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很深了,小區裡到處都是靜悄悄的,只有值夜班的巡邏員偶爾經過這裡,拿手電筒簡單地照一下周圍,接著再去另外的地方巡邏
某一間高級套房裡,黑暗籠罩著偌大的房子,隱隱透露出陰森森的感覺,房子的主人方綾就坐在夜色之中,望著她手中的細長香煙發呆。她是從另外一座城市連夜趕過來的,臉上還帶著深深的疲憊。
她細長手指上的煙蒂發出一閃一滅的微弱亮光,是這屋裡唯一的光明。這已經是她抽的第十根煙了,可每一根都是抽不了兩口就被她掐滅,然後重新點燃,接著再掐滅……
當她用顫抖的手燃起第十一根煙時,打火機的微弱火光照亮了她的臉。這張臉也許是漂亮的、迷人的、嫵媚的,但此時在她的臉上,露出的只有不安,焦慮與悔恨。她的手抖得太厲害了,連點了好幾次也沒能點著,最後只好將煙和打火機都丟到桌面上,仰頭靠在沙發背上,以手捂臉,從喉嚨裡發出類似嗚咽的聲音。
她太難受了。
有些事並不是做了就會讓人開心,其結果反而會讓人更加的痛徹心扉。她不快樂,一點也不快樂,特別是在知道自己找錯了對象的時候,她唯一的念頭,就是遠遠地離開那些傷害過她,又或者正在被她傷害的人。
可是她暫時不能啊,她要在這裡等人,等一個她從此以後都不會再看見的人。
房間的燈「啪」的一聲被人點亮了,一張帥氣的男性面孔出現在門後,大約三十歲左右的年紀,合身的西裝穿在他的身上,透露出一股讓人著迷的紳士味道。
他微笑地望著癱軟在沙發上的方綾:「怎麼連夜過來了?是想我了嗎?我剛接到電話時,還不能相信呢。」
方綾放下雙手,紅著眼睛微微地搖頭,沒有說話。
「那你怎麼會過來的?開了一夜的車,一定很累了吧?」男人緊貼著她的身體坐下來,雙手熟練地摸上她的胸前,準確找到那兩顆敏感點,在上面輕輕揉搓著。同時嘴巴往她柔嫩的臉龐襲上,猛地攫住她的紅唇吸吮起來。
「不要這樣!」方綾奮力把他推開。自己站到遠離沙發地地方直喘氣。
「怎麼了?怪我最近沒找你?你過幾天不是要過生日嗎。我在幫你挑禮物啊。」男人不明所以地站起來。從背後抱住她。溫柔地吻著她地耳垂。一手放在她地胸前。另一隻手已經朝著她身體地下方遊走。很快就貼近她地小腹。並在上面輕輕打轉。
這樣明顯地刺激。身體上地生理反應是很快地。特別是當他緊貼在她地後背。她可以很明顯地感覺到男人下身地變化。
可她卻一把捉住他不安份地手。同時拉開了身體地距離:「不!我地生日沒有任何意義。不過是隨便說說而已。」她深呼吸幾次才把後面地話說出來。「我今天過來地目地是想說--我們以後還是不要見面了!」
她地話讓男人手裡地動作停頓了下。但他馬上又輕笑出聲:「你這個小壞蛋。想嚇我也不用挑在這種時候吧?」同時那雙手還在繼續努力著。
「我沒有嚇你!」方綾死死捉住他地手。不讓他碰到她。
這讓男人很不愉快,用力扳過她的身子,逼她直視著自己:「為什麼?」
原因麼?她的眼神開始閃爍,不敢直視他的眼睛:「不為什麼,我只是個壞女人,不配你這樣對我的。」
望著她游離不定的眼睛,男人終於感到事情有點不對,急忙正色道:「別給我扯些沒有的話題,告訴我為什麼,是因為小芊知道了嗎?」
「不,她不知道的,千萬別讓她知道。」她急急用手摀住他的嘴,生怕他會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來。
「那給我個理由,是我不夠好嗎?」男人緊緊擁抱住她,把頭埋到她的肩窩。他抱得是那麼用力,彷彿她隨時會跑掉一樣。
他有種不好的預感,眼前的她並不是開玩笑的,而是真的決定了離開他,這個認知讓他的心又慌又亂。
「是我不夠好。真的,是我之前誤會了她。我不該誤會她的,是我對不起她啊。趁現在回頭還來得及的,回到她的身邊吧,畢竟她才是你真正的女朋友,你們也快結婚了,不是嗎?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面了,你就當從來沒有認識我吧。」
他被逼急了,示愛的話衝口而出:「可是我愛你啊--」
「可我不愛你,我只是利用你而已。我一直都在利用你,這樣的答案你滿意了嗎?」方綾掙脫了他的擁抱,一邊搖著頭後退,一邊哭著拚命捶打自己心臟的位置,「我錯了,我對不起你們,都是我的錯……」
「你在說什麼?什麼利用?你到底在說些什麼?」他控制著自己的脾氣,上前握著她的雙肩,語調依舊是溫柔的。
可是她卻什麼也不肯說,只是用力推開他:「你走吧,我以後都不要再看見你!」
「理由呢?」
「沒有理由!總之這件事是我的錯,你要恨就恨我吧,但求你別告訴她,什麼都不要說啊……」
男人沒有回答她,房間裡一下子沉默了下來,只有方綾的飲泣聲在房間中迴盪著。
許久之後他才深吸幾口氣,用手指扳起她的下巴,強顏歡笑地說道:「我不是那種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男人,記住了!」說完,他奪門而出,將門板甩得很大聲。
當房間裡終於只剩下她一個人,方綾才無力地跪坐在地上,漸漸地,她由低低的嗚咽變成痛楚的哭泣,最後她乾脆趴在地上放聲大哭,同時嘴裡不停地喃喃自語:「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想這樣的……我真的不想……」
幾天後的另外一座城市,正是下班的高峰期,盛夏的陽光十分充足,驕陽似火,向人們散發著無限的熱力。眾多的小轎車、公共汽車、摩托車匯成一條巨大的車龍,以蝸牛般的行進速度向前移動著。
一輛洗得發亮的銀灰色寶馬車從分岔道緩緩駛進主幹道,忍受著烤人的熱浪,融入這條揚起滾滾沙塵的車流之中。
方綾坐車內手握方向盤,趁著汽車被困在十字路口的空檔,點燃了一根細長的薄荷煙,讓她慌亂的思緒在吞雲吐霧中得到短暫的安定。
其實她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年輕、時尚、品味不俗。染成酒紅色的大波浪捲發將她完美的臉襯托得嫵媚動人,耳朵、手腕、手指上都帶著明晃晃的首飾。雖然是大白天,但她依然畫著艷麗的妝容,穿著銀光閃閃的黑色小禮服,貼身的布料把她的好身體展露無遺,時下流行的熊貓妝把她的大眼睛變得更大了,讓看見她的人都忍不住為之心動。
昨天她才剛過完三十歲的生日,縱情歡樂的痕跡還留在她的身上,不過此時她正不耐煩地緊抿著鮮紅色的嘴唇,不安地左顧右盼,時不時焦燥地按一下汽車喇叭,嘴裡發出一連串的咒罵聲。拿煙的左手不斷地動來去去,黑底金花的指甲妝在陽光下劃成一道黑色的光芒。
「怎麼?突然看見我心虛了?」旁邊一個冷冷的聲音傳來,帶著幾分不屑與譏誚。說話的主人是個與方綾年齡相仿的女人,不過很明顯的是,她的樣子與服裝還有生活條件與方綾相比都差了太多。
她叫譚芊,是方綾在孤兒院時就認識的朋友,已經相交多年了,正坐在副駕駛的車位上,直視著一秒一秒變化的指示燈,平板的臉上看不出她此時的思緒。
「哈,你胡說什麼?我為什麼要心虛?」方綾嘴硬地不肯承認,但卻把手裡的煙放進嘴裡猛吸了幾口,讓更多的煙霧阻擋住她的惶恐,拿著煙的手卻不自禁地微微顫抖著。
好不容易車流又能前進了,方綾心不在焉地把車開上了高速路。
「是嗎?」長歎一聲,譚芊靠回椅背上,閉目養神。「聽說你和周從凱在一起了?」
她的話猶如一顆重磅炸彈,炸得方綾渾身一震,抓著方向盤的手也用力捏緊了:「我,我怎麼可能和他在一起?他是你的未婚夫啊,不是嗎?」
譚芊是怎麼知道的?這件事已經過去了,應該要過去的。方綾的心更亂了,只希望早點把譚芊送回在另一座城市的家,好躲開她那攝人的目光。
「是啊,你們不應該有什麼事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嘛。」譚芊似乎放下心來,其實她現在也不太能確定,自己這樣做到底對不對。如果他們之間真的沒有什麼事,她這趟就是白來了。
「就是說啊,我自己有男人,他有錢又有權,我為什麼要去招惹其他的男人?」方綾暗暗鬆了一口氣,趕緊安慰著她。
聽了方綾的辯白,譚芊又發出一聲冷笑:「哼,你只不過是那個男人包養的小蜜,真以為我不知道嗎?他是有錢又有權,但長得又矮又胖,人又粗俗,你只不過是為了錢才會跟他在一起的。」她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許多應該知道的,不應該知道的,她都徹底查清楚了。
「你……你……」方綾又是一抖。
「奇怪我是怎麼知道的,對嗎?枉我跟你這麼多年的姐妹,你卻一直在欺騙我。」
「我沒有!」心頭莫名其妙地掠過一絲慌亂,她終於還是知道了麼?
「你沒有?」譚芊突然坐直身子,狠狠地盯著方綾。「你和周從凱一起有半年了,對不對?」
「不對,我沒有和他在一起!」方綾立即加以否認。「你自己的男人長得不帥,不夠好看,就看上自己好朋友的未婚夫,不止是勾引了他,還逼他和我分手,是不是?你這個該死的狐狸精!」譚芊一下子激動起來,撲上前揪住方綾的小禮服,淚流滿面地逼問她。
汽車正以高速前進著,方綾被譚芊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措手不及,手底一打滑,讓車子越過主幹線,堪堪與好幾輛高速行駛的汽車擦身而過,驚出了一身冷汗。
方綾用力掙脫譚芊的手掌,將她擋回座位上,鎮靜地使車子避過了好幾次大危險,好不容易才將車子駛回正常車道。
「小芊,你冷靜一下」方綾繼續解釋著。「事情不是這樣的,我沒有讓他跟你分手。」
左手傳來火辣辣的疼痛,抬起手一看,原來是手背上被煙蒂燙了個大包,紅腫的大包上還在冒著黑色的輕煙。
「沒有讓他和我分手?這麼說你是承認有和他在一起了?」譚芊敏感地捕捉到她的語病。
眼見得說漏了嘴,方綾想了一會才不得不點頭承認:「不算是在一起,只是雙方互相玩玩而已,我之前已經聲明過了,他還是你的未婚夫,我們有過幾次關係算不得什麼的。」不知道這樣的解釋,她會不會相信呢?方綾在心裡暗暗祈禱著。
「算不得什麼?那麼小燕、小芳、小香的男朋友們也算不得什麼的,你都只是玩玩而已,對嗎?」越問越是咬牙切齒,最後的話都是從齒縫間擠出來的。
「你……」方綾原本白皙的臉龐更是白得毫無血色了。「你怎麼知道?你請人跟蹤我?」譚芊為什麼會知道這些事?她到底知道了?那些事她還不知道吧?她不可以讓譚芊知道那件事的,那是她的秘密,那樣的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就夠了。
「想問我是怎麼知道的嗎?為什麼不去問問那些與你有過關係的男人們?他們全都為了你要拋棄自己的愛人,讓那些女人傷透了心,而她們全都是你的朋友啊--」譚芊無比痛心地嘶叫著。她怎麼也想不到,這個從小到大都與之朝夕相處的好朋友,居然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看樣子她只知道這些,其他的她都還不知道,這樣就夠了。方綾暗暗鬆了一口氣,然後故做不屑地說道:「這只能證明那些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有錢的男人賤,沒錢的男人也賤,全都喜新厭舊,看見漂亮女人的就想要。」她好看的嘴角揚起一抹嘲笑,男人呵,這就是男人。
「我真是看錯了你!」譚芊再一次撲到她的身上,開始用手指抓住她的頭髮拉扯。「這就是你尋找幸福的定義嗎?這就是你背叛所有朋友的原因嗎?」
「我……事情不是你想的這樣,你別聽她們胡說啊--」
「你覺得玩弄別人的感情是件幸福的事嗎?你根本不懂什麼叫真心,什麼叫真情,你根本不配得到愛情。」譚芊撕扯得更用力了,她不顧一切地在車裡與方綾揪打起來。
情況再一次陷入了危急之中,車子又再次滑出了正常車道。
「你先放手,有話好好說,要出事了!」譚芊的暴力讓方綾沒辦法好好開車,她的視線更被譚芊的身形阻擋住,看不清前面的道路了。
「出事了最好,反正我也不想活了。」譚芊絲毫不放鬆。
「小芊你別這樣啊,一個男人不值得你這樣--」
「不,他值得!他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一個,是我最愛的人啊,如果失去了他,我寧願死!而你……」譚芊頓了一下,才幽幽說道:「我不會讓你留在這個世界上繼續害人的。」
譚芊停頓的空檔,方綾抽空望了她一下,她眼裡閃現的絕望和怨恨,如怒火一般想要把人燃燒殆盡。方綾忽然有種很不安預感,難道她不是在威脅自己,而是真的打算與自己同歸於盡嗎?
「你……」
話還沒說完,譚芊已經用腳死死踩住油門,讓汽車以全速在高速路上前進。在方綾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車子「轟」的一聲,與前面一台重型吊車撞到了一起,發出劇烈的爆炸聲。
失去知覺前,方綾似乎聽到了譚芊的瘋狂笑聲:「我們在地獄裡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