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失望與欣喜交錯的複雜心情,我使勁切著手中的蘿那堆籮卜盡數切成小塊後,才重重放下了手中的菜刀。
「很好,看不出你小子還是很能幹的,這麼快就把蘿蔔切好了。」康強慢慢站起身子,把手中的生魚片交給其它廚師後,背著手來到我身旁:「只不過……你怎麼知道我要你切成蘿蔔塊呢?」
「難道不是嗎?」我狐疑的睜大了眼睛,待看見康強那搖得像撥浪鼓似的腦袋時,一絲不祥的預感頓時充滿了整個心神。
「我要的是……蘿蔔絲!」康強一字一頓的說出了這個令我幾乎暈厥的答案,彷彿是在故意戲耍我一樣,說完後便自顧自幹起了他的活。
「切,切你個大頭鬼!」我在心中咒罵著,悄然放下菜刀,躡手躡腳的走出了廚房。
「小子,你要去哪裡?活還沒幹完就想開溜啊?」我單腳剛一跨出廚房大門,就聽見康強在背後叫嚷道。
「沒事,人有三急,我去上個廁所,一會就回來。」我口中敷衍著,腳下則毫不停歇的衝出去了好幾步,連續幾個拐彎後,就再聽不見了身後的喊聲。
來到了春草三月先前所說的會客室門前,隔著木製房門,我聽見屋內的幾個男人正用日文談論著什麼,雖然我現在微弱的精神力無法將語言信息徹底翻譯進大腦,但還是能夠略微聽懂一些大致含義。
從對方的聲音特點上,我可以分辨出屋內應該是四個人,除了先前所見過的那三位東亞產經聯合社的高層人物之外,另一個人應該就是「雲水」組織地老大山田健。
從他那說話的聲音來分析。這個聽得我耳朵都快長繭的山田健,應該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慢條斯理的語調,體現出他沉穩嚴謹的處事風格,不卑不亢的態度,體現出他胸懷城府的性格,只可惜,這個人在商業運作上沒有太多地變通手段。比起那個無所不用其極的倪萱,著實還有一段不小的差距,或許這也就是他至今還在當這個組織小頭目的原因吧!
這幾個日本人的談論重點,自然就是那個從天野集團中盜取出來的遊戲《死亡商業》,其它的東西沒有聽清楚,但是有一句話我是切切實實的聽見了:如果有機會,我們一定要讓天野集團輸得傾家蕩產,把楊野和那群女人光著屁股從上海趕出去!
「想趕老子走?門都沒有!」我暗自咒罵著。但是轉念一想,如果能親眼看見倪萱光著屁股地樣子,也不失是我人生一件快樂的事情!(許多古代被稱為不愛江山愛美人的昏庸皇帝,也許當時就抱著這樣的心態吧……)
不管怎麼說。我現在需要做地就是把那些有關《死亡商業》的盜版資料取回來,或者就地銷毀,但是那些計算機數據究竟藏在哪裡呢?不會被山田健隨身帶著吧?
「各位先坐,我出去看看午餐好了沒有。」正當我貓在門口發愣之際,山田健突然開口說道,言罷,便是一連串越漸離近的腳步聲。
等我反應過來,面前的房門已經被一道人影拉了開來,若不是他先前還有這麼句提醒的話語。只怕我現在連直起身子都沒機會了。
「你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裡!」山田健用他那略帶生澀的中文問道,眉宇間的絲絲殺氣,彷彿要把我生吞活剝了一般。
「我……哦,是康大叔派我來的,想轉告山田先生一聲。由於廚房遇到點麻煩,午餐需要延後一段時間,請各位先生諒解。」我在情急之下,不禁再度施展開了自己的謊言絕技。
「等等,你又是誰?『雲水』有你這個成員嗎?」山田健地疑惑並未消除,盯著我的眼神中已然流露出了絲絲敵意。
「我是康大叔介紹來的,由於知道今天廚房比較忙,所以他特意讓我來幫個忙,等事情忙完了,一會就走。」我繼續胡編亂造。雖然這個理由並不充分,但是現如今似乎也沒有什麼更好的解釋了。
「是這樣嗎?按照你們中國人的說法,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孩?康強是我的老部下了,又豈會不知道『雲水』不允許有陌生人進入地規定?說!你究竟是誰,為什麼潛入『雲水』?」山田健的神色當即變得猙獰起來,猛然一抽腰間的手槍,黑洞洞的槍口正對我的眉心,冷汗不由自主的從我的額角滑落了下來。
我的手掌下意識摸向了褲子口袋,在那裡,裝著當時我在前往蝶龍航空公司之前,倪萱贈送給我的激光劍,為了確保自身安全,我此後就隨身攜帶著它,也不知道今天究竟能不能派上用處。
「還不快說!」山田健復又呵斥了一聲,大拇指已經扳下了手槍的保險,彈在膛上,蓄勢待發……
「山田,原來你真地在這裡呢,怎麼,好好的動什麼氣呀?」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個粗放而又熟悉的聲音突然在空氣中迴盪了起來。
我轉頭望去,康強正搖晃著他那身壯碩的肥肉,大搖大擺的朝這邊走來,一邊走著,嘴裡還叼著半根黃瓜,對於眼前的這一幕似乎早就習以為常了。
「康強,你來的正好,這個傢伙是你的朋友?」山田健緩緩放下手槍,臉色稍稍平和了一下之後,指了指我對康強問道。
這一刻,我的心臟幾乎都跳到了嗓子眼,只要康強說出實情,我之前所撒的迷天大謊勢必將不告而破,而我也將陷入萬劫不
,恐怕今天是真的出不了這個屋子了……
「他?」康強歪著腦袋上下打量了我一下,嘴角的古怪笑容,讓我脊背上一陣接著一陣冒出冷汗。
此刻,我看著康強的眼神要多可憐有多可憐。哀求之中又帶著一縷真誠,我敢保證,從小到大,這是我第一次發自內心的懇求他人,只可惜並沒有如我預期地那樣用在求婚上……
「山田君,也許你是誤會了,我和他根本就不是什麼朋友。」康強咬了一口黃瓜,含糊不清的表達著他的意思。
剎那間。我的心整個涼到了冰點以下,這種無與倫比的絕望感覺,讓我差點控制不住自己上前把這死胖子狠咬一通,只不過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可憐的我,注定將要成為今天這個日期的忌日擁有者了。
也許,明天的新聞中將出現這樣一則令人驚歎地消息:今天凌晨,有關部門在黃浦江內打撈出一具無名男屍。死因,亂槍擊斃,疑似為黑社會尋仇。現在本案正在積極調查中,望知情者速與警方聯繫……
「小子。你還有什麼話說?」
山田健突然響起的話語,打斷了我正在四處飄搖的思緒,也向我發出了死神的召喚。
—
「其實,我……」我還想辯駁些什麼,就看見康強笑呵呵走到了我與山田健之間。
「山田老兄,你別激動啊,我只是說我與這小子不是朋友,並沒有說我不認識他呀!」康強的言辭重新讓我看見了一絲希望,一時之間。峰迴路轉、柳暗花明之類的說辭不停歇的浮現在我腦中。
「那你剛才那又是什麼意思?」山田健顯然是被康強飄忽不定的態度給弄糊塗了,直勾勾盯著他地眼神中並沒有太多友好。
「沒錯,這小子確實不是我朋友,因為我們是兄弟,這個回答沒問題吧?」康強伸手一把勾住了我的脖子,在他那強壯有力的手臂環繞下。險些把我給勒窒息……
「『雲水』有規定,任何陌生人都不允許擅自進入組織內部,你身為我的老部下,難道連這點規矩都忘記了嗎?」被一個下屬當猴子一樣戲耍,山田健一時難以抑制心中地怒火,也顧不得房間裡的三位東亞產經聯合社高層了,當場衝著康強咆哮起來。
「山田先生,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我這位兄弟從今天開始,正式加入『雲水』組織了。若是今後有什麼問題,你可以直接來找我算帳,但是現在,我必須帶他回廚房了,前提是你還希望看見一桌可口的日本菜,出現在半個小時後的餐桌上!」康強忽然也放下了先前嬉笑隨意的表情,腆著他那大肚子,一臉正色的朝山田健反唇相譏道。
「你……好吧,康強,你們先回廚房做菜,關於這位先生加入『雲水』的事情,等事後再抽空處理。」山田健想必也來中國不少時間了,至少他深刻明白好漢不吃眼前虧這個道理,強壓下心中的火氣後,依舊滿面和善地對康強說道。
「那多謝山田先生了。」
康強不屑的朝山田健抱了抱拳,方式雖然老套,但是讓我感受到了無比的親切,能在逆境中遇到這樣一位挺身而出的好兄弟,我也算是前世修來的福了。看來老天爺還沒有沒收我的好運氣,只是不到關鍵時刻無法體現出來而已!
拖著兩條因為驚嚇過度而略顯沉重地腿,我跟在康強身後朝廚房走去。
但是沒走出幾步,前面的康強便背對著我說道:「小子,你不會真的想跟我回廚房做菜吧?」
「要不然怎麼辦?難道回去吃子彈?」我不明白康強為何有此一問,默默拖沓著腳步問道。
「廢話,你不是還有正事要辦嗎?趁山田那傢伙沒注意,趕緊去辦吧,別在這裡浪費時間了。」康強猛然回過身來,附在我耳旁說道。
顯然,從一開始,康強就識破了我的身份,否則以我那麼糟糕的演技,怎麼可能瞞過這只「老狐狸」的眼睛?
「我如果走了,那你怎麼辦?」我微一皺眉說道。我這人就有一個習慣,當別人以誠相待時,我絕對不會出賣朋友,考慮到康強剛才向山田健許下的承諾,我這一走,他勢必將會受到嚴重的懲罰吧!
「廚房的事情忙的差不多了,你以為我真會指望你一個人切那麼多籮卜絲嗎?」康強微笑著說道。
他地笑容並不好看,但那樸實地樣子很是讓人定神,只不過又有多少人能瞭解這笑容背後的淒慘呢?
「我不是指廚房的事。我是說……」
「好了,你什麼都別說了,我知道你是天野集團派來的人,那張光盤就存放在南面二樓,山田健的辦公室裡,這是鑰匙,你趕緊去吧!」康強伸手托起我的手臂,將一把鑰匙交到了我的掌心。
鑰匙很輕。但是握在手中卻感覺重若千斤,對方的這份情義,令我深深感動了一番。
「那好吧,康大叔,你要自己保重!」我緊緊握了握康強地手,在彼此點了點頭後,便轉身朝著這幢建築的南面跑去,在這一刻。或許只有我成功取回光盤,才能對得起這位為我付出這麼多的兄弟。
腳踩在木製地板上,發出一連串沉悶的響聲,這時我才注意到。由於當時走得匆忙,竟忘記了把皮鞋從廚房帶出來,看來在我離開這幢建築之前,是沒指望再穿上鞋了……
由於建築南面的房間並不多,所以我很快就找到
屬於山田健的私人辦公室,這也不怪別的,誰讓他把牌放得這麼顯眼呢?還用鍍金地,讓人一眼就能找到,也算是自作自受吧!
輕鬆打開房門。只見這個日本老大的辦公室簡直就和一個小型古董展覽會一樣,放眼望去,滿房間都是奇異獨特的稀有古董,即便我對古薰鑒別並沒有什麼心得,但是看見這麼多價值連城的東西一齊放在眼前,難免令人想入非非。
「等等。這裡可是出了名地偽造工廠,這些不會也都是假的吧?」我小聲自言自語道。
「放心吧,這裡的古董都是真的,只不過大多數都是來歷不明的贓物而已,我勸你還是少動彈,免得引火上身。」
在我的手掌剛要觸及到一隻唐代花瓶之際,一個冰冷低沉的聲音突然從房間一角傳來,尖利的喉嚨彷彿要割斷空氣,把我從貪慾中拉扯了回來。
「莫明?你怎麼會在這裡?」我驟然扭頭望去,看見莫明那瘦瘦高高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我地身後。連同他那身常年不換的黑色衣服,形同鬼魅一般,嚇了我一跳。
「準確的說,應該是我們。」這時,春草三月也從門外探出了腦袋,一雙頑皮的眼睛四處轉動了幾圈後,最終落在了我的身上。
「你們……」
「小野,你就別感慨了,我們才不會扔下你一個人獨自逃跑呢!之前只是權宜之計,見你在廚房中幹得這麼開心,也就沒有我們顯身的必要了。不過這次也算是被你套出了一個大秘密,真是因禍得福啊!」春草三月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一邊啃著蘋果一邊總結著我地經歷。
真不知道她這個忍者是怎麼當的,出門不帶一件工具,衣服裡塞滿了蘋果,也不怕重死!
「那你們剛才為什麼不出手救我?害我腦袋上差點多個窟窿。」我心有餘悸的抱怨道,若是康強不及時出現,只怕我現在真的已經變成一具屍體了,而且是快硬透了的那種。
「放心吧,那個山田健是雷聲大雨點小,即使那個胖子不出現,他也不敢開槍打你的。「
莫明隨手翻找著山田健的辦公桌,將話題從春草三月口中接了過去,顯然,剛才按兵不動的命令是他下的。
「為什麼?給個理由先。」
「很簡單,因為東亞產經聯合社的三個高層人物在這裡。」
「這和他動手有什麼關係?他們都是蛇鼠一窩,根本不會有所顧忌。」
「平時說你思想太簡單你還不信,今後還是跟著倪萱小姐好好磨練兩年吧!」莫明笑著搖了搖頭,毫無表情地看了我一眼後,繼續說道:「你想想,一個陌生人的闖入,對於『雲水』組織可是奇恥大辱,而『雲水』組織的上層人物眼下就在會客室內坐著,現在殺了你,不就等同於給自己臉上抹黑嗎?像山田健這樣精明狡詐的人,才不會做這種傻事呢!」
「那他以後如果刁難康大叔怎麼辦?」我愣愣問道。當然,我所關心的並不是康強一人,既然已經冒了這麼大的險,在沒有想出替司馬鈴報仇的方法之前,我是不甘願輕易離開這裡的。
「怎麼?同情心又開始氾濫了?」
「康大叔這次可是冒著生命危險幫我的,如果我就這樣一走了之,也太對不起他這份情義了吧?」
「要想辦法也不是沒有,就是需要冒點險而已。」莫明摸著下巴,擺出了一副沉思的模樣。
「哦?我們該怎麼做?」這下不只是我,連春草三月都站起了身子。
不過我知道,這小丫頭的意思並不是替我報恩,而是想湊熱鬧而已。但凡是有關冒險的地方,都會出現她的身影,這是我總結出來的結果……
「是這樣的,想要使康強擺脫山田健的責罰,最直截了當的方法就是毀了『雲水』組織,而要毀了『雲水』組織,我們就需要搜集他們的犯罪證據,即使這裡的地區政府已經被他們買通了,但是終究還是有能整治他們的地方的!」
「這話我愛聽,事不宜遲,抱上這些古董,我們趕快走吧!」我滿懷激動的抱起身旁的一隻青瓷大花瓶,搖搖晃晃走到門前,卻發現身後的莫明和春草三月絲毫沒有舉動。
「我敬愛的總裁,你認為你手中抱著的那個是犯罪證據嗎?」
「難道不是嗎?」我戀戀不捨的放下花瓶,抓撓著後腦勺不好意思道。
「行了,有關這個方面我從長計議,現在先把《死亡商業》的光盤數據找到再說吧,別耽誤了正事!」莫明說完,繼續著手尋找起了遊戲光盤,只不過要在這茫茫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中找到光盤,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於是,我們三人分頭對這間辦公室開始了一次全面大搜索。
由於沒有鞋,我只能光著腳丫子在山田健的辦公室裡四處遊蕩著,腳下的襪子與地板蠟幾乎形成不了一點摩擦,一不小心,手邊一隻古董花瓶被我碰落在地,當場砸得粉碎,看著莫明和春草三月同時投來的驚恐眼神,我已自責到差點拿自己的腦袋撞牆了。
幾乎在同一時刻,我們三人不約而同的衝出了辦公室,各自找了個相對隱蔽的角落,貓腰蹲下了身體,手心額頭上一起滲出了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