歿世奇俠 第三部 第五章 陣營
    禁忌終於發佈「災難日危機」的相關資料了,資料的內容在我這個「知情者」眼中,真實、準確、詳細,但不完全。

    這並不是說禁忌故意漏掉了什麼關鍵性的資料,恰恰相反,他們不但將本次行動的理論依據、事發前後的天地元氣變化過程、結果一一詳錄,便是這二十四小時以來,研究人員測定其穩定性的各類試驗資料也羅列其上。

    照著這份資料,各大勢力完全可以照本宣科,將這個實驗一絲不差地再做一遍──如果星球還能再回到以前的話。

    我所說的「不完全」,是指禁忌完全隱藏了他們進行這一行動的最終目的,所有與之有關的詞句,都充斥著虛偽不實的外交辭令,把這個最重要的東西湮沒在浩如煙海的資料之中,人們似乎得到了很多,但到頭來,他們會發現,這一切都沒有意義。

    不過,這也在預料之中。

    我冷哼一聲,把這些「廢料」扔在腦後,在我的大腦中,所得到的資料比這個要多得多,也有價值得多!

    與其浪費精力在這上面,還不如去看看,我為黑天精心安排的盛宴,看看這傢伙,到底是怎樣被我扒下最後一片遮羞布的!

    雖然只是中秋時節,但一夜之間,黑暗世界的天空下,似乎飄起了雪花。冰冷的肅殺之意瀰漫全球,再由一個接一個逝去的生命,為它塗上鮮艷的血色。

    在傭兵界,同時推出的兩個不封頂任務引發了一波強勢大地震,一百億的報酬也就罷了,在生死線上行走的傭兵們,揣著太多的錢實在沒意思。但「白衣夜行劍」一出,卻是舉世嘩然。

    「宿夜白衣至,一劍抵萬兵。」

    只要稍微有點兒歷史常識的人,便會知道,「白衣夜行劍」,正是天遺世家第九代家主張白衣一生武學的精粹。

    在黑暗時代前期,正是這一位家主,以人類之身,站在「天道妖族」的一方,與黑暗世界數十個大小勢力周旋近百年之久,最終為「妖族」和人類簽訂合約,立下大功。

    如果不是「妖劍百年」的光芒太過熾烈,張白衣或許能成為蟬連黑暗世界第一高手最長時間的人,即使如此,他也被稱作是「上人」張炳之後,最強的「張家人」,便是千年之後,一代天驕張雲忘,也無法得到這個榮譽。

    一代宗師的最強武學,堪稱是張家劍道的最高境界,就這麼容易送出去了?

    如果不是當代張家的唯一傳人,張真宇親口所說,並立據為證,沒有人會信這個。但當白紙黑字的協議,和張真宇的親筆簽名被放大一千倍,鋪開在傭兵公會的懸空欄上,也由不得人們不信。

    可在此同時,人們也會看到巨大的報酬之後,更為巨大的危險。

    黑天,數十個小時前,突然冒出來的神秘高手。方一出手,便將黑暗世界人人頭痛的「火妖魔」江雅蘭擊敗,雖然很快就敗於張真宇之手,但僅過一小時左右,便把包括「死亡賭賽」組委會會長在內的五名「極限階」,以及上百位功力不弱的高手,在五分鐘內殺戮一空。

    創下近兩年來,黑暗世界最驚人的戰績記錄。

    而僅僅沉寂了六、七個小時,便另有驚人之舉。在北黑天洲的沙漠地帶,他硬接了一顆十萬噸級的小型核彈後,一路飆到蘭光外海,在那裡再次擊敗江雅蘭,並使之重傷垂危,隨即不知所蹤。

    自「災難日危機事件」後,黑天無疑是黑暗世界風頭最勁的人,每個對他有最起碼認識的人,都會肯定,他有進黑暗世界十大的能力。或者更進一步說,他有挑戰天下第一的本事!

    和這樣的人為敵,只要不是瘋子,便要好好地思量一下。

    任務發佈後整整十個小時,沒有一個傭兵團隊或個人敢去接下。大家都在觀望。而在十個小時後,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出現了。

    這個叫做「亞歷之風」的小團體,最近一直為組織經費犯愁,傭兵團已臨近解散邊緣。為了在最短的時間內獲得最大一筆錢,傭兵團的成員們腦子一熱,接下了這個任務,最終鋌而走險。

    這是一個僅是小型規模的傭兵團體,全體成員,包括後勤人員在內,共計七十三人。團內最高實力的成員不過十二級,排名世界第三百七十位。

    理論上說,黑天一根指頭就能捻死他們。

    然而……

    一枚九十歲高齡,逃過了過期處理的響尾蛇導彈,一噸自製的TNT炸藥,一包廉價的毒氣彈,十餘個簡陋的自製陷阱,還有二十萬的情報費──雖然十小時內無人行動,但從公告發佈後,黑天的行蹤對傭兵公會便不再是秘密。

    與之同時,他們還得到了一盤「解密百分之十」的《黑天資料盤》。

    所有花費,共計三十五萬。

    再用一套頗具巧思的計畫,還有一架私人所有的高清晰攝影機,他們便得到他們想要的。

    一段長約十秒鐘的,黑天「主演」的《防守教程》。

    這段眨眼即過的影像片段上交後,傭兵公會理事會用了三十分鐘的時間做評估,隨即公佈評估結果。

    「本段錄影中,共有一。0二五秒的片段被列入有效任務,任務發佈者利用這一片段,修正了資料盤上的一處BUG,故判定任務有效,總結任務完成比例,共給付酬金二百二十萬,且由於此傭兵團是最早響應此任務的團體,僱主另給予『勇氣獎金』五十萬!」

    「亞歷之風」傾盡家產,湊出了三十五萬元的裝備,轉過身子,便得到了二百七十萬。雖不是一夜暴富,但那「出奇容易」的過程,卻是另一番的誘惑。

    可想而知,當大小傭兵團體得知此任務的詳情,會是怎樣的一番景象。

    與之同時,「黑天資料盤」的秘密,也由「亞歷之風」的成員口中流傳出去,這立刻引發了另一場騷動。

    從傭兵公會標準時間新紀二0五七年九月二十七日十五時,第一個任務完成公告發佈之時開始,一直到八個小時後,叢巫進行外交干涉為止,共計有七十萬人次以各種渠道接受這個任務,其中僅有不到百分之一的人,選擇將任務列入日程。

    大部分的人都只是在「任務執行欄」上簽個名,買了資料光碟後便再無後文。

    僅僅是這百分之一的執行者,便足以令黑天為之頭痛。

    這裡面不乏當世知名的高手,所為的目的也不一而足,但一個統一的特徵,便是用「小投入」得「大報酬」!

    沒有人會和黑天硬碰硬,他們只是通過各式各樣的「小手段」,或者取得一段錄影,或者做一些干擾,總之,就是不讓黑天舒舒服服地治療自己的傷勢。

    大家都是明白人,相較於遙不可及的「白衣夜行劍」,這份包含著黑天、「冰魔勁」、乃至於張真宇武學智慧的資料光碟,才更有現實意義。

    解密百分之十的二十萬,百分之三十的一百萬,百分之五十的二千萬,百分之七十的五千萬,百分之一百的,一億!

    這樣的價格,看起來像是吃人的笑話,且價格隨著連續發佈的各類進階補強而繼續上漲。

    幾乎所有的人都喊貴,尤其是錢包大幅縮水的今天,能面不改色地拿出一億鉅款的人,數來數去也不超過一百個,可人們仍在買,而且相當火爆。

    在黑暗世界歷史上,黑天這個名字,「冰魔勁」這套功法,應該已創造了曝光率最高的歷史記錄,如果這個情況繼續下去,叢巫引以為自豪的「冰魔勁」,大概真會成為路人皆能的大路貨色!所以,叢巫咬牙切齒地跳了出來。

    叢巫先以強硬的外交姿態,迫使傭兵公會停止發行光碟,然後便派人到蘭光,與張真宇展開談判。

    傭兵公會還好說,他們畢竟不會明目張膽地和叢巫唱反調,當即便宣佈光碟下市,不再明買明賣。

    至於已流入黑市渠道的那些,按理事會的說法──那便不在我們的能力範圍之內了。

    與此同時,派往蘭光的談判專家,被張真宇一拳轟出門外,談判還沒開始,便已經破裂。

    又過了幾個小時,二0五七年九月二十八日凌晨,《真實》期刊九月增刊上市發行。風暴角和上帝之眼同時對各自的排行榜做出修改,黑天,這位黑暗世界的「新人」,一躍成為排名前三的頂尖高手。

    如果說,這一點變化大家早就有所準備,那麼,雜誌上那密密麻麻的,關於黑天的各類資料,以及各方名家對此的點評,便完全超出了人們的想像,黑暗世界一片嘩然。

    這根本就是黑天一人的專刊,能在這種世界性的雜誌上受到如此重視,也不知黑天本人心情如何?

    傭兵公會的專門渠道還只是傭兵可以用,但《真實》卻是黑暗世界知名度最高的公眾媒體平台,這下子,所有黑暗世界的人們都知道──

    黑天惹了不該惹的人了!

    建設進度接近完成的海底基地中,失落文明力量在場的六位仲裁者,都有些愁眉不展。

    這段日子裡,以往的好運氣似乎全用完了,先是潛伏在禁忌高層的暗金部隊成員身份暴露,被秘密清除。

    這也就罷了,畢竟暗金部隊的性質擺在那兒,大家都有心理準備。且這些精英都受過嚴格訓練,不至於透露什麼核心秘密。損失令人痛心,卻也在可以忍受的範圍之內。

    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禁忌冰魔」迪亞斯的鼻子,比狗還靈敏一萬倍,就憑著那人不經意間留下的一點蛛絲馬跡,就摸上了己方的大本營!

    雖然間諜和設備全部落網,但基地的所在,已是完全暴露了,可笑他們還曾想過,要把這個秘密再保持一百年……

    「可惡,要是再等一個月,等『海神守護』架起,便絕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胡巴克猛擂桌子,如果在他手下的不是「失落的眾神」這樣的神器,大概早被轟成了粉末。

    這次沒有人再和他過不去,事實上,大家心裡想的都差不多,只要再等一個月……

    「啪!」

    奧丁猛地擊掌,這聲音把人們從懊惱情緒中趕了出來,然後,他沉聲開口:「不要做沒意義的事。這對問題的解決沒有任何幫助,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打破原有的計畫,制定未來的方針,度過眼前的難關!此外的一切,請留在會場之外!伊絲塔爾,我想聽聽你對這件事的看法。」

    輕紗後的伊絲塔爾低應了一聲,略一頓後,柔聲開口:「我的看法只有一個,諸位大人,我們已經沒有選擇的權力了!」

    一語既出,會場內登時一陣騷動,唯有奧丁面色不動,僅在獨目中隱現寒芒。

    「吃驚嗎?諸位,我倒覺得大家都明白得很,自從克裡斯安三世死去,馬文搶得了教廷的領導權,我們還有別的路走嗎?」

    馬文這個名字就像一股寒風,凍結了所有的私語。

    「馬文是個什麼樣的人,奧丁大人應該最清楚。他既然能用自毀的方式來抗拒仲裁委員會的最高指令,便證明他對組織已沒有了任何忠誠。

    「十七年過去了,從地獄裡走出來的他,只會更加危險。而與此同時,他唯一的羈絆,大概也就是奧丁大人您了,畢竟,你是他的……親哥哥!」

    當最後一個單詞從輕紗後跳出,會場內一片死寂。

    這十幾個年頭,這一詞彙幾乎已成為奧丁的禁忌,沒有人敢在他面前提這個字眼,一直到今天……

    人們幾乎是用「驚恐」的目光,觀察著奧丁的反應,便是沉穩如馬爾都克,也用責備的目光掃過他最疼愛的妹妹。

    身為始作俑者,伊絲塔爾卻沒有絲毫在意的表情,在眾人之中,她的肢體語言是最輕鬆的。

    奧丁沉默了很久,獨目中的光芒更是複雜無比,但他最終還是開口了,語氣沉重而滄桑。

    「自從他動手屠殺自己族人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我的兄弟。留在世上的,僅是一個『宗教狂馬文』!

    「而當他從地下十三層走出的那一刻起,世上也只餘下了一個『野心家馬文』!一個暗金部隊的叛徒!」

    「叛徒嗎?」

    剛剛還直斥馬文毫無忠誠之心的伊絲塔爾,卻忽地轉變了態度:「奧丁大人,在他沒有向世人公開我們的存在,也沒有損害任何我方的根本利益的時候,按照『暗金鐵則』,他還是暗金的一員,雖然我們都明白,他早晚都會踏出那一步……

    「可在此之前,他對我們,我們對他,都還有著特定的價值,只不過相比之下,我們更吃虧一些,如此而已。

    「奧丁大人,我以一個仲裁者的身份,要求你摒棄私人感情,用最客觀的態度面對這個問題!」

    後幾句話中,伊絲塔爾的語氣已變得嚴厲森然,毫不客氣。

    奧丁微微一怔,隨後,便用平緩的嗓音做出回應:「我盡力,大人。」

    「真黑啊!」

    坐在教廷地下十三層的密室中,比索亞克發出一聲慨歎,也許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這歎息聲中,還有一絲淡淡的憐憫。

    就是在這個地方,馬文孤獨地生活了十二年。

    「黑暗讓我厭倦,如果有可能,我想二十四小時沐浴在陽光下,割裂一切與黑暗的聯繫,包括我的影子。」

    黑暗中,馬文低低一笑:「可在我出去後不久,我便發現,陽光下的世界,嘈雜、低俗、混亂,在那樣的環境下,我無法集中精力思考問題,它讓我的頭腦鈍化,所以,我經常回到這裡,一個人靜靜地體味,對我來說,這又是一種享受。

    「你說,這是一種什麼現象?我親愛的朋友?」

    任比索亞克如何睜大眼睛,也不能在這純粹的黑暗中,看到哪怕是一絲一毫的人影,嘗試了幾次後,他終於放棄,放開心情與馬文「閒聊」。

    「嗯,吸毒吧,厭倦它,又離不開它,並且享受它。有一段時間,我頗好此道,感覺也還不錯。」

    「吸毒,和吸煙的感覺差不多吧,有機會可以試試看……」

    馬文似乎很滿足於這種談話,可比索亞克不願意,他有著更重要的問題和馬文討論。所以,在這種沒營養的對話進入一個小段落時,他搶先發言:「馬文吾友,你不覺得再這麼聊下去,我們會把最初的目的全忘掉嗎?」

    馬文又是一笑:「比索亞克,你不覺得,只有在『閒聊』時的你,才會回到年輕時代嗎?你真的老了,老得連為自己而活的勇氣都不見了。」

    比索亞克僅能以沉默回應。

    馬文呵呵大笑,笑聲中,絲毫不掩諷刺之情。

    「罷了,就按你說的,談正事吧。不過,為了公平起見,你是不是應該把剛才的謊言給解釋一下呢?」

    比索亞克微微一怔:「謊言?什麼謊言?」

    「得了,比索亞克,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你的第二句話,我認為是謊言,就是這麼簡單!」

    「噢,你是說剛才,對不起,那不叫謊言,只是職業道德。」

    比索亞克很快地調整了自己的心態,現在他又能用輕鬆的語氣和馬文交談了。

    「說到這兒,我也很奇怪。馬文吾友,你是怎麼察覺出來的?不要告訴我,你對外面埋伏的人早有察覺,我敢肯定,別說是你,就是張雲忘復生也別想做到!」

    「直覺!」

    馬文用手指敲擊腦門,比索亞克看不到這個動作,卻可以通過氣的流動感知出來。

    「黑暗賦予我智慧,也增強了我的直覺。在那個房間,我發覺不了,但在這裡,我卻能直覺地認為,你在說那句話時,非常地嫉妒!

    「比索亞克,你不是個斤斤計較的傢伙,能讓你有這種情緒的,嗯,讓我想想……呵,難道海下藏著沙加那小鬼?那個一天到晚叫囂『我是海神嫡裔』的小傢伙?他也長這麼大了,大概已經繼承了他老子的仲裁者之位了吧。」

    比索亞克被再一次地打入沉默,馬文卻似毫無所覺,依舊談興勃發:「想一想,也有十多年了吧,沒有想到,他竟然也加入了暗金,還在神英幹得這麼好!」

    「……」

    「似乎前幾年他也進了『極限階』啊,這麼年輕,成就似乎不在你當年之下呢!」

    「……」

    「噢,他還是仲裁者,一個仲裁者級數的暗金。他怎麼履行『暗金鐵則』呢?難道他宣誓向自己效忠嗎?哈,真是一個可笑的稱呼!是吧,吾友。」

    「……」

    「嗯?親愛的比索亞克,你為什麼不說話了?說到這個小鬼,難道真的讓你很不愉快?這可已經近三十年了,難得你的嫉妒心還是那麼強烈……」

    「我沒有嫉妒!」

    「嗯?你說什麼?我沒聽清。」

    「你***老子根本就沒嫉妒!」

    比索亞克瘋狂地吼叫起來,他咆哮著揮出重拳,激盪的拳力震得四面的牆壁瑟瑟發抖,可惜,太盲目了。

    下一刻,馬文冰冷的手掌已架過他的手腕,冷靜地一扯,轟然爆響中,比索亞克被猛摜在牆壁上,不等他作出反應,又是連續十多記重擊猛轟在他胸腹之間,完全打掉了他的反抗能力,隨後,冰冷的手指扣住了他的喉管。

    「吾友,記住一點,在黑暗中,沒有人能戰勝我,就是張雲忘復生也別想做到!」

    馬文完美複製了比索亞克的原話,話意更是道不盡的諷刺。他隨即鬆手,任比索亞克軟倒在地上。

    「嫉妒吧,嫉妒是正常的。上帝把這種罪惡賦予了每個人,雖然你是他的親叔叔,你也有權利這樣做。」

    「狗屎……」

    比索亞克還在罵,但語音已顫抖得不成樣子,馬文微微一笑:「要來一根嗎?來自索亞古大陸洲的正宗雪茄,最近我常抽這個。」

    「火……」

    比索亞克低低地呻吟一聲,馬文手指輕搓,聖焰燃起,屋內的一切立時顯現在兩人眼中。

    比索亞克看向馬文的臉,在熾亮的火光下,他的臉在光與暗的邊界飄移,湖水般的眼眸中,竟閃爍著實質般的火焰。

    魔鬼……

    聖焰熄去,屋內又暗了下來,只餘下兩個紅色的光點,便如同妖獸的雙眸,明滅不定,陰森恐怖。

    「亞特蘭蒂斯嫡裔……失落一族的思想,果然還停留在神話時代呢!怪不得會由他們提出『暗金部隊』這個笑話。

    「吾友,你還在壓抑自己的慾望嗎?你不覺得剛剛那種尖叫、瘋狂很舒服?其實,你每天都可以那樣,不用藉著我的名義,在這沒有第三個人的小地方,像一個被強姦的娘們兒……」

    「呵!」

    比索亞克只是搖頭,不想說話。

    「血統論……天資、實力、謀略、人望,在血統面前,統統都要靠邊站!所以,你當初敗給了你廢物一樣的大哥,接著又敗給了你那個乳臭未乾的侄子……」

    「我知道!」

    比索亞克終於開口,他的話音已平靜了很多,但情緒依然低落:「被你這種人說教,還真是諷刺!」

    「因為你的經歷比這個更諷刺,對於血統論,我進行了很細緻的研究。以你為例,為什麼你的族人如此強調血統呢?

    「大概是因為,亞特蘭蒂斯一族的最高絕學『海神咒』,只有嫡裔血脈才能修習吧,再追究原因,是因為這樣才能造出一族中最強的存在,說到底,還是個強者意識。

    「可是,在天才面前,傳統總是脆弱的,你的『死寂法』難道比『海神咒』差嗎?我用這盒雪茄打賭,你可以在三分鐘內打爆他們父子的腦袋!要賭嗎?」

    比索亞克狠狠地抽了一口,沒有回答。

    「而你這個天才,得到了什麼?呵,暗金部隊的靶子、爭搶功勞的沙袋、千夫所指的通緝犯。面對這一切,你在用性命去賭,而他們,只要不痛不癢地說一句:為了族人,辛苦你了!呵呵呵……是吧!」

    比索亞克搖了搖頭:「也許吧,我也差不多忘了。但有一點我是可以肯定的,馬文,煽動家馬文,你的口才似乎退步了。我只聽了一句,便知道你後面要說什麼。」

    馬文縱聲長笑,四面的牆壁隨之嗡嗡作響。他一屁股坐在比索亞克身邊,並排享受著雪茄濃濃的味道。

    「對了,你找我什麼事來著?」

    「噢,那個啊,我已經知道該怎麼說了,野心家馬文!」

    「不,其實你並不清楚,我親愛的朋友,事實上,我有一個計畫,想得到仲裁委員會的『批准』。」

    「哇哈哈哈……叢巫那邊大概連撞牆的心都有了,大哥,你做得太絕了!」

    通過遠端通訊設備,仍頂著一顆「粽子腦袋」的普魯斯和我通話,開口便是一陣暢快的大笑。

    「絕」字在這裡有兩種含意,普魯斯用這個字來形容,正是恰到好處,我聳聳肩,並沒有被他的馬屁拍昏,反而有些無奈。

    「說到底,只是遷怒罷了,黑天仍然活得好好的,也沒有傷筋動骨。」

    「可是,叢巫的高層一定恨死他了,若不是他,叢巫現在怎麼會這麼被動?」

    「越是被動,越是離不開他!黑天是世上少數幾個,有決定一場戰爭勝負能力的高手,叢巫絕對捨不得放開他。我想,現在叢巫應該在積極尋求與他合作的契機吧,我們逼得越狠,他們便會越親熱!」

    「呃,大哥已經想到這一點了?」

    這小子終於說漏了嘴,我橫了他一眼,沒怪他口不對心,只是接著道:「開始便想到了,我也是有意促進他們合流,這樣才能讓我師出有名──身為中皇集團的代表,我不可能用自己的私人感情來幫你,這樣似乎會更好些。」

    普魯斯立刻擺出一臉的感動,張口便要再度送上滾滾的馬屁狂潮。

    我瞪了他一眼,將那噁心的話全數堵了回去:「你比我更清楚,沒有共同利益維持的盟約,就雙方而言,只是個幼稚的笑話,有你道謝的時間,還不如立刻派個談判專家來──希望他能夠讓中皇集團的決策層滿意吧!」

    少年大祭司揉了揉鼻尖,笑得滿臉燦爛:「當然,我會派最好的談判專家以及最好的解咒師去,請放心吧!」

    我以微笑回應,但很快又嚴肅起來:「你們那邊有沒有關於古德。馬文的詳細記錄?關於生平、性格、愛好之類的細節資訊?如果有的話,我們盡快做一次資訊交流,教廷那邊的事情太詭異了,不得不防。」

    「呃,有是有一些,交流一下也好……」

    不知道為什麼,普魯斯顯得有些尷尬,一點也沒有平日的滿不在乎,看到我懷疑的目光,他臉上一紅,看了看螢幕外某處。

    雖然我不在他身邊,也可以想像,玻魯維爾議長的臉色會是何等的難看。

    在某些宗教和哲學問題上,玻魯維爾和馬文根本就是水火不容的死對頭!

    「呃,其實,我這裡還有一些關於他的資料,呃,我的意思是說,有他發表的一些論文,還有詩稿,我小的時候,呃,比較崇,哦,是欣賞他……」

    我斜睨了他一眼,他很慚愧地低下了頭。但很快的,他就以「表忠心」的態度高聲道:「可是他那些論調,也就是哄一些不成熟的小孩子,我自從十二歲以後,就不再信他那套了。

    「學業上有玻魯維爾先生,武學上又有大哥你,他馬文算是個什麼東西……是吧,議長閣下?」

    在隨後的資訊交流會上,我們對馬文的性格、行事手段、武學修為、潛勢力可能,都做了一些評估。而且,在會議進行之際,神英那邊也通過斯蒂安傳來了資訊,不但補充了一些關於馬文的情報,並重點說明了卡繆的遭遇,也直接證明了,教廷,乃至「三大制約」內部,存在著不穩定的跡象。

    馬文的性子比大家估計得更急一些。

    國際標準時間,新紀二0五七年九月二十九日凌晨,「三大制約」聯合發佈了《災難日系列調查報告》,在報告中,對災難日危機事件、死亡賭賽毀滅事件、艾瑪叢巫攻防戰、東極洲宗教戰爭、北黑天洲核爆事件,都做出了評述。

    其大意如下──在本次的報告中,稱禁忌「打開了地獄之門」,是「人類科技的悲哀」,批判力很強,但又說這是「科技文明發展的必然」,隱然有為禁忌開脫之意,前後矛盾,十分古怪。

    緊接著,在報告的第二部分,對世界經濟前所未有的慘重倒退,「三大制約」也做出了性質勘定。

    禁忌在其中無疑扮演了「始作俑者」的角色,「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但是,在此次危機中,性質最嚴重的還不是禁忌,而是那個借經濟危機之際,大規模套現股票、拋售產業、打擊人心的「最卑鄙的經濟犯」。

    此犯以及此犯所屬的「組織」仍然在逃,「三大制約」已發下了最高等級的通緝令,全世界進行追捕。

    在這兩段報告之後,較為簡略地提了一下黑天對「死亡賭賽」組委會的屠殺,稱其為「滿手血腥」、「惡魔行徑」,且是「給經濟危機落井下石」,態度非常強硬。更在其中點到了叢巫的名字,再由此引申到了艾瑪叢巫攻防戰。

    在報告中,他們直斥叢巫「不宣而戰」,「性質惡劣」,是「世界安定的負面因素」,可最後,又說叢巫「及時收手」,「控制住事態發展」,先鞭子後糖果,與對禁忌的評價同出一轍。

    然後,對真主聖戰與梵河的大規模軍事衝突,則由真主聖戰高層發佈措詞懇切的道歉公告,自願承擔最重的「首開挑釁」罪,並因此將本次戰鬥的領導層剝奪一切職務,囚禁起來。

    面子上的功夫做盡了,任是誰也挑不出毛病來。

    而在此基礎上,對卡陀與阿儂列天塹洋上的「鬥毆」,其批判也顯得義正詞嚴,讓人不得不承認,「三大制約」的外交智慧,並不因為領導者的更替而稍有遜色。

    北黑天洲核爆,則在報告的最後提及。

    報告中先提出了核爆帶來的損失──一個短期內無法進入的輻射區,一棟臨時搭建的小屋,最後,便是「可憐的黑天大人」的傷情了。

    其中也牽扯到了普魯斯,行文雖隱晦,但對普魯斯「明目張膽的隱瞞」,還是表現了些許的埋怨。

    當然,報告對肇事者「粗暴踐踏」《核武器銷毀流程》的行徑表示不滿,稱其在思想上開了一個很惡劣的先例,「其後果不下於禁忌打開的地獄之門」。

    可是他們也不諱言,雖然「有法可依」,使本事件的肇事者最容易定罪,但她對世界的直接、實質性的傷害,卻也是最輕的一個。

    由此,「三大制約」在報告的最後聲明,鑒於黑暗世界自「災難日危機」後越來越複雜的形勢,以及各類凸顯於現在法律限制範圍之外的問題,黑暗世界應立足於現實,加快推近現階段的立法建設。

    使各勢力內部、各勢力之間,以及整個黑暗世界,都存在著能夠保證絕大部分成員切身利益的法律,借此提高各方的辦事效率和威信力。

    報告最後說──「文明的進步建立在人類道德進步的基礎之上,人類的道德水準則要通過教育、信仰、法律進行引導和規範。在教育和信仰都在進步的此刻,多年來一成不變的法律,便會成為人類進步的絆腳石,是人類完美進化的軟肋!

    「我們要終結一個時代,再創造一個時代。長老會時代遠去了,那是黑暗世界落後政治的衰亡,『極限戰場』時代遠去了,那是傳統武力行為的變更。現在我們要終結的,是『慣例時代』。

    「把一切所謂明之於心,藏之於口的『慣例』、『潛規則』都提到明處來。不合理的摒棄,合理的保留,用法律使他們堅固,讓世界在太陽下運轉,每一個零件都晶瑩剔透,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下。無疑,這是一個光明時代!」

    「光明時代?呵,真是一個典型的煽動家。站在強勢的地位,用弱者的口吻說話!法律?黑暗世界只有借口,沒有法律!」

    容老爺子把調查報告拋在桌上,一臉不屑。這位在黑暗世界行走了一輩子的老人,對這種說著好聽,做著沒戲的「漂亮話」,根本沒有任何好感。

    蘇伯父已恢復了平日的老練篤定,他抖了抖手中的資料,臉上平靜無波:「這份報告是『三大制約』獨立發佈的,報告上把這段時間以來發生的事情全部定性,按『慣例』,這對『六大力量』是很不禮貌的,不知道這是否也在未來的『法律』規定之內呢?」

    容馨伯母淡淡一笑:「報告中對禁忌、叢巫的評價雖是不客氣,但又留下後路,前後矛盾。真主聖戰的認錯態度較好,可是也有迫使梵河表態的嫌疑。

    「還有,對阿儂列的指責、對普魯斯的埋怨、貴方對『六大力量』的觀感,還是這麼奇特啊!」

    中皇集團老一代人物出馬,效果果然不同凡響。中皇集團現在是「小」字當頭,決策層都是一些二、三十歲的年輕人,智慧、實力雖然都是不凡,但在某些需要「倚老賣老」的場合,還是讓「大人們」出面更好一些。

    比如現在,神聖教廷的談判專家來到蘭光的中皇集團總部,與我方討論「促進法律完善」的「立法會」問題。這可真是奇哉怪也!

    「三大制約」如此講究法律,難道就不知道,中皇集團雖然有著極高的獨立性,但在名義上,還是統屬於中天帝國最高議會,這種「國際性」的談判,應該到最高議會上去陳述,幹嘛要到這邊來!

    可看談判專家一臉的堅定,我們也不好把他踢出去,大家只能揣著明裝糊塗,最終,容可為靈光一閃,當下決定,把這位「堅定的信使」,送到了三巨頭討論問題的房間裡去。

    結果令人非常滿意。

    這位談判專家氣度嚴正,辯才極佳,放在哪裡,都是個了不起的人才。只可惜,在商場、黑道滾打了數十年的三位大人,每一個都不遜色於他。

    大家也不管什麼「立法會」,只是揪著剛出爐的報告,每個人扯出一段話,挖空心思地尋找其中的漏洞,加以質詢。

    談判專家初時還能應付,但時間一長,三位老大人的問題越來越刁鑽,談判專家精力有限,哪能回答得完滿無缺,一時間冷汗潸潸而下,心中急躁,回答就更差了。

    而這時,容可為抱著一疊資料走了進來,這是「三大制約」在調查報告公佈之後五個小時,發佈的第二波公告。

    公告中重點說明了三件事──

    第一,神聖教廷在各大洲的最高負責人將進行微調,此次調整過後,教廷總部將多出三位紅衣大主教,將紅衣主教的總人數提高到十人,其中「古德。馬文派系」的勢力,不可避免地有所上漲。

    而與之同時,基層神職人員也將做一些「新血補充」,一些成績優秀的教士、神父將補充到各地,很明顯,各大洲的常駐戰力將有不同程度的上揚。

    教廷一直潛隱不發的雄厚實力,終於在此時露出冰山一角。

    第二,北黑天洲核爆事件第二階段的調查結束,對肇事者的資訊收集再有突破。

    出乎很多人的意料,這次核爆事件竟牽扯上「經濟危機」中,那位「最卑鄙的經濟犯」。

    通過對兩人的體貌特徵、行為手段等各方面的比較,調查團提出了一個非常大膽的論調──兩個事件的罪犯極有可能屬於一個組織,甚至,就是同一個人。

    調查團的邏輯是──

    根據「死亡賭賽」組委會成員的資產走向,證明「最卑鄙的經濟犯」十分熟悉組委會的一切,很可能與組委會關係密切,甚至就是其中的一員,且身份相當之高。

    這一點,可以從組委會三個倖存者口中得到一些零星的證據。

    而黑天對「死亡賭賽」組委會的屠殺,則是造成這一切的根源。

    完全可以這樣推論,嫌疑人是組委會的高級成員,僥倖逃脫了黑天的殺手,立志報復,而又遷怒於整個社會,故在世界經濟臨將崩潰之際,狠狠地再灑上一把鹽。之後,她獲得了豐厚的「運作資金」,才以核爆為手段,開始了報復之路……

    姑且不論推理的合理性,看著這樣的報告,我只覺得在看一部曲折的小說。

    第三,「三大制約」公佈了近二十年以來,黑暗世界所有尚在逃的A級通緝犯名單。總計十七人,其中便包括了「逃亡者」中的第一高手,「死囚」比索亞克,還有剛剛成為魔門新貴的「@魂」陰水仙。

    「三大制約」已非常肯定地說,要在今後的一段時間內,將這些重犯一一解決。口氣很大,但也容不得人們懷疑。

    因為,歷數這十七位重犯的事跡,便能知道,除了「死囚」比索亞克確實有實力和「三大制約」周旋以外,其他的十六人,之所以至今仍能「逍遙法外」,就是因為他們全是「極限階」的層次。

    在「極限戰場」時代,「極限階」高手是所有人都不想招惹的大麻煩。

    一般來說,唯有「極限階」才能戰勝「極限階」,而兩個「極限階」之間的戰鬥,卻會生出「極限戰場」這個副產品!

    而「極限戰場」在情緒不穩定的人手裡,根本就是比核爆還要可怕的凶器……

    所以,以「三大制約」之能,面對這些通緝要犯,也是相當頭痛。

    但,比較諷刺的是,兩日前,禁忌居心叵測的行動,卻從根本上砍斷了這些難題的源頭,無怪乎「三大制約」的發言人會滿臉笑容地說:「也許,我們該向理查先生頒發和平獎章!」

    不知道理查對這種言論會有什麼反應。但在我們這裡,容可為已冷笑開口:「果然,理查打開了地獄之門,魔王就要帶著他的大軍殺入人間界了!」

    他將報告上的某名信手捻來,用在這裡,倒也恰如其分。而且,話中所指,也是頗為尖銳。

    談判專家不是笨蛋,他霍地站起,憤然道:「請注意你的口氣,容可為先生!在這種外交場合,你應該給予外交人員最起碼的禮貌和尊重,而不是夾槍帶棒,含沙射影!」

    容可為是誰?

    他是號稱黑暗世界第一痞子的頭號無賴人物,一向都胡鬧慣了的。他哪管這是什麼場合,眼睛一瞇,捋起袖子便要動手開打。

    他也不看看,對面的可是正宗的教廷精英,標準的『極限階』高手,他這麼上去,不是找死嘛!

    這時候,我就不能在旁邊看熱鬧了。

    輕輕地咳了一聲,我不緊不慢地走過去,按住了容可為的肩膀,先安撫一下,又對談判專家一笑:「以你的表現,完全可以得到我們的尊重。外交官先生,我為容可為的不禮貌行為向你道歉。」

    談判專家理所當然地接受了我的道歉,臉色也好了很多。大概這是他今天第一次接受到的善意資訊吧,他看我的目光也柔和了很多。

    我又是一笑,很溫和地道:「可為他的想法雖然不妥,但也代表了黑暗世界的一種看法,作為外交官,你也應該有所瞭解。而且說實在的,本人對此也抱持著一種疑問態度。

    「我很想知道,貴方在世界經濟衰退,安全環境惡化的此刻,把這種武力行動提上議程,是出於一種什麼樣的考慮呢?」

    談判專家的臉色已恢復了最初的嚴肅,他高昂著頭,以高傲卻仍不乏禮儀的聲調開口:「本人到此,是為了和貴方商談『立法會』一事,所接受的外交任命,不會逾越我方第一次公告的內容。

    「對陛下的問題,我無法在負有責任的情況下給予回答。但,出於對陛下本人的尊重,我可以說出基於我本人的看法。

    「不,也不只是我個人,我想,這是我們這些具有相同信仰和信念的人們,共同的看法。

    「這樣的行動,只會有這樣的目的──」為信仰、為了正義,為了榮譽!「

    他略低下頭,向我行了一禮:「這就是我的回答……我看陛下這邊,對於『立法會』一事,還沒達成內部的共識,現在就請貴方表明態度,是我太過急躁了。

    「如此,我將先行一步,去中天帝國最高議會陳述意見,回程之際,再來聽取貴方的回答。」

    言罷,他背轉身,大步遠去。

    一屋的人都用非常複雜的目光看向他的背影。

    「切……」

    一直到他推門離開,容可為才低罵了一聲。

    「好像多麼了不起似的!喂,你不致於相信他的話吧!」

    他捅了捅我的腰眼,我拍開他的手,搖了搖頭:「鬼才信這種理由,如果馬文是這種目的,那他現在已經在天國和上帝同列了!不過,從這話裡,我還是肯定了一件事情……」

    「嗯?」

    「剛才,那人說的話,絕對不是外交辭令。」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真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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