歿世奇俠 第二部 第二章 權勢
    魔門,起源於神話時代末期的“百家爭鳴”時代,是炎黃進化力量中,有著相當悠久的歷史,又具備著強大實力的組織之一。在二十九個具備著相當實力的古老門派中,魔門是聲譽最差、成分最雜、實力也最不可測的一個。

    魔門歷代,高手輩出,歷史上,曾列入黑暗世界十大之列的高手,竟達百人之多,這個數字,在炎黃進化力量內部各門派之中,至今沒有哪方可以企及。

    而最近百年之內,由於日益復雜的國際環境,以及炎黃進化力量內部構成的變化,特別是中天帝國的構建,使魔門賴以生存的大環境,發生了一些不良反應,使其不得不暫時低調行事,暗中陪養有生力量。

    近十年來,魔門所陪養的高手群,逐步地現身於世人眼前。魔門十宗的諸位宗主,其強橫實力,也令人們眼前一亮。而對那位在四年前橫空出世,統合魔門各派系,使之空前凝聚團結的一代魔尊,人們更是給予了極高的評價。

    只可惜,這位魔尊心計深沉,行事低調,在魔門內雖是如日中天,但在黑暗世界,卻少有作為,因此,近年來的各類排行榜上,他的名次均不理想。

    本來,這次中天帝國的加盟儀式,會是他展現自己的最好舞台,然而,他卻因為一次錯誤的行動,在即將名揚天下之前,重挫而歸……

    “便宜莫貪啊!”

    楊子善仰天長歎,讓魔門加入中天帝國,是最高議會近兩年來工作的重心之一,本來,在各方的努力之下,這一方針己基本實現,哪想到,一場錯誤的舉動,使這一切化為烏有!

    最高議會的混亂開始了。

    誰也不曾想到,被媒體、輿論盡情作踐的“儒雅青年”,會這麼快地作出回應,而這回應,又是如此地強勢霸道、狂風暴雨般的手段,令各方的決策層猝不及防。

    而與此同時,張真宇強勢復出的犧牲品,最高議會本次討論的議題主角,實力強悍的魔門,卻已經在尷尬中表示:出於眾所周知的原因,魔門各宗,將在今後的一段時間內,集中精力處理門派內部的一些問題,對進入“中天帝國”最高議會一事,將無限期延遲。

    “僅僅一場失利,華子岳在魔門的地位就岌岌可危?”

    莫澤北撇撇嘴,六七十歲的年紀了,在修養上還是差那麼一把火,這也是他永遠屈於楊子善之下的原因。

    楊子善搖了搖頭,低聲道:“這只是對外的托詞罷!華子岳在魔門的地位,絕對是不可動搖的。真正發生混亂的,是媚心宗!”

    “媚心宗?啊,陰水仙!”

    莫澤北不是笨蛋,他很快地想到了點子上。陰水仙,這個黑暗世界頭號通緝犯,在魔門之中,也是相當出色的高手,而且,她所屬的“陰@門”,正是媚心宗的旁支之一,完全具備了爭奪媚心宗宗主的條件,而且,希望巨大。

    任梅雨被張真宇一劍斷頭,媚心宗群龍無首,不盡快找一位能壓得下局面的人物,很有可能便被其他宗派吞噬掉一這種情況,是魔門千百年來不變的鐵律,就是以華子岳的魔尊身分,也不可能制止。

    而媚心宗的存亡,直接影響到魔門的勢力均衡,以華子岳的立場,必然傾向於扶植一位強勢人物上台,協助自己穩定魔門內亂,在這種情況下,以陰水仙的實力和心計,必然是一個上佳選擇。

    可真正要命的是,陰水仙,黑暗世界第八十九位“極限階”,在“上帝之眼”和“暴風角”兩大排行榜上,均名列第四十四位的一代高手,她是一位通緝犯,還是由“六大力量”和“三大制約”共同追捕的頭號通緝犯!

    而這個身分,在魔門眾人的眼中,又算個屁?

    只要陰水仙有實力能夠臀上媚心宗的宗主之位,魔門十宗,以華子岳為首的決策層,必然對她進行全力扶持,以魔門一向的詭異風格,整個黑暗世界的壓力對他們而言,不會比彎天星的重力大太多。

    然而,對中天帝國最高議會而言,這種可能,簡直就是一個災難!

    魔門可以不在意黑暗世界,乃至“三大制約”的壓力,但中天帝國卻必須要明白這其中復雜的外交問題。

    這也就是說,如果魔門吸納了陰水仙,成為媚心宗的宗主,那麼,中天帝國在吸納魔門成為其一分子的時候,便要小心了,因為這個緣故,中天帝國隨時都會面臨著外交被動,甚至是慘敗的危險。

    這也就說明,在今後,與魔門的談判中,最高議會要面臨著一個幾乎無法逾越的難題了。而這個難題,有可能使中天帝國在今後的數十年內,再無法和魔門達成如此有利的協定,中天帝國吸收新血的計劃,將遭遇嚴峻考驗!

    “真他媽多事!”

    對張真宇那絕命一劍,莫澤北腹徘不己。而會場中央,容青戈激情四射的演講不過剛剛開了個頭,可以想像,之後數個小時的長篇大論必不可免,莫澤北看著容家老狐狸的笑臉,心中升起了退場的念頭。

    “既然魔門之事遙不可期,我們還留在這兒干什麼?”

    莫澤北揮了揮手,准備向後退,然而,前方一只大手伸出,又將他按了回來,卻是楊子善少有地動了粗,扯著他低聲道:“聽他說些什麼!”

    見楊子善如此激動,莫澤北愕然。自他記憶裡,也只有兩年前,在聯合長老會制度崩潰之時,才見他如此,這次又為了什麼?

    容青戈的話語流入他的耳中一“現在的某些人”以為張家有生力量方去,人丁單薄、首尾難顧,便肆無忌憚了。弱肉強食,是黑暗世界的不二法則,我無從置嚎,但我想問問他們,他們眼中,是不是只看到了張真宇單人孤劍,卻忘記了他背後整個中皇集團?

    “最近有些媒體,抓著我們家裡的一些事,大肆宣揚,他們想干什麼?他們以為他們在干什麼?我在此告訴這些媒體,張真宇,永遠都是中皇集團的,中皇集團,也永遠都是張真宇的!中皇集團內部發生的任何事情,都不用,也不允許外人來說三道四!”

    話語的強硬,己可用囂張來形容,但在這個時候,沒有人會想不開和他頂嘴,議員們只能忍住一肚子火氣,聽著老狐狸發洩。

    然而,他忽又話鋒一轉,嘿然道:“我想請問大家,我方組織的名號是什麼?”

    議員們一起翻動白眼,懶得回答這幼稚的問題,幸好,老狐狸並不指望這些人回答,非常自覺地續道:“答案是中天帝國!”

    眾議員有志一同,再次同時翻起了白眼。容青戈冷眼看著這一幕,情秀的臉容抽動一下,緩緩舉起了手。

    “親愛的先生們、女士們,你們啞巴了嗎?還是你們早已經把組織成立之初的榮譽感扔在了腦後?難道”中天帝國“這個名字,已經羞於從你們的嘴裡吐出來?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想我可以理解,身為”中天帝國“的象征,一位尊貴的帝王,也無法擁有一片清靜的原因了!”

    議員們冷眼看著容家大佬激憤的演說,他們已經知道容青戈的意思了。不就是在抱怨嗎?不就是要求尊重嗎?這個議題,早在兩年前就要爛掉了,最高議會會像以前一樣,發表幾個聲明,調動某些武裝,然後等待幾個月,一切就完美無缺了。

    有幾個議員開始打呵欠。

    這一切,容青戈都看在眼裡,他卻不急不怒,而是抬起頭,望向夜空。

    “沒有權力,沒有尊重,沒有自由,甚至,連安全都沒有。這樣的傀儡,不當也罷!”

    全場霎時靜了一下,隨後,是權杖輕輕頓地的聲響,本次最高議會臨時議長,洛河陽洛掌門,輕咳了一聲,柔和地道:“青戈老弟,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陛下的境況,也很令人同情。可是,身為議長,我請你尊重最高議會的權威,一些過激的話,還是不要說的好。”

    “過激?過激嗎?

    中皇集團的圈子裡,容可為脹紅了臉,一下子跳了起來,開始指天罵地:“辱人者,人巨辱之!最高議會不尊重我們,我們憑什麼尊重它?別說張真宇那個軟蛋,就是老子我,《中天帝國皇家權利與義務法則》都要背得滾瓜爛熟了,見鬼的,這樣子又頂個屁用?”

    “禁忌的人馬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各方勢力的間諜暗探比***蝗蟲還多!張家剛一出事,你們這群偽君子就開始動手動腳,挖人家的根,刨人家的祖墳,你們還有什麼事干不出來的?過激,老子的爺爺說上兩句叫過激,你們那幾招又叫什麼?我呸!”

    任是誰也沒想到,一個連議員資格都沒有,僅僅是旁聽生身分的小輩,竟敢在這種場合葷素齊上,指著臨時議長的鼻子,把整個最高議會罵了個遍,一席話下來,牽連之廣,力度之強,令人膛目結舌,大腦一片空白。

    就是維護議會秩序的精銳警衛,一時間也暈暈忽忽,不知該干什麼才是。

    直到有人從這大逆不道的言辭中勉強回神,本能大叫一聲“放肆”,圍在幽谷四周的精銳警衛們,才猛地醒來,在幾位議員的示意下,面色不善地向中皇集團所在地走去,准備將這個小輩驅逐出場,免得再出岔子!

    只是,他們剛剛走出幾步,幾道森寒冷澈的目光便從他們身上掃過,令其汗毛為之倒豎,他們這才省得,容可為再出言不遜,也是中皇集團的一員,如果說驅逐就驅逐,中皇集團的面子往哪兒擱?

    所有曉事理的議員,都將目光放在了容青戈的身上。這個時候,本就該是容家大佬出面的時候,只要他假意喝斥兩句,讓他的孫子自行離場,裡外俱到,那時,一場風波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了。這本就是炎黃人做人的藝術,容家老爺子不會不知道。

    可這時,容青戈情秀的臉上,只有絲絲冷意,他抿起嘴唇,臉頰上顯出了兩道深刻的弧度,盡是倔強無情之意。看他這副模樣,議員們心中均是一寒,同時想到,今天這場會議,必是要大起風波了!

    幽谷中霎時間變得沉靜若死,精銳的警衛們僵在了中皇集團的前面,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尷尬無比。在中皇集團的小圈子裡,人人冷漠無言,只看著眼前的警衛,卻自生一股凜冽氣機。

    楊子善與洛河陽遙遙對望,心中都是沉重無比。兩人均是才智縱橫之輩,只在眨眼間便明白了中皇集團如此強硬的原因。

    “失算了!

    楊子善心中大悔,張孤屹和張雲忘的離去,還是計己方的決策層生出了懈怠之意。只以為兩個強勢人物一去,中皇集團失去了最大的靠山,行事必然要有所顧忌,哪知道,這反而激起了對方的決絕之心。

    有張氏父子在時,中皇集團底氣十足,天下間幾無可懼之事,但卻秉持商人一貫和氣生財的傳統,只在東府、西殿中間充當緩沖地與和事佬,行事圓滑,偶爾吃了虧,也能吞咽下去一這不是怕事,而是表現出“不予計較”的大氣度。

    因為他們深知,以他們的實力,無論是吃了什麼樣的虧,都能夠逐分逐毫地討要回來!不必急於一時!

    而張氏父子離去,中皇集團深不可測的實力,立時干涸見底。而東府、西殿兩方,又均有落井下石之意。

    中天帝國裡,隱然間最為強盛的勢力,一夜之間捉襟見肘,隨時都有顛覆之危,如此強烈的反差,任是容青戈等人老謀深算,定力超群,也難以及時補救。

    在這樣的情形下,為了自身的安全考慮,他們表現出更強的侵略性,“御敵干國門之外”,確實也在情理之中。

    楊子善一方面高興對手的底氣幾乎瀉盡,長遠來說,似乎己比西殿遜色。但另一方面,他也相當憂心現在的局勢,若中皇集團真的歇斯底裡地發作,所造成的破壞,也不是中天帝國所樂意看到的

    “千鈞一發!”

    楊子善的腦中閃過這個成語。

    此刻的中皇集團,便好像是千鈞之重,系於一絲,渾不能加一指之九僅一指按下,要麼,全盤崩潰,一瀉千裡;要麼,如瘋如狂,再無理智。任是哪一種情況,中天帝國都不可能輕松接下。

    “似乎太高估他們的心理承受力了”楊子善不無惡意地想。

    但隨即,他就為眼前尷尬的局勢深深地苦惱起來。彼此之間的火藥味兒實在太過濃重,如果想解決問題,必然要有一方做出讓步,是最高議會放下臉面,還是中皇集團見好就收?

    高層人物都在思索應對之策,其他人哪還有說話的分兒?一時間,幽谷內落針可聞。

    偏偏就在這時,低低的笑聲跳動著,侵入每一個人的耳中。

    “我還沒發表意見,你們就鬧得不可開交,真是何苦來由。”

    笑聲縹緲不定,仿佛籠在了一層輕煙薄霧之後,讓人聽不真切。可是,話語中絲絲懶散的味道,放在眾人耳中,卻又生出淡淡的嘲諷之意。有幾個人聽了,竟忍不住臉上一紅,雖然就連他們本人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生出如此羞愧之心。

    數秒鍾後,幾個修為到了一定層次的高手才猛然醒來,先是身體一震,繼而將目光射向了幽谷一側高聳的山壁上。

    山壁之上,一人凌壁危立,衣衫襤褸,其上血跡殷殷,形容不堪,但自下而上望去,卻覺得此人從容自若,絲毫不以外貌為恥,氣度儼然。

    幾個人發出了低低的呼聲:“張真宇?”

    遠方慘烈的戰斗剛剛結束,身為當事人的張真宇竟是親自到了!

    楊子善的心頭重重地跳了兩下,抬頭看去,恰在這時,對方眼神亦轉向這邊。兩人目光一對,楊子善只覺得那人的目光寒若冰雪,沒有摻雜任何的情緒,無喜無怒,冷漠地令人心寒。

    他只覺得心中一悸,呼吸似乎也停頓了片刻,腦中更是一片空白,這感覺,竟是如此熟悉。兩年前,極天洋上,那人拔劍高歌之際,不也正是這樣的沖擊,令他心神若喪,欲繼乏力嗎?

    兩年不見,他竟變成這般模樣!

    我俯瞰幽谷,眾生之像,皆在我掌握之中。幽谷內勾心斗角的氛圍,像是一波波的毒氣,緩緩向上攀升。我冷然一笑,振衣而起,虛跨一步,從百尺高崖上緩緩降落。

    幽谷內寂靜若死,無數道目光看著我,裡面的情感相當復雜。我只當看不見,數息之後,我點塵不驚地降到地面,正落在幽谷中心的草地上,身邊,就是一臉欣慰的容老爺子。

    從此刻起,我就是最高議會所有議員關注的中心。從來沒有出現在這種場合,可我心中依然平靜,平靜到了近乎於冷漠的地步。

    眼神自諸多議員臉上掃過,我從他們臉上看出了相當的戒慎之意。剛剛的雷霆手段還是有用的,挾著大敗魔門的余威,我終於在這些自大的議員心中,留下了深刻的痕跡。

    我使他們明白,想要將一位“極限階”玩弄干股掌之間,是要付出相當的勇氣和代價的!

    其實,我一直都在奇怪,按道理講,我出道六年來,挫敗的強者固然是屈指可數,但無論是哪一位,在黑暗世界都是舉足輕重的角色。

    如果僅為了立威,效果應該不錯才對,為什麼我每一次戰斗後不久,黑暗世界的人們便如此輕易地將我遺忘?好像我過往的事跡,總是發生在他們的夢中一樣?

    朱翎懶洋洋地告訴我:“你的緩沖期太長了!想讓人害怕,就要給他們持續不斷的壓力一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剛打一巴掌,就送糖果出去,效果當然差勁!不懂得趁熱打鐵的家伙,有什麼資格讓人家惦記?”

    我恍然大悟。

    “各位尊敬的議員,本人今日來此,只是想向諸位請教一個問題!”

    沒有人湊趣回應我的話,但幽谷內的氣氛卻是愈發地緊張,形容得難聽一些,便是劍拔弩張了!

    “這幾日,家中生變,捉襟見肘,倒讓各位見笑。事發倉促,匆忙之際來不及細想,今日戰後,本人細細思量,卻有一事不明,還請大家給我一個說法!”

    把目光從漆黑的天空中收回,自眾人臉上掃過,凌厲如刀劍,森寒若冰雪,目光所到之處,竟無人可以與我對視。而有意無意地,我避開了中皇集團的方向。

    幽谷內連呼吸聲都沒有了,只有我冷漠的嗓音低低回蕩:“如果加上”魔尊,華子岳一行,最近三日,張家的宅子,共遭受攻擊十一次,其目的,我想大家也都清楚。

    “黑暗世界,一貫弱肉強食,他們既然認為張家衰了、敗了,來湊熱鬧、占便宜,是在陪理之中,我無話可說。只是,他們這樣輕易地來去,我就真的搞不明白了!”

    “我不明白的是,你們在干什麼?”眼中帶著淡淡的嘲弄,我擺了擺手指。

    “不要告訴我,你們毫不知情;也不要告訴我,你們無能為力;更不要告訴我,你們沒有義務!”

    “如果我的記憶力沒有問題,我至今還是中天帝國的”皇帝“,《中天帝國皇家權利與義務法則》我記得很熟,對我所要承擔的義務,以及我所擁有的權利,我相當清楚!”

    看著鴉雀無聲的幽谷,我笑了起來,微偏過頭,柔聲道:“而你們呢?”

    有些人臉上露出了尷尬之色,但更多人則表現出了木然,甚至不屑。我暫時還無法細細解讀他們的心態,不過,憑著感覺,我可以這麼說:對他們的態度,我相當不滿!

    所以,我輕輕彈指,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這聲音,像是脆弱的枯枝折斷,又像是鋒利的寶劍低鳴,音色怪異,卻頗有醒神之效。我看到幾位議員頸背的汗毛微微一豎,竟出了一身冷汗。

    我的笑容更冷,語氣也越發地不客氣:“我在問,你們干什麼呢!”

    這樣說話,己等若直斥其非,狠刮最高議會的臉面,這絕不是最高議會所能忍受的。不出我所料,出於某種心理,有人當了這個出頭鳥。

    “放肆!張真宇,你這是在污辱整個最高議會!難道張家的家教……”

    “嘶!”

    大氣的割裂聲與肌體的撕裂聲幾乎同時響起,一蓬血霧覆蓋了方圓數公尺的地面,濃重的血腥氣立時撲入鼻孔。剛剛開口叫嚷的議員張大了嘴,頸側深紅色的傷口觸目驚心,他所有的生機,均從此傷口傾瀉而出,再沒有補救的余地。

    全場嘩然。我的動作,己等於公然挑戰最高議會的權威,嚴重點兒說,幾乎己有了和最高議會決裂的勢頭。有幾個實力達到一定層次的議員,齊齊提升氣機,便是像洛河陽這樣宗師級的高手,也皺起眉頭,顯然對我突下殺手,表示出了不滿。

    我淡淡一笑,根本不看這些人的模樣,昂首望天,森然道:“殺掉這個人,只是希望各位不要自欺欺人罷了。我想請諸位明白,當年,我在長輩的勸說之下,登基繼位,說句中肯的話,那不過就是一場交易罷了。”

    頓了頓,我繼續道:“何謂交易?買賣雙方,此貨彼易,同生共贏,是謂交易。坦白點兒說,在當初的交易中,我希望得到安靜的生活,而你們,則想贏得穩定的局面,各取所需,也算是皆大歡喜。”

    “可是,幾年下來,我對你們所做的事,相當失望就以本次我家遭襲來說,十一波的攻擊,有七波來自於炎黃本土,這是為什麼?”

    將目光望向西殿的首領,原長老會成員的楊子善,面對我的目光,他臉上的笑容非常勉強。對這樣一位老奸巨猾的人來說,這種笑容,和“失態”也差不多了。

    心中微微一奇,但我隨即明白,這是一個值得利用的機會。我立刻盯住了他的眼睛,透露出些許的鋒芒。

    “楊前輩,你是西殿舉足輕重的人物,也是前長老會的成員,你或許可以解答這個問題出現的原因。

    號稱辯才無礙的楊子善,竟然出現了長達五秒鍾的沉默,所有的議員都用奇怪的眼光看他。他的臉孔相當蒼白,蒼白到了接近於虛弱的地步。

    “陛下!”

    他輕輕吐出這個稱呼。雖然對諸位議員來說,這是一個最正式、最恰當、最合理的稱呼,但人們還是從語氣的起伏中,聽出了其中一些其他的味道。

    “陛下,你在提出問題的同時,已經知曉了答案,何必再故意挑釁最高議會的權威呢?在黑暗世界裡,力量的消長、勢力的變化,每時每刻都在進行,幾年前的協議,未必會適用於今日的形勢,正因為如此,”最高議會“才具備了存在的價值。”

    “如果陛下不再滿意數年前的舊約,完全可以向”最高議會“提出議案,我們可以進行公正的商討,以解決問題。其實,陛下大可不必用這樣的激烈手段,達成自己的目的!”

    雖然臉色不太好,但楊子善依然能夠侃侃而談,順水推舟,幾句話裡,綿裡藏針,既有退讓,也有反駁,處守勢而不落下風,使一些議員心中拍手稱快。

    我聽他講完,卻笑了起來,接著搖頭道:“不客氣地說,楊前輩,你這是在偷換概念!我此次前來,主要目的並非修改舊約,而只是來問明白,最高議會為什麼沒有按照舊約上的規定辦事!”

    “更明白一點兒說,我是在懷疑最高議會的執行水准!這個,才是今日的要點所在。”

    略微一頓後,我似笑非笑地道:“當然,如果連楊前輩也覺得舊約有修改的必要,那麼,在我想來,舊約也確實應該商討一下了,但,我希望把它放在今後的日程上進行,如何?”

    楊子善還沒回答,莫澤北卻氣得幾乎要昏了過去。他沒想到眼前這人的辭鋒竟也如此銳利,不但能夠條理清晰地反駁楊子善的話,而且順著桿子往上爬,輕松地藉著楊子善的話柄達到了“修約”的目的。

    同時,他也不明白,為什麼楊子善會這麼輕易地送給對方一個話柄,這大違他平日裡滴水不漏的風格。

    這時候,楊子善抓住了他的手,在他手心中寫道:“退讓!”

    莫澤北愣了一下,他不明白楊子善的意思,但長年積成之下,他也不會當面駁對方的面子。他只能咬著牙低下頭去,這時候,東府一邊,洛河陽開口了。

    “陛下此來的目的,我等已經知曉。但最高議會構想請問陛下,本次前來的目的,是否只是表示對我等執行水准的不信任。如果真是如此的話,為何陛下又要輕啟殺戮?”

    看來洛河陽並不因為我是他愛徒的好友,便會讓我幾分面子,這話問得很不客氣。然而,我對此卻不太在意。

    我只是告告肩,一臉無謂地道:“我若不殺人立威,諸位會這麼爽快地答應嗎?”

    我的回答極為傷人,此言一出,包括洛河陽、楊子善等心性修為己爐火純青的老人,臉上也不太好看。

    有幾個性子暴躁的議員,已經怒吼了起來。我嗤地一笑,隨即便用寒若冰刃的目光挨個“點名”,很快地,吼叫聲低弱了下去。

    最高議會的議員們,哪個不是雄霸一方的重量級人物?讓這麼多一方霸主顫若寒蟬,不敢輕動,這種感覺,相當愉快。

    “我說錯什麼了嗎?”

    臉上的笑容不變,但眼中冷意卻是愈發濃重。

    “弱肉強食,本就是人間至理。今天,老子的拳頭硬,想殺誰就殺誰,他日,若有人比我的拳頭更硬,我也只能被他殺掉。諸位平日裡的想法,不就是這樣嗎?”

    全場無聲。雖然是盛夏時節,但我話語透出的寒意,卻將幽谷內渲染成了一片冰雪世界。

    頓了一會兒,我發出一聲悠悠的歎息:“這個道理,我以前是明白的,可是,我沒必要做,也做不出來。但,正如楊前輩所說,在黑暗世界裡,力量的消長、勢力的變化,每時每刻都在進行。”

    “今天,我的爺爺、父親都不在了,張家只剩下了我一個小輩,我如果再像以前那樣,憑借著長輩余蔭混日子,這幾天的攻擊,便是最好的榜樣!”

    說到最後,我話聲轉厲,嗓中如金鐵交鳴,刺人耳膜,諸議員身子均是一震。

    “自神話時代以來,張家存世,己兩千余載,而這兩千年來,張家從未有單脈獨枝存於世上者,可這事,偏偏就在我的身上出現了,坦白地說,殺了我,張家便會煙消雲散!”

    “本來,一個世家傳承兩千余年,存,不過耳耳,亡,亦不為天。但,若它亡在我這個不肖子孫手上,我實在無顏見列祖列宗於地下!在這樣的情形下,我不殺人,等別人來殺我嗎?”

    幽谷內寒風呼嘯,人人臉上僵硬如鐵。

    我根本不再看各位議員的臉色,負手望天,從牙縫裡進出絲絲涼意:“諸位都是聰明人,應該明白我話中的意思。言盡於此,還請諸位多多思量!”

    說完這句充滿了威脅意味兒的話,我微微一笑,身形沖天飛起,瞬間沒入了雲層之中。

    幽谷內,清脆的擊掌聲驚醒了沉浸在恐懼中的人們,容家大佬在臉上強扯出笑容,面對著一群驚魂未定的議員,用最輕松的語氣道:“現在,我們似乎應該換個話題了!”

    “帥啊!”

    容可為發出了怪叫,同時一巴掌打在我肩頭,當場讓我初愈的劍創迸裂出血,他傻傻地看著我扭曲的臉,很難將我現在狼狽的形象,與幾個小時前唯我獨尊的“暴君”聯系起來。

    我苦笑著拿開他的手,同時運功催愈肩上的傷口。

    “我承認,剛才是表現得不錯,不過,你不應該用這種方法獎勵我!”

    這是在浩京郊外的獨院中發生的一幕。時間,是我離開最高議會的兩小時後。容可為以一個“被驅逐者”的身分,笑嘻嘻地登門造訪。

    毫無疑問地,他對我兩個小時前的表現相當佩服,不過,他表示佩服的手段,實在是粗魯了些。

    齊資狠狠如瞪他一眼,忙不迭地拿出藥來,為我抹上。在脫衣上藥等一連串復雜的動作結束後,容可為灰溜溜地坐到一側的椅子上,再也不敢對我動手動腳。

    我動了動肩膀,感受一下傷口的愈合程度,在確認己無大礙後,我低聲笑道“你到這兒來,不是專門誇我的吧。說吧,容爺爺有什麼指示?”

    “那老頭早讓喜得臉綠牙歪的,哪還有什麼指示!這指示是蘇怡下來的!”

    本來,聽他如此糟踐自己的外公,我還來不及發笑,蘇怡的名字便讓我怔忡起來。

    在座的人都知道我的心事,當下,由容可為打個哈哈,渾若無意地道:“她說,自伯父他們去後,人手緊張,浩京、蘭光、東盟大學城三地己無當初渾如一體的格局,如果敵手想各個擊破,是相當容易。”

    “所以,她想請你收縮一下防線,這樣,動靜皆宜,比兵分三地好多了!”

    我微微一怔後,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隨即微笑道:“是要我不要在東盟大學讀研了吧,我知道了!”

    容可為沒有想到我會答應得這麼干脆,歪著頭看了我好一會兒,才點點頭道“你公母倆一條心,我知道,不過你答應得也太干脆了!我記得你讀研的心不是很堅決嗎?唔,裡面沒什麼貓膩吧?”

    我聳聳肩:“人總是會變的!有什麼好奇怪的?”

    我大眾化的回答遠不能讓容可為滿意,他繼續打量我,想從我臉上找出答案來。只可惜,他察言觀色的功夫還遠不及格,我這幾日養氣的功夫大大增強,他自然是找不出什麼來。

    良久,他大大地搖頭,嘴裡面模模糊糊地道:“好像,多了點什麼……”

    “野心!

    楊子善牙縫中冒出了絲絲的涼氣,他扭過頭去,看著面色難看的莫澤北,低聲道:“可能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眼中,有著極大的野心!往好處想,我們可以把它理解為年輕人的銳意進取,可是,觀其言行,怕是沒有這麼簡單了!”

    “野心?”莫澤北在口中將這個詞重復了一遍,心中大大地跳了一下,“可是,你不是說,張家人沒有……”

    “那是在兩年前!”

    楊子善煩躁地揮了揮手,在房間中來回踱步,眉頭擰成了一個結。

    “我們本來可以更早一步察覺到的!前一段時間,張真宇在東盟大學城的大清洗就足以說明問題,可笑我仍以為他是在確保自己的安全和清靜,嘿嘿,現在想來,那個時候,他就有不甘寂寞的心思了吧!”

    “就因為這樣,他才會同意與布拉索的”領袖戰“……”

    說到這裡,他猛地一停,沉默了一會兒,又道:“或者這一切,都是他無意識下的產物,畢竟,一個人的轉變不會這樣強烈,如果一切都保持著穩定的態勢,張真宇絕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真正要命的是,張孤屹和張雲忘的離去,剝開了他最後一層防護膜,也促進了這一突變!”

    莫澤北聽得有些憋悶,他不明白楊子善怎麼還有心情在這兒做心理分析,照他的想法,既然已經知道張真宇不甘寂寞,那麼,大家就該抓緊時間想些應對之策,干嘛還要做這樣的“事後諸葛亮”,這樣做又有什麼用處?

    楊子善瞥了他一眼,看出了他的不耐煩,苦笑一聲之後,柔聲道:“澤北,這兩年來,你的心性是越發地急躁了,我們這個年紀,功力可以毫無寸進,但心性修養卻必須要精益求精的。否則,不僅修為不進反退,就是壽元,也會大大折損,不可不慎啊!”

    莫澤北微怔一下,然後低聲應了。看得出來,他有些口不對心,但楊子善也沒辦法逼他,只能再苦笑一下,繼續分析張真宇的心路歷程。

    “在這件事上,我們終究還是做錯了。兩代長輩之去,必令張真宇神思不屬,恍惚不定,本來,這個時候正是他最脆弱之時。”

    “如果那時,我們以壓倒性的力量,決意死戰,說不定便能一戰功成,就此了結大患。偏偏各方勢力互有牽制,無法同心協力,只認為他孤家寡人好欺,又愛惜羽翼,幾日來肆意羞辱,且用什麼”借刀殺人“的拙計,哪裡想到,這必會引發他的強力反彈!”

    “其霸道之舉,自有來由啊!”

    莫澤北聽得好生無趣,這時終於忍不住叫道:“這又如何?張真宇已經是這個模樣了,難不成大哥你還能把他打回原形?我倒覺得,現在的張真宇更好對付,你瞧他今天這個模樣,最高議會裡仇家結了滿地!”

    “李明全也被他殺了,”碧空島“能願意嗎?這樣下去,怕是不用我們出手,他就要被仇家淹死了……”

    楊子善聽得眉頭一皺,看莫澤北言猶未盡,心中微怒,厲聲道:“澤北……”

    近十多年來,楊子善何曾用這樣嚴厲的口吻說過話莫澤北身體微震,臉色變了一下,抿起嘴唇,不再說話。

    楊子善搖頭道:“螻蟻之軀,奈高山何?莫說僅有一個”碧空島“,便是十個、百個,又能拿張真宇怎樣?當然,他不像他的父親,幾已練就不死之身,可是這世界上能對他造成威脅的,怎麼也不超過十指之數。”

    “以魔門六宗的實力,尚被他一擊而破,想要為敵,談何容易……”

    莫澤北的瘦臉抽動兩下,想要反駁,卻忽地想到方才幽谷之內,張真宇發言之時,自己周身如被冰雪侵身的寒意,心中便是一虛,有什麼倔強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才緩這麼一下,他忽地便出了一身冷汗,胸中滿滿的怨氣竟是散了大半,腦子也清楚了許多。

    這時再反過來思量一下,他只覺得自己剛才那些話語,竟是如此不自量力、幼稚不堪,也幸好此處沒有外人,否則,這些話傳出去,他莫澤北一世英名,怕是要盡毀於此。

    想到那後果,他又出了一身大汗。同時他也奇怪,為什麼自己竟是如此失態。就算近幾年自己的心性修為不升反降,今天的反應也太反常了些。

    楊子善心中暗暗歎息。旁觀者清,莫澤北不明白的事情,他卻了若指掌,原因無他,只因為今日的張真宇,給人的壓力委實太過霸道。

    莫澤北近年來心性有缺,不知不覺間就受其影響,出於自我保護的本能,也為了發洩自身的恐懼,他才有了這種大失水准的表現……

    張真宇之威,竟驚人如斯!

    兩人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後才由楊子善開口,打破了這壓抑的氣氛:“澤北,你現在可知道我今日退讓的原因了?”

    怨氣散後,莫澤北己恢復了平日的陰冷,腦中更是智珠在握,他微一思索,便笑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大哥剛才對張真宇的心理分析,也在於此了。”

    “張真宇的性格素來溫和,即使近年來性情有變,增生野心,那程度也不會太深。今日之事,全因為我等逼得太過,使其陡生異變。”

    “然而,這一突變,卻是建立在其滿腔血氣之上,時間一過,銳氣必失,他行事風格,也必然會前後顧忌,到那時,便是我們的機會了!”

    楊子善聞言,撫掌笑道:“正是如此,不但要與他耗時間,還要盡量地少和他沖突。他攻,我們退,讓他滿腔怒火,全打在空處,如此這般,不用多長時間。他必生倦怠之心,如此事成可期!”

    莫澤北接著道:“現在最重要的,便是要讓各方的口徑一致,最直接的,當然是東府那邊。不過,東府與中皇集團的關系向來不錯,洛河陽的徒弟和張真宇又是生死之交,想來他不至於和張真宇作對,如此,事情己成了大半!”

    說到這裡,兩個老頭相視而笑。他們當然明白,嘴上說說是一方面,真正開始執行時,又是一方面。嘴上流利,未必辦事順暢,不過,如果能在嘴上將線索理情,比之渾渾噩噩過日子,又是另一番光景!

    只要有了行動的方向和周密的計劃,便是強絕如張真宇,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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