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挑選聰明漂亮的男孩子,說是經過一段訓練,將來擇優送入宮內給皇女皇子們充作侍人。那可比留在莊上當頭等的侍兒還要體面風光,不僅能得宮裡賞賜的豐厚月銀,主人家還會另發賞錢。
齊叔終日操勞,身體一日不如一日,逝水想自己若能選上,通過考核入宮當了侍人,就能有更多的錢為齊叔看病療養。齊叔知道宮內不比鄉下農莊,主子們勾心鬥角,奴才們人人自危,哪年都少不了幾個屈死的下人,不忍心讓逝水去。逝水也是個倔脾氣,七歲便很有主見,瞞了齊叔,編了謊話,隨著來挑人的管事進了京城。
逝水這一去足足五年,唯有歲末才得空閒兩三日,被放回莊上與齊叔團聚。齊叔只當他是被挑中調進城裡宅院做侍兒,哪曉得逝水其實經歷了一系列很特別的訓練。
五年的時間,逝水除了學會了針線廚藝烹茶煮酒這等上檔次的侍兒該學的技藝,還有專人教他們讀書寫字,並根據先天性情資質,培養他們額外的專長。與他同一批學藝的男孩子,有人練就了飛簷走壁的上乘功夫,有人能舉手之間殺人於無形,有人會以琴音舞姿惑人,而他專攻攝魂媚術。
教頭希望他可以成為媯家一名合格的眼線,將來入宮當侍人,服侍好那些貴人的同時,能以姿色施展攝魂媚術,為媯家執行一些特殊的任務。
逝水天資聰穎,同樣的時間他比旁人學的更快更多。當他學的越多懂的越多,不明白地和想要知道的反而更多。他漸漸不再是那個單純的只滿足於溫飽的孩子,他忘記了離開莊上的最初願望,開始有了更大的野心。
十二歲那年。教頭告訴逝水,將送他入宮,作為某位皇女的貼身侍人。這一去恐怕是再沒有機會自由出宮,所以主人家特意放他幾日假期,送他回莊上可以陪伴親人。
齊叔正在病中,自知時日無多,見逝水回來看他,他便偷偷取出藏了十二年的那二十兩碎銀。鄭重交到逝水手中。
「七郎,我死了以後主人家自會給裝殮入葬。不用你惦記。這二十兩碎銀是你娘家人留下地,我今天轉交給你。他們若真是狠心不來尋你,你用這些銀子也能做份體面嫁妝。你是自由身,去留隨意。你本該是大家公子,不必委屈為人奴僕,倘若遇到良人。就隨了她去吧。」
逝水痛哭流涕,哽咽道:「齊叔,您怎不用這些銀子看病買藥?這就是您說的,我娘家人給您地酬勞吧?我不要,我這就拿了去請好大夫來。若早將這些錢取出來花銷,您的病也不至於拖成這樣。」
齊叔欣慰道:「七郎,你用不著難過。我沒能給你留下什麼,害你跟著吃苦勞累很是不安。說實話那些銀子還不夠我的贖身錢,我平日吃穿用度都有主人家管,要那些錢也沒用。錢本該是你的,我現在的病已經沒救了。切莫浪費在我身上。你若不收,我死了也會有遺憾的。你不想我因這事情昧了良心一直耿耿於懷吧?」
「齊叔,我才不要嫁人,我……」逝水猶豫了一下還是講出了實情,「我已經通過主人家地考試,馬上會被送入宮中。為皇女的侍人。那些皇女中定有一個將來能繼承帝位。我若鑽營上進攀上高枝,也能跟著過上富貴榮耀的日子。齊叔。你一定不要死,不用一年,我就能弄到更多銀子,為您贖身,給您買間大宅院,讓您再不必勞作。」
齊叔感歎道:「七郎,你怎麼這麼傻?我現在不也是住著主人家的大宅子,雖為奴僕,吃穿用度比那些佃戶流民寬裕許多。我已經很知足了,何苦花銀子贖身自找罪受?」
「那您想要什麼,我賺了錢得了權勢,一定給您買到給您辦到。」逝水抹著眼淚賭咒發誓。
「我想要的啊,無非是能看見你開心幸福。你有空多陪陪我,與我聊天說話,在我身邊玩耍,那才是我最高興的時候。」齊叔的眼神有些迷離,喃喃道,「你就像我地親生兒子一般,當年若不是收養了你,我早就尋死了斷了。看著你平安長大,再苦再累我都不覺得,因為撫養你,我活著才有了意義。你為什麼不明白呢?你既然已經決定入宮,我攔不了你。可你一定要記住,幸福不是錢和權能買來的。你小時候過得不快樂麼?你現在過的快樂麼?」
齊叔這樣說著說著,聲音漸低漸模糊,最終閉上雙眼,永遠沉睡了過去。
逝水卻怔怔發愣,困惑與後悔夾雜翻騰在心頭。他做錯了麼?原來幸福不是錢和權能買來的麼?他小時候的確很快樂,他現在卻很少再有開心地感覺。他該怎麼做才是對?為什麼齊叔說的,與教頭們教的不一樣呢?
他在猶豫彷徨中被帶去面見了媯家家主。
那是一個威嚴的中年女子,逝水能肯定自己從沒有見過她,卻在看見她的第一眼,感覺到一種特別的親近之情。
家主詢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家中還有何人?」
逝水淒然道:「奴叫七郎,從小被拋棄。是城郊莊上地齊林氏撫養長大。」
「原來你身世這樣可憐啊。」家主地眼神飄忽了片刻,才接著說道,「聽說齊林氏已經病故了。你現在是無牽無掛,可以安心入宮去。不過你本來是自由身,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若不想去了,現在就說出來,我會讓人給你安排別的出路。」
逝水觀察家主地神色,覺得她定然是希望他能入宮的。在同一批孩子中,他是最出色的一個,主人家花費了那麼多精力培養他,自然不會輕易放過他吧?他只是無依無靠的男孩子,若是拂逆了家主,下場恐怕會很慘,那樣豈不是糟蹋了齊叔的一番心血?齊叔死後孤苦無依,生前他沒能盡孝,日後若有機會,他定要時常到齊叔墳上燒紙探望,陪他說話聊天。他還想找到他的親人。若現在就死了,一切願望就都實現不了了。他怎能甘
「家主大人,奴雖然是自由身,不過受了主人家這麼多年恩惠,怎能辜負背棄?」逝水從容自若道,「奴願意入宮,聽憑家主大人調遣。只不過奴有個小小的請求,希望家主大人看在奴一片忠心的份上,能夠幫忙實現。」
家主沒想到一個十二歲的男孩子能如此審時度勢,正確判斷出她的心態,並措辭恰當地提出合理要求。看來過去五年的教養一點也沒有浪費,這孩子果然是個奇才。她的那些女兒們在這個年紀,未必能有這等心機膽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