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手巧,乞貌巧;乞心通,乞顏容;乞我爹娘千百歲,乞我姊妹千萬年。」
這一首名為《乞巧歌》的歌謠,民間廣為流傳,特別是到了七月初七這一天,隨處可以聽到童子們,女孩子們在吟唱。
晴朗的夏秋之夜,天上的繁星點點,只需要抬頭,就能看見那條巨大的銀河,以及在銀河兩岸各自閃亮的兩顆星星。它們隔河相望,遙遙相對,年年守候著,那自然就是牽牛星與織女星了。
七月初七,牛郎織女相會的日子,是民間傳統的七夕節,也名「乞巧節」,又名「少女節」,是一個重大的節日,尤其是對女孩子們來說,更是最最重視的一個節日。
女孩子們每到這個時候,都會提前齋戒一天,等到了晚上,淋浴停當,就會三五成群地約好,到一處寬敞的地方擺上香燭及許多供品,對著天上的牛郎織女祭拜。在心中默默乞求著織女能保佑她們可以更加的心靈手巧,手工技法更加嫻熟,讓她們織出、繡出更多賞心悅目的製品。當然不會忘記了乞求那個深情的牛郎,能保佑她們遇到一個情深意切的如意郎君,又或者是早生貴子……
面對這樣隆重的節日,陳府這個人品眾多的府第,自然不可能會錯過的。特別是府裡的女孩子們,一大早便滿懷期待地忙乎起來,忙著做應節用的巧果。這一天是屬於女孩子們的節日,所以陳府裡的人也就由著她們偷一會兒懶,讓她們安心地為晚上的祭拜做準備。
方綾,卻是例外中的例外,沒有參與祭拜的準備工作。她對晚上的祭拜沒什麼興趣,口齒不清,也不擅長與女孩子聊天,所以她不打算出席晚上的活動,只將全副心神都放在其他地方。
七夕節這天還有另一個習俗,就是曬東西。曬書、曬衣。趁著太陽猛烈,將那些潮濕發霉、長蟲子的書搬到陽光下暴曬,有利於書籍地保存。
所以她一大早就在院子裡忙開了,把書房裡的書全都搬出來,細細攤來開放在陽光下暴曬,每一本都細心地整理好。將書本裡破損、折疊過的頁面細心地修整好。下午的時候,她又到帳房去忙活了。那裡也有一些書籍,雖然數量不多,卻是陳一維經常會看到的。
趁著曬書的空檔,她手頭上地活兒也做完之後,方綾就躲在樹蔭下乘涼。
這是她平時最愛做的一件事了,不管地上髒不髒,就這麼抱膝靠在樹身上,半瞇起眼睛仰起頭。感受著陽光照在四周所帶起的炙熱溫度。坐的時間長了,舒服得她有點昏昏欲睡的,真想就這麼一直坐下去。
早上地陽光還溫柔些。但到了中午和下午。那陽光就強烈得能把人烤乾。熱浪一重又一重地往人地身上撲來。將汗水全都逼出體外。
即使那熱氣令人難以忍受。但她還是喜歡陽光呵——每當黑夜降臨地時候。她就只能以一隻夜鶯地身份出現。不再是個人類了。只有到了白天。只有那些辣辣地陽光才能讓她恢復人身。才能讓她感覺到自己是一個真正地人類。這讓她怎麼能夠不熱愛白天。不喜愛陽光呢?
朱博弈從外面走進來地時候。看見地正是這樣一副場景。
陽光透過樹葉地間隙灑在地上。形成斑斑地白點。樹冠將明媚地陽光擋住。把地板分割成一片片小小地陰涼天地。方綾就坐在其中一個樹蔭下。身上穿著淺綠色地衣裙。靠在樹身上閉目假寐。微揚地嘴角將她地臉部線條勾勒得很柔和。
老實說。她不漂亮。真地一點也不漂亮。完全不會讓人產生驚艷地感覺。但她地身上有著一股淡淡地氣息。很沉穩。很寧靜。很……冰。不管之前他地心裡有多麼煩燥。只要看見她。就奇異地變得冷靜下來。覺得那些令他煩燥地事。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地。
她應該是個心無所求地人吧。朱博弈在心中猜測著。每次看見她。都發現她遇事很少大笑。也沒有大吵大鬧。甚至他還認為她應該是冷漠地。但她還是能給人很舒服地感覺。覺得她不具備什麼侵略性。有著地只是安撫以及可以包容一切地能力。也許這就是他一直喜歡來騷擾她地原因了。
「天氣不錯啊——俗人會曬衣曬書,綾兒姑娘卻在此這兒曬身,難不成姑娘覺得自身業已發霉?」朱博弈走到樹蔭下,站在方綾的身邊,仰頭望向高大的樹冠,狀似無意地問道。
方綾並不急著答話,只是淡淡地掃他一眼,隨後把視線定格在他腳下踩著的那塊地方,冷笑道:「你呢?」瞧他說的,那麼他現在站在這裡又是做什麼呢?
「陪姑娘曬身啊——」他自然明白方綾的意思,臉不紅心不跳地答完,不管身上所穿著的那套漂亮新衣服,逕自掀起衣服地下擺,大方地在方綾地身邊坐下,並且曖昧地想要靠在她的身上,卻被她皺著眉頭避開了。
這人地臉皮真是厚得無以復加,而他的消息又實在太靈通了,只要她在錢莊出現,他就必定會過來報到的,這讓她開始懷疑莊裡的夥計們是不是在私底下收了他的好處。
「你坐!」她飛快地站起來,頭也不回地往錢莊外走去。既然不想繼續跟他糾纏下去,那就只能選擇躲避了。
還沒走出後院,一抹紅色如火焰般的纖細身影就擋在她的面前,讓她停下了匆忙的腳步。
這身紅色的衣服,顏色深得如血一般,卻又沒有血液的暗沉,在這個陽光充足的下午,就彷彿是一團燃燒著的火焰,顯得格外的耀眼,也為那個女人平添了幾分張揚的味道。
瘦削的肩,柔若無骨的腰身,還有素白的柔荑,在在顯示出來人是個女子的事實,只可惜一頂小巧的紅色帷帽擋住了她的臉,讓方綾看不見她的樣子。
不過方綾有預感,眼前的這個女人,必定擁有著一副絕色容貌——只是,這場景為什麼會這麼熟悉?她似乎在以前也經歷過一次,只是衣服顏色似乎有所不同,而且眼前的這個女人,身材更飽滿,女人特有的韻味也更重……
上次的是什麼顏色?另一個女人又是誰?她到底是在哪裡看見過這樣的場面呢?為什麼就是想不起來了?
離開的路已經被擋信,方綾只得停下腳步,努力在腦海中搜索著自己貧瘠的記憶,同時在猜測紅衣女人是不是認錯人了。
「是方綾姑娘嗎?」這個問題,讓方綾知道,紅衣女人沒有認錯人,分明就是衝著自己來的。只是這個女人的聲音很好聽,就好像大大小小的珠子落在玉盤之上,叮叮咚咚的,美妙至極,充滿著致命的誘惑。不明白這個女人是如何得知自己的姓名,也對她特意攔著自己的舉動感到迷惑不解,但方綾仍是十分有禮貌地輕聲應著:「我是!」
「可否借一步說話?」紅衣女人的聲音也是低沉而柔和的,即使被輕紗擋著視線,方綾還是能感覺到有兩道凌厲的目光從帷帽中射出來,隱隱約約還帶著深切的恨意,讓她感到有些不舒服。
雖然也想透過那些紅色的輕紗,將紅衣女人的面孔看個清楚,看一看她所感受到的恨意是否真實的存在,抑或者只是自己的錯覺。但她不敢觀察得太過明目張膽了,只得將好奇之心暫時按捺住,靜靜地望著來人:「好——」
話音未落,另一個聲音又突兀地插了進來。「綾兒姑娘,還在等候朱某嗎?」
還在互相審視對方的兩個女人同時向後面望過去,朱博弈正慢條斯理地晃過來,臉上掛著他那千年不變的微笑。
剛開始他的視線還放在方綾的身上,但一看見紅衣女人,他便饒有興趣地瞇起了眼睛,將注意轉到那個女人的身上。看見他,紅衣女人嬌軀先是一震,隨後很快恢復了正常。
不過這細微的變化沒能逃過一直注意著她的方綾。難道朱博弈與這個女人認識?方綾心中雖然有著這樣的疑惑,但她對他們的事不感興趣,所以沒有深思下去。
朱博弈也很快地收斂起眼神,若無其事地站在方綾身邊:「綾兒姑娘有客人,那朱某就不打擾了!」
第一次,朱博弈肯主動告辭離開,這讓方綾大感意外,又驚又喜地點了點頭。
「等你們談完我再來!」他又附在方綾耳邊說了這樣一句話,讓她的驚喜變成怒意,氣憤地瞪起眼睛。
他這人——為什麼世界上會有他這種人?方綾面對朱博弈的胡攪蠻纏,唯一能做的,就是無語問蒼天了。
「你……」很想叫他不要再過來了,可她這樣的口齒,能說得清楚麼?
「哎哎哎——」朱博弈那令人生恨的扇子又點上了方綾的鼻端。「不必太過想念我的,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老天爺啊,天雷到哪裡去了,怎麼不劈道怒雷下來,弄死這種人算了?
朱博弈很瀟灑地離開了,留下方綾在原地乾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