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野集團股價波動的事件之前，我從未真正領教過商而在經歷了這幾天噩夢般的資產縮水後，我的心裡卻突然冒出一個可笑的念頭：相比起鎮定自若的倪蝶、從容不迫的倪萱，甚至是那幾個忙忙碌碌的秘書，我或許是這個辦公室裡最悠閒的人。
然而頗具諷刺的是，這個所謂的閒人，則恰恰是這個公司的總裁……
一時之間，我的腦海裡浮現出一個不置可否的想法：與其說這裡是屬於我的公司，倒不如說是倪蝶母女的公司，而我，只是她們手中的一個棋子罷了。或者說，如果不是我的運氣足夠好，也許這個棋子任由誰來擔當都不是問題。
事實上，我從來沒想過，倪蝶母女這麼快就會並肩站在我的面前，這對母女帶給我的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以至於我一時無法接受她們共同存在的現實，兩個商業「女魔頭」的聚首，帶來的恐怕不僅僅是轟動效應那麼簡單。
一場暴風雨的前夕，不一定都是寧靜的。
經過了長達十幾天的雲霄飛車走勢，天野集團的股價終於在六元三角上下開始了橫向整理，沒有了剛上市時的大起大落，我的心情反倒更加焦慮起來。
眼看天野集團的股價被那個不知名的神秘空方，從幾天前的最高價位十一元四角八，一路打壓到現在的六元三角，我雖然嘴上沒有發表任何意見，但心中十分清楚這個對手的強大，一個能讓倪萱都臉色發青的對手，我實在想像不出他究竟有何等可怕的實力。
然而。喜訊往往都是在不經意間出現地，一如今天這樣。
「倪總，我們已經查到了那筆神秘資金的來歷，對方所使用的十多個賬號，都是來自於同一證券旗下的一個小營業廳，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同一批人所為。」
正當眾人緊盯著計算機屏幕發呆的時候，雨兒那成熟而又不失穿透力的聲音在辦公室內響起。這個消息無疑是一劑強心針，打動了在場除了倪蝶以外的所有人。
「如果妳猜錯了呢？」倪蝶絲毫不因為對方是自己最親信地秘書雨兒，而改變她一貫的處事態度，言語間依舊帶著那種獨有的犀利，讓人頓時覺得心裡一涼。
雨兒見怪不怪的捧起一份文件，彷彿在座的其它人都和她毫無關係，她的眼睛裡只有倪蝶一個人的存在而已，除此之外。就是那份文件上羅列著的密密麻麻地數據。
「在這批資金賬號內，交易次數出現最多的是一個叫羅開的人，如果能夠找到這個人，也許就能瞭解這次做空動力的來源。我相信這不是一次正常地技術調整。」
雨兒冷靜沉穩的聲音和她的總裁倪蝶一樣，根本不會因為外界的環境壓力而發生改變。這一點讓我想起自己初次遇見雪兒的情景，那時的雪兒似乎也和現在的雨兒一樣，不經意間就會表現出其訓練有素的一面，這不禁讓我有些狐疑，這幾個美女秘書從小究竟是接受了怎樣一種教育？這個問題的根源，應當就是我面前地這個女人——倪蝶。
「從上市至今，天野集團每天的換手率高得驚人，如果排除我們己方的原因。我們這個對手無論是從資金面上，還是從操盤技巧上分析，都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股市大鱷，當然，他目前的手段還不足以撼動整個股指，但實際上他所缺少的只是運氣和錢而已。」倪萱單手托腮。眼睛一動不動地凝視著自己的計算機屏幕，不知這番話是說給眾人聽的，還是說給她自己聽的。
原本面無表情的倪蝶微微一愣，這個表情雖然細微，但卻沒有能夠逃過我的眼睛，顯然，倪萱剛才那一席話隱約觸動了她的神經，雖然在外人聽來這段話僅是客觀分析了對手的情況，但是我很清楚，對於倪蝶而言。這段話恐怕還有更深一層的意思。
「我可沒有妳那麼悲觀，顯而易見，現在擋在天野集團面前的，只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地莽夫而已，想要和『蝶龍』鬥，他還嫩了點！」倪蝶有些嘔氣的低語了一句，隨後頭也不回的走出了辦公室。
緊跟在她身後的，是低垂著頭一言不發的雨兒，這個貼身秘書知道在什麼時候自己應該做些什麼，例如現在，沉默就是她最好的選擇。
隨著辦公室大門「砰」的一聲關上，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視了十數秒鐘，誰都沒有想到一向沉著內斂的倪蝶，今天竟會突然發這麼大的火。
有關這個問題，或許只有倪萱可以解答，因為她是眼下唯一一個埋頭偷笑的人，自然也是眾人目光的焦點。
「我不明白……」
我的話還沒說完，倪萱已經跟著站了起來，不耐煩的揮了揮手，示意我不必繼續說下去了，隨後和她老媽一樣，帶著雪兒大步走出了辦公室
在不到兩分鐘的時間裡，原本人氣十足的辦公室裡，就只剩下了我和宋雨慧兩個人影（司馬鈴正在海南，施鈺則又去了諾亞公司），我望了一眼母女兩人辦公桌上，那兩杯還冒著熱氣、相同口味的咖啡，心中忍不住有點啞然失笑。
人們常說人走茶涼，現在看來，人要真的想走根本不需要這麼長的時間，往往只需要幾分鐘，就能讓另一個人孤立無援……
我無奈的苦笑了一下，朝宋雨慧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隨後也拋棄了這個透著寒意的辦公室，和她並肩走向天野大廈底層的咖啡館。
宋雨慧面對我這個總裁依舊有些拘束，不像平時對待「楊天」那樣肆意「耀武揚威」，或許她也知道，她的那些資本在我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不過從她的眼神裡，我時常可以感受到一股逼人的熾熱。顯然，追求一個有錢地白馬王子，依舊是她理想人生中根深蒂固的目標。
我和宋雨慧各要了一杯咖啡，面對面坐在咖啡館落地玻璃旁的陽光下，晃動著手中的金屬調勺，各懷心事，沉默不語。
時間依然在一分一秒的過去，股市這個戰場的硝煙從沒有停止過。而對於此時此刻的我們來說，盡情享受這冬季的暖陽才是最重要地。
誰都知道，天野集團的股價在短期內不會有什麼大作為了，但人們真正關心的是，這個短期究竟是指多久，每一個手持天野集團股票的人，特別是那些在股價高位被套牢的人，一定都在祈禱這個所謂的短期越短越好。最好就是明天一早，或者是今天下午……
—
「總裁，我們這樣算是在偷懶嗎？」沉默良久，宋雨慧終於忍不住開口說道。
「不。我們是在等待時機到來。」我笑了笑，端起手中的咖啡輕抿了一口，有些苦，但讓人回味無窮。
「等待什麼時機？」宋雨慧的眼神有些迷惑。
她是一個聰明地女人，但還沒有聰明到可以洞悉我內心想法的地步，這一點，正是她和倪萱之間的最大差距，也或者說，她的精神力並不像倪萱那樣強大。
「等待一個謎團地答案被揭曉。人們對未知的事物總是充滿了恐懼，而一旦事物曝光，通常會給人帶來啼笑皆非的結果。」我故弄玄虛的開始了搖頭晃腦。
「總裁，我還是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宋雨慧的表情開始有些焦急了，唯恐自己在我面前表現得過分駑鈍。
當然，她還不知道。我根本沒有希望她來理解我的意思。
「我可不認為她們母女兩人，是因為賭氣，才故意擅離職守的。」我看了看手腕上的手錶，距離上午股市休市時間還有半個小時：「她們正在為我們創造一個足以扭轉形勢地時機，而我們只需要安靜等待就可以了。」
倪萱她們選擇這個時候離開無疑是草率的，唯一的原因，就是她們眼下還有比盯著股價更重要的事情要去處理，由此可見，雨兒所帶來的那個消息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說實話，我對於一支股票地股價操控手段不甚瞭解。但卻對倪萱母女兩人擁有百分之百的信心。既然她們已經找到了問題的根源，並且開始著手處理，那我現在需要做的，就是靜等這一問題的妥善解決，而在這之前，我也不得不考慮一下天野集團所面臨的潛在問題。
只有解除內憂，才能全力對付外擾！
時機往往是留給那些有準備的人的，我堅信這一點，所以現在才和這位漂亮的女秘書在這裡喝著咖啡。
宋雨慧點了點頭，默默頷首沉思了良久，似是想明白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又似是下定了決心一般仰面問道：「總裁，我想問您一個問題。」
我微微一愣，看見宋雨慧地眼神裡隱約充斥著一種難以抑制的激動，於是猜測到她提出的這個問題，必定不是那麼好回答的……
「請說。」
宋雨慧嚥了嚥口水，顯然還是對這個問題有些忌憚，這才鼓足勇氣問道：「有關天野集團和蝶龍航空公司的關係……真是像外界傳聞的那樣嗎？」
聽聞此言，我倒是十分佩服這個女人的敢做敢為，要知道，可不是每個職員在與總裁相處的時候，都敢於問出這種大膽敏感的問題，宋雨慧的自信向來給我不錯的感覺，而此時，這個優點卻成為了令我頭痛的源泉。
「外界的傳聞是什麼？」我故意裝傻道。
「總裁，如果您認為這種方式可以幫您矇混過關，那距離您離開這個公司的時間恐怕也不遠了。」宋雨慧這次說得頗為認真，言語間，臉色都有些微微泛紅。
「哦？」我遲疑了一下，對於宋雨慧的這個見解甚感興趣。
事實上，自從我擔任天野集團的總裁以來，還沒有一個職員敢這樣直言我的
即便是那個整天自以為是的田清妃，都不曾對我有過度，這也讓我不得不對眼前這個女人刮目相看。
只不過這樣一來。至少可以證明兩點：一，如同早先在辦公室裡一樣，宋雨慧是一種直言不諱的性格，絲毫不會顧慮到他人地感受與看法；二，她還年輕，不知道天高地厚，簡單來說，就是頭腦簡單。沒有心機。
當然，這種性格和胸大無腦還是有所區別的，畢竟在我看來，宋雨慧的處事能力和應變能力，是所有秘書當中出類拔萃的，唯有無法與那位經驗老到的倪萱相提並論而已。
「我可不關心天野集團是不是私底下與地下商界有合作，但是我可以幫助妳解決一點疑問，那就是我在天野集團總裁這個位子上的時間。絕對不會是妳想像的那麼短暫。」我笑著說道。
與此同時，我心中也暗自做出了一個決定，把宋雨慧留在助理秘書部實在是太可惜了，應該讓她跟隨在我的身旁。不知為何。我覺得自己現在太需要一個敢於鞭策自己地人陪伴左右了，而不是那些只會惟命是從的秘書。
「是嗎？這個答案如果讓倪萱小姐聽見，不知她會作何感想。」
宋雨慧的目光變得犀利起來，與她先前的拘束表現簡直判若兩人，這種能夠充分「進入狀態」的性格，著實讓我看見了一個優秀管理人才的影子。
的確，一個敢於和自己老闆針鋒相對的下屬，也一定能夠在無須老闆指示地前提下，獨立完成許多工作。而這也是我目前最需要的。
「上帝啊，可別告訴我，妳是倪萱派來我身邊的間諜。」我故作懊惱狀的拍了拍額頭，臉上地笑容則完全暴露了我的心情。
「總裁，您認為我現在是在和您開玩笑嗎？」宋雨慧顯然有點生氣，連說話的聲音都提高了十幾個分貝。
我可不想在自己公司裡出醜。於是趕忙揮手止住了宋雨慧的聲音，開始正色道：「不，我知道妳不是在開玩笑，但是我和倪萱之間的合作關係，並不像妳想像中的那麼複雜，既然都是商人，共同追逐的目標就是利益最大化。妳可以認為她是一個陰險狡詐的女人，但有一點是不可否認的，就是她絕對不會和錢過不去，只要我還有一定地利用價值。她就不會這麼快把我逐出天野集團，更何況，最終的輸家並不一定就是我。」
我在說出這番話的同時，心中不免也有些隱隱作痛。顯然，這番話語的深意，同時也表明了我內心深處對倪萱的諸多猜忌。其實從相識到現在，我始終沒有停止過對倪萱的懷疑，她每一個舉措看似順理成章，但細細回味起來，卻總有一股說不出地彆扭，特別是雪兒最近的反常舉動，更是讓我覺得有些雲裡霧裡。
一切的一切，也許正如宋雨慧現在說的那樣，從一開始就是倪萱設下的圈套。
宋雨慧似乎覺察到了我的心思，輕咳了一聲，把我從沉思中喚了回來，接著端起手邊的咖啡杯不再言語了。
聰明的女人，總是知道什麼時候該說些什麼，什麼時候又該閉口不言。
此後的時間大多在沉默中度過，我和宋雨慧都心照不宣的不再提及這個話題，各自喝著咖啡，想著各自地心事，就這樣一直待到中午股市收盤的時候，我準時站起了身子。
「宋小姐，妳的工作能力很強，在統籌處事方面很難讓人找到一點瑕疵，不過妳必須注意一下心態，只有改善了這一點，妳才能取得更大的成就。」我轉身朝咖啡館的門口走了幾步，突然又想起些什麼，扭頭說道：「如果妳願意，從今天開始，可以調到我的辦公室來上班，前提是不許再向我提起有關倪萱小姐的問題。」
宋雨慧顯然沒有料到我會對她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雖然她自始至終也不知道我所指的心態問題到底是什麼，但她依舊故作謙遜的使勁點著她的粉首，這讓我擔心她那纖細的脖子是不是能夠繼續支撐下去。
在示意宋雨慧返回她自己的辦公室收拾東西以後，我轉身來到了底樓大廳，一抬頭，在咖啡館門口看見了另一個女人的倩影。
蘇媛的出現並不算太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但她帶來的那個消息我找到葉的下落了讓我的心臟劇烈收縮了一下。
我深深吸了口氣，好讓自己的心情盡可能平靜下來。在融合了星痕的精神力以後，我已經很少會表現出這樣明顯的激動情緒了，但是在這一刻，在一股強烈思念夾雜下的複雜情緒，讓我很難控制自己埋藏在心底的衝動。
在思想做好準備以後，我只簡單說了三個字：「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