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大呼小叫的江雅蘭緊跟了上來,激動得有些過火地奉上一腳狠踹,我擁著蘇怡一閃避開,她卻仍不知足,臉紅脖子粗地在那兒跳腳:「這種事,這種事!你……你也真能幹得出來!」
呃?不行嗎?
「不行……誰說不行?簡直太***漂亮了!」
她口不擇言地將一句粗話噴薄而出,然後再狠狠地一巴掌拍到了我的後背上!
「我到今天才覺得你是個男人!」
這一招我再也沒有躲過去,只是苦笑著應付了下來,並且生受了那句不知是褒是貶的話。
容可為和混子一路怪叫著俯衝而下,在我們面前,有班門弄斧嫌疑地來了一個車輛大迴旋,再一起跳下車來,連串地出口道賀。
我放開蘇怡,笑吟吟地連連回禮,只覺得意氣飛揚,莫過此時。
纖纖在一旁放好了車子,卻不敢在我們這群好興奮的男人的面前湊熱鬧,只是跑到蘇怡身邊,微紅著俏臉,卻也反常地連串問話……當然,那內容就實在不得而知了!
初始的興奮時間過後,我特意地壓下嗓音,詢問兩個「同夥」:「效果如何?」
兩個人心領神會,卻又同時露出曖昧的笑容:「你說的是哪個效果?」
我瞇起了眼睛,兩個聰明人立刻便反應過來,立刻強行正起臉色,準備回答。
而在此刻,江雅蘭卻又湊了上來:「是說那個小子嗎?幹得好!」明顯是想到了剛剛的情形,江雅蘭笑得是好生開心:「剛剛那個小子的臉色真的是好精采!看到他那個樣子,比讓我活煮了他都開心!看他以後還敢不敢亂放屁!不過呢……」
江雅蘭挑出大拇指,隨意地指向後面,笑容開始有些不懷好意了:「最好的效果,卻是這個山道上那一場帥到沒邊的連環大車禍!你們安全到達終點,可是山上面呢?」
寒風撲到山體上,開始反溯而回,而在此時,夾雜在風中的絲絲慘叫聲,也撲入我的耳內,我愕然望去,山道上人頭湧動,不少人正扭頭往這裡看,卻有更多的人才剛剛從地上爬起來……嗯,反響不小!
江雅蘭笑嘻嘻地拍我的肩膀,毫不掩飾她的幸災樂禍:「看這個情形,他們是不會放過你的!」
我怔了怔,但隨之便聳了聳肩,回頭望向蘇怡,在她仍然紅雲未褪的羞意的鼓動下,我根本就全不在乎以後或者可能發生的事情:「來便來吧,在愛情面前,我神擋殺
神,佛擋殺佛!「
「說得好!」
混子和容可為一起為我的愛情宣言鼓掌叫好,江雅蘭在表示過癮的同時,卻伸手探向我的額頭:「話是很好聽,只是,從你嘴裡說出來……你真的沒發燒嗎?還是剛剛親嘴親得昏天黑地,不辨東西?」
此語一出,即使是以蘇怡的從容,也要為之臉上大紅。
最老實的纖纖終於看不過去了,輕輕地拽了一下江雅蘭的衣角,低聲地阻止她再說下去:「雅蘭姐……」
纖纖果然是江雅蘭最大的剋星,本來還想再說上幾句,以讓我更加尷尬的她立刻順應纖纖的意思,在頗不盡興的情況下揮揮手,放過了繼續落井下石的機會。
我連忙向纖纖露出了感激的笑容,在小姑娘微微的羞笑中,我跳上了車子,招呼蘇怡上來,在路邊行人千奇百怪的目光的注視下,一路絕塵而去,後面兩個混混怪叫著追了上來。
對我來說,多姿多采的自由生活已經開始了!
元旦方過,北半球的冬日的天空仍是蔚藍一片,在空中淺淡的雲層上方,一架銀白色的空中客車呼嘯飛過。
「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
在一連串低聲的自言自語聲中,少女遮在長簷帽下的小臉,漸漸地由蒼白而變為淺淺的紅潤,本來緊張僵直的身體,也開始恢復柔軟。
商務艙內的氣溫比外界要高上許多,卻正是人類最感到舒適的程度,然而,少女卻因為心理狀態的緣故,而在這短短的數分鐘內便出了一身薄汗。
飛機飛行得十分平穩,如果一切沒有問題,那麼,在兩個小時後,它便將降落在東盟大學城的中央機場,到那時,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少女將右手的袖子放得長長的,再將左手放在上面,這樣,似乎給了她一絲心理安慰,她的肢體語言更輕鬆了。
感受著手上特異的觸感,少女終於抬起頭來,將自己小半張臉巧妙地隱在帽簷的陰影下,對著走過的空姐露出了純真的笑臉:「請給我一杯果汁!」
少女的笑容無疑是眩目的,空姐竟還楞了楞,才懂得按少女的要求,送上一杯柳橙汁,少女非常禮貌地道了聲謝,又再次地低下頭去。
「小姑娘真漂亮,而且很面熟呢……在哪兒見過嗎?」
很快地將這個念頭放在腦後,空姐繼續推著推車,沿著走廊向前,而在她身後,一位少年卻突地轉移了位置,在絕大多數人都沒有發現的狀況下,來到了那位正捧著果汁的少女身邊,在輕咳聲中,大模大樣地坐了下來。
他的咳聲引起了少女的注意,隱在帽簷陰影下的美麗眼眸,帶著濃濃的戒意,在這個「竄位」的少年身上流轉一圈,小臉上明顯地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但仍顯出了些許的不安。
少年也在打量著這位少女,他比少女似乎還要小上幾歲的臉上,卻是一種非常明朗通透的笑容,他笑咪咪地跟少女打招呼:「嗨,姐姐,你好!」
少年的嗓音還帶著些微稚氣,尤其是見面就叫「姐姐」的做法,不自覺地就將少女心中的戒備化去一角。
看著少女臉上微微的神色變化,少年的笑容越發地燦爛:「姐姐很漂亮呢!」
聽到一個看來比自己還要小上幾歲的少年,似乎毫無心機的讚美,即使是以少女此時的緊張,也不由得湧出了開心的情緒,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笑容。
少年眨了眨眼睛,露了一臉純真,口中不輕不淡地繼續道:「而且,很像一個人哦!嗯……像誰呢?」
少女的面容才剛剛變色,少年便開心地笑了起來,而他的手卻已不知何時掐了一個古怪的印訣,就在此時,少女本來想極力後縮的身體,便彷彿是中了定身法,再也動彈不得!而且,口中竟也發不出任何一個音節來。
「完……完蛋了啦!」
少女的心在這一刻完全地揪了起來,這幾日來的努力以及所受到的驚嚇,在此刻竟然化成了一場空!
如果有可能的話,她真想現在就痛痛快快地大哭起來,以發洩自己那無法壓抑的恐懼和絕望的心情。可是,要她在一個比自己還小上幾歲的少年面前示弱,以她近年來日益增長的叛逆和倔強,那也是萬萬不能的!
在這種情況下,少女只能倔強地抿著嘴唇,強行抑止眼眸中漸漸浮動出來的水光,狠狠地看著眼前這個限制了她的自由,甚至把握住了她的生命的少年。
少年這個時候卻沒有看她,而是非常小心地望向四周,似乎是在觀察是否有人看到了他的「惡行」,而當他回過臉來,看到少女此刻的模樣是,卻是大大地一楞。
「有容姐……你沒事吧!」
貓哭耗子假慈悲!
少女,當然,也就是美麗可愛且動人的有容大小姐,在心裡狠狠地咒罵著這個現在看上去仍是一臉真誠的少年,並深深地為他純熟自然的演技,而感到「佩服」不已!
不要落到我手裡……否則我讓宇哥活活揍死你!
有容在心裡想著狠話,卻是一句也講不出來。
而眼前的少年卻開始做恍然大悟狀:「明白了……請別誤會,我不是壞人!我和宇哥的關係是很好的,他難道沒有給你說起過嗎?我可是他忠實的Fans啊!」
有容愕然,少年雙手合十,做求饒狀:「我真的不想把你禁制起來,不過又怕你……哦,還有你身上的那位有什麼舉動會壞事,所以不得已為之,有容姐,看在我家裡有你所有的近三百張專輯的分兒上,你就饒了小弟這次吧,兩分鐘,只要兩分鐘後,你老人家聽完了我的計畫,我立馬就放開你!」
連串的敬語,再加上少年好生真誠無辜的笑容,讓善良的少女根本無法招架,雖然心中仍有疑慮,但聽少年這樣的理由,似乎也能稱得上完美,少女開始沉吟是否要相信他。
然而,似乎少年已經沒有了時間:「我真的不能出來太久,否則那邊一定會亂套的,聽我說,現在飛機上所有的可疑人員都被我擺平了,在飛機上應該還算安全,但飛機一降落,他們就一定會開始行動……
「怎麼,你還不知道?你的行為早就被那群人給知道了。有容姐,你的膽子可真大,竟敢藏匿那個『異物』,還帶著它偷跑出來!如果不是你與炎黃關係密切,恐怕現在麻煩已經不可收拾了!」
少年發了幾句牢騷,但馬上便回到了正題,他將一個奇特的玉片狀的東西,放在了有容的手心,難得地面色嚴肅地道:「按照我所說的路線離開機場,然後立刻通知宇哥,如果順利的話,他大概兩三分鐘就可以趕到。一定要萬分小心。
「這是一片護身符,可以應付一些危險場面。可是如果碰到極限高手……唉,給你說了也沒用,不過,他們應該還不至於不要臉到那種地步才對!」
少年進一步地壓低聲音,將逃跑路線詳盡地講給少女聽。當確認少女全部記下來後,少年似乎鬆了口氣,臉色卻變得有些複雜。
但在少女疑問的眼眸前,他還是沒有再說些什麼,再露出一個笑臉,便倏然而逝,去時與來時一樣突然,只留下了一句話:「祝好運!」
少女立刻恢復了正常的狀態,她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手掌撫上右臂,在短暫的交流後,她暫時地放下心來。但很快地,便又蹙起了眉頭,她在思考是否要相信那個神秘少年的話……「如果他是說謊話,那我就慘了,可是,就算是不聽他的,我好像也好不到哪裡去啊……」
少女聰明卻單純,她的思索深度也只有到此為止,與她同行的「那位」,同樣地不適應勾心鬥角的生活,在這種情況下,任何可能的外力對少女來說,都是一筆可貴的財富。
於是,在種種條件的逼迫下,少女做出了最後的決定,她的決定是:「就賭上那張臉了……看起來真不像壞人啊!」
飛機在巨大的呼嘯中降落在東盟大學城中央機場,在天空中,少年戴上了遮住了大半張臉面的墨鏡,墨鏡後面的眼眸,卻因有外物的遮攔而變得越發複雜:「對利用你的事……真對不起,只是,你不知,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了偶像的存在,對某些人來說,是多麼難過……最多,事後我真心地叫你幾聲姐姐就是了!」
飛機降落的時間,正值凌晨時分,東方的彩光剛剛露出頭來,距太陽升起還有一段不長不短的時間,有容少有懷著「咚咚」亂跳的心,小心翼翼地按照少年的指示,隨著人流,走出了航空港。
此時的她當然不知道天空中少年的歉意,她只看到了已經近在咫尺的機場大門,按照少年的指示,這時候應該已經安全了,現在要做的,就是趕快通知宇哥過來,自己的手機目標明顯,不能用,那麼,只能用公用電話……少女快走兩步,幾乎便要走出機場,大難得脫的歡欣已經湧上心頭,連腳步都輕盈了很多。
但,才又走出兩步,心中卻突兀地一跳,周圍風聲颯然,一道身影輕飄飄地來到她身前,阻住了她的去路。
有容猛然抬頭,卻看到一雙棕色的眼眸定定地看著她,良久,方出聲感歎:「小姑娘果然可愛,只是,可愛卻不可能將我方十多名追蹤高手全數滅口……有容小姐,
在你身邊護衛的那位高人在哪裡?「
「怎……怎麼會!」
被追上了!
在美好的前景近在眼前而又突然破碎之際,有容已經嚇壞了,她緊緊地護著自己的右臂,想往後退,只是身體卻恰如剛剛在飛機上那樣,絲毫地動彈不得。
「那位」在此時也感應到了這場真正的危機,它微微地顫動著,想要破開這層壓制,但重傷之後的它,實力已然下降得太厲害,面對這種局面,已是力不從心!
「說實在的,我是真的沒有想到,我們所布下的天羅地網,竟會被你這樣一個沒有任何實力可言的小姑娘給突破掉,並且還帶走了我們的目標……這裡面當然有你運氣的因素,不過,我們似乎也太信任你這張天真的臉了……」
來人棕黑色的皮膚,非常具備著反面角色所擁有的色彩,他也確實是在行著一般的反面角色要幹的事情。
他微笑了一下,露出一口森寒的白牙:「我的名字是本。布拉索,你可以叫我布拉索先生……有容小姐,很遺憾在這種情況下與你見面,其實,我很喜歡你的歌的!」
他笑著舉起右手,手上的膚色卻似乎在此刻變淡了些,他的聲音低沉了些許:「相較於你的歌聲,我對你這張美麗的臉卻不感興趣……或許,這能讓我狠下心去幹些事情!
「小姑娘,你是張真宇的女人,你聽他說起過我和他們家的仇怨嗎?或者更進一步講,你知道我當年是如何對待他的母親的嗎?」
少女的臉色蒼白得幾乎透明了起來,但她的嘴唇仍然抿得緊緊的,沒有一點兒開口講話的意思。
布拉索笑容依舊,只是指掌間掠過了一道淒厲的風,「嘶」然響過,少女晶瑩如玉的臉頰上,已出現了一道淺淺的傷口,血液很快地流了出來。
「宇哥,救我啊!」
少女的眼眸中已是水氣盈然,只不過,連話都說不出來的她在心中的呼救,也實在是軟弱無力得很,難得的是,就算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她仍然不發一言,只是用似乎馬上就要溢出淚水的大眼睛,狠狠瞪著眼前這個可惡的大魔頭,左手將右手臂上的東西護得更緊了!
「如果你能將『異物』交出來,且將那個保護你的人的身份說出來的話,我必將治好你臉上的傷,並且向小姐你致以最真誠的歉意。當然,如果你選擇了『不』……哦,有容小姐,你不會做出那樣愚蠢的事吧!」
可能是折磨小姑娘很能帶來快感,布拉索破例地多說了幾句,而在此時,與他同來的諸多高手已布下了天羅地網,準備隨時對可能出現救人的高手進行致命合擊。
想來,那個神秘的高手,不會放著他辛苦救下來的小姑娘死活不管,而袖手旁觀……所有人都這麼想。
只是,結果出乎意料……「砰!」
在掙扎與崩潰之間的少女的身上某處,似乎炸開了什麼東西,一道淺淡的米黃色光華從她的身上透了出來,所有人都為之一楞,而這道光華,便趁著這個機會,突轉刺目,有如一個突然升起的太陽,刺得所有人眼前發花。
「什麼東西!」第一時間感覺到不對的布拉索在一愕之後,沒有任何猶豫地立下殺手,遲則生變,他現在不能冒風險!就算是將這個美麗少女打成肉醬也好,只要「異物」不跑掉就成,反正他結下的仇也不只這一樁了!
只是一掌打空,呼嘯而過的掌勁只打中了空氣,當光華散盡,眼前除了掌力犁出的深溝,再沒有任何礙眼的東西。
全場愕然!
「跑掉了?」
是炎黃的乾坤大挪移嗎?果然名不虛傳!布拉索先入
為主地下了一個結論,但心中也不免有些疑惑。
這味道,不太對吧!不過不管如何,這次終究還是失算了,竟然讓煮熟的鴨子飛掉了,看來,人實在是不能太貪心……布拉索狠狠地咒罵了自己兩句,但卻很快地回到了現實中,情況已經變得複雜了,要回去從頭計議才是!
「一隊去附近搜索,發現目標,立刻斬殺,將『異物』帶回,注意與島上的目標保持安全距離,行動時間半小時,半小時後無論結果如何,立時收隊回報!」
只微一思索,布拉索便下了以慎重為主的命令,隨後便沉著臉走向候機大廳,那裡,有一群人正等著他的解釋……又是個麻煩!
萬米高空,剛戴上墨鏡的少年朝自己臉上狠狠的一巴掌,又將墨鏡給扇了下來,他咬住嘴唇,強迫自己定下心來,開始搜索已被傳送到不知名地帶的少女的行蹤。
上天庇佑,他很快得出了結論。
而又在第一時間,他又用一個隱秘的渠道將消息發送出去,目標,是林榭大道二百二十號!
幹完這些事情,他立刻掉頭飛去,半空中又響起一聲響亮的巴掌聲:「王八蛋,我以後再也不做這種遭天譴的事情了!」
當東方海面上第一縷陽光射入我的窗口時,我相應地睜開了眼睛,出於十多年的習慣,我先自體驗一番真氣運行的情況,當洶湧澎湃的真氣在體內如長江大河般滾滾運行,排出體內僅有的幾分雜質時,再神清氣爽地振衣而起。
外面的聲音有些紛亂,這無疑使這個冬日的早上有些美中不足,當然,我並不太在乎這個,我只是很奇怪,自從我與蘇怡「極限親吻」的事件風波過後,家裡面似乎再沒有這麼熱鬧過了,是發生了什麼好事嗎?
我整理了一下這幾天越來越長的頭髮,剛想著推開門出去,轟然聲中,大門猛地撞在了牆上,我苦笑:「雅蘭,你……噫,蘇怡!」
蘇怡本一貫從容的臉上此時已是雪白一片,冷淒淒地,映得我心中霎時間一片冰冷。
我呆呆地看她,直到她口中吐出一串僵硬而又清晰的語句:「有容……出事了!」
陽光不知何時已經隱入了雲層之後,海水的波動已經超出了平日裡的範圍,海上起風了!巨大的船體在海面上微微晃動,這令人厭煩的節奏一直透入艙中,令人的心情越發地沉鬱起來。
我呆呆地坐在床邊,一絲聲息也無,心裡面卻如同巨浪翻湧,無休無止。
手指無意識地掠過床上有容妹妹的臉頰側方,在接觸到她光潔的皮膚的一剎那,我的手彷彿接觸了火炭,忙不迭地縮了回來。就在我所接觸的皮膚下方不遠處,便是一道令人觸目驚心的血紅色傷口,陰森森地橫在有容妹妹本毫無瑕疵的小臉上,像是惡魔的大口,猙獰地向我微笑。
傷口上塗了一層無色透明的藥膏,散發出一絲微微的藥香,這使我的心情微有了些安慰,這是由爺爺親手配製的藥膏,生肌活血的藥效天下無雙,對這樣的傷口,應該是沒問題才對,應該是……今天早上七點鐘左右,昏迷不醒的有容妹妹,在距島西海岸三十公里處被發現,除了臉上的傷痕外再無外傷,但內傷沉重,幾垂垂待斃,再加上一直泡在海水中,耽誤治療時間,若不是有一股奇特的能量護住她的心脈,我們怕是就見不到她了!
我本來還不明白,本來好好地在天秤洲開全球巡迴演唱會的有容妹妹,為什麼會身負重傷地漂在海上,落得如此模樣。不過,當我挽起她的袖子為她把脈的時候,一切就非常地清楚了。
「可可」又回來了!
沒有了當初那閃爍的生命光澤,只像是一條死灰色的皮環,緊緊地箍在有容妹妹的手臂上,也如同有容妹妹一般瀕臨「死亡」的邊緣——可可等於異物!
本來一切都只是心照不宣,可現在,卻成了無法迴避的現實。
有了這個,有容出事理所當然。可是,這絕不可能成為我輕饒過那個無恥之徒的理由!
艙門被輕輕地推開,蘇怡無聲無息地走了進來,我看向她,她微微搖頭,示意我出去說話,我輕「嗯」一聲,跟著她走出艙外。
蘇怡明顯地也知道了事情的起因,她微蹙著眉頭,取出了三份蓋有各式印章的公函,遞到了我的手裡。
我的目光並沒有看這些,而是盯著她的臉,問我最想知道的一件事:「誰幹的?」
「本。布拉索!」
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我的臉變得比任何一個時候都要難看。
我早就該殺了他的!只怨我被這虛假的和平生活迷花了眼,竟然沒有想到魔鬼之所以為魔鬼、畜生之所以為畜生,那唯一且深刻的理由,就是他們沒有人性!
我深吸了一口氣,將幾乎便要崩潰的理智強壓下去,在蘇怡帶著些擔憂的目光中,強行命令自己低下頭去看手中的公函。
這四封公函分別來自於梵河、神英和埃瑪,又分別由卡陀、十二神將之一的路易,以及普魯斯親手書寫。
當然,這些公函的目的,是有著非常驚人的時效性的!
卡陀和路易的信件措詞雖異,語氣不同,但意思相近,也沒有出乎我的意料。
無外乎就是先輕描淡寫地對有容妹妹的病情表示「關心」,然後「言詞懇切」地說,如果我能夠按照聯合長老會的決定交出「異物」,他們便會為我請功,且願意承認炎黃把持對「異物」研究成果的「大頭」。
條件優厚,面子十足,可惜我現在偏偏要不識抬舉!
我接著打開了普魯斯的來信,見字卻不由得楞了一下,信中的內容,委實大出我的意料,或者說,我根本就沒有往這個方面想……這小子在搞什麼鬼?
我皺著眉頭將這封信遞給了蘇怡,蘇怡略微掃了一眼,同樣地搖頭表示不知其中原委。看來,我有必要在有容妹妹清醒後詢問一下了……剛一想到有容妹妹,我心裡面便又是一痛,這種爾虞我詐的狗屁事情,關這位天真無邪的小姑娘什麼事?他們紙上說得好聽,卻也真有臉看著這種事發生……我狠挫了一下牙,再沒有心情將事件細想下去,將手上的兩封信也遞了回去,我扭頭向艙裡走,準備去照看有容妹妹。
蘇怡卻拉住了我,擔憂已經明顯地出現在了臉上:「宇哥,這些函件……」
「放著就是了,隨他們去吧!」我微笑了一下,頗有些漫不經心地回答,但末了卻又認真地加上一句:「不要把布拉索給跟丟了,我要他全天候的監視報告!」
蘇怡微微點頭答應,但看她的心情,已是非常地苦惱。
我輕撫了一下她的肩,卻忽又想起一事:「雅蘭和容可為去哪兒了?」
聽到這兩個麻煩精的名字,蘇怡的面容越發苦惱:「還在島上,不過,已經和『捕獵隊』發生了很多場衝突了……」
「他們有沒有受傷?」
蘇怡搖頭,以江雅蘭的實力和容可為的奸猾,如果故意鬧事,一戰即走,哪能就這麼快吃虧的?
「那就好!」我展顏而笑,只是冷風吹拂牙齦,酸酸的帶著殺氣:「讓他們鬧去吧,只是避開那些硬把子……我倒想看看,這件事能鬧到什麼地步!」
當蘇怡愕然望向我時,我已經走入艙房之中。
有容妹妹還是睡得很熟,內傷已經完全穩定了下來,估計在一個月內能夠痊癒,只是外傷……我再次深深地歎氣,在歎氣聲中,我終於再次將她的袖子挽上去,仔細地打量仍然盤繞在她的右臂上的「異物」。
由於前幾次不是時間倉促就是心慌意亂,我總沒有認真地打量這個攪得黑暗世界不得安寧的傢伙,也只是在這個時候,我才真正地看到了這個異物的真面目。
和我想像中的形象有著很大的差距,事實上,與我在極天洋上與它初次交手時相比,它已經沒有了那種鋒銳無匹的外在感覺——想當初,我和阿儂列甚至以為它是一把劍……現在看來,它應該是一條柔韌性和延展性都很強的奇特物體,至少現在摸上去軟綿綿的,卻又十分光滑——當然,應該是生命體沒錯。
看得出來,由於長時間的傷勢拖累,以及不久前與阿儂列那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它已經虛弱到了極點,此刻連起碼的肌體光澤都欠奉,唯一可以入目的,只有它身上頗具美感的銘文般的肌理。
而在它的「頭部」,原諒我用這個未必確切的名詞來形容。事實上,它根本就沒有明顯意義上的頭尾差別,我只能將看起來最有些「腦袋」樣子的前身,定義為「頭部」。
在它的「頭部」,有一個好像是「頭冠」一類器官,扁平而無光澤,但卻有幾分突兀,而出奇地卻讓我有了幾分眼熟的感覺。
不知何時走到我身後的蘇怡低聲道:「那個『冠』,應該就是『神之原石』……只是現在,感應已經很微弱了!」
那個就是神之原石!我恍然,怪不得覺得在哪兒見過,這東西與卡陀交給我的那塊記錄著「阿修羅大炎密」的原石,竟如此地相像。
那麼,這個東西就不算是異物本身的器官嘍?可為什麼卻死死地貼在異物的頭頂不下來呢?
我向蘇怡詢問,她卻只是聳了聳肩,表示出「沒有可供參考的資料」一類的答案,不過,隨即她又說:「在初始時,神之原石的感應沒有這麼弱,似乎,神之原石裡面的能量存儲,也有耗損的表現……」
能量損耗?那是不是就代表著神之原石裡面存儲的信息,也會有所損耗呢?
得到了蘇怡肯定的答覆後,我哼了一聲,本來六大力量對異物的追尋,是為了這個幾近無價的神之原石。
然而,當這塊石頭已漸漸失去了能量與信息,再沒有什麼價值之後,他們也就順理成章地轉移了目標,而且,轉移得是如此地理所應當!
神之原石固然珍貴,但這在六大力量的祖籍中也從未出現、力量驚人的異物,似乎也不差……如此完美的研究對象,對於六大力量的高層而言,可是一個極具誘惑力的美味!
不過,該怎麼研究呢?活體還是切片?
想來,諸方高層所苦惱的便是這個了。研究方法的不同,注定了分配方式的不同。
如果切片,好辦!拿把激光刀左砍右切,上秤加碼,總有能公平分配的機會。
不過,如果是活體的話……想到了那三份公函,我心中冷笑不已。
手指接觸到了「異物」的肌體,正要打探一下它內部的結構原理,一道微弱的信息卻驀地出現在了我的腦中:「你……你是?」
我的眉毛揚了一揚,是「異物」在與我交流嗎?
這種交流方法,倒是和某只聒噪的鳥兒一模一樣,我心中不自覺地升起幾分親近之意,再加上它畢竟曾經救過有容與纖纖的性命,我對它「害」有容重傷之事,竟也消去了幾分怒氣。
「你好……這樣交流,有什麼窒礙沒有?」
利用與朱翎交流的經驗,我試探性地用心念反饋回去,很快地便得到了它的響應:「沒有問題,直接的神念交流,不用費力!」
這樣很好!我開始考慮如何措詞,盡可能地得到更多的信息。
而在我開口之前,它卻又先一步地放過來一道信息:「對不起……」
我楞了一下,旋即明白它是為了有容妹妹的傷勢向我道歉,我沉默了一下,卻無法給它回應。
其實,現在已經難講到底是誰欠誰的人情了,我本沒有資格去生它的氣,只是,看到有容氣息奄奄的樣子,要讓我乾乾脆脆地一笑了之,卻也無此可能!
「不用說這個了,我現在只想知道,事情發生的前後經過……請盡量詳細一些!」
「異物」先靜默了一下,然後才開始解說——從它和有容妹妹相識開始,時間跨度由八月上旬一直到今天。
當初受傷的它在海面上被我發現,由於對我所懷有的力量抱持著極大的戒心,它本能地求助於當時正在我身邊、心思純潔的有容妹妹,用神念聯繫請求小姑娘的援助。
有容的好奇心和熱心腸幫助它瞞過了我,這種做法也贏得了它的友情。由於它對力量強大的人有本能的戒備心理,所以,在與有容相識的一個月中,它只是通過有容認識了纖纖一人……從黑天七雄手中逃出後,它覺得自己的生命安全又受到了威脅,並且,它不能肯定,自己的存在是否會對兩位純潔無瑕的少女造成困擾,所以,它又離開了。只是,僅三個月後,它便碰上了阿儂列。
兩敗俱傷的慘局,使它再也無力逃過「捕獵隊」的搜索,最終在天秤洲被追上,只是陰差陽錯的,在慌不擇路的逃難中,它一頭撞入了有容妹妹的演出現場,被有容妹妹發現,順理成章地藉著有容的掩護,暫時擺脫了危機。
「捕獵隊」根本沒有想到有容會和它有著不淺的交情,一時大意,被它逃脫。
只是,像布拉索之流的老奸巨猾之輩,一發現中間有環節缺失,便會立刻彌補,而此時,被它的慘狀嚇得心神大亂的有容妹妹,明顯有違常理的行為,便引起了布拉索等人的注意,這才有了這種事情的發生……
我面無表情地聽它將事情的始末交代清楚,結合著自己所得到的信息,判斷著它所說的是否有不盡不實之處,結果頗令我滿意,雖然它其中很有些口齒不清、辭不達意的現象,不過,想想它的「非人」身份,我也不會太過苛求。
我現在可以初步做出結論:它應該可堪信任!
這樣的話,有容妹妹為它而重傷,勉強也可算是值得。
我當然注意到在它的交代中,有意無意地忽略了自己的出身來歷,在某些觸及到隱私的地方,也是胡亂帶過,但在這時,我對這個明顯地超出普通人認識範疇的「生物」,沒有其他的什麼興趣。
「好……我相信你的誠意。在這一小段時間裡,應該沒有人會打擾你,你抓緊時間療傷吧!」
一邊用神念和它交流,我一邊將它從有容妹妹的手臂上扯下,然後將它放在了桌頭櫃上,它蜷曲著癱在上面,像是一條死氣沉沉的蛇。
它任我動作,沒有什麼反抗的意圖,良久,才回答道:「我知道,你是張家的人……對張家,我們一向是信任的!」
它也知道張家?而且,我注意到了它使用的詞彙是「我們」而不是「我」,不過,我暫時還沒有興趣將其中的奧秘深究下去。
只是點點頭,我手中輸入一點兒真氣,助它回復,隨即站起身來,神念再度傳回:「不用再想其他的事情,療傷要緊,適當時我會幫你一下,如果你還夠聰明,就藉這個機會多恢復一些實力,到時要走要留,隨你的便吧!」
我大步離開,讓「異物」去選擇自己的出路,並不準備給予它什麼承諾。本來有容妹妹如此賣命地救它,我不應該對它如此絕情,只是,看到有容妹妹這時的狀況,還有我已經鎖定了的目標,我不得不這麼做。
思及此處,我的心頭淡淡的殺意掠過……
在我和「異物」交流時,蘇怡已退向艙外,去辦各類的問題,而當我走出來時,她也從挨邊的艙室中走出,急匆匆的,這種情景在以往可不多見!
見我出來,她伸手便將我拉向一邊,神色十分苦惱:「宇哥,容小姨來了……」
我心裡面一跳,抬頭看向她的臉。
由於出現了一些棘手的事情,容知雅這幾日在蘭光忙得不可開交,甚至連以往必會參與的有容妹妹全球巡演都沒有參加——如果她在的話,有容妹妹也絕不至於如此!
在找到有容妹妹後的第一時間,我便將真實的情況發送到蘭光,並已經做好了接受她的怒火的準備。算算,她也應該到了。
蘇怡的眉頭恨不能蹙出一個尖來,她有些遲疑,似乎在斟酌著字句:「對有容妹妹的事,她非常地……」
下半句話她再也說不出來,只因為一隻纖長的手掌輕輕地扳開了她的肩膀,強硬卻也不失優雅地將她推到一邊,蘇怡踉蹌了一下,回過頭去,正想說話,不知為什麼身體卻突地一震,已是再次地被推開,這次,她已不敢再
回身了。
我直接面對容知雅。
對上了她的眼睛,我立刻明白蘇怡為什麼會有如此奇怪的反應……事實上,當我看到她的眼眸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她真的是生氣了!
沒有了長年累月積蓄下來的醉意朦朧,一直處在迷霧遮掩下的清明眼眸,將光線反射到我的臉上時,幾乎便等於兩把冰刀在我臉上劃花,冰冷而酷厲,像是萬丈深淵的黑暗中結下的冰晶,陰沉而冷漠……有那麼一瞬間,我好像連一根小指頭也動彈不得!
我覺得嘴裡面有些發乾,張了張口,我強行自己露出一個比較正常的臉色,看著容小姨的臉色,小心翼翼地道:「容小姨,有容妹妹她……」
「啪!」
清脆的巴掌聲,將我後面的話語整個地打回肚子裡去,我面部扭曲著被這一巴掌打得側飛起來,頭部狠撞到了堅硬的艙壁上,牙齒不慎咬到了舌頭,一絲絲鹹腥的味
道在口中瀰漫開來。
「無能!」
冷冰冰地丟下這麼一句話,她再也沒有扭頭,直直地從我剛剛站立的地方走過,打開有容妹妹躺著的艙室,隨即又關死了。
我呆呆地撫住臉,一時間不知該做什麼反應,蘇怡也被嚇住了,半晌後她才懂得拉開我的手,看我臉上的傷勢。
我搖搖頭,不讓她太過費心,容小姨的手勁是很驚人沒錯,不過不含真氣的巴掌對我來說,也就幾乎沒有殺傷力,臉上只是由於淤血的緣故而微微腫起,並浮起了一個淡淡的手印,想來沒有多久便會自行消失……蘇怡看著我,沒有掩飾她心中的擔憂:「宇哥,小姨她應該只是失了方寸,她……」
蘇怡在怕我鑽牛角尖,這樣可有些看輕我了。
說也奇怪,自從得到有容妹妹受傷消息的那一刻起,可能是由於殺氣的刺激,我的腦子便特別地清楚,一些事情很容易便可以看到其內在的問題,當然,也包括剛剛那一巴掌。
容知雅是真的生氣了,只是她沒有單純地將所有的怒氣全發洩在我的身上——那一巴掌,與其說她在怨我「無能」,倒不如說她是在對有容妹妹的情況患得患失之際,發洩壓力的一種良方。
而且,在這一個「無能」之中,有多少是針對我,且又有多少是針對她自己呢?
我搖搖頭,這很難說得清楚,至少我不知道,她是怨我讓近在咫尺的有容妹妹受傷多一些,還是怨自己在這種情況下,不在自己侄女的身邊多一些……又是一筆糊塗帳!
我冷靜了一下情緒,看向蘇怡,在她微帶著些驚異的眼神裡,我笑了一下,對她道:「準備紙筆,我給長老會的頭頭們寫一封信,我希望這封信在今天中午之前,交到那群老頭子的手中!」
蘇怡似是想到了什麼,但卻也沒有說出來,只是順從地去準備。我半倚在艙壁上,開始羅織詞句。
按規矩,中天帝國上層交流的信箋必須用「上言」,即文言文寫成,我的語法格式勉強還成,但文采……天知道!
當然,這一點可以忽略,我只需要那群老頭子明白我的「苦衷」就可以了!