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一維望著手中的繩結和破碎的衣料發呆,朱博弈則坐在他的對面,舒服地仰望著天空。
「很想綾姑娘嗎?」朱博弈狀似不經意的問題,卻讓陳一維攏緊眉頭。
「這個與你無關吧?」話中拒絕的意味很明顯,就算是想瘋了也不會告訴朱博弈的,與他的關係並沒有到可以交心的地步。
「當然與我無關,反正想她想瘋了的人是你,又不是我。」涼爽啊,這邊的風景真是涼爽,讓他說話的口氣也是涼涼的,唉,這月色舒服得……
陳一維感到他的話很可笑:「你又知道?」
「只有我不願知道的事兒,可沒有我不能知道的事兒。」朱博弈自信滿滿地說著,一副「捨我其誰」的樣子。
「說到這,你可否告訴我,你是從何處得知我的計劃的?」這是陳一維一直想弄明白的事情,已經問過他不下十次了,可惜朱博弈每次都裝得神神秘秘的,怎麼也不肯說出來,所以才會造成陳一維在看見他的時候,總不肯給他好臉色看。
但這朱博弈也是個怪胎,並沒有把陳一維的惡劣態度放在心上,仍舊是經常過來找他,還會找機會撩撥他的火頭,似乎是將這當成了一件好玩的事情。
果然,朱博弈又是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笑得雲淡風輕的:「山人自有知處,陳兄又何必追問呢?」說完後,他的老毛病又犯了,翹起二郎腿,打開折扇懶散地晃動著。
一旁的陳一維看了直生氣,想要把那扇子奪過來撕個粉碎。省得他總是一副自詡瀟灑的模樣。
可是他的下一句話又讓陳一維的衝動消失了:「陳兄如果不想念綾姑娘,又怎會搬出逸園。住到這錢莊裡來?」
「誰說地。」陳一維下意識地就否認了。他不喜歡心事被人看穿了地感覺。尤其是被朱博弈這種算不上是朋友地人看透。難道他地表現真地就這麼明顯?
「在下剛說完!」朱博弈直指自己地鼻頭。桃花眼卻仍是半瞇著。眼睛裡滿是笑意。
「錢莊地事兒多。我處理不過來罷了。」
「是。是。是。在下多事了。」朱博弈好笑地接口。「只有那些處理不完地事兒。才不會讓陳兄有時間停下來想起綾姑娘嘛。再說了。那逸園內到處都留有她地身影。嘖嘖……睹物思人啊。看到地話免不了會難過地。可惜地是。住在客房裡吧。卻是一點屬於她地記憶也沒有了。還是住進錢莊裡比較好。既有她地影子在。卻又不會太多。不會讓你難受得夜不能寐……」
「你說夠了沒有——」被他說中了心事。陳一維有點控制不住自己地火氣。一拍桌面。把朱博弈驚得渾身一震。開始懷疑他地玩笑是不是開得太大了。
但陳一維卻並沒有做其他地動作。只是頹廢地再次靠在椅背上。拿著東西地手放到額頭上。閉口不語。他現在就連生氣也生氣不起來了。只有那滿滿地心痛佔據心頭。痛得他無法呼吸。
淡淡掃一眼那繩結和布料。朱博弈的口氣不再輕鬆:「已經半個多月了,還是沒有綾姑娘的消息嗎?」
陳一維顯得極為不耐煩。惡狠狠的說道:「如果是過來喝茶的,就給我閉嘴;如果不是。現在就從我面前消失。」
「我這不是關心你麼?」
「恐怕是關心你的好奇之心吧?」陳一維再次對他的話嗤之以鼻。
微赧地摸摸鼻子,朱博弈有些不好意思了:「皆而有之,嘿嘿……」
他這麼大方地承認了,陳一維反倒不好意思繼續對他惡語相向,用手抹了下臉,抬頭望向天空那一輪彎月:「希望她一切安好,別再出什麼事了。」看不到她,就不知道她過得怎麼樣,有沒有吃好或者睡好。特別是她每次心情不好就喜歡餓肚子的壞毛病,總是讓他感到非常心疼,萬一餓壞了可怎麼辦?
「出了事你也不知道。」朱博弈吐槽,說的卻也是事實。
這讓陳一維地臉色愈加難看,瞪大眼轉頭盯著朱博弈,捏著東西地手也不自禁地握成拳狀。直透人身的目光,似要將朱博弈凌遲處死。
眼見得他就要發作了,朱博弈急忙改口:「所以還是盡早找到她為妙……」小心地看著陳一維地臉色漸漸轉緩,又恢復到焦慮的表情,朱博弈在心中暗自吁氣。
呼,天天過來這邊晃蕩,只不過是為了滿足自己看戲地心理,但是要冒這麼大的風險,也不知道划算不划算。不過在另一方面來說,他也確實是擔心著方綾的,要不然他也不會每天過來對著這尊黑臉神。
「找到了又怎麼樣?」陳一維開始發出苦澀的笑聲。「從我回來後,她就對我冷若冰霜的,並且還一直躲著我,試圖要與我劃清界線,讓我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她。可我連自己錯在哪裡都不知道,她什麼也不肯說……」不知不覺地,他還是把心事向朱博弈傾吐了。
這是讓他最無力也是最頭痛的地方。常聽人說:「女人心,海底針。」他現在可算是有著深切的體會了,因為他根本就不清楚方綾的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更加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對他忽晴忽暗、忽好忽壞,讓他的整顆心浮浮沉沉的,靠不到岸。
從陳一維出遠門回來之後?朱博弈思忖起來,以那個時間段推算,事情大概跟她有關,這一點應該是錯不了的。
他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幾下,忽然輕笑起來:「或許,在下明白箇中的原因……」
陳一維聽到這句話,也想起了朱博弈在那段時間裡時常纏著方綾的事,望向他目光又變得兇猛:「你說什麼?」
在那之前,朱博弈就時常過來糾纏著方綾。現在想來,肯定是因為這個色狼的出現才破壞了他與方綾之間地感情。陳一維恨恨地想著。想不到朱博弈居然敢當面承認知道原因。擺明了就是告訴他,他們之間有得怎樣不堪的過往。
他還沒找朱博弈算帳呢,這個色狼竟然還有膽量出現在他地面前?越想越氣,越想越手癢,他忍不住了,那個笑得一臉欠揍樣地朱博弈。一定要把他的手臂給卸下來——
可惜早在陳一維發難之前,朱博弈早就猜到了他的想法,先他一步靈活地跳得很遠,扯開嗓門大喊:「君子動口不動手,在下是君子,你可別當個小人啊!」
開玩笑,上次胳膊被擰得脫臼的事,得到的教訓是慘痛的,得出地結論是可怕的,他可不會再試一次。眼見不對。當然是走為上計了。
「我就當小人了,怎麼樣?你背著我在後面勾引她,你那就是君子行徑了?」陳一維蠻不講理的回答他,霍地站起來,準備追過去。
朱博弈趕緊又跳開幾大步,大聲澄清道:「冤枉啊,綾姑娘的心中只有你一個人,其他人是入不了她心頭的,陳兄你連這點自信也沒有嗎?」
「那她的態度為什麼差那麼多?」陳一維一點也不相信他的話。追了過去。兩個人就圍著小小的桌子開始了貓捉老鼠的遊戲。
可沒轉兩圈,陳一維就「呼」的一聲高高躍起。直接跳過桌子,在朱博弈有所反應之前。一把揪住他地右胳膊,又準備進行卸膊的動作了。
被捉住手的朱博弈痛得哇哇大叫,希望能在被人大卸八塊之前救回他的手臂:「手下留情啊,綾姑娘這個事兒嘛,還是得問你自己啊,是陳兄你在外面欠下的風流債,可與在下無關啊……」
「什麼風流債?」陳一維一愣,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一不留神,便讓朱博弈趁機逃過大難。
掙脫痛苦的箍制後,朱博弈一邊揉著疼痛的胳膊,一邊說道:「言盡於此,在下可當不來那在背後說閒話之人,陳兄還是自己想個通透吧。」
陳一維沒有耐性跟他玩猜迷遊戲,齜牙裂嘴地走向他,那臉色在月色下看起來有些陰沉,整個人猶如惡魔般恐怖:「有本事給我說清楚。」
「佛曰:不可說,不可說……」朱博弈又開始不知死活地賣起了關子,搖頭晃腦後退著。「陳兄,別光顧著遷怒於人,必須先從自身尋找原因啊。」
「原因在我身上?你在放什麼狗屁,我之前一直在外面根本沒回來,難道就因為我在外面跑才會生我的氣?她會是那種小氣地女人嗎?」他怎麼也沒辦法相信方綾會是那種女人,他拒絕接受!
「啊,啊,啊——莫要套在下地話,請自己想辦法!」又是習慣性的伸出一根手指放在陳一維地面前左右搖動,不想卻被疾衝過來的陳一維一把捉住,做勢要往下扭動了,嚇得他趕緊轉了口風,「哇——有話好說——你可以留意一下身邊被你遺忘了地人……」
「我身邊的人?被遺忘了的?」
「放手,我已經說得夠多的了,別逼我當那些個卑鄙小人!」朱博弈使勁掙脫出來,捏住不怎麼疼痛的手指,意外地發現,陳一維並沒有真的打算要扳斷他的指頭,臉上露出了瞭然的微笑。「陳兄改變不少,心頭變軟了,莫非是綾兒姑娘的功勞?」
「放屁!」陳一維根本不承認,但臉頰卻有些微微發燒,神色也不太自然。
「是,是,是,在下在胡說,只是那一林兄,何以只是被陳兄關了起來,卻沒有施以重手?啊……因為那是陳兄的親兄弟,與綾兒姑娘無關……」朱博弈狀似漫不經心地說著,人卻往門外走去,最後猶如火燒屁股般逃了出去,只留下他的大笑聲在院子內迴盪,「陳兄,百煉鋼也已化為繞指柔,英雄自是難過美人關,哈哈哈……願陳兄今夜好夢……」
餘音裊裊,讓陳一維陰鬱的心境開朗不少,臉上雖然沒有笑容,但表情已沒有那麼緊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