不用擔心,那老家伙沒有帶多少人進來,帶著一群整天跟他屁股後面表忠誠的走狗,並沒有部隊圍城。”那藍衣少年低聲回話,手卻已經搭在了劍柄之上:“況且,這裡還有克林大人在場,紅魔騎兵大隊跟隨克林大人多年,而且他們現在就在城外駐扎——如果沒有什麼足夠讓國家顛覆的秘密的話,他絕對不敢貿然動手的,不然他的皇位根本坐不穩。”
“是的陛下,我的騎兵大隊正好就在城外,如果這老家伙真敢公然謀反的話,我先把他給殺了。”克林微一鞠躬,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退到了一邊——這有外人在場的時候,他可不像跟皇帝獨處時那麼輕松愉快了。特別是有人圖謀不軌的時候,更是不能讓人家抓到一根辮子。
歷史上不是沒有發生過某朝篡位的事情,反倒是跟家常便飯一般,一旦有改朝換代的時候,必定都是那些謀朝篡位著得了好處——這一路手法,有謀反之心的人可能早就操練得純熟無比了。謀反的方法跟手段雖然多,但是公然弒君的卻從來沒有幾個——除非是已經手握天下兵權,那說不得,誰不服揍誰。要謀反的首先第一條件,那就是得抓住本朝皇帝的一個大辮子,讓他翻不了身。
這樣做有兩個好處,首先,可以大肆編造謠言來蒙騙民眾,技巧高超一點的呢可以騙得民揭桿起義,然後等待謀反成功之後自立為王,技巧低劣一點的,可以將所有的罪過都推到皇帝身上,將自己的形象改變成一個為勞苦大眾謀幸福的救世主,這樣最起碼民心會倒向自己這一邊。其次,那就是沒有後患,如果不抓住一個小辮子讓他翻不了身的話,但凡這個皇帝沒有死掉,那麼這個位置永遠都說不准是誰的,而且自己還會被打上一個篡位者的烙印。
內城向來都是皇帝私人居住的地盤,法律規定除非是得到授權機關的允許,否則任何人不得侵犯個人住宅,平民尚且如此,更何況是皇帝呢?吐溫老頭這麼囂張地直接闖進內城,除了是對皇權赤裸裸的挑戰之外,那就是他要打算動手了。
三個人就這麼在大殿裡肅立著,藍衣少年按著武器站在皇帝身邊護衛,克林很自覺地站在了王座之下,阻擋著任何意圖對皇帝不軌的人的必經之路,他倒想看一看,這老家伙今天是吃錯了什麼藥,平時在外面耍耍威風也就行了,今天竟然將威風耍到了皇帝的住所裡。
在外面,一陣喧鬧聲夾雜著馬蹄敲打地面的聲音漸漸地接近了皇宮。三人的臉色又加上了幾分難看——吐溫這老家伙不僅僅是貿然闖入皇城,竟然還在這裡大搖大擺地騎馬奔馳——如果這不是有緊急軍情的話,這一條罪名已經足夠抄家滅族了。小皇帝在聽到馬蹄聲之前還能夠故作鎮靜一番,現在忽然聽到如此急促的馬蹄聲,這心裡一下就沒底了。
難道說吐溫真的發現了自己在謀劃的事情,等不及要動手了嗎?難道說我幾年來暗地裡策劃的一切都要成為泡影?如果他今天真的有謀反之意的話,那我又如何制的了這個家伙?要知道他手裡掌握著的兵符幾乎已經可以調動全國各地的軍隊,如果他真的要謀反……
“陛下,您現在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鎮靜。”克林適時地輕咳了一聲:“不要讓他抓到您的任何把柄,否則這個喪心病狂的家伙真的可能要做弒君的打算了。”
“沒錯……”小皇帝一想也是,當下鎮靜了一下神色,聽著外面的馬蹄聲慢慢地安靜了下來,轉為了台階上的腳步聲。隨著腳步聲靠近,在大殿的門口幾個人影慢慢便出現了——這幾個人,自然就是阿爾曼帝國實權派的大臣了。
為首的一人年近五十的樣子,屁股後面跟著一群肥頭大耳的貴族,跟隨著他的腳步小心地移動。這位領頭的中年人倒一點也沒有肥頭大耳的樣子,他的每一個腳步都十分穩健,手臂擺動得極為有力,身形也非常協調,看著站在王座之下的克林連皺眉頭。他身上裹著一件顏色華麗的藍色長袍,面容倒也算得上是有吸引力,只不過那一雙眼睛透出的卻盡是陰毒。在他走路的時候,兩邊袖子將腰間的佩劍上的寶石掛墜撞得丁當作響。能夠在內城之內攜帶兵器的,全國上下加起來也不超過五個人,這位就是其中之一。克林看得直皺眉頭,這比他想像中的被良好的生活給催胖的人完全是兩回事。
沒錯,這位就是阿爾曼帝國最大的實權派人物的首領,米克家族的族長,當然也是被授銜親王的四大王之一,米克吐溫親王,也是小皇帝最頭疼的人物之一了。
米克吐溫沒有那些貴族肥頭大耳的外形,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爆發力,這個家族在前幾代還是非常受到尊敬的,他們的權利與地位全是憑借彪炳的戰功。相比之下,站在他身後的幾個胖子就有點看不過去了,一個個跟著米克大人走了幾步之後,都開始冒虛汗,這顯然就是平時生活過得太好了,缺乏運動的表現。
大殿裡沉悶的空氣被寶劍上的寶石剛剛撕裂沒多久,再一次沉默下來。隨著米克吐溫的站定,大殿之中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般。
小皇帝是想說點什麼,可他不知道說什麼。面對這麼一個視皇權猶如廢紙一般,膽大妄為的讓人難以置信的家伙,他能夠做什麼?換了其他人也許早就被拉出去砍成了八截,可對於米克吐溫,他還不敢這麼做。皇帝不說話,他身邊的護衛自然也不能說話。王座之上的兩個人都不說話了,克林即便是想說什麼,也不好開口了。幾個人就這麼你瞪著我,我瞪著你,最後還是吐溫親王打破了沉默。
“烏巴大人,您不是有什麼話想要親口問問陛下嗎?”吐溫親王的眼睛沒有離開王坐,頭也沒有回地朝後面說到,他話音剛落,身後一個氣喘吁吁的胖子趕緊站了出來:“有什麼話,現在就問吧,陛下需要休息,我相信你的事情應該是非常緊急才對。”
第一個替死鬼。這家伙小皇帝倒是認識,米克吐溫身邊最大的陰謀家,也是皇城裡數得上號的貴族之一,平時吃喝玩樂的時間占去了大部分,幾乎就沒有進到一個貴族應該做的事情——比如去幫助一下平民什麼的,這些該死的貴族。雖然誰也不會去做。
“烏巴大人,您有什麼事情必須在我的內城裡奔馬,是什麼緊急軍情麼?我們的國家最近好像還都沒有發生過什麼戰爭。”小皇帝先是一個下馬威將所有的退路給封死了,即便是殺不了米克吐溫,替死鬼總是要殺的,殺了一個少一個。他心裡恨得咬牙切齒,卻依然面帶微笑:“是不是出了什麼大事兒了?”
“這個……”烏巴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剛剛想說卻有頓住,他將視線回放到吐溫親王的臉上,卻得來了一聲冷哼,嚇得他立即轉過了頭去:“陛下,今天我們來的確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要跟陛下問清楚,而且這的確不是一件小事。”
“哦?”小皇帝現在已經鎮靜了下來,不再慌張——反正他們這麼囂張地進內城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想通了這一點,他倒也開始不慌不忙了:“現在我國既沒有戰爭,也沒有動亂,不知道是什麼大事值得吐溫親王親自帶領你們過來?”
“這個……”烏巴邁了一步,猶豫了一下說道:“這事情關系著我們帝國的榮辱,所以今天我們都想把這個事情弄明白……”烏巴說到這裡,轉頭朝著旁邊的一位胖子一指:“這事應該由海拉閣下來說清楚,這是從他嘴裡傳出來的。”
原來是這個家伙。小皇帝恍然大悟。海拉的成功之路跟米克家有異曲同工之處,不同的是米克家好歹還有彪炳的戰功,這家伙卻全是靠出賣朋友兄弟,一步一步地朝上爬。即便是吐溫親王也不太喜歡這樣的人,畢竟用這樣的方法來上位的人,誰也不會真心跟他交往。
“那麼海拉大人,您又有什麼高見了?”小皇帝不屑地輕哼了一聲:“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就快點問吧。我還忙著呢。”
“這個……”海拉學著烏巴的語氣看著吐溫親王,果然又被一眼瞪了回來,他吞了吞口水,掂量了一下誰最不好得罪,最後還是猶豫地開口了:“我聽說,陛下最近要新冊封一位親王作為國師,這事是真的嗎?”
“真的。”小皇帝倒也不避諱,點了點頭:“你們的消息還挺靈通。不過這事情我還在考慮。”
“那麼,這位即將冊封成為親王的,聽說是一個半精靈,對嗎?”海拉又一次猶豫地問道:“這事關皇族血統,請陛下必須給我們一個交代。”
一百三十八
皇族血統?以海拉這樣的賤人,竟然也有資格來考慮皇族血統的問題,這要不是受誰的指示的話,打死他也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整個帝國中,皇族血統可是最要緊的事情,不過這件事情卻還輪不到其他人來討論,自古以來,每一代的皇族都在盡力維持著血統的純正,基本上結婚也是從表親當中來挑選的——可這僅僅是封王而已,這關血統屁事?親王不等於就是皇族內室,他們的子女即便是可以世襲爵位,但也沒有資格跟皇族扯上半點關系。
小皇帝臉色一片鐵青,克林則更加摸不到頭腦了。海拉平時拍拍馬屁也就算了,雖然說看不出他的智商有多高,但是也不至於低到這樣的程度。冊封一位半精靈親王而已,這關皇族血統什麼鳥事?難道說吐溫親王真的要在今天公然造反,把這樣的毫無牽連的事情都拿出來說?
“閣下,您有疑問請盡管提出來吧。”吐溫親王沒有多說,僅僅是臉色平靜地看著王座之上的小皇帝:“陛下,我們身為臣子的,必定要盡到對帝國效忠之事,所以,海拉閣下有什麼疑問,我覺得還是應該當場提出來的好,您說對不對?”
皇帝鐵青著臉沒有說話,一雙白嫩的手卻將王座扶手捏得咯吱咯吱作響——挑釁,這簡直就是赤裸裸的挑釁。別說冊封一位親王國師跟皇族血統沒有半點關系,即便是有非常密切的關系,可這好歹還是皇族內事,什麼時候輪到你一個外姓人來討論了?擅議帝王之事,本來就是一條重罪,這老家伙現在看起來是有恃無恐了——不讓他說估計也沒有辦法堵他的嘴,就看看他想說什麼吧。
小皇帝打定了主意,點了點頭,語調極為平靜:“是,感謝親王的關心,有什麼事情大家應該一起討論討論才是,我也非常想知道,我要冊封一位親王國師有什麼問題,難道是我沒有這個資格,還是冊封一位親王就會影響到皇族的血統!”
在說“資格”跟“血統”兩個詞的時候,小皇帝故意加重了語氣,這都是帝國皇室最要緊的東西,事關尊嚴跟權利。只要米克吐溫一時沒有造反,就連他也不能逾越這條底線,否則小皇帝即便是當場將他格殺在大殿之上,他也找不出任何起義的理由來。
“閣下,不用客氣。”克林聖騎士也發話了:“說吧,古老的摩西法典上有一句名言,我雖然不同意你的意見,但是我會誓死捍衛你說話的自由。”
海拉躊躇了半天,他首先是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然後顫顫巍巍地走出了米克的身後——他沒敢看克林聖騎士,這位大人的忠臣是出了名的,一旦打起來,他必定站在皇帝陛下一邊。更沒敢看小皇帝,雖然他的心裡也是極為盼望那一張王座,但是隨行的人之中,要排資論輩的話,他肯定是倒數第一,還是少看微妙,這些當權者的心理極為不穩定,很可能因為一個眼神就直接把自己下了地獄了。
他僅僅是將目光透向了大殿空擋的地方,然後沙啞著聲音說道:“各位大人,我海拉今天將吐溫親王以及各位大人請到這裡來,實在是出於無奈,所以還要請大家多多包涵……”
海拉此言一出,包括皇帝在內的幾個人更是摸不找頭腦了。今天做了替死鬼也就罷了,不給自己找條一條後路,表示一下對皇帝陛下的忠誠,道歉的話不去跟皇帝陛下說,反而是在對他的同黨說——對於一個以出賣和被出賣聞名的貴族來說,他的行為舉止可有些反常了。
克林剛剛想要喝止海拉的行為,可眼看著小皇帝還沒有說話,他也只好憋在了心裡。而海拉在向帶來的同黨道歉之後,便進入了正題。
“皇帝陛下,我在前不久聽聞從埃魯登原野傳來了一封書函,陛下那一封信寫的是什麼,我不知道,但是我從其他幾個小國的國主那裡得知了信函的內容。”海拉整理了一下思緒說道:“信函的大概意思就是,埃魯登原野准備舉行一位年輕龍祭的上任儀式,於是廣發書函告知各國帝王,希望他們能夠准時到埃魯登原野去參觀這一精靈王國將近萬年以來都空缺的職位的上任儀式,並且還詳細地將這位……這位即將上任的龍祭祀給徹底地介紹了一番。”
關鍵時刻海拉還是不傻的,這信函裡的內容是什麼,他並沒有直接指明是不是皇帝陛下那一份,一開始給自己先開脫了再說,以後即便自己說錯了,也可以免責。至於從其他的小國主那裡得知,誰知道這是不是扯淡來著?哪個國家的國主願意將自己的國書送給一個馬屁精翻閱?如果他手握兵權以這個來要挾那還有可能,可是海拉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馬屁精,手上一個兵也沒有,他憑什麼能看到這封國書的內容?
這些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可誰也沒有明說出來,小皇帝依然還是鐵青著臉不說話。他從其他地方得知國書內容的可能性不高,自己內部有奸細的可能性倒是占了九成九。不過他也不多說,追查也追查不出個所以然來,吐溫親王的眼線多得讓人驚訝,硬查可能會直接把他給激怒了。
眼看著皇帝陛下不做聲,海拉好像是找到了感覺,剛剛那種緊張的神情也就直接消失了,他又上前了一步,這一次氣勢上更高了一層。
“而就在您接到這封書函之後,您立刻派出了克林大人——克林大人,我沒有說錯吧?”海拉自信地將目光投向了站得筆直的克林,在得到克林的默認之後更是咄咄逼人:“我不清楚克林大人為什麼要在這個節骨眼上的時間裡出去,而且聽說還特地從我們國家四支最精英的部隊之一的紅魔騎兵大隊裡帶出去了一個驃騎營……但是克林大人的動向,應該是朝著埃魯登原野運動的。陛下,您也知道,吐溫親王閣下的愛子慘死在了精靈的手裡,我們在開春的時候就要大舉進攻埃魯登原野,我不知道您在這個時候派出一隊紅魔騎兵出去干什麼……”
“我派他們出去散散步。部隊久了沒有運動,出去做做演習,這有什麼奇怪的?”小皇帝神情鎮定,雖然海拉現在氣勢很足,但是他卻已經聽了出來,他們僅僅是在拉著克林大人帶出騎兵的事情說事,這下小皇帝心裡有底了。“難道我連調動一隊騎兵的權利都沒有嗎?您這是在置疑我嗎?”
“不,陛下,我完全沒有置疑您的意思……”海拉連忙搖了搖頭,掛上了平時那一副獻媚的笑容:“可是我唯一不明白的就是,為什麼克林大人會跟暗精靈接上了火?”
“偶然遇到而已。”小皇帝倒也還能找得出推辭:“克林閣下的女兒被暗精靈給殺害了,兩邊遇到了打一打,有什麼可奇怪的?”
“這個……”海拉沒有想到小皇帝竟然能夠找出這麼充分的理由來,他的聲音開始降低了,而且還是朝著吐溫那邊望去,顯然是在向自己的主子求救了。
他扯來扯去扯了半天,始終都是在克林大人的問題之上——看著王座之下一群勸臣的反應,小皇帝忽然明白過來,海拉這個替死鬼也做得太冤枉了,吐溫則是更加老奸巨猾,他找了一個替死鬼,卻連事情的關鍵都沒有告訴他,讓他白白背了黑鍋——說到底,可憐的替死鬼閣下不知道有關於皇帝陛下准備冊封一名半精靈為國師的任何詳細事情。
這下氣氛就有點微妙了,吐溫親王沒有說話,而是若有所思地看著小皇帝,小皇帝也正好在看著他——事實上,這就是兩個人的戰爭。可憐的海拉只不過是一個棋子而已,在皇帝陛下面前牛逼,如果沒有足夠的實力,或者就只有一條路了。
所有人都明白了,海拉已經成了一顆方便棋子,隨用隨拋。吐溫不將完整的來龍去脈告訴他,這家伙怎麼可能在侮辱了皇帝之後還能完整地走出內宮呢?
“哼!海拉大人,你不覺得你這麼做有點荒唐了嗎?本將軍就算是帶著紅魔騎兵出去巡邏一圈,又怎麼樣了?紅魔騎兵大隊本來就直接隸屬於我的管轄之下……”克林終於也發聲了:“還是說,海拉大人,難道說您已經將紅魔騎兵劃到了其他人的麾下嗎?我怎麼一點也不知道這個事……”
“這個……”海拉額頭上的冷汗更是猶如瀑布一般,他乞求著看著吐溫親王,希望他出來幫自己說上一句——可是他的夢想卻破滅了,米克吐溫老奸巨猾的程度絕非他一個跳梁小丑可以想像的。不管海拉怎麼看,吐溫親王愣是裝做沒看見,神色如常,好像就是一個看客。
“閣下,你也太放肆了吧!”小皇帝猛然一拍王座,震得整個大殿嗡嗡作響——這倒不是她的修為如何高深,這是經過特別設計的機關,用來震懾心懷不軌的臣子的。
“吐溫閣下,您……”這聲響一出,海拉更是心慌,可吐溫親王還不見一點動靜。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
豁然間,棋子閣下也忽然明白了過來,原來自己終究是做了一顆方便式的可拋棄棋子。
“我明白了……你這老賊……”海拉在明白過來之後,想立刻倒戈,伸出手來指著吐溫的鼻子大罵:“你這老賊心懷不軌,原來是要這麼誣陷我……我明白了。陛下,吐溫這家伙……”
鉦一聲輕響之後,海拉的話終究沒有說完。他的腦袋跟身體分了家,臨死之前還難以置信地看著手持利劍,道貌岸然的行凶者——吐溫親王面容嚴肅的讓人難以相信他就是一個最大的陰謀家。
“陛下,這家伙出言不遜,我替您親手裁決了他。”吐溫臉色不變,微微鞠躬:“請恕我們被奸人蒙蔽,擅闖內城之罪,我們告退了。”
米克吐好像剛剛來的時候一樣帶著一群胖子出了大殿,就好像什麼沒有都沒有發生一樣——沒有人在皇帝陛下面前亮兵器,砍人頭。
“克林大人,如果抓不到他回來,那麼就只好請您親自去一趟埃魯登原野了。”小皇帝看著消失在視線中的吐溫親王一行人,長長地歎了口氣:“我們,並不好戰。”
一百三十九
鏡頭再一次回到龍牙山脈之上,還是那麼寒風吹雪花飄,事實上,龍牙山脈接近暴風海岸一線的山路上,即便是在其他地方異常炎熱的夏季,這裡也感覺不到絲毫的暖意。到了冬天則更是可怕,刺骨的寒風夾雜著雪花打在人的臉上,讓人幾乎神經麻木。
“其他倒沒有什麼,就是感覺太冷了,這不是人過的日子。”御塵風連打了幾個大噴嚏,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雪地中,藍諾斯以及村子裡的一群小孩子在他前面做領頭羊,在御塵風的身後,自然跟著獸人五十勇士——御塵風安全地將必須的商品安全地拖到了貿易中轉站之後,他們這一年也就閒得沒有什麼事情干了——不然就坐在海邊釣魚,不然就回家抱老婆去,相比之下,他們還是打算跟著御塵風一起回埃魯登原野,順帶感謝一下精靈女王十幾年如一日慷慨地開放國土貿易路線。
御塵風手裡此時多了一根拐棍——從暗精靈營地裡摸出來的黑刀這家伙終究沒有還給人家。這東西殺人是一把好武器,而由於長度的關系,做起拐棍來也是得心應手,如此一個多功能的武器要是平白無故地還給了他們的話,那麼這生意可就做虧本了。
御塵風杵著黑刀做拐棍,深一步淺一步地跟著藍諾斯走,別看藍諾斯這小樣個子不高,但是走起路來卻異常地靈活。包括了御老板在內的每一個幾乎都有幾次摔跤的經歷,特別是身強力壯體型高大的獸人,十步摔一人絕對不誇張。這一路走來除了白茫茫的雪就是白茫茫的雪,走到了第三天的時候,終於能夠看到一些青翠的松柏在風雪中屹立了。松柏之下散落著不少骨架——有人類的,也有獸類的,稀稀拉拉地甩了一地。
“我們是不是要走進鬼門關了,就是繞路,也繞得太誇張了。”一陣寒風吹來,差點又將御塵風吹了個狗吃屎。“這哪是繞路啊,分明就是長征……”
按照藍諾斯的說法,要繞開山上那些暗精靈的眼線,這是最好走的一條路。父親母親帶著安琪拉應該走的就是這一條小路。這話御塵風倒是相信,誰有本事到這裡來建個哨所,不餓死也冷死了,不冷死了悶死了。這地方走了三天,除了雪還是雪。
其實要抱怨的還輪不到御塵風,首先一個有資格抱怨的,是御塵風的寵物,未驗明正身的小黑。這東西由於個頭太小,走在雪地裡幾乎將它的身體都淹過了,只能看到一個黑色的禿頂和上面長著的小角而已。不過它倒不想抱怨,也可能是不能抱怨——有沒有人聽得懂抱怨還是其次,最要緊的還是它只要一張嘴,就有無數的冰雪直灌進它的嘴裡。
“我同意。”帕魯斯摔跤的次數比御塵風更多。“這根本就不是人走的路,閣下,我懷疑您的未婚妻根本就不是走這條路回去的。有什麼理由連我們都走得這麼吃力,她一個嬌柔的精靈就能走得這麼快呢?我們的腳步算是快的了吧,還沒有看到她們的蹤跡。”
“我也這麼懷疑……”御塵風越走越是郁悶,他趕緊走上兩步去拉住了藍諾斯:“我說,這條小路真能繞到埃魯登原野嗎……”
藍諾斯無語,他已經不想回答這個已經回答過幾乎三十遍的問題了。他就沒有弄明白,包括御塵風在內的每一個人,戰斗起來絕對都是一等一的勇者,絕對都是一個能打幾十個的貨色,怎麼一走起路來就跟娘們似的?這剛剛走了三天而已,一個個就已經苦得不行了,跟戰斗的樣子簡直差了十萬八千裡——要知道藍諾斯他們村裡的小孩上山去抓雪兔的時候,經常都是在雪山上一待就是幾天。
“我真懷疑你是不是有個雙胞胎哥哥或者弟弟。”藍諾斯想了半天不知道怎麼回答:“你這變化怎麼就那麼大呢?”
“我變化怎麼大了,我就是我,不胖不瘦的,哪有什麼變化來著?”御塵風摸了摸腦袋,加快了腳步:“不扯這個了,趕緊走趕緊走,安琪拉可能都已經到家了,我們也得趕緊加快腳步了……他娘的,在這雪山上再走上幾天的話,我可能都要被凍成冰棍了……”
“走吧走吧,今天就能到埃魯登原野,我也省得聽你念叨了……”藍諾斯實在是要崩潰了——這才三天而已,這人的變化怎麼就能這麼大呢?是他故意在裝傻,還是天生就這麼傻?或者是運氣好,或者又是其他什麼的……總之他絕對不是那天那個擊潰紅魔騎兵,驚走了暗精靈的男人。
雖然大多數人只看了外表,內在是怎麼回事,這個世界上真正知道就只有兩個人——御塵風本人跟當時掀帳篷的暗精靈帥哥。
就在那位帥哥掀門簾的那一瞬間裡,御塵風本來打算使出吃奶的力氣來拔刀,可誰知道那幾顆寶石碎裂之後,那刀竟然直接脫鞘而出——根本就沒有一點阻力。御塵風的蠻力有多大,這個獸人們有親身的體會,他全力一擊之下還真就沒有幾個能擋得住的人。拔刀跟打人其實是一回事,只不過力量是朝兩邊分開的,而打人是朝一個點而已。
至於是什麼東西將暗精靈帥哥的衣服個劃拉破的,御塵風心理明白,在以前學藝的時候,自己的師傅就可以使用這樣的攻擊方式,大概也就是用極快的速度來劃破空氣,然後造成一個空氣斷層來攻擊敵人,通俗一點來說,“隔山打牛”、“空氣刀”之類的招術都可以從這個原理上引申出來,只要學過兩天武術的人基本上都明白,只不過是做不做得到的問題。
說起來很簡單,僅僅是以極快的速度揮舞刀劍,可這個速度要達到什麼程度才能夠劃破空氣讓某個特定空間在一瞬間形成一個真空斷層來殺傷敵人,這個沒有定論。反正除了自己那老不死的師傅之外,御塵風還真就沒有看到過誰有這樣的本事。
今天自己竟然稀裡糊塗地做到了——雖然是在拔刀的時候,他自己也莫名其妙,可看樣子,自己的確是能夠做到這樣高超的攻擊技巧了。雖然別人是以速度跟技巧來取勝,可有的時候不得不承認,蠻力也絕對是一種非常好的天賦。
御塵風當然知道自己干了什麼,還好他進來的時候是側身而入,要不然的話,現在門口真的會擺上一截斷成兩半的屍體,那就不太好看了。雖然自己也純粹是無心的,可這是在別人的地盤上,外面還有數千的暗精靈手持弓箭戒備著,真要惹出什麼流血事件的話,就不好收場了。於是御塵風第一次真誠地道歉,畢竟這是在人家的營地搞了人家的東西,還差點弄出人命來。
“裂空劍聖!?”暗精靈帥哥當時是這麼驚訝的:“你就是裂空劍聖?傳說中的裂空劍聖竟然是一個半精靈?這太讓人驚訝了!”
御塵風沒有弄明白裂空劍聖是個什麼東西,可是看人家的樣子,這位兄台好像是一個非常牛逼的人物,眼看著不好收場了,他也就將錯就錯,沒有說自己是,也沒有說自己不是,綜合一下,將就就是一個默認身份了吧。有時候一個身份比千言萬語更加管用。雖然御塵風猜想到,可能是自己這一招跟那個啥劍聖的招式差不多,可這是人家叫出來的,我也沒有主動說謊,就算這位劍聖大人來找人晦氣的話,也找不到我的頭上來。
山下的紅魔騎兵本來跟暗精靈勢均力敵,而這位帥哥也跟紅魔騎兵奉了同樣的命令來逮御塵風,可沒有想到這位即將繼任龍祭祀的半精靈竟然是大陸三武聖之一的裂空劍聖,這還有啥好逮的?這種等級的人一個就能頂幾千個,當下在詢問清楚“裂空劍聖”的意思之後,暗精靈放心大膽地將紅魔騎兵給揍了一頓。只要劍聖站在我們一邊,那還有什麼好怕的?
其實對於紅魔騎兵大隊這樣的部隊來說,一位聖階武者要對付他們還是得花得手腳的,可御塵風特殊就特殊在他裂空劍聖的假身份上。大陸上僅存的三位武聖之中的裂空劍聖是被公認為最有屠殺效率的聖階武者。他獨創的近乎於BUG的裂空劍基本上不會讓人有跟他近戰的機會,常常是在十多米之外已經身首異處了。
御塵風向來就是給點陽光就燦爛的人物,人家把他當作裂空劍聖,並且要將黑刀贈送給他,他還真將自己當成聖階武者了——其實要真的從實力上來評價的話,御塵風可能除了力氣誰也比不上之外,他跟聖階武者的檔次差了不是一點半點——據老龍威爾判斷,他要是肯勤奮修行,那麼摸到聖階武者的門口還是指日可待的,換個說法,他現在還沒有入門。
可是有時候事情就是這麼巧,人家就是有一招能夠能夠模仿的,那就夠了。就在紅魔騎兵在山下叫囂的時候,西貝貨劍聖受到暗精靈帥哥的熱烈邀請來幫助他們擊退敵人,劍聖大人真的就飄飄然了,站在雪山之上俯瞰著山下一片飄紅,瞄准了身前比較松動的一大塊雪地,雙手持刀又一次來了一個蠻力抽刀。
裂空劍聖就此誕生了,紅魔騎兵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山上滾下的雪球給砸了個正中,死傷過半。紅魔騎兵潰敗之後,暗精靈帥哥又一次詢問了一下御塵風的意見,在確定了他的確是站在暗精靈一邊之後,慷慨地將黑刀贈與了他,而暗精靈部隊也撤退回了老巢。
御塵風當然要繞路走,西貝貨劍聖一旦被揭穿,這腦袋還能不能抗在肩膀上還是個問題。一個人再牛,也抗不住幾千張硬弓爆發的箭雨。
“你真的沒有雙胞胎哥哥或者弟弟嗎?”藍諾斯還是不死心。
“你什麼時候開始這麼多廢話的?”御塵風杵著黑刀一腳深一腳牽。
一百四十
吐溫親王身為帝國最大的陰謀家,與一幫子權臣合演這一出與謀反無異。小皇帝雖然名為阿爾曼帝國最高的統治者,在集權制國家中集所有權利為一身,可事實上,他現在還無法拜托傀儡的帽子。吐溫帶著海拉前來,也不知是不是意在示威,總之,他在皇帝的大殿之上直接活活將海拉劈死,然後大搖大擺地走出內宮,這已經是赤裸裸的宣戰了。現在阿爾曼帝國雖然號稱大陸上最強大的帝國,但是如果算起帝國中的那些蛀蟲與權臣,這個國家卻是早已經風雨飄搖了。
吐溫在大殿之上公然殺人之後,大搖大擺地走出了內城——他進來的時候也是這麼大搖大擺的,沒有人敢阻攔他,走出去的時候自然更是趾高氣揚。事實上,小皇帝的護衛們更願意相信,今天吐溫親王是進內城來示威的,他是在除了侍衛之外的唯一幾個被允許佩帶武器進入內城的人之一,如果他今天真的來示威,那麼這事情就真的麻煩了。
他肯定是抓到小皇帝的某個小辮子了,否則以這只老狐狸的老奸巨猾,絕對不會這麼輕易地將他的情報網暴露出來。小皇帝的確是有打算冊封精靈王國公告天下的那一名即將成為龍祭祀的半精靈為國師,可這事情才僅僅是個設想而已,吐溫就已經知道了。在內城中真的有本事探聽到這些沒有公布出來的消息的,用十個手指頭也能數出來,那都是小皇帝自詡最忠誠與最親密的人。吐溫這一次示威示的非常好,他在告訴小皇帝,即便是你身邊的人,也根本靠不過。
在吐溫親王帶著示威班子走出了內城之後,克林自然也就告辭了。他還有不少的事情要做,雖然小皇帝的計劃已經被吐溫親王知曉,而且大張旗鼓地帶著人來興師問罪,但是他左右一合計,反正都已經被知道了,這老家伙說不得,最近可能已經打算動手了,那麼就拼著最後賭一次,干脆就正大光明地干下去。只要吐溫親王不造反,那麼皇帝陛下就是做任何事情也沒有人敢出來置疑,拼著激怒了權利集團,也要保住最後一絲希望。
小皇帝能夠調動的人並不多。在吐溫親王向著埃魯登原野宣戰之後,帝國中大部分軍隊都已經調集到了西邊埃魯登原野邊境,集合了總數超過了兩百萬的軍隊。裡面有多少炮灰士兵小皇帝不清楚,但是按照吐溫親王的習慣,必定有兩支精英部隊。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小皇帝能夠有權利直接調動的部隊並不多,除了忠誠的克林聖騎士率領的紅魔騎兵大隊之外,還有拱衛內城的三萬御林軍——至於負責帝都安全的二十萬皇帝直屬的軍隊,他也只能調動一半而已。
抱著最後一次賭博的心態,小皇帝將紅魔騎兵大隊的士兵全部調集,朝著埃魯登原野的方向前進。他們沒有直接西行,而是先朝著帝國方向北上,繞過海岸走廊進入埃魯登原野。這一次依然是由克林聖騎士親自帶隊——不過要說他們去干什麼,小皇帝這一次可說明了,連克林聖騎士的都沒有明說,只是告訴他,帶著部隊到達了埃魯登原野邊境之後,不要輕易有動作,在那裡等待指示。
距離吐溫親王給埃魯登原野開戰的最後通牒,僅僅只有半個月時間了——這半個月中如果不想辦法阻止這個野心家的話,埃魯登原野一旦被攻占,那麼毫無疑問,沒有得到小皇帝同意而擅自調動大批軍隊的米克吐溫親王絕對會將矛頭指向阿爾曼帝國的都城。
送走了所有的人,小皇帝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了自己的寢宮。
皇帝陛下的寢宮坐落在內城的中央,眾多的華麗建築猶如眾星拱月一般地將它圍在了中央,閃亮的琉璃瓦將這間皇帝陛下的寢宮裝飾得無比的華麗,在寢宮周圍,是密集度最高的護衛在守衛。這裡的守衛甄選方式比內城的護衛還要嚴格,可是現在小皇帝卻開始迷惑——自己是不是真的玩不過那只老狐狸呢?那冊封親王的意思僅僅是跟幾個最親近的人提過而已,他怎麼就知道了呢……
“陛下,您回來了!”小皇帝踏進寢宮,兩名身著閃亮鎧甲的親衛微微鞠躬:“太後已經在這裡等你很長時間了——陛下,需要讓人准備食物嗎?您一上午沒有吃什麼東西。”
“啊,准備一下吧。”小皇帝疲憊地揮了揮手,一個親衛鞠躬轉身,正准備走出寢宮去吩咐准備食物的時候,小皇帝卻又好像想起什麼似的讓他站了回來。親衛雖然詫異,但是還是依言站了回來,站在了小皇帝面前——小皇帝好像在打量一件珍奇事物一般地打量著他。
“陛下?”親衛被看得不明所以,小皇帝的眼神中仿佛帶著讓人全身汗毛倒立的殺意:“陛下……陛下,您是怎麼了?屬下有什麼不妥的地方?”
“啊,沒有。你走吧。”小皇帝被一言驚醒,額頭上冒出了幾點冷汗:“東西不用送來了。另外吩咐下去,寢宮的親衛全部撤下去,只留兩個在大門——隊長,聽清楚我的話了嗎?全部,是所有,一個也不要留。沒有我的同意之前,任何人不得靠近這寢宮一百步,違者立刻以叛國罪當場格殺。”
“是的陛下。”親衛隊長一頭的霧水,陛下今天是怎麼了?平時什麼時候見他都是客客氣氣,待人也和善無比,即便是哪個侍衛做錯了事情也都大多是寬恕,今天怎麼跟吃了火藥一樣?可懷疑歸懷疑,皇帝陛下的命令就是絕對命令,他依然鞠躬之後,朝著大門走去。在走到大門的時候停了下來,朝著裡面揮了揮手,隨著他的動作,十來個身手矯健的侍衛魚貫而出,在他點清數目之後依然是朝著小皇帝鞠躬,然後在自己出門的時候反手將門關上了。
沒過多長時間,寢宮周圍又是一陣騷動,在兵器與鎧甲的碰撞聲之後,聲音越來越遠,慢慢地,寢宮之內一片寂靜,連一點聲音也聽不見了。小皇帝長長地舒了口氣,仿佛解脫了一件千斤重負一般。
“皇兒,見過吐溫親王了嗎?”就在小皇帝歎氣的時候,寢宮屏風之後傳來了一個中正的女聲,威嚴中帶有一絲天生媚惑,讓人聽了全身舒暢。“是不是他又為難你了?你怎麼一下子將寢宮的親衛全部撤走了?這可不是兒戲,如果現在有什麼人進來行刺你的話,應該怎麼辦?”
“米克家的眼線真的是無所不在。”小皇帝檢查了一下大門之後,脫下了自己的長袍:“今天,吐溫帶著幾個大臣進來,他們為什麼會知道我打算冊封親王的事情?這事情我只在寢宮談論過,如果說誰一定得為這個事情擔責任的話,那麼必定是這裡的侍衛。”
屏風之後,掛著一副黃色的帷幔,上面刺繡著一只威武的獅鷲,在獅鷲的腳下,兩根橄欖枝在瘋長著,用綠色的絲線刺繡的栩栩如生,上面的硬刺被描繪得異常清晰。這是阿爾曼帝國的皇家徽章,這個帝國的開國皇帝陛下並不是一個好戰的人,獅鷲代表著強大與正義,而橄欖枝著代表著和平正義。
阿爾曼帝國的皇家徽章就跟小皇帝現在的處境很相似——如果有強大的武力,那麼就可以保證和平。如果沒有那一只獅鷲的話,橄欖枝也將不會存在。
“那些侍衛可都是你親自挑選的,他們的忠誠毋庸置疑。如果他們有心想要叛逆的話,恐怕我們早就已經死在了陰謀之下了。這個世界上,你總要挑選一些值得信任的人出來才對。”女聲不急不緩地說到,小皇帝轉過了屏風之後,跟她並排坐在了一起。在長歎了兩聲之後,將頭埋到了女人的懷裡,雙手緊緊地抱在了她的身上。女人微笑著撫摸著小皇帝的背,面容慈祥。
要是不知道的,絕對猜不到這是阿爾曼帝國的皇太後——面容是很慈祥,但是卻拜托不了那一股子天生的媚惑。白皙的皮膚,湛藍色的眼睛,猶如天鵝般白皙柔滑的頸項以及渾源豐滿的胸部,這絕對不是一個年近五十歲的女人應該有的容貌。阿爾曼帝國的帝都之中由於權貴聚集,想來這裡變鳳凰的女人也最多,城裡的美女基本上除了埃魯登原野之外,沒有哪個地方能夠比得上,可這位皇太後雖然年近五十,但是要論起容貌來,不少青春正盛的少女也遠不及她。
“那些侍衛的確是我親手挑選出來的,他們的忠誠應該是毋庸置疑,但是,這個想法到底是誰告訴吐溫的?他今天帶著替死鬼在我面前毫無忌憚地殺人,他這是謀反!”小皇帝將腦袋埋在母親的懷裡不想抬起來,跟剛剛那個要格殺勿論的皇帝也差了十萬八千裡:“這些話我只和母親還有幾個最親近的人談論過。母親是不會出賣我的,克林閣下也絕對不會出賣我。”
太後依然是微笑著撫摸著小皇帝的腦袋,沒有說話。
“母親,為什麼我們要這麼做呢?”小皇帝撒嬌了一會之後抬起了頭來:“克林大人帶著紅魔騎兵出去抓那個人,可是失敗了。驃騎營被打散了建制。我們手裡的士兵本來就不多,您說,我們為這麼一個人,這麼做值得嗎?”
“陛下,您年紀還小,不明白。”皇太後撫摸著小皇帝白生生的臉蛋:“女人,總歸是女人。如果沒有一個可以保護你的男人依靠的話,你終究會受不了壓力而崩潰的。”
皇太後的手由下至上撫摸,一下摘下了小皇帝頭上的帝冠——滿頭青絲猶如瀑布一般垂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