歿世奇俠 第三部 第一章 搶劫
    無論是神聖教廷還是真主聖戰,在誕生之時,都是比較單純的宗教組織。其中或許有些政治成分,卻也無傷大雅。它們的勢力范圍,與黑暗世界並沒有什麼重疊之處。

    然而,宗教天生就是滋養神秘力量的溫床,尤其是宗教理論的萌芽時期,在接受各種古文明薰陶影響的過程中,一些人,便能夠從中悟出頗為有趣的東西來。

    ……

    異黨的成立,對那個時代的兩個宗教組織來說,堪稱從天而降的福音。這些厭惡了黑暗世界無休止殺伐的人們,卻沒有忘記培養他們出來的、完備的理論體系。這是一整套關於修煉、開發人體深層次潛力的無價之寶。

    對於缺乏歷史積澱的兩個宗教來說,這至少省去了他們千年的時光。

    出於某種原因,異黨公開了他們所掌握的知識,為這一群神的信徒,打開了一扇通往更廣闊天地的門戶。

    ……

    聖力、神能、秘法,幾乎就是“三大制約”的標志。

    近乎於完美地融合了黑暗世界的多種理論體系,在自身的哲學體系上發展起來的三種功法,其成果令許多人感到嫉妒。

    迄今為止,世界上所有的功法秘訣,其本質的一點,就是利用天地元氣多變、善變、可變的特性,以及其無所不在的充實,從中抽取出各具特色的能源,或改造自身、或外放傷敵、或操控變化,種種手段,不一而足。但本質上的“源頭”,絕對不會改變。

    神聖教廷和真主聖戰,是“信仰說”的忠實擁護者和實踐者。雖然世界上有沒有神,至今還是一個無法驗證的命題,但通過堅定的信仰,依然可以從天地元氣處,得到“神的眷顧”。

    兩大宗教組織的“信仰說”與古文明的宗教信仰有著極大的不同,“單神信仰”與“泛神信仰”的性質,也有著本質的差別。

    從這個理論體系上演化出來的法訣,比起古文明時代千姿百態、萬花競艷的繁盛,自然有所不如。但貴在專一、精研,各種實用性的方法層出不窮。

    聖力:世界已知的,最為活潑的能量組織形式。一位修煉有成的神父,其本身積蓄的聖力,與其他能量形式做等值換算,並沒有什麼優勢。但在實際應用時,卻因為其活潑靈動的構成方式,而更易操控。

    其外在表現形式為光和熱,由於性質純粹,具有極高的排外性。對外界的微小異物會迅速殺滅,有“淨化”的功能。是最“干淨”的力量。

    神能:有可能是最樸實無華的力量。和炎黃的“真氣”比較相似,沒有特殊的外在表現形態,並且,它的應用方法也相當簡單,變化較小。但舉手投足間威能迸發,極難抵御。這是由於其構成方式相對穩定而決定的,從某些方面來說,它和聖力走的是兩個極端。

    值得一提的是,出於修煉過程中狂熱的宗教信仰,修煉者的意志有異常堅固的趨勢。他們在戰斗中的意志力,可能是黑暗世界中最強的。同時,神能也不能由女性修煉。

    秘法:相對於兩大宗教組織,異黨沒有完備的宗教哲學體系,也沒有穩定堅實的宗教信仰,它對各種理論體系的融合便稍嫌混亂。迄今為止,仍有傳聞說,秘法的理論體系存在著不為人知的大缺陷,而這個缺陷則是致命的!

    但不管這個傳聞是否屬實,秘法仍有可稱道之處。至少,它“異化吞噬”的功能,仍令人談之色變。

    “宇哥回來了,還抱回來一位大美人兒呢!”

    有容跳進房間,打斷了蘇怡等人的交淡。小姑娘咬文嚼字特別清楚,尤其是一個“抱”字,重重吐出,咬牙切齒,生怕別人聽不明白。

    後面纖纖氣喘吁吁地趕了上來,搭著有容的肩膀做深呼吸,過了好半晌才有力氣說話:“好漂亮……小容,你干嘛不迎上去,跑回來干什麼!”

    蘇怡幾個對視一眼,均有些摸不著頭腦。有容、纖纖的心思,當真如清泉下的卵石,一眼望去,清澈明透。可她們描述的東西就很古怪了。

    “抱”回來一位大美人?

    容知雅手指輕搓下巴,笑意盈盈。再看蘇怡,面色平靜,從容不迫,都一般的篤定。

    “有意思!”

    伊絲塔爾仍在受制的昏迷中,軟倒在我懷裡。黑色的長發宛若遮蔽天日的鴉羽,披散開來,垂在我的手臂內側,自成簾幕,拱衛著她的迷魂嬌靨,無怪乎迎上來的禁衛軍臉上怪怪的。雖是向我行禮,眼睛卻總向我胸口轉。

    我臉上木無表情,目光略一流轉,他便尷尬後退,我直入正廳。

    踏入正廳,我便又為另一件事而煩惱。顧及伊絲塔爾的女性身分,把她放在椅子上呢,還是重視她的俘虜身分,干脆俐落地把她扔在地上?

    正遲疑間,齊賢匆匆走入。我來不及細想,隨手把她拋在沙發上,轉過身和齊賢打招呼。

    即使是齊賢這麼穩重的人,進入廳中時,也忍不住向伊絲塔爾那邊瞥了一眼,才懂得向我打招呼。不過,他很快就恢復常態,一臉嚴肅地道:“陛下,這一段時間發生了很多事……黑天死了!”

    “怎可能!”我被這個消息打得目瞪口呆。

    齊賢一點兒也不體諒我的心情,繼續道:“是章嚴柳殺了他,但是也重傷臥床,正在此地休養。”

    我不發一言,轉身匆匆上樓,要去看個究竟。

    齊賢在後面大聲道:“陛下,這位小姐……”

    我頭也不回,拋下一句話:“俘虜!嚴加看管,不可懈怠!”

    後面立刻沒了聲息。

    抓住個守衛問清章嚴柳入住的房間,我三兩步趕到,也不敲門,推門而入。屋裡面,並不是只有章嚴柳一個人,還有一個在床前看護的,垂著頭,看不清臉孔。我沒空理會,趕到床前,先抓住病人腕脈,查看究竟。章嚴柳仍在沉睡中,任我施為。

    “呼,好狗運!竟沒有中‘噬血咒’!”

    松了一口氣,我才有功夫打量其他人。正好這時,床前的看護也抬頭看向我,四目相對,我立時傻眼:“洛掌門?”

    “陛下!”

    洛河陽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看到他這個表情,不知怎地,讓我心裡有些發慌。

    “俘虜?”

    “是戰斗的俘虜還是愛情的俘虜?”

    中皇集團最無恥卑劣的二人組出現在前廳,像是找到了肥肉的蒼蠅,圍著沙發上的絕色佳人嗡嗡亂叫,品頭論足。

    尤其是混子,一向以“情魔”自詡的他,被迫從經營了兩三年的東盟大學城離開,已經相當郁悶了,這段時日更因為世界性的混亂局面,而被禁足在此,更是焦躁難受。

    他本人對危險、凶殺、陰謀之類的東西是不太在乎,但是他那個在浩京當高官的老爸卻是三令五申,世界局勢一日不穩,便不允許他離開蘭光張宅半步!這個世界上,還有比這裡更安全的地方嗎?

    更過分的是,他那個老子還正式拜托蘭光的幾位長輩加以照顧、監督,更是死死地把他壓制在這一畝三分地上,令他頓足不已。

    好不容易有這樣一個刺激從天而降,他李江大爺焉有不到之理?

    兩個男人“嗡嗡”低語,繞著沙發轉了至少幾十圈,再對視一眼,便嘿嘿低笑起來。其中意味兒,大概只有男人們才能理解了。

    偏在這時,樓上少女的清音漫入耳際:“喏,在那兒哪!很漂亮是吧!”

    “這是……伊絲塔爾?”

    蘇怡和容知雅精准的記憶力,並不因為一道面紗的有無而受到干擾,當然,美麗的仲裁者獨特的風情,也是原因之一。

    容知雅仔細地打量了一下,才道:“是中了封穴閉脈的重手法,之前又受了傷,體內元氣失調,內髒功能衰竭。如果還想從她嘴裡得到什麼有價值的東西,最好把樓上那個莽撞的家伙拉下來,再請孫老頭幫忙!”

    聞言諸人都嚇了一跳,他們都把注意力放在這俘虜身上過人的美貌,誰也沒有發現到她身上還帶著傷,而且,是足以致命的重傷!

    “乖乖,妮兒竟也能下得了手!不會是強……呃!”

    混子出口成髒,盡顯思想的骯髒本色。幸好反應還快,及時捂住了自己的大嘴巴。即使如此,也招來了數道或明顯或隱晦的白眼,附贈容可為那張幸災樂禍的臉!

    受此打擊,他尷尬一笑,灰溜溜地退後幾步,讓出一片空間。容知雅毫不客氣地走上去,為伊絲塔爾把脈察看。

    “呃,我去上面叫人!”

    還是容可為知道進退,輕扯混子,准備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哪知一扯之下,混子一個踉蹌,差點兒被拉倒在地。

    “拷!不是看女人看到腿軟了吧!”

    容可為真為有這樣的死黨而感到丟人,再用力一扯,拉著損友奔上樓去。混子出奇地沒有和他斗嘴,一言不發,任他扯著,大步離去。

    蘇怡搖頭一笑,也上前一步,和容知雅湊在一起,仔細查驗。她們的武學知識遠比不上張真宇的精深,沒辦法從傷勢上看出太多的細節,但推理出大致的發展脈絡,卻仍在她們的能力范圍之內。

    “阿儂列的電力余波……”

    “哦,還有白石的劍氣!”

    “然後就是你家那位的重手法了!”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搖頭:“一個不可靠盟約,真是麻煩!”

    “幸好從來沒有把那個當真過。”

    “把什麼當真?”

    我此時正好來到她們身後,隨口問了一句,兩位美人一驚回頭,這樣生動的表情,在她們臉上出現,尤其是同時出現,實在是太罕見了,堪稱奇跡!我一時間看得呆了。

    “來解禁制啊!”

    蘇怡輕拉了我一下,讓出位置,我小心翼翼地避開她的身軀,對她眨了眨眼,蘇怡淺淺一笑,讓我整個心竅都舒張開來,自是點頭不迭。

    容知雅在一邊冷笑,也不知道她笑些什麼。我聽得膽戰心驚,手上差點兒釀成大禍!擦了一把冷汗,我下指如飛,一鼓作氣解開所有禁制,再另施手段,用較緩和的手法,制住伊絲塔爾體內的能量流動,然後向容知雅點頭示意。

    “封魔印!”

    結合艾瑪的《透特之書》,容知雅的“封魔印”作用極佳,咒法幾息間便運作開來。伊絲塔爾的手腕、腳踝、脖頸上,開始浮現出一圈復雜而美麗的紫色魔紋,魔紋深陷紋理,恍若天然生成。

    隨著顏色的加深,她的額頭上也凸顯出一個紅若丹朱的圓點,珠滑圓潤,鮮艷欲滴。

    “好漂亮!”

    後面有容妹妹在輕歎。小妮子也真是單純,如果她知道這“封魔印”的厲害,大概便沒有心情這麼說了。

    “要把她叫醒嗎?”

    我虛心征求容知雅的意見,結果被一個白眼打了回來:“你的俘虜,當然由你來處理。”

    她的心情似乎突然轉差,有把我當出氣筒的架式。見勢不妙,我低咳一聲,尷尬低頭,正想把伊絲塔爾拍醒,蘇怡在後面輕問了一聲:“洛前輩和你說了嗎?”

    “哪個?哦,是那個‘名符其實’的事吧,說了!”

    “怎樣?”

    “還能怎樣?”

    我漫不經心地回答,同時繼續著手上的動作:“炎黃數千年來的傳統,哪有這麼快改變的?而且,似乎也沒有必要改變。說是權力集中、有效運轉,還不是一句空話!再說了,他們讓我當我就當,我豈不是又變成了任人擺布的木偶?聽著就不爽,算了吧!”

    蘇怡輕笑了一聲:“你真是這麼回答的!”

    “哪可能!他畢竟是嚴柳兄的師尊。我只是說再考慮一下。而且,就算這樁買賣談不成,總還有下樁嘛!具體利益上的問題,我一向是不擅長的,交給你我才放心。”

    說著,我回頭一笑,蘇怡報之以甜甜的笑容。

    我眼角余光似乎看到有容妹妹微扁了一下小嘴,然後她就大叫了起來:“啊呀,她醒了!”

    我猛然回頭。正看到一雙琥珀色的明眸在重重迷霧中閃亮,仿佛拉開窗後的薄紗,讓如水的月光傾灑進屋,一地溫柔!

    這是一雙魔幻的眼眸,它們只是輕輕拱起一個小小的弧度,便讓人們明白了很多,同時又陷入了更多的迷茫中去。

    “嘶!”

    有容在我背後倒抽一口涼氣,顯然被這女人驚心動魄的美態所震驚。殊不知,她的反應讓我更為之震驚。

    “純粹之瞳”毫無反應。

    這呈現在我們眼前的美麗容光,沒有一絲一毫的媚術成分!

    我似乎低估了她的魅力!

    想想剛才激戰的時候,我竟沒有注意到這個,簡直就是不可思議!

    事實證明,伊絲塔爾的魅力具有極大的沖擊性和殺傷力。我可以感覺到,我方諸人的敵意已在急速下降,連蘇怡和容知雅都露出了欣賞的神色來。

    波光流動的眼眸兩次輕眨,帶動她全無瑕疵的嬌靨微微變化,那生動微妙的細致美感,竟讓我有些惶恐。

    真是絕代尤物!

    我心中頗生感歎,只是,這一切可稱之為“軟弱”的情緒,在我回神之後便煙消雲散,我正面迎上她那雙明眸。

    她眼神中略顯倦意:“陛下好手段!看樣子,我似乎成了俘虜呢!”

    “好什麼好!五個變一個,到嘴的桃子變桃核,這裡大概也有你才覺得好吧!”

    我沒好氣地回答,但心中並不像臉上表現的那麼沮喪和不甘。

    “你們在說什麼!我都聽不懂!”

    有容妹妹在背後發出抗議。這抗議可算來得及時。

    在這種情況下,我並不想和她聊得太多。對付這種智力型角色,沒有一個長期周密的計畫,根本不可能從她嘴裡獲得任何有價值的東西。至於嚴刑拷問……還是算了吧!

    “呃,想聽嗎?我給你們講一下。”

    找到了理由,我准備抽身退去。

    “今日發生了這麼多不愉快的事,伊絲塔爾小姐身體虛弱,又奔波萬裡,想來也是倦了。不如就請小姐在寒捨休養幾日,待精神恢復,諸事齊備,再談這些問題不遲。小怡,為伊絲塔爾小姐准備房間……”

    我在外人面前很是擺了一回家主的威風,蘇怡也就罷了,便是容知雅也沒有和我抬槓,很是給了我一番面子。

    我自然也是見好就收,皮笑肉不笑地再說了幾句廢話,便扯著有容和纖纖離開。兩個小妮子還一步一回頭地依依不捨,顯然被伊絲塔爾出眾的美貌俘獲。

    拷!回去就讓她們看《兩河古文明眾神譜系》,讓她們了解一下,這個神名除了美貌,還能帶來什麼!

    後面傳來了她低低的言語,低回婉轉中,還有幾分媚人的羞意:“請問一下,我昏迷的時候,有誰動過我的衣服嗎?這裡,還有這裡,還有手指印呢!”

    無法抵擋兩位少女的目光,我重重地以拳擊額,大聲呻吟:“看吧,我就知道……”

    天人交感,密雲不雨。

    深秋的天氣令人憎惡,無數的水氣在天空中聚集,冷空氣從遙遠的北方呼嘯而至,推動著水汽,集成寬厚的雲層,覆蓋藍天。

    厚厚的低空雲層,隨著強勁的風力緩緩移動,人類無法目見的淡淡影子,在陸地上蔓延。恰到好處地遮去了其他更為輕淡的影子。

    雲層下方,數十位神父在繚繞的雲氣中穿行,耀目的聖光在排開水氣,所過之處,形成了一條長長的雲間中空地帶。

    但在密雲的遮擋下,這並不是多麼顯眼。

    伊亞特的臉色漸漸好轉。一行三十人外帶一俘虜,已經借著雲層的助力,飛出了中皇集團的控制范圍。

    伊亞特所懼者,大概也就是張真宇等少數幾個頂尖高手,其余人,以他們三十人的戰力,完全可以應付!

    他呼出胸中的濁氣,暫時把先前的不愉快忘記。再一次確認了瑪蒂爾達仍在昏迷之中,便開口道:“逐漸加快速度,仍要一切小心!”

    高壯的海頓默默點頭,其余人等則齊聲應喏,三十人的速度陡增,雲氣排空兩分,發出隆隆的顫音。聖光繚繞天際,破空飛逝,倒也真有些神聖氣象。

    活潑的聖光粒子在大氣中游蕩磨擦,生出的點點火星,很快就在濃厚的雲氣中熄滅,但積少成多,大量的粒子向外飛射,也仍可以穿透質地疏松的雲層,將點點星火射入高空,溢向大地。

    在雲層之上,高達上萬公尺的高空,一個通體雪白,且隱現金芒的奇異甲蟲抖動了一下翅膀,金色的獨角彎曲兩下,迸散出點點金星。

    然後,它飛動起來,劃出一個短小的弧度,在雲霧中穿掠飛行。很快來到神父團體的上空。

    在磅@的聖光下,甲蟲本身的光芒並不明顯。它就在此處開始進行舞蹈,一道又一道細線般的光線,從它的尾部流瀉出來,形成了一圈圈亮麗的軌跡。

    一個又一個復雜的符號在天空中出現、閃爍,緩緩聚集起周圍的天地元氣,並且,有更巨量的元氣通過特殊的渠道,跨越成千上萬公裡的遙遠距離,出現在這裡。

    一切都在無聲無息中運行,厚厚的雲霧似乎擁有著不可思議的魔力,把這驚天動地的能量波動都潛藏起來,不露一絲痕跡!

    終於,最後一個符號浮現出來,隨著一波輕輕的顫動,所有符號一起停止了閃動。所有的光芒,也消失在湧動的雲霧之中。一切又恢復了平靜。

    甲蟲收斂雙翅,身上的光芒也黯淡下去,但它的行動還沒有結束。在空中略一盤旋,它本已經相當微小的身體,竟再縮小了幾倍,此時的它,大概不比一只蚊子大多少。

    些微的振翅聲,在連續的破空聲中低不可微,甲蟲借著神父們穿越一塊較大雲團的時候猛然下墜,悄無聲息地落在一個人的衣角上。神不知,鬼不覺。

    它在三十位神父身上游移,逐步接近這個團體的核心。

    在這些神父重點保護的中心地帶,強壯的神父海頓,身負美麗的俘虜,穩定飛行。

    甲蟲在最接近海頓的一人身上停了下來,略一遲疑,終於在另一團雲霧撲面而來時,一躍而上。

    “嗯?”

    “什麼事,海頓?”

    “不,沒有……”

    強壯的神父仍然惜言如金,或者更准確地說,他的語言表達能力比較差勁,以至於無法把心中那微妙的波動,以准確的語言表達出來。

    “或許,只是我多心吧!”

    他這樣想。腦中一閃過這個念頭,剛才那莫名的感覺便不再清晰,現在,那真的變成錯覺了。

    甲蟲小心翼翼地在神父衣角上走過,以此為軌道,一路爬上少女的肩頭,停在腮前,細細的長腿微微搔動。

    “我討厭蟲子!”

    這個意念通過潛隱的神念交流,以甲蟲為媒介,傳達到萬裡之外。少女的眼眸微張一線,裡面光芒黯淡,可之色依然不減。甲蟲似是嚇了一跳,長腿縮了一下,頭上的獨角再次彎曲。

    “可是,對救命的蟲子,我絕不會挑三揀四,喂,怎麼救我?”

    蟲子獨角再顫,背甲上怵目的空洞光芒連閃,幾息之間,竟生成了一道明鏡似的波光,少年的臉從中顯現出來。由於空間有限,這張臉比小米還要玲瓏幾分。

    “嗨,再確認一下,這位美人兒,就是小姐您在沙漠中救了一位少年英才嗎?”

    “哈,是吧,小狗都知道報恩,這位少年英才也不遜色啊!”

    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少女還是這樣獨特,少年有些尷尬,只有用手指摸摸鼻頭,緩過一會兒才道:“是啊是啊,狗都不如的東西,本大祭司是萬萬不能做的,多謝小姐給我這個表現的機會。”

    寒暄的話講完,大祭司再不敢自討沒趣,三言兩語把各類注意事項都告知她,臉面便從光波中消失。

    “怎麼回事?”

    堪稱囂張的神念交流,再也無法瞞過伊亞特他們。中年神父第一個反應了過來,海頓龐大的身軀猛地緊繃,壘壘的肌肉塊像是堅不可摧的鋼鐵,強大的力量,在每一根肌肉纖維中躍動。

    “是誰?”

    雖是問出聲來,但他卻沒有任何想知道答案的意思。

    三十位神父同時發難,同源同質的聖光力量,在默契的配合下猛然噴發,交錯縱橫,匯集成一波澎湃的洪流,轟然外爆。

    大片的雲層在沖擊波下四散分離,露出了偌大的空洞。也整理出了一個最適於戰斗的空間。

    懶散的陽光從空洞裡透出來,點點金星隨著暴風飄散。陽光下,第一個符菉亮了起來。

    “海頓!”

    伊亞特大聲吼叫,時間倉促,他根本沒法將心中所想完整地表達出來。但海頓畢竟和他相處了幾十年,聞聲知意,他想也不想,粗大的胳膊仿佛沒有骨頭般反卷背上,一把將瑪蒂爾達抓在手中……

    “不對!”

    目標入手,海頓的身體卻猛然一僵,這觸感、這重量,還有這氣息,轉瞬之間,所有的感覺都扭曲怪異到了極點,他手上明明抓到了東西,但卻和他估計的目標相差了十萬八千裡。

    這種用錯力的違和感,讓他難過得只想吐血。本來流暢的動作,不由自主地頓了一下。

    與之同時,天空中一道熾白的電光劈下。

    “海頓!”

    伊亞特再次大吼,這次吼叫的意義,與剛才已是完全不同。

    光的速度何其之快,海頓仍在用錯力的尷尬之中,想要避開突然降臨的打擊,又談何容易?

    電光一閃,海頓被當頭劈中,悶哼聲中,巨大的身體像是石頭,飛墜而下。

    伊亞特看呆了眼。

    他無法用正常的自然法則,來解釋剛才的現象——為什麼海頓會像是被重拳猛力摜出,而瑪蒂爾達卻像一片羽毛,在風中飄浮。

    同樣的一道電光,待遇竟差了這麼多!

    幸好,他及時從這個迷思中走了出來,了解到這種現象代表了什麼!

    瑪蒂爾達,這個教皇陛下親口指定的重犯,竟在一段短短的時間裡,脫離了他們的控制!就算是千分之一秒的瞬間,也足以發生很多事了!

    更糟糕的是,這種事情真的發生了。

    天空中,第二道符菉閃爍。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雷神的話,那麼今天,他一定酗酒了。短短一瞬,四方的雲層在巨大空洞的基礎上,再度撕裂,無數道粗大的電光,仿佛古老戰場上飛舞的標槍,遮斷日光,撲面而來。

    雲層之間,似乎變成了諸神的戰場,無數的神祇隱藏在雲層之內,咆哮著投擲閃電鑄就的標槍。在這樣密度的攻擊下,神父們閃耀的“聖光護體”,又是何等的渺小。

    “嗡!”

    第二道符菉,是所有已集結咒法的樞紐,隨著它的啟動,辛苦布置了半個小時的“天空陷阱”,全面啟動。

    天開雲散。

    一道接一道的符菉閃亮,頭頂的日光,在光輝燦爛的咒法光彩下黯然失色,眾位神父眼前都是一亮,緊接著,黑暗不可避免地到來。就在此時,他們耳邊傳進伊亞特聲嘶力竭的喊叫:“抓住瑪蒂爾達!這些都是幻象!”

    正是!如果漫天電光流火貨真價實,那麼在如斯威勢之下,神父們又哪能活到現在?

    然而,反過來想一下,真的全是幻象嗎?

    伊亞特話音剛落,一道兒臂粗細的電光猛擊在他頭頂,“聖光護體”像是一張薄紙,在電流的切割下支離破碎,數萬伏特的電流奔湧入體,強烈殺傷他體內的細胞。

    在這樣強度的電流下,他較常人強壯百倍的身體也抵受不住,低哼一聲,全身焦黑,向下摔落。

    神父們立刻炸開了窩。

    在這個三十人的團體中,伊亞特和海頓,毫無疑問扮演的是“大腦”和“主心骨”的角色。如今兩人都重創倒下,任其余人等如何訓練有素,也要混亂一下,才能達成一致的動作。

    半秒鍾後,有兩人脫離隊伍,飛射而下,去救伊亞特兩人,其余二十六人齊齊高唱贊歌,奪目的光輝沖天而起,聖光粒子在空氣中活潑地跳躍,發散出強烈的光和熱。

    在大力清掃大氣中一切微小的不潔之物的同時,還對相對巨大的物體,進行毫不留情的同化。

    這便是聖力最本質的特征:淨化!

    在有效的合擊之術引導下,二十六位神父的合力,絕不比一個“妙詣境”的高手遜色。全力施放的淨化之光,已不再顧忌瑪蒂爾達的性命。

    這一行為的核心宗旨便是:我們得不到的,誰也別想得到!

    沖天的聖光匯聚成一道粗有合抱,高達百多公尺的巨型光柱,耀眼的聖光就從光柱上擴散開來。形成一圈不斷擴大的光環,橫掃數平方公裡。

    在噴發的聖焰灼燒下,一個接一個的符菉被催毀、一個接一個的幻象被擊潰,天空立時為之一清。

    但,在熾白色的光焰下,仍有一個飛射縷縷金芒的符菉在顫抖不休,它就位於瑪蒂爾達上方,流瀉出一圈圈有如實質的金環,把她護在其中。聖光掠過,瑪蒂爾達毫發未傷。

    “聖光劍!”

    臨時主事的神父,也算得上是果斷了。一擊無功,他毫不遲疑,大喝聲中,操縱著眾人的合力,抬手一記聖光劍暴射而出,目標正是瑪蒂爾達的胸口。他心中強烈的預感告訴他,再不出手,便沒機會了!

    光劍掠空而過,穿過瑪蒂爾達的胸膛,消失在茫茫天際。

    所有人呆若木雞。光劍過處,彩芒流散,分明又是一個幻象!

    瑪蒂爾達呢?

    長笑聲起,震醒了挫敗中的神父們。在他們咬牙切齒尋找這人時,一個怪腔怪調的聲音,用羅巴語大聲叫道:“打劫!”

    嗓音嘶啞,卻有尖銳的尾音,似乎是一個少年放粗了嗓子在講話,其實不用他說,諸神父也接受了失敗的事實,而如此做法,不過是為自己的“罪行”再丟下一些證據線索吧。

    此人,竟囂張如斯!

    “哎呀!”

    瑪蒂爾達在低呼聲中,從半空中掉落,一直落到一個人的懷抱中。這是一個青年男子的身體,他似是被這飛來的艷福驚呆了,半張著手臂不能動彈。瑪蒂爾達本能地掙扎一下,他下意識地收緊手臂,竟把美人兒摟在了胸前。

    “沒想到,艾瑪的空間咒法竟也如此精深!萬裡遙攝的手段,相當了不起啊!”

    “哪裡,偏科對我這種好學生來說,是一個很嚴重的罪行!”

    兩個人說了兩句莫名其妙的話,也無法避免這尷尬的情況持續下去。

    瑪蒂爾達歎了口氣,低嗔道:“松手!”語氣中並沒有太多的怒意。少年受此鼓勵,手臂反而收得更緊了,瑪蒂爾達冷哼一聲:“這就是你對救命恩人的態度嗎?”

    “可我現在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我快要死了嗎?你這個便宜占得可真大啊!”

    斗嘴的男女並不清楚,如果少女“安全抵達”本來的目的地,等待她的會是比死還要可怕的命運。正因為不清楚,少女對少年的感激之情,尚不能達到一個理想的水平。

    在一番姿勢曖昧的言辭交鋒後,少女決定打住這種毫無意義的行為,她輕歎了一口氣,以出奇柔弱的嗓音道:“如果以一位淑女的身分,請求一位紳士履行他的義務,你會同意嗎?”

    少年大祭司自動將其理解為美人態度的軟化,他心滿意足地回答:“樂意效勞!”

    然後,少女獲得了自由。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在少年臉上響起,這一巴掌把他打傻了。

    少女瞇起眼睛,微笑道:“這是一位淑女,對偽裝成紳士的色狼的回應,而這個……”

    她輕踮起腳尖,在通紅的巴掌印上烙下一個輕吻:“這是一位淑女對色狼的紳士行為的報答,謝謝你啦!”

    ……

    “不用謝!”少年如此回答。

    而在他身後,一位屬下憋著笑回答:“閣下,那位小姐已經離開半個小時了。”

    “你覺得,黑天真的死了嗎?”

    “也許吧,呃,也許沒死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章嚴柳搖了搖頭,因為剛從睡夢中醒來,他的腦子還不太清楚,但這種情況下說的話,反而是最貼近他心中感覺的表達。

    “為什麼?”

    “當時能使出‘御劍飛空’,我已經很吃驚了。刺入黑天胸口時我都沒什麼感覺,然後就被他一掌震昏。其實,結果如何,我根本就不清楚!”

    “你們的實力對比如何?”

    “先前差了至少半個層次,然後才逐漸趕上……”

    “他有沒有用七勁合一的功夫?”

    “有用,但不是很多,感覺上,七勁分得並不明顯……”

    “他用的是什麼兵器?你呢?”

    “他一開始用空手,後來就用了滴血匕。我一直用劍,很普通的凡鐵。”

    “你有沒有被滴血匕劃到?”

    “當然,可我已用‘祛魔咒’遍布全身,應該沒有被感染到……”

    類似的對話持續了大概十五分鍾,終於結束。

    “好的,就這些吧。嚴柳兄,這次真的辛苦你了。”

    “真宇兄!”

    章嚴柳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一挺身坐了起來,抓住了我的手,兩眼淚汪汪的,真嚇了我一跳。

    他兩手的力氣很大:“真宇兄,報酬的事……”

    “啊,那個,雖然到現在為止,還不能真正確定黑天的死活。但根據傭兵條例,嚴柳兄仍可以從中皇集團一次性領取二十億的巨款,當然,也可以領取一張高額提款卡,隨時隨地都能提取,還可以生利息……至於‘白衣夜行劍’,那有什麼問題啊,嚴柳兄想什麼時候看都可以!”

    此話一出,一直在一側旁聽的洛河陽,眼睛便亮了起來,面對“白衣夜行劍”的誘惑,就連這位年高德劭的劍道宗師也有些失態了。然而,章嚴柳卻完全不是這個意思。

    “真宇兄,能不能、能不能不要這個?”

    “啊?”

    章嚴柳的臉上發亮,一臉期待:“聽說,孤岫先生遺有一幅《天山夜雪圖》,乃畫中極品,還有《獨行帖》、《別望帖》等,我想,真宇兄本來也不好此道,不如就將它們贈於我,如何?莫說是贈,便是借上一年半載的,也是足慰平生啊!”

    我苦笑著看向洛河陽,卻見他仰天長歎,目不忍視。想來,有這樣的得意弟子,也是一種痛苦的幸福吧。

    極天洋某處海域,風平浪靜,波濤不興。只有天際一輪明月,光華投注,銀光粼粼。從空中俯瞰,任是誰也不會想到,海面下三千公尺,一個大規模的海底基地正在興建之中。

    迪亞斯一身正式的軍禮服,外罩披風,面容仍是一貫的冷靜,但軍隊式的外襯,給這一張面容添上了數分冷酷。

    海面上波浪突起,破碎的月影像是飛濺的珠玉,在夜空中閃亮,再融入廣闊的銀波之中。

    波浪興起之處,一個身影緩緩地浮了上來,金面紫瞳,容貌端正,周身不見一絲水氣。他仰起頭,微笑著和迪亞斯打招呼:“迪亞斯先生很准時啊,勞您久候了!”

    “沒什麼,你也很准時,卻不知道該如何稱呼?”

    “馬爾都克。”

    “這是神名嗎?”

    “是的。迪亞斯先生,這邊請。”

    馬爾都克虛展手臂。此時,他全身都已經浮上海面,腳下踩著一個圓形的玉盤。玉盤本色純白,卻閃耀著藍汪汪的光華。

    光華並非是靜止的,而是一刻不停地流動,就如同澎湃的海浪,一波連著一波,無休無止。

    迪亞斯一眼望去,發現玉盤上還刻著幾個難以辨認的符號,只看它們扭曲的線條,便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張力。

    馬爾都克請他踩上來,他也沒有遲疑,一步跨上,落在了馬爾都克身邊。

    玉盤的面積夠大,足以容納兩個心志各異的人。

    他們並肩而立,肩膀之間仍有足夠的空隙。

    馬爾都克淡淡一笑,玉盤緩緩下沉。深藍色的光華從玉盤邊緣升起,漸漸形成一圈隱隱的障壁,把海水隔在外面。

    光華最終在他們頭頂約一公尺處呈弧形合攏,成為一個光罩的模樣。

    迪亞斯微微側臉,輕贊了一聲:“這道具相當不錯,極限深度是多少呢?”

    “大概一萬到兩萬公尺吧,比‘方舟終結者’還差得遠。”

    “不,各有千秋!”

    迪亞斯話中沒有一點虛偽的客氣。他說得非常認真。仔細觀察這層光罩,它的作用絕不只是隔開海水而已。

    僅據目測,這光罩似乎與海水進行著微妙的物質交換,它從海水中汲取力量,還提供氧氣,輸入光罩之內。否則,罩內的空氣不可能這樣歷久彌新!

    如果這個巧妙的循環能夠永遠持續下去,理論上,這個小巧的交通工具,可以到達海中的任何地方。

    “果然,在咒法水平上,他們比當今世界的平均水准要高……”

    迪亞斯在心中估計著對方的大概水准,馬爾都克也在觀察他。

    “禁忌冰魔”的名號,在黑暗世界如日中天。自湯瑪斯海域的“領袖戰”後,他已經代替了布拉索,成為禁忌三巨頭中最年輕的一個。

    三巨頭的權力分配,也呈現出新的態勢。

    理查總攬全局,奧特萊是暴力的執行者,而迪亞斯則是一切具體事務的處理人。他的領導能力,獲得了各方的一致認可。在年輕一代中,也許只有“東方女王”蘇怡,具備和他相抗衡的實力。

    對這一切,馬爾都克都非常了解。

    而這終究還是間接的資訊,為了更進一步觀察,馬爾都克有意地和迪亞斯搭話,在相當廣闊的層面,聽取年輕人的想法。

    僅從露出的一鱗半爪看,馬爾都克已是驚歎不已。

    和迪亞斯相比,七位仲裁者中,胡巴克是庸碌之輩,暫可不論,惠齊洛波契特利太魯莽,比拉旺平實無鋒芒,自己也失之方正。沙加是個可造之材,但性格太過浮躁,少了一分積澱。

    思來想去,也只有奧丁和伊絲塔爾能與之並論。

    而奧丁終究不再年輕,在未來的漫長時光裡,與這個青年做對手的,也只有伊絲塔爾最合適。

    可現在……馬爾都克歎了口氣。

    “馬爾都克先生,近日來,貴方遇到了什麼煩心事嗎?”

    馬爾都克聞聲一驚,扭頭看去,只覺得迪亞斯冷冷的眸光,似乎有穿透人心的力量。被這樣的目光盯上,絕不是一個有趣的經歷。

    幸好,他方正的臉孔不會輕易透露任何資訊,在對方的目光逼迫下,他只是淡淡一笑:“是啊,比較麻煩的事情!”

    他越是承認,迪亞斯越不好追問下去。只能略一點頭,不再說話。而這時,海底基地也已經在望了。

    三千公尺的海底,沒有任何的自然光源存在,但為了迎接遠方的貴客,海底基地啟動了人造光源。瑩瑩的微光在基地中一點一點地亮起,用朦朧的光線展示了此地的全貌。

    雖然已有心理准備,迪亞斯仍然吃了一驚。

    在略顯起伏的海底,一個接一個的建築聳立而起,由疏到密,逐漸連成一片,以正中三層方塔為中心,向四面八方輻射開去。

    這裡沒有太高的建築,正中央三十五公尺的方塔,便已經相當出眾,尤其它還坐落在一個凸起的山包上,更顯醒目。

    平庸的高度,卻有著卓越的建築技巧。迪亞斯對藝術一類,僅有一些概念上的認識,以他的眼光看來,這不像是一個武裝基地,而是一個古代文明藝術的展覽館。

    一眼望去,來自數十個文明時代的藝術風格,奇跡般地揉合在一起,絲毫不因為相對狹小的空間而顯得怪異。

    可是,他也絕不敢把這些建築視為單純的藝術品。

    類似於玉盤上放射出的光華,在基地周邊流動著,它漫過了所有建築的頂端,匯聚成一個龐大的力場,把整個基地都包容進去。

    深藍色的光華一條條、一縷縷,織就了一幅巧奪天工的圖畫。而這圖畫出現在海底,更令人感覺到不可思議。

    外面沉寂的海水,在無聲無息間給予這裡近於無限的壓力,但在光罩面前,卻成為了可口的補品,直接賦予基地豐富的養料。

    “這是個很有意思的技術,或許一會應該要求技術共用……”

    迪亞斯毫不掩飾他對這個咒法的興趣,一直頗為矜持的他,竟主動開口向馬爾都克詢問種種細節,馬爾都克也給予了簡單的回應。

    毫無疑問,這個咒法已成為了大家交易的籌碼之一。

    馬爾都克引導著客人一直來到中央方塔的入口,伸手示意道:“迪亞斯先生,請進。”

    雕刻著古老亞特蘭蒂斯神話的塔門悄然中分,柔和的藍光映入眼簾,迪亞斯難得地露出一個微笑,在此刻,“禁忌科技力量”和“失落文明力量”的談判之門打開了。

    “小弟,這次真的辛苦你了!”

    “謝謝干爹!”

    斯蒂安柔婉的嗓音和小斯斯的童音接連響起,倒令我有些不好意思,可我也絕不能睜著眼,講什麼“舉手之勞”的混帳話。

    兩難之間,我只能在一陣干笑聲中轉移話題:“老姐,今天你也很辛苦,沒有傷到吧!”

    我這話絕不是無的放矢,從螢幕上看便能知道,斯蒂安的臉上少有血色,嘴唇也略顯青白,疲倦之意更是想掩都掩不住。

    兩次在萬裡之外牽動命運之線,即使她有得天獨厚的血緣能力,也是很吃力的一件事。

    老姐不像我們,有深厚的底子在支撐,她的傷勢,分外讓人擔心。

    她搖了搖頭,還沒有說話,米亞修斯便搶著答道:“有啊,有啊!剛剛媽媽受傷了,還咯了血,把我們嚇得很慘……”

    “輕傷而已!”

    斯蒂安打斷了兒子的話,她不想在這個問題上浪費時間,直接轉入正題:“小弟,你那邊,俘虜的口供出來沒有?”

    “哪可能這麼快!”

    我攤手作無奈狀:“那個女人根本就是惡魔!幾句話的功夫,就讓我們這兒雞飛狗跳,我剛剛還讓小容掐了一下呢!呃,聽你的口氣,難不成路易那廝招了?”

    “嗯,他本來就到了神經崩潰的邊緣,稍加刺激,再用些搜魂術,事情便了解得七七八八了。口供我一會兒就傳真過去!”

    “那麼路易他……”

    老姐說得很平淡,可我卻聽得心驚肉跳。在那種情形下用搜魂術,和把他打成白癡又有什麼分別!

    老姐淡淡一笑:“那要看他的造化了。畢竟他是‘酒神’血緣最後的一人,想痛快的死,也沒那麼容易……”

    是啊,在最注重血緣純度的神英,路易的剩余價值大概要搾很長時間吧……

    我歎了口氣,這便是叛徒的下場,確實也怨不得別人。神英的家務事,我不想管,也管不著。

    平緩了一下心情,我笑道:“我們這兒一有消息,也會發過去共用。哦,對了,普魯斯那邊我也會傳過去一份,你們不介意吧!”

    老姐一笑:“那個小鬼……也罷。不過,你替我轉告他一句話─凡事量力而行!有些事情,即使他有‘百年孤獨’或是萬神殿,也還是抵擋不住的。”

    “呃,什麼意思?”

    “誰知道,忽有所感而已,就當是個預言吧。或許,這是命運的意思……”

    她的語氣充滿了不祥的意味,可臉上的笑容又讓我很安心,我糊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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