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時分,方綾拖著疲憊的身心回到逸園內,默默地開始動手收拾起自己的東西。
直到將東西分揀出來,她才發現屬於她的那部分竟然很少,除了幾套必要的衣物,其餘的全是陳一維的,她可以帶走的那些東西少得可憐。
這裡,果然沒有她的立足之地。
只不過是一眨眼的時間,不知不覺間,她已經在這裡住了四個多月。這段時間說長不長,說短卻也不短,雖然沒有讓她對這所房子產生很強烈的感情,但不捨之情終歸還是會有的。抬頭仔細打量四周,房間裡的每一個擺設都可以勾起她無盡的回憶,讓她感到心口一陣陣發酸。
小手,悄然撫觸到床邊的一個大銅鏡上。冰涼的鏡面,透過手心將涼意傳遞到她的心底裡,就好像是她此時的心情一樣,涼嗖嗖的——這銅鏡是他前段時間特意買回來的,說是為了方便她梳理頭髮。而他,最常做的事,就是靠坐在床上,含笑望著她梳理頭髮的樣子,有時候還會親自動手,拿起木梳幫她理順那頭長髮。
手,在碰到木梳時,猶如被燙到一般急速地收回。這些東西,本不屬於她的,她連碰的資格也沒有了。
「綾兒,綾兒,快出來,大傢伙兒都在蘭院等你祭拜織女娘娘呢——你在做什麼呀?」鄒春枝興沖沖地跑進來,興高采烈地高聲叫嚷著,卻在看見床上散落的衣物以及她臉上晶瑩的淚滴後,戛然而止。
「離開這。」方綾低頭抹乾眼角的淚滴,走回床邊,繼續將衣服折疊好,放進一塊大大的方巾中。
「為什麼啊?好端端的怎麼突然說要離開,大少爺知道嗎?」鄒春枝急忙上前,按住她忙碌的小手,自顧自地給出了答案。「大少爺肯定不知道。對吧?他一直在外奔波,沒時間回來,他不可能知道的。你是怎麼了?遇到什麼事了嗎?萬一他回來後,看見你不在這裡,他會發脾氣的。」
方綾無所謂地掙脫她的手:「由他去——」
「啊?」想不到她地態度會是這樣,鄒春枝倒一時愣住了。
以前地方綾雖然很少說話。但不會令人產生這麼大地疏離感。每次看見鄒春枝都是微笑以對地。所以她現在地冷漠讓鄒春枝很不適應。直覺地認為是哪個不長眼地給她氣受了。可是仔細看她地樣子又不太像。她素來就對別人地議論嗤之以鼻。不會將那些話放在心上地。這會子是不可能突然變得在意起來地。那麼她地態度大轉變。就肯定事出有因了。
會是什麼事呢?
不等鄒春枝想明白。方綾已經將那塊大方布地四個邊角對折。各打兩個結。隨後背在肩上就準備走出去。
不想她地手被鄒春枝一把拖住:「你不可以走地。有什麼事。等大少爺回來再說。好嗎?如果被他知道我們放你出去。他會殺了我們地。」她希望方綾會顧慮到下人們地安危。放棄這個想法。
「不會!」方綾料到她會以這個借口來攔自己。拿出一封早已準備好地信。交到她地手中。「交給他。」
說完打算離開房間。留下鄒春枝對著那封信。百思不得其解。
可惜還沒走到門口。就被一道黑影罩住,一雙有力的臂彎將她攔腰抱住,隨即是一股熟悉的氣息將她重重包圍起來,在她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紅唇已經被人攫取,頓時失去思考意識。
她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了,只覺得身體就像是水中的浮萍一樣,隨波飄蕩著,浮浮沉沉的靠不到岸。只得拚命用手抓住上方的寬厚肩膀,就好像是溺水的人緊緊捉著救命稻草一樣。
也許自己會在這裡被淹死吧?她昏昏沉沉地想著。
許久許久之後,那個把她吻得暈頭轉向的人,終於放開了她地唇,開始向她小巧的耳垂進攻:「我回來了!我終於回來了!」他在她耳邊喃喃細語著,訴說著積蓄了一個多月的思念。「嗯!」她知道這個是誰,在她的眼睛還沒有認出他時,身體已經自動認出了他。洶湧而來的情潮讓她說不出話,只是軟軟在靠在他的懷中。低聲回應著這個讓她既想念卻又痛恨的男人——陳一維。
雖然很想她。想得快要瘋了,但他仍謹記著當初對她做出的承諾。將所有的轉變成呢噥愛語,從他沙啞地聲音中傳達出來:「很想很想你,你想我嗎?」
「我也——」想念他的話語差點衝口而出,卻在最後關頭被硬生生收了回來,換上一副冷若冰霜的面孔。「放開!」
「不放!」他拒絕,雙手更是用力的將她摟緊。「怪我丟下你不管嗎?可我已經盡早趕回來了,面對一個三天沒休息的人,你還敢生氣?」
「大少爺——」方綾堅定地扳開他的雙手,退開幾步,逃到沒有他氣息的地方後,才沉著聲開口。「請自重!」
其實她很想念他的懷抱,也很渴望他的氣息能把她包圍住,但她知道,從今以後,這已經成為不可能地事情了。心,會痛,淚,已流。
「怎麼了?怎麼哭了?」他很奇怪地往前一步,想摟住她,給她安慰。
但她卻迅速地後退幾步,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他皺眉,不信邪地繼續前進,而她則是不斷地後退著,努力不讓他碰到自己,兩個人就如同在上演著貓捉老鼠地戲碼一般,在屋子內游動著。
如此反覆幾次後,陳一維終於相信方綾是不讓他碰她了,不由得把眉頭皺得更緊,嘴巴抿得很緊。他不在家的這段日子裡,陳府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才會讓她的態度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但到底是什麼事呢?
鄒春枝,這個被遺忘在角落裡的人,終於回過神來,急步走上前向陳一維請安:「大少爺!」之前被陳一維和方綾的激情熱吻嚇到了,一直處於石化之中,這回看見他們的追逐遊戲,又聽到陳一維不愉快的質問,才記起她手中還握有方綾留下的信。
「你?」聽到鄒春枝的聲音,他才發現屋裡竟然還有第三個人。「你怎麼在這裡?」
鄒春枝不由得在心中苦笑起來,原來大少爺一直就不知道她在屋裡,她被人忽視得很徹底。不過現在可容不得她有任何不滿,方綾的事比較重要。
她急忙將手中的書信呈上去:「大少爺,這是綾姑娘給你的信。」她也奇怪著方綾是出於什麼樣的原因才急欲離開陳府的。本來還擔心她留不住人,現在好了,大少爺已經回來,一切就由他作主了。
陳一維黑著臉接過信,攤開來放到燈下細看起來,越看臉色越是陰沉,到了最後他將信放到桌上,重重地一拍桌面,低吼著:「為什麼?」
突如其來的巨大聲響,把站在屋裡的鄒春枝和方綾嚇得同時打了個激靈。
鄒春枝已經做好了隨時逃跑的準備。嗚嗚,她就知道大少爺會發火的,而且火氣還很大的樣子,她要去找三小姐,她不要呆在這裡了。鄒春枝不著痕跡地往門口挪去,希望在大少爺發火前,可以逃得出去。
而方綾則被嚇得連退好幾步,用手抓緊胸口的衣服,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其實那封信裡並沒有寫什麼內容,只是為她自作主張的毀約行為表達了深切的歉意,並說了一些她會離開這裡,永遠不會再看見他,不會再打擾他,請他多保重的話而已……他有必要這麼生氣麼?
鳳鳴來找過她那件事,她可是隻字未提,那麼陳一維的盛怒就有些令人有些不解了。反正他已經與鳳鳴在一起這麼久了,不是嗎?她現在退出才是兩全其美的事,可以讓一對有情人終成眷屬。而她,本來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遲早都是要離開的,現在這樣做才是最好的選擇,各得其所,她走的時候才能夠安心地離開,沒有任何的留戀。
「為什麼要走?」陳一維一步一步地走向她,臉色黑得不能再黑了,就像是一頭暴怒中的雄獅般,渾身散發著危險的氣息,逼得她不得不持續後退著,以躲避他那勃發的怒氣。
出外在門的這些日子裡,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她,只要有停下來休息的時候,腦海中就會浮現她的身影,所以他拼了命地工作,努力將所有的事情盡快做完。
一旦手頭上的事情做完了,他便拋下與他同去的阿豹,騎上最快的馬,日夜兼程,趕了三天三夜才在今天晚上到達,就是希望能這個特別的日子裡,陪著她一起度過。
他太清楚她的身體狀態了,根本不可能陪著家裡的女孩子們一起參加祭拜活動的。而他,並不希望讓她孤零零地獨自呆在逸園裡,望著天上的星星發呆。想不到趕回來之後,得到的卻是她的冷臉相待,她是怪他沒有陪在身邊嗎?還是怪他只顧著忙事業,從而冷落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