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會連個本科文憑還拿不到啊!」劉莎真覺得有妙,怎麼會有人連個本科文憑都有困難,現在的本科畢業論文,不都是走過場的嗎?
祁連顯得有點委屈:「我一共四門課不過,不得不重修,但有兩門課的考試時間總是重複,所以我只好錯過一門,這次的考試後,我還是有兩門課不合格,」
劉莎只覺得痕荒唐,她悶悶地說:「為什麼不找老師商量補考的時間呢?」
祁連噘著嘴,一臉不平:「老師是變態,商量不通的。」
「那你沒了文憑,準備怎麼辦呢?」
「找工作咯,我是做設計的,總不會找不到工作。」
事實當然不像祁連臆想中的那麼完美,劉莎在XIN工作了大半年時,她的工作依然進入正軌,雖然辛苦卻很快樂,祁連仍然閒在家中。這段時間,祁連連續應聘失敗,即便是有應聘成功的,總是做不了一段時間便離開,看到這種情形,劉莎也覺得異常煩惱,她終於給他提了個建議。
「我想,你還是去買個假文憑吧。」
劉莎也是鼓足了勇氣才說出這話的。她從來都不是個離經叛道的人,而她的碩士文憑來自真真正正的寒窗苦讀,要她開口勸說祁連去購買假文憑,對她的心理其實也是個考驗。不過她始終相信,這類事情中,最困難的其實是說服自己。
祁連玩弄著手上的可樂杯,沒有作聲。對於他地這個反應。劉莎早已習慣了,她唯一只想確認的是祁連在聽她講話,而非一個人神遊物外,她輕輕喚了聲,祁連應了,劉莎的心裡一陣安慰。
「我知道你很難接受我的建議,但這是現在唯一的方法啊!」劉莎想盡辦法,用效率最大化的觀點來勸服祁連,「我知道你現在在準備重新深造。然而,你重新獲得一個文憑需要多久?等你從學校畢業了,你的年齡又會多大?我們的將來怎麼辦?購買一個碩士文憑,正好同你的年齡相吻合。你地找工作會便利很多,畢竟在中國,擁有重點大學碩士文憑的人還不是很多。」
「你知道嗎?我對你說起這時,我的心裡也很矛盾。然而。我現在卻已經想通了。那些大國企裡的老闆,多有商學院,MBA:有多少是真正得來的呢?有的是走過長般在國外呆一陣子。回來就有文憑了,有的乾脆直接買。這是說得遠地,往近了看。就拿我們的一個同學來說。他本來是所三流大學的。這所大學合併給一所全國重點大學成了附屬學校,原則上來說。他仍然是在原來的教育環境下,但在投簡歷找工作時,他用了那所重點大學地名字,現在他在惠普,年薪十六萬。」劉莎鼓起勇氣,把最要緊的話說出來,「社會如此功利,有些場合看文憑多過看能力,你有了文憑,很多場合你就直接通關了,沒有文憑,你連資格都沒有。你去買假文憑,藉以謀生,這在法律上來說不對,但情理上卻是合理的。最要緊地是,你千萬不要覺得內疚,這麼做不是你地責任,你不必為自己感覺後悔,相反,社會該為你後悔。你這是在急功近利地社會大環境下的無奈之舉!」
祁連繼續玩弄手裡地可樂杯,兩隻手上儘是濕濕的水珠,他拿起餐巾紙來擦手,擦完手把張餐巾紙捏在手裡反覆揉搓,餐巾紙揉成了碎,一條條掛在他手指上。
見自己的勸說不管用,劉莎又說:「你不去買張假文憑也行,但你要好好找份工作,找份穩定的,不要找那些規模特小的公司,旁門左道的。托個關係,想辦法進個有些規模的公司,先穩定下來。」
「我不是正在努力做嗎?」祁連抬起頭,抱怨地對劉莎說,「但你看看那些都是什麼公司?漏洞百出,我是越看越不順眼。」
劉莎皺皺眉:「你做過的公司也超過五家了,不可能每個公司都有問題吧!如果你真是那麼覺得的,你就應該反思自己的問題。就比如最近的那家叫豪偉的設計公司,你怎麼做了三天就出來了呢?」
三天就出來!如果不是祁連親口對她說,她絕對不會相信。哪會有這樣的公司啊,做了三天就讓人受不了了。
「你不瞭解情況。」祁連低沉地說,「那家豪偉設計,只是個家庭企業,整個公司加上我只有四個人,另外三個是夫妻和孩子,他們也並不是想要招人,只是需要人打打零工罷了,呆在那樣的公司裡,你說有意思嗎?」
「那是沒必要。」劉莎說。
可其它的那些你呆過的公司呢?真都是像你過去說的那樣,都是公司的問題嗎?為什麼別人能相處好的,你卻不能相處?
她向來欣賞祁連的才氣,也深知有才氣的人同時都有怪脾氣
如他的怪脾氣影響到他的正常工作和生活了,那她寧才氣了。
「那你近期還有什麼別的打算嗎?除了找工作。」她迫不得已又問,畢竟,即使沒有工作,有些別的事情做至少能解燃眉之急。
這並不僅僅是祁連的事情,她,她的父母,祁連的父母,雙方的家人,都在看著他的表現,這是很多人的事情。
祁連掐了掐頭髮,用手指在發尖上絞來絞去,一副扭捏不利落的樣子。
「有啊,上個星期,我同幾個朋友聯絡過,我們都有意向,可能會一起寫一本書出版。」
「什麼書?誰給你們出版?」
「是本寫上海方言的書,應該是每個人寫一部分。有出版社的人主動找上我們的,上次在那個出版商家裡談了談,稍微分了下工。現在語言方面的書很流行。」祁連註釋說。
「嗯,那至少有點事做。」劉莎點點頭,心裡終於有了點寬慰。
「那麼找工作的事情呢?」她又問。
「一件一件來吧。」祁連翹起嘴,「談多嚼不爛。」
見祁連倔強的樣子,劉莎默默吞嚥著淚水,她給祁連提了三個選擇,一是買張假文憑找份好工作,二是托關係去個穩定的公司,三是好好寫書,他會循哪個選擇呢?本來她同祁連從來沒信任問題,可這時卻懷疑了:她的勸說究竟能起幾分作用?是他的倔強戰勝她,還是她戰勝她的倔強?
很快到了一個月後,這段時間裡,劉莎同祁連的見面次數很少,雙方只是經常在電話上聯絡。這段時間劉莎正跑客戶,工作上特別忙,幾乎每天都會在工作時間說很多話,到了家裡,她覺得所有的話都說完了,在打電話時卻沒什麼同祁連說話的慾望,但祁連卻拚命想聽她說話,每到這時劉莎便覺得無比煩躁。
除此外,她覺得她同祁連越來越沒有共同語言,很多時候,她發現自己同公司的同事更有默契,往往她說半句,同事就能猜出後半句的意思,可對著祁連,她卻有點雞同鴨講得感覺。祁連像是另外個世界的人,他同這個世界隔絕,這就是劉莎的感受。
一月後,劉莎再度同祁連約了見面,兩人坐在上島咖啡館裡,祁連把擲篩子機在手裡玩得卡卡響,漫不經心的樣子。
「我同你說的事情,考慮得怎麼樣了?」劉莎問他。
「唉呀,買張假文憑,又不比去菜場裡買菜,何況是碩士的假文憑,沒有四五萬拿不下來的,我哪有這麼多錢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同父母的關係。他們是不會給我錢做這個事情的。」祁連低啞著嗓音說。
「什麼?你對父母說了是我建議你買假文憑?」劉莎聽他提到父母,頓時急了,怎麼能讓他的父母知道那是她的主意?
「沒有啦。」祁連不耐煩地說,「這種事情,我根本不會同父母提起的。」
這種事情?劉莎下意識地感覺不對,這是什麼口氣?難道這種事情是很下等低賤的事情嗎?
「那麼,工作找得怎麼樣呢?」她又問。
祁連無言地搖搖頭。
劉莎失望了。
「你是在做別的事情嗎?」她慕然想起祁連提到過曾經有寫書的計劃,她像抓到救命稻草般,連問數聲,「你的那本書,是不是有什麼進展了?」
祁連這才算來了些精神:「那本書,同寫的人出了問題,合作是不可能了,現在可能是我自己一個人完成。」
「你一個人能勝任的,對嗎?」她問。
「當然。」祁連自信地說。
「那寫完了會有多少收益呢?」
「我不知道,可能沒什麼錢的吧。」祁連一本正經地說,「你知道,現在給你出本書就不容易了,一開始別指望得到什麼錢,等你寫得出名了,自然就會有很多錢了。」
劉莎的心情一下子又低落下來,在她看,祁連實在是太好騙了,現在可是經濟社會,出版社給你出本書,他們從中賺了不知多少,連一點零頭都不分給你,你卻還要對他們點頭哈腰感恩戴德,這實在就是天大的笑話了。
「那麼,這本書寫了多少呢?有沒有五萬字?拿給我看看行嗎?」她問。
祁連又像啞巴了,劉莎對這個反應很熟悉,那一定是沒寫到五萬字的。
「那你這段時間究竟做了什麼?」她實在忍不住了惡狠狠地說。
祁連理直氣壯瞪了她一眼,照舊鼓搗桌上的篩子機。
劉莎還想責問,卻發現自己斷了氣,說話斷斷續續的,怎麼都沒法連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