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然夢 風飄單騎 第15章 波瀾再起(下)
    我往海面上望了一眼,見玄天正身先士卒地站在艨艟上,一臉興奮激昂地指揮一眾將士與鑰國軍船對抗。我們在遠離戰線的船舷一頭,那些緊張戰鬥中的士兵倒也沒注意到我們。

    衛聆風果然猜的沒錯,鑰國的確沒有使用盜自藍家的航海技術,戰船上也沒有明顯地標示國家的旗幟。

    至於傅君漠,雖說我一眼便認出了他來,但那實在是因為我跟「風尹莫」接觸過太多次,再加上目力所及之遠,才能輕易辨認的出來。

    否則,於我看來他是被眾人簇擁了保護在其中,於別人看來他也不過是擁擠在其中的普通一員。

    稍一愣神間,卻聽無夜沉聲道:「他們過來了。」

    我一驚,忙傾身望去,只見傅君漠與一眾隨從竟然繞開玄天他們戰鬥的海域,直直向我們這邊行進過來。傅君漠負手傲立快速行進的船中,目光灼灼地落在我身上。

    我微楞,傅君漠為什麼能看到我?據我所知,他的武功應該還不及無夜的……

    思索間,無夜已經一把扯住我的胳膊,急速道:「那船上有我不能應付的高手,我們快回去。」

    這種時候當然沒什麼逞強的理由,我忙拉了一旁看得正起勁的心洛和有些驚駭的心慧匆匆往船艙中走去。

    忽然,一陣奇異的花香瀰漫。我正詫異間,耳中卻聽心洛忽然尖叫了一聲,扯著頭髮撲倒在地。

    「洛兒……」心慧的臉色從驚駭變成恐懼,一把上前抱住痛苦中的心洛,哽聲道,「小姐,是『洛芙』花香,它能引發洛兒體內的『千蟲萬花』……」

    我心頭猛地一顫,伸手點了心洛幾個穴道,阻止他自殘,中食指切上他的脈搏。

    心慧用袖子一遍遍擦去心洛額頭因劇痛而冒出的汗珠,哭泣道:「小姐,怎麼辦?千蟲萬花一旦被『洛芙』引發,沒有真正的解藥,洛兒必會疼足七天七夜才經脈盡斷而亡……」

    心洛的身體已經開始抽搐,白沫從他口中溢出,一張臉時紅時白。我收回手,心中一陣絞痛,的確他現在體內萬般氣流和血液奔騰衝撞,根本不是我仿照「鷹兒」帶來的藥引所配置的「解藥」可以壓制的。

    心亂如麻之際,神思卻慢慢清明了起來,傅君漠明顯是有備而來。而且,與其說他是針對我不如說是針對心洛。難道,鑰國的天早已無聲無息的變了?

    我猛地一震,忽然醒悟過來,傅君漠是為了心洛而來的?到底心洛是什麼身份,要讓每代的鑰王這麼緊張?

    「若兒。」只是轉瞬的思索和猶豫,傅君漠的船已經到了我所乘的樓船不到十米處。那邊的戰場正進行的如火如荼,傅君漠高居船頭,冷冷凝視著我,「跟我回去吧。」

    我無語,這傢伙不用每次見面都用這句當開場白吧?放開握住心洛的手,我走到船頭,深吸一口氣,凝聚了內力,聲音在這遼闊的海域上穩穩傳開。

    「風尹莫,『千蟲萬花』的解藥拿來!」

    果然,這一聲把戰鬥中玄天等將領的注意力生生吸引了過來。玄天一臉興奮變位緊張和驚駭,慌忙帶了一半士兵往我們這邊趕來。

    我倒不是不敢揭露他傅君漠的身份,只不過這場仗、利用與被利用都是他跟衛聆風之間的事,與我無關。

    傅君漠的眉微微蹙起,向一旁的灰髮老者使了個眼色,那老者一個縱躍,竟穩穩躥到了我們船上。

    好恐怖的輕功啊!我還在感歎中,卻被無夜一把推到旁邊,再回頭只見他已與那老者纏鬥在一起。

    「若兒,別再鬧了。」傅君漠往那邊疾駛而來的玄天等人瞟了一眼,卻絲毫不以為意,「你也看到了,衛聆風娶你不過是為了利用你。乖乖跟我回鑰國,我一定會好好待你。」

    我冷笑:「是嗎?我還以為你是為了討回心洛才來的呢!」

    至少衛聆風的利用還是光明正大的。

    傅君漠臉色一變,冷聲道:「若兒,你別不知好歹。當初你說在我還是太子的時候別跟你講條件,那現在……我可夠資格。」

    說著他手一揮,只見他身後幾個侍從忽然隨手往天空一灑,那股香氣愈發濃烈起來。心洛的驚叫聲傳來,他的穴道由於過激的氣息已經自行衝散。心慧緊緊地抱著他哭泣,臉上已經被抓了好幾道血痕。

    再看無夜,雖然此時看來斗的難解難分,但那老者一看就是內力精純綿長型的,久鬥之後無夜必然吃虧。

    玄天他們是即將趕到了,可是看傅君漠和他身旁十幾人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恐怕各個都是高手。以一敵十絕不是問題。最糟糕的是,聽說鑰國三面環水,幾乎人人都從小不懼水,不像祁國的士兵大都是旱鴨子。

    衛聆風這個混蛋到底在打什麼主意,明明這麼沒把握的仗……我有些焦慮地抬頭朝遠方鑰國的樓船望了一眼,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難道……

    「若兒,本太子最後給你一次機會。一是帶著心洛跟我回去鑰國等著做未來的皇后,一是讓他活活疼足七天而死,不過你是看不到了……」

    也就是說,給我的路一是生的榮華富貴一是死的慘不忍睹,外帶賠上心洛一條命嘍?

    我掃了這紛亂的戰場一眼,拔出腰間的手槍,不由冷冷一笑,道:「可惜了,太子,我哪條……都不願選!」

    說話間,我已將塗了劇毒的子彈裝進手槍,上膛,瞄準。

    在扳機扣動前的一秒,我望著有些詫異不解的傅君漠,沉聲道:「風尹莫,最後再給你一個忠告,永遠都別妄圖掌握他人的命運!……」

    「砰——」巨大的槍聲隨著我用內力激發的話語響徹在這空曠的海面上,震驚了所有激戰和非激戰中的人。

    我收回槍,有些顫抖的手垂在身體兩側,看著難以置信地捂著胸口倒下的傅君漠,面容淡淡地將剩餘的話講完:「否則,終有一天,你的命運也將不再是你自己的!」

    「臭丫頭!你對太子做了什麼?」灰髮老者發了狂似的要衝過來,卻被無夜勉力擋住。

    我將槍重新藏回腰間,肅容道:「傅君漠已經中了劇毒,如果不在半個時辰內服下解藥必然身亡。怎麼樣?拿他的命換心洛的命,夠划算了吧?」

    灰衣老者面色猛地一變,急躥回去傅君漠身邊。那邊寂靜了半晌,那老者忽然站到船頭道:「太子說,解藥可以交換,不過請姑娘自己一人來取!」

    我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點點頭。

    無夜一把拉住了我,眼神是無聲的勸阻。玄天一行人此時也趕到,只聽到這最後一句不由大聲吼道:「娘娘千萬不能涉險,我們必會為娘娘把解藥取回來。」

    心慧抓住了我的袖子,哭道:「小姐……」

    拜託!我又不是去送死,甩開他們兩個,我衝到船舷邊,叫道:「老伯,我又沒你那麼好的輕功,飛不過去啦!」

    在眾人呆楞間,那灰髮老者已經面色凝重地將我帶到了他們那艘艨艟上。

    海面上的局勢立馬緊張到一觸即發的地步,玄天他們一個個緊緊握住手中兵刃,無夜更是傲立船頭,只待情勢不對就飛衝過來。

    我落到艨艟上的時候,只見傅君漠胸前多是鮮血,染紅了他素白的裡衣。一群人正手忙腳亂地在為他包紮。

    他卻對那些絲毫不顧,雙眼緊緊地盯著我,那神色中有恨有怨,還有許多我不願去深究的情緒。

    其實仔細想想,他也沒對我做過什麼太過分的事。此時看他因子彈留在體內而疼的臉色蒼白,額頭卻因中毒而微微發青,卻絲毫不願在我面前示弱。不由歎了口氣,對忙碌中的眾人道,「你們讓開。」

    當然,他們不會因為我的話而退開,不過傅君漠的一個眼神卻讓他們乖乖退到一旁,只是一個個都戒備地看著我。

    我*近他身前,拉開那些繃帶,然後用上內力撕開他胸前的衣服,只見在他右胸有一個小小的瘡口正不住往外冒血。不由心中暗道:QG92式手槍可真是夠牛,這麼遠的射程竟然還能透體而入。

    「你射傷我的到底是什麼武器?」傅君漠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

    我卻不答,淡定地看著他,道:「千蟲萬花的解藥給我,我可以救你一命。」

    他怒視著我,胸口轉為暗紅的血越流越多,我也毫不退讓地看著他。終於,他眼中閃過一絲沉痛,皺眉道:「給他『洛芙根』。」

    那老者忙將解藥給我,斥道:「你的解藥還不拿來!」

    我笑笑,朝對面船頭的無夜招招手,他馬上便「飛」了過來。`

    從無夜身上接過解藥,正要遞給灰髮老者,卻聽傅君漠忽然沉聲道:「你來上藥。」

    我莫名其妙地看著他有些孩子氣般執著的臉,不由皺眉道:「誰上藥還不是一樣……好好好……我來就我來!」

    將藥粉灑在他身上後,我正待起身,手腕卻被他一把抓住,沙啞的聲音響在耳側:「你還沒包紮!」

    我幽幽一笑,非常好心地提醒:「傅君漠,我若現在給你包紮上,估計你離死期也不遠了。」

    絲毫不理他蘊怒的神色,我繼續道:「放我回去,待證實了千蟲萬花的解藥是真的,我便告訴你如何醫治這槍傷。」

    「嗷嗷————」遠處忽然傳來陣陣的歡呼聲,我抬頭瞧見傅君漠那樓船上熊熊的火光,不由暗歎:衛聆風這傢伙還真不是普通的厲害!

    艨艟中眾人的臉色猛地一變,我望向玄天,他的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神色,隨即又緊張地望向這邊,吼道:「傅君漠,鑰國的皇太子,本將軍知道是你!你的船隊已經完了,只要你安全的放我祁國的皇后娘娘回來,本將軍可以保證你安然離去!」

    我不由一楞,玄天這個人不會作偽,我一開始就知道,他此刻惶急的表情更不像是裝的。那麼他是真要為了我的安全而放棄抓住鑰國太子的機會了?

    為什麼?這是他的意思,還是衛聆風的……

    「衛聆風對你倒真是不錯!」身體被猛地一扯,我差點跌倒在傅君漠身上,不過終究還是碰到了他的傷口,看他疼地嘴唇發青,不由抱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再說是你自己拉我才……」

    「若兒!」身體忽然被傅君漠緊緊抱在懷裡,我都能感覺到血滲透衣服的粘濕,一時竟忘了該如何反應。他啞著嗓子,絲毫不管胸口的疼痛,顫聲道,「如果當初我沒有娶藍瑩月,而是真心娶你,你會不會……」

    「不會。」我一把推開他,神色平靜卻堅定地回答。

    看他眼中黯然的神光,我撇開頭,不想去思考那些無意義的東西,淡淡道:「還有,傅君漠,請你記住這個世界上永遠不會有『如果』這件事發生。」

    他終於頹然放開了扳緊我肩膀的手,許久,才問:「那麼衛聆風呢?你愛他嗎?」

    「不愛。」我斬釘截鐵地回答。

    「那為什麼……還願意嫁給他?」

    是啊!為什麼還願意嫁到祁國去呢?我苦笑了一下,才道:「應該是因為被他設計了吧。不過,對於我來說,在藍家也好,衛國的宮殿也好,其實都沒有什麼分別。」

    玄天看我們這邊的舉動,有些尷尬難堪,也有些焦急,不由又喊道:「傅君漠,藍小姐現在已經是我們祁國的皇后,還請太子自重。若再不放他回來,本將軍也只好奉皇命採取非常手段了!」

    傅君漠孤傲的臉上竟也露出一絲自嘲落寞的苦笑,勉強扶著胸口站起來,淡淡道:「你走吧。還有……」他頓了頓,眼中竟隱隱映射出濃烈的感情,聲音嘶啞卻輕柔地道,「不要曝露了心洛的身份,會給你帶來災難。好好……保護你自己。」

    我覺得心口有一陣酸痛一陣煩躁在上湧,那樣的眼神那樣的感情我真的……承受不了。默默點了點頭,我拉上無夜,正要離去。

    卻聽傅君漠的聲音在背後響起:「那個……在酒摟讓你為他哭泣的人,才是你的心上人吧?」

    我緩緩的轉身面向他,臉上竟露出一個無比淒美卻又燦爛的笑容,搖了搖頭,柔聲道:「他不是我的心上人。」

    我抬起纖細的手指,筆了筆胸口,壓住顫抖的嗓音認真道:「他是……扎根在我心底的人。」

    在無夜地攜扶下我輕盈地落回樓船,玄天忙召集所有的將士返回船身,幾百個人將我層層圍擁保護起來,命令開船。

    在肯定「洛芙根」確實是「千蟲萬花」的解藥後,我走到船頭運起內力,揚聲道:「傅君漠,你的體內仍留有子彈,如果不開刀將它取出,等周邊的肉開始腐爛你便完了!剛剛的藥不止能解毒,也有止血的效用,足夠你撐到登岸了。」

    見傅君漠仍撐著孱弱的身體在船頭貯足凝視,我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收回目光,也收回不知因何而有些愧疚的心,淡淡道:「總之,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說完再不回頭,於一群人的簇擁中,抱起不知何時跑到我腳邊的小銀朝船艙走去。

    回到原來的房間,一干人都恭敬地退了出去,惟有玄天還面色鐵青的留在屋內,恐怕是對我剛剛的舉動有話要說。

    我不由好笑,也懶得管他。仔細查看了心洛和心慧的傷勢,發現那些外傷都已經結疤,「千蟲萬花」的毒也是真的解了。

    不由長長地舒出一口氣,暗道:今日雖只幾個小時,其中的艱險,卻實在不是局外人能夠體會的。

    「娘娘,你……」玄天漲紅著臉,欲言又止。

    我忽然打斷他,問道:「為什麼肯放傅君漠離開?你們不就是為了釣這條大魚才設局的嗎?」

    玄天有些氣憤地看著我,半晌才悻悻道:「那是因為皇上吩咐過,無論發生什麼情況,都要以娘娘的安全為主。哪怕是……一點點的損傷也不可以!」

    我覺得胸口有什麼在翻騰洶湧,讓我壓抑的難受,不由揮了揮手,淡淡道:「對不起,玄將軍,讓你擔心了。可以請你先出去嗎?我想好好休息。」

    (這裡P一下:為什麼當年祈然不自己配置血蠱的藥引。那是因為血蠱的藥引本身是用血蠱研成粉末再輔以其他藥物製成的,所以除了冷月教無人能自行配置藥引。而「千蟲萬花」的藥引材料雖也稀少,但並非世間難尋,只要掌握了比例,還是能夠配置成功的。從這一點來說,毒物排行榜上還是血蠱第一,千蟲萬花第二……咳~~~表打,開個玩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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