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陸彪就起來了,在何嬸的後面亦步亦趨地跟著,不停地詢問著昨天方綾的事。
他昨天懊惱得整夜沒睡過,今天如果再問不出來,他整個人都會憋悶得瘋掉的。
娘親實在太狡猾了,從方綾的房裡出來後,居然又回到自己的房間閂上房門,不論他怎麼喊叫都不肯出來見他,讓他有滿肚子的疑問卻得不到解答,結果一宿沒睡,翻來覆去的幾乎把身下的床板給折騰爛了。
今天早早的爬起床,就是想趁著上工前把事情的經過問清楚。他奶奶的,居然敢動到他的家人頭上,不把那個人找出來算帳,怎麼對得起他這個「宏威鏢局」第一鏢師的名號?
「彪兒啊,你今兒個不用上工了?小心師傅扣你的工錢。」何嬸可不理會他的詢問,一律裝傻裝到底。
「娘啊,你真想把我急死,是不?」除了跺腳,他真拿這個就像一隻老狐狸的娘沒辦法了。
「兒啊,不是我不肯告訴你。」何嬸停下手裡的活,雙手一攤。「是綾兒不讓我說,我當然要隨她的意了。」
「要不你偷偷告訴我?我保證不讓她知道。」他信誓旦旦地說著。
「那你能保證不去找人拚命麼?」何嬸反問。
嗯哼,她會不知道兒子心裡那點小九九?當她這麼多年白活的啊。
「那個……」陸彪頓時語塞。
這怎麼可能啊。他要問出那個人是誰。就是想去揍人地。如果不讓他去打人。即使讓他知道是什麼人也沒用了。
「所以我不能告訴你!」
「娘--」他急。他氣。他不服氣但又無可奈何。誰讓眼前這個人是他地老娘呢?如果膽敢動手逼她說出實情。會遭天打雷劈地。
「別喊我了。去找綾兒。她在那邊……」涼涼地伸手朝河邊一指。何嬸立馬不見人影。留下陸彪在原地哀號:「娘啊……」
如果他敢去問方綾。昨天就已經問出來了。又何必等到現在?
方綾很早就起來了。正在河邊洗衣服。今天她地精神不錯。就是下巴還很疼。讓她沒辦法大幅度做動作。怕一不小心就碰到傷口。
「何嬸,何嬸在嗎?」
小小的柴門外站著一位身穿青布衣的中年婦女,正伸長了脖子在喊何嬸。她長得比較珠圓玉潤,衣著也是很常見的市井小民打扮,但衣服的領口卻開得有點大,露出裡面俗艷的紅色肚兜,這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有點不倫不類的。
何嬸從廚房裡鑽出來:「什麼事啊,趙大嫂--喲,你這是什麼打扮呢?」一看見門外那婦女的打扮,何嬸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好看嗎?」那個叫趙大嫂的中年婦女很得意地轉了一下身體,滿臉喜氣地問何嬸。「這肚兜是我當家的送我的。他呀,難得送我禮物,想不到居然會送這麼貼心的東西給我。」
「呵呵,趙哥對你好,我們大傢伙都知道的,你也不用特意露出來吧?讓人瞧見多丟人啊?」何嬸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動手幫趙大嫂把衣服的領口攏好再說。
趙大嫂又刻意把領口再拉開一點:「對我好才更要讓別人知道。他啊,昨天偷偷拿回來也不告訴我,是我看見了拿去問他,他才說是買回來送我的,可是不好意思拿出來給我。瞧他這人,都老夫老妻了,還會害羞……」
年近四旬的趙大嫂,此時猶如一個懷春少女般,紅著臉羞答答地說道,看在何嬸的眼中,樂在她的心中,陪著趙大嫂就站在柴門外說笑。
他們都幾十年的夫妻了,感情卻還是這麼好,真是羨煞旁人啊。
方綾提著洗乾淨的衣服,遠遠地從河邊走了回來。二月的天氣依然寒冷,可她卻熱得出了一身的汗,正不停地用手背擦拭汗滴。
「阿綾,阿綾,快來看我那當家的送給我的禮物。」趙大嫂又欣喜地上前扯住方綾的手,急欲向她展示身上的肚兜。
方綾的手上正提著重重的一大盤衣服,被趙大嫂扯得腳下不穩,一個踉蹌就差點撲倒在地上。幸好被趙大嫂及時扶住才沒有摔倒,可她的鼻子卻碰到了趙大嫂的衣服。
鼻端處傳來一陣怪怪的味道。
趙大嫂身上的味道,方綾是非常熟悉的,因為她經常跑到何嬸家裡串門子,與他們三個非常熟絡,所以才會在第一時間把這件高興的事告訴何嬸。
可是,她的身上除了平時經常聞到的那股味道外,又多了一股淡淡的味道,不知道是什麼。就好像是因為體味重而抹了過多的桂花香油,但因為那股味道實在太重了,桂花的香味不但掩蓋不了它,反而與之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更奇怪的味道,嗆得方綾直想打噴嚏。
這件肚兜不可能是新買的,這個認知重重地砸進方綾的腦中。
「你不知道啊,那個趙屠夫又跑到葉寡婦家裡幽會去了,吵得我一晚上不得安寧……」
她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小閃曾經說過的那番話,不禁皺起了眉頭--這件肚兜不會是葉寡婦的吧?
曾經她的生活也是這麼混亂及糜爛的。
有一次那個包養她的男人在離開的時候,不小心把她身上的項鏈給帶走,回到家裡被他老婆發現了,他就謊稱是送給老婆的禮物,把他老婆樂得笑了一個星期。事後那男人向她說起這件事的時候,還帶著一種好笑的口吻,似乎覺得他的老婆是個大白癡。
那時候的她沒有與那個男人的老婆接觸過,所以對這些事沒什麼太大的感覺,只是可惜她少了一條漂亮的首飾。可是現在不同了,她天天與趙大嫂朝夕相處,或多或少都有了一點感情,也深知趙大嫂的為人,是個很不錯的女人。看見相同的情形出現在她的身上,方綾突然感覺到一陣悲哀。
雖然在這裡,男人有個三妻四妾是常事,但是拿著情人用過的東西來送給自己,任誰也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再加上如果被她知道,自己那個以「專情」出名的丈夫在外面有了其他女人,她會是多麼的傷心,多麼的難過?
方綾的腦海又浮起了譚芊那因為痛苦而扭曲變形的臉。
現在的她已經有點明白譚芊當時的痛苦了,也更明白到自己的行為,對那班朋友是多麼大的傷害。不要說譚芊如此痛恨她,連她自己也開始有點痛恨自己了。
有些事,並不是非做不可的,做了也許就是錯的。她們或者曾經懦弱,或者曾經自私,但現在的她也與她們沒有兩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