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主 第九卷 誰與共 14相逢患難
    蘇眠知道這幾日馬車一直向南而行。自從在平城被人劫持,他昏迷了數日,醒來就在這輛馬車上。還好剛剛出世不久的兒子就睡在他的懷中。看來綁架他的人並非冷酷無情,那麼究竟是因為什麼原因,是哪一方的勢力做出了這樣的事情呢?

    押送馬車的一共有十二個人,四男八女,分作三班休息。這些人都是身俱上乘武功,訓練有素,行事作風頗像是世家影衛,又比普通的影衛多了幾分威嚴。為首的中年女子面貌平凡,蘇眠看得出她沒有易容改扮,另外十一人,除了男子黑紗蒙面,女子都是素顏。這說明他們不怕暴露身份,或者說本來就不是顯赫的身份。

    蘇眠暗下判斷,能使得動這般人馬的勢力團體,非富即貴,他在清醒的時候少不了出言試探。可惜這些人一個個都裝啞巴,除了叮囑飲食安排住宿守夜輪班,其餘無論蘇眠問什麼,他們都不會回答。

    白天趕路,蘇眠是被他們下了催眠的藥物,長時間睡在車內,每日只有晚上,蘇眠才能清醒片刻。他判斷馬車南行,是住宿時觀察週遭的植物,感受氣溫的變化,有的時候天氣晴朗還能觀星辨識方向。

    蘇眠的行動被嚴格控制,就是如廁方便,也有至少一名男子緊緊跟在他身後。他試圖留下標記,不過對方彷彿熟知他的手段,每每都能看破。他若是夜晚不老實,大喊求救。就會被直接點了啞穴,連帶著他的兒子斷了湯藥維持。

    蘇眠自己能忍受諸般折磨,可他捨不得兒子跟著吃苦。

    蘇眠並不明白自己為何如此心軟,或許生的是個女兒,模樣像白霜影更多一些……他就不會再管這孩子死活。但偏偏是個男孩,因為他這個父親身受蠱毒而孕,兒子出生雖然解了父親地毒,兒子自己卻從胎裡帶了病弱之軀。這樣幼小虛弱的生命,如果連他這個做父親的都不痛惜,實在是可憐。

    蘇眠恨白霜影,恨到骨子裡變作麻木,然而她的兒子又有什麼過錯呢?那也是他的骨血。於是他給兒子起名叫「蘇忘」。盼著兒子能夠忘記憂愁,甚至忘情絕愛。這輩子蘇眠經歷了太多地苦難,他覺得比起身體所受的折磨,因情慾愛恨而來的精神傷痛更甚。

    他愛上了不能愛的人,一個小他許多,名義上的義妹;然而遇到她之前他已經被白霜影奪去清白,毀了所有可能的幸福。白霜影如影隨形,追他不放,在他身上糾纏不休。他看得出白霜影已經動了真情,但是他永遠也不會接受她的愛。他要以此為報復。

    所以孩子降生的那天。當著白霜影期盼地臉孔,他冷酷的宣佈,孩子只是他一人的,他會告訴孩子他沒有母親。如果白霜影敢再糾纏。他就親手殺了孩子再自殺。看著白霜影瞬間變得沮喪蒼白的臉,蘇眠以為自己會十分高興。不過真的那樣做了以後,他只感覺到悵然若失。

    白霜影走了,再沒回來看過他和他的兒子。

    打掃的僕人在角落裡發現了一個精緻的禮盒,裡面放著純金打造的長命百歲鎖,和白霜影為孩子起好的名字。蘇眠讓人將那金鎖直接送去金鋪熔煉銷毀,寫著孩子名字地紙條,他看了一眼就撕得粉碎。

    白蘇、蘇白。紙上是這兩個名字,白霜影怎麼可以將她的姓氏與他的寫在一起,那麼緊緊挨著,作為孩子的姓名?哪一個他都絕對不會接受。

    兒子嗚咽地哭聲將蘇眠從昏沉煩亂的心事中拉回現實。

    有人端給他一碗藥湯,一併遞上一粒糖塊。藥湯是給嬰兒喝的,糖塊是喝完藥的甜品。綁架他的人在這些細節上想得很周到。如果蘇眠乖乖配合。他和兒子會生活得很舒服,除了沒有言行自由。與尋常大戶人家公子出門享受的待遇沒有兩樣。

    今晚他們在郊外搭了帳篷露宿,這還是數日來第一次不在客棧歇腳。蘇眠估計他們有可能已經行到華國南疆附近。他當年獨自一人流落在南方的時候,就注意到越是靠近南部邊疆山區,人煙村落就越稀少。一來是山地不宜耕作,蟲蛇沼澤遍佈,大家寧可都擠在平原也不願入山生活;二來是欒國與華國山中蠻族出沒,這些人原本依附欒國朝廷,而欒國日漸腐朽威勢銳減,蠻族見討不得好處,索性另起爐灶,不分欒國華國缺糧搶糧缺人搶人,弄得烏煙瘴氣民不聊生。

    蘇眠這些天不動聲色,表面上裝的乖巧服軟,實際暗中觀察這十二個人地言行性情。他仔細回憶過自己被劫持前後的疑點,漸漸也猜出一些端倪。按道理如果他突然失蹤了,妤家和媯家定會派人搜尋。從行程推算,他們已經向南走了十幾日,媯家和妤家為何還沒有動靜?能同時讓這兩大世家都查不出的綁架事件,幕後主使已經昭然若揭。

    蘇眠暗暗苦笑,這一次皇帝又想控制妤卉做什麼危險的事情呢?為何還要將他送到南邊來?華國遲早要與欒國開戰,妤卉也會領兵到南邊來吧?難道皇帝想將他綁來提前熟悉南邊的情況,只為到時候給妤卉一個驚喜麼?

    「什麼人?」守夜的侍衛高喊一聲飛身而出。

    蘇眠下意識地抱緊懷中熟睡地兒子,不用他說什麼,四名男子已經將他護在當中。這架勢倒像他是主子而非肉票。

    不一會兒,有人將一個已經暈厥地男子抱到首領面前。

    這個暈厥的男子蓬頭垢面衣衫襤褸,幾乎是赤腳穿著破爛地草鞋,像是走了很遠的路,腿腳手臂上都是擦傷。

    抱著他的人解釋道:「首領,這男子是驚嚇加飢餓才暈倒。屬下查過他不會武功,或許是附近逃難的流民。」

    首領使了眼色叫來一名男侍衛仔細搜查了這人全身,翻出他貼身藏著的一塊上乘玉珮。

    首領將那玉珮捏在手中看了又看,不禁皺眉道:「你去弄些清水為他擦淨面孔。」

    男侍衛依言行事,用布巾沾了清水小心翼翼擦拭那男子的臉面。片刻後,一張俊美的容顏露了出來。

    蘇眠遠遠望著,忽然覺得這人的容貌竟與阿黎有七八分相似,不過這人的年紀似乎比阿黎大了幾歲。

    首領見了這男子真容,眉頭皺得更緊,沉聲說道:「這人身份特殊,殺不得放不得,與蘇公子一併帶走吧。」

    旁人不敢多問。蘇眠也存了一肚子疑團。

    這個半路被他們撿到的男人究竟是什麼身份?會不會是阿黎的兄弟親人呢?如果是無關緊要的人,應該不會被留下一起帶走吧?蘇眠白天都昏睡在車內,到了夜晚好不容易可以清醒,他不捨得睡去,基本上都是整晚呆坐著。這下有了個伴兒,他多少還是感到一點新奇和充實。

    四個男侍衛輪班守著他,只要蘇眠不做出格的事情,他們就像影子一樣只是緊跟著,並不管蘇眠。於是蘇眠煮了熱水,為那昏迷男子擦洗換衣,收拾了身上的傷處。蘇眠醫術不錯,比旁人更仔細耐心,首領便默許了讓蘇眠照料那個男子。

    清晨之時,那男子終於幽幽轉醒。

    蘇眠不及與那男子說話,就被人灌了催眠的藥物抬上馬車。那男子驚恐地目睹眼前的一切,嚇得失聲驚叫。

    首領趕緊伸手點了那男子啞穴,控制住他的四肢,在他耳邊低聲道:「二皇子殿下,請恕微臣無禮,多有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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